第22章 掬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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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掬水
城西。
行至雙桂坊，二人下了馬車在這坊間行走。
街道兩側秩序井然，茶樓說書，小販吆喝，深巷中甚至還傳來了隱約的酒香。
玉芙沿著溪邊一路前行，只見溪水明亮，清澈見底。
盡頭有戶人家，屋外果然種著五棵柳樹，綠枝垂絳輕撫溪面，似美人多情。
“姑娘，這就是裴府了？”
面前是一座不大的宅院，屋門緊閉，門前的獸首銅環也掉了些顔色。
寶琴上前，輕輕叩了三下門，“請問裴夫子在家嗎？”
無人應答。
再叩。
“裴夫子在嗎？”
如此這般敲了兩次門，都是無人應答。
溪對面清洗炊具的大娘回話了：“裴夫子不在，大清早我瞧著他出門垂釣去了，午時都未歸。”
“多謝大娘！那您可知裴夫子一般都是在何處垂釣？”
“這我就不知道了。”
寶琴扁扁嘴，看向玉芙：“姑娘，那我們可是要在這兒一直等下去？”
“等等吧。卯時出門午時未歸，垂釣之處多是在郊外，來回趕路也得花上一個時辰。”
沈玉芙借著樹蔭底下擡頭瞧瞧了空中的太陽，“應該就快回來了。”
寶琴把東西放下，和沈玉芙一塊躲到了樹蔭底下，用手作扇，嘩嘩扇出些許風來。
又等了些時候，寶琴在樹下踱步轉來轉去，眼睛突然看到面前的溪水，驟然一亮。
“姑娘，咱們去掬點水，涼快涼快！”
沈玉芙瞧了她一眼。這天確實熱，快入五月了，便是立夏，此時溪水還是沁涼，再熱一些，那時便連溪水都是溫熱的，只有深井裏打的井水還算透涼。
寶琴瞧著玉芙面上略有松動，當即眼巴巴的望著她：“姑娘，反正這兒也沒人認得咱們，咱們還不能自在些了！”
寶琴說完就三兩步蹦到了溪邊，蹲下身子。舀起一捧溪水澆到了手臂上，又拿出帕子浸濕，擦了擦臉，發出舒服的喟嘆。
她回頭看看沈玉芙，示意這溪水真的很涼，很舒服！
沈玉芙瞧了瞧四周，只有零星一兩個人在外面，多是農婦在下游忙著浣洗東西。
並無人在意她們。
她邁開步子向溪邊走去，提起裙邊，也學樣蹲了下來。
寶琴把濕帕子遞了過來。
“姑娘快擦擦臉，額頭上都是汗。”
玉芙接過帕子，濕意與涼意一下子傳入手心。
很舒服。
她擦了擦額頭，又試探性的伸出手，去觸碰那波光粼粼的水面。
很涼。
仔細看去，水裏還有身體接近於透明的小蝦米，指尖輕輕一點，它便會極其靈敏的逃離原本藏身的石塊。
她大膽掬起一捧水，又任由水滴從指縫滴落，掉回水面，泛起半圈漣漪。
水流不緩不急，樹葉上下翻飛。
有說笑聲由遠至近。
“這李記酒鋪的流霞醉可是一絕，你小子今天可有口福了！”
裴松之肩上扛著釣竿，左手提著酒壇和一串油紙包，大步向前走著，小胡子簡直要翹到了天上。
而魚簍顯然在身後那個青年手裏。
他身形頎長，穿著鴉青色的錦袍，身姿挺拔俊逸如翠峰入雲端，踏雲逐月，清清簌簌。長發束成馬尾，額上是一條銀絲墨繩編成的抹額，嘴角掛著淡淡的笑，跟在裴松之身後，既沒有反駁也沒有答話。
而他順著前路望去，一眼便瞧見了在溪邊掬水的沈玉芙二人。
穿花拂柳模糊了身影，但見纖細藕白的手臂上覆著層攏上去又掉了下來的輕紗，鬢邊垂下來的長發柔順如墨，說是上等的絲綢也不為過。
沈玉芙聽到動靜，扭頭向右邊望去。
二人目光相接的剎那，掌心的溪水已悄然融入奔騰的水流，平靜的水面，濺起一滴滴綻開的水花。
“顧如琢。”
“沈玉芙。”
二人都默契的沒有說話。
沈玉芙提起裙擺起身，從溪邊走到裴府門口的柳樹下。
