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考校

裴松之從屋外走了進來，瞧了二人一眼，又看了看墻上掛畫的落款處，一臉正色。

沈玉芙上前兩步，跟在裴松之身後。

“裴夫子……”

還沒等說出來意，裴松之就接著說了：“來時巷口已有人告知我姑娘的來意。”

他略一停頓，又接著說：“不過我這人平日裏自在慣了，不大喜歡受那些個府裏的約束。”

這年過半百的小老頭說完這番話，撚了撚胡須瞟向顧如琢，最後目光又向沈玉芙看去。

在一旁的顧如琢挑了挑眉梢，表情似在問：你又整什麼幺蛾子？

“我是誠心來請教裴夫子學問的，自然不會用府裏的規矩來約束夫子。您是老師，我是學生，夫子您隨性自由，我亦心向往之。”

玉芙說完這話，目光真誠地與裴松之對上了視線。

裴松之思考了半晌，沈默