她面上被太陽曬得有些紅，無需脂粉，便是一道俏麗顔色。
顧如琢跟在裴松之身後向沈玉芙走近了。
她立在樹蔭底下，臉上還有未褪的紅，不知是熱還是嬉水被人瞧見的羞怯。
顧如琢好整以暇的看向她，嘴角的笑容倒是不經意又擴大了一分。
“裴夫子。”
她先向走在了前頭的裴松之問好，又盈盈行了個禮，聲音不自覺有些小了起來，道了聲：“世子。”
顧如琢提著魚簍，也絲毫不掩身上貴氣，他勾了勾唇角，音色溫潤如溪流，回了句：“沈大小姐。”
裴松之推開院門，朝外面瞅了一眼。
“你就是那沈家丫頭？”
“是。”
“那進來吧。”
沈玉芙跨步進了院子裏，顧如琢這才緊隨其後。寶琴跟在二人後頭，把東西給拎了進來。
裴夫子的院子裏種了兩樹梅花。不過現在正值夏天，早已沒有梅花盛放了，光禿禿的灰褐色樹幹上披著層橢圓的綠葉。
院子側邊引了一汪水渠，竹筒裏接引著水流，倒入渠中，裏面養了四五株蓮花，水面清圓。
“你們倆先進堂前坐會兒，等我收拾好這些東西。”
裴松之進了裏屋，把東西都給放下，又走出來把顧如琢手裏的魚簍給接了過去，拿進了廚房。
沈玉芙與顧如琢二人站在堂前，玉芙楞楞的錯開視線，只好去瞧那掛在墻上的字畫。
“這畫上的是廬州雲霧山。群山連綿，碧水環繞，留雲停霭。”
似那溪流叮咚的清脆聲音響起，玉芙一下子想到了剛才水流劃過掌心的感覺。
她凝望著那副山水墨畫，道：“山水秀美，有如仙境，真想親眼去見見。”
顧如琢分出一縷餘光去看畫，神思卻被正在認真看畫的人吸引。
他很篤定：“你喜歡山水。”
沈玉芙斂眸，視線卻轉看向屋外，淡淡回了句，“山水不語人間事，料想我見青山，正如青山見我。”
“我見青山，青山見我。”
顧如琢喃喃重覆著這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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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
行至雙桂坊，二人下了馬車在這坊間行走。
街道兩側秩序井然，茶樓說書，小販吆喝，深巷中甚至還傳來了隱約的酒香。
玉芙沿著溪邊一路前行，只見溪水明亮，清澈見底。
盡頭有戶人家，屋外果然種著五棵柳樹，綠枝垂絳輕撫溪面，似美人多情。
“姑娘，這就是裴府了？”
面前是一座不大的宅院，屋門緊閉，門前的獸首銅環也掉了些顔色。
寶琴上前，輕輕叩了三下門，“請問裴夫子在家嗎？”
無人應答。
再叩。
“裴夫子在嗎？”
如此這般敲了兩次門，都是無人應答。
溪對面清洗炊具的大娘回話了：“裴夫子不在，大清早我瞧著他出門垂釣去了，午時都未歸。”
“多謝大娘！那您可知裴夫子一般都是在何處垂釣？”
“這我就不知道了。”
寶琴扁扁嘴，看向玉芙：“姑娘，那我們可是要在這兒一直等下去？”
“等等吧。卯時出門午時未歸，垂釣之處多是在郊外，來回趕路也得花上一個時辰。”
沈玉芙借著樹蔭底下擡頭瞧瞧了空中的太陽，“應該就快回來了。”
寶琴把東西放下，和沈玉芙一塊躲到了樹蔭底下，用手作扇，嘩嘩扇出些許風來。
又等了些時候，寶琴在樹下踱步轉來轉去，眼睛突然看到面前的溪水，驟然一亮。
“姑娘，咱們去掬點水，涼快涼快！”
沈玉芙瞧了她一眼。這天確實熱，快入五月了，便是立夏，此時溪水還是沁涼，再熱一些，那時便連溪水都是溫熱的，只有深井裏打的井水還算透涼。
寶琴瞧著玉芙面上略有松動，當即眼巴巴的望著她：“姑娘，反正這兒也沒人認得咱們，咱們還不能自在些了！”
寶琴說完就三兩步蹦到了溪邊，蹲下身子。舀起一捧溪水澆到了手臂上，又拿出帕子浸濕，擦了擦臉，發出舒服的喟嘆。
她回頭看看沈玉芙，示意這溪水真的很涼，很舒服！
沈玉芙瞧了瞧四周，只有零星一兩個人在外面，多是農婦在下游忙著浣洗東西。
並無人在意她們。
她邁開步子向溪邊走去，提起裙邊，也學樣蹲了下來。
寶琴把濕帕子遞了過來。
“姑娘快擦擦臉，額頭上都是汗。”
玉芙接過帕子，濕意與涼意一下子傳入手心。
很舒服。
她擦了擦額頭，又試探性的伸出手，去觸碰那波光粼粼的水面。
很涼。
仔細看去，水裏還有身體接近於透明的小蝦米，指尖輕輕一點，它便會極其靈敏的逃離原本藏身的石塊。
她大膽掬起一捧水，又任由水滴從指縫滴落，掉回水面，泛起半圈漣漪。
水流不緩不急，樹葉上下翻飛。
有說笑聲由遠至近。
“這李記酒鋪的流霞醉可是一絕，你小子今天可有口福了！”
裴松之肩上扛著釣竿，左手提著酒壇和一串油紙包，大步向前走著，小胡子簡直要翹到了天上。
而魚簍顯然在身後那個青年手裏。
他身形頎長，穿著鴉青色的錦袍，身姿挺拔俊逸如翠峰入雲端，踏雲逐月，清清簌簌。長發束成馬尾，額上是一條銀絲墨繩編成的抹額，嘴角掛著淡淡的笑，跟在裴松之身後，既沒有反駁也沒有答話。
而他順著前路望去，一眼便瞧見了在溪邊掬水的沈玉芙二人。
穿花拂柳模糊了身影，但見纖細藕白的手臂上覆著層攏上去又掉了下來的輕紗，鬢邊垂下來的長發柔順如墨，說是上等的絲綢也不為過。
沈玉芙聽到動靜，扭頭向右邊望去。
二人目光相接的剎那，掌心的溪水已悄然融入奔騰的水流，平靜的水面，濺起一滴滴綻開的水花。
“顧如琢。”
“沈玉芙。”
二人都默契的沒有說話。
沈玉芙提起裙擺起身，從溪邊走到裴府門口的柳樹下。
她面上被太陽曬得有些紅，無需脂粉，便是一道俏麗顔色。
顧如琢跟在裴松之身後向沈玉芙走近了。
她立在樹蔭底下，臉上還有未褪的紅，不知是熱還是嬉水被人瞧見的羞怯。
顧如琢好整以暇的看向她，嘴角的笑容倒是不經意又擴大了一分。
“裴夫子。”
她先向走在了前頭的裴松之問好，又盈盈行了個禮，聲音不自覺有些小了起來，道了聲：“世子。”
顧如琢提著魚簍，也絲毫不掩身上貴氣，他勾了勾唇角，音色溫潤如溪流，回了句：“沈大小姐。”
裴松之推開院門，朝外面瞅了一眼。
“你就是那沈家丫頭？”
“是。”
“那進來吧。”
沈玉芙跨步進了院子裏，顧如琢這才緊隨其後。寶琴跟在二人後頭，把東西給拎了進來。
裴夫子的院子裏種了兩樹梅花。不過現在正值夏天，早已沒有梅花盛放了，光禿禿的灰褐色樹幹上披著層橢圓的綠葉。
院子側邊引了一汪水渠，竹筒裏接引著水流，倒入渠中，裏面養了四五株蓮花，水面清圓。
“你們倆先進堂前坐會兒，等我收拾好這些東西。”
裴松之進了裏屋，把東西都給放下，又走出來把顧如琢手裏的魚簍給接了過去，拿進了廚房。
沈玉芙與顧如琢二人站在堂前，玉芙楞楞的錯開視線，只好去瞧那掛在墻上的字畫。
“這畫上的是廬州雲霧山。群山連綿，碧水環繞，留雲停霭。”
似那溪流叮咚的清脆聲音響起，玉芙一下子想到了剛才水流劃過掌心的感覺。
她凝望著那副山水墨畫，道：“山水秀美，有如仙境，真想親眼去見見。”
顧如琢分出一縷餘光去看畫，神思卻被正在認真看畫的人吸引。
他很篤定：“你喜歡山水。”
沈玉芙斂眸，視線卻轉看向屋外，淡淡回了句，“山水不語人間事，料想我見青山，正如青山見我。”
“我見青山，青山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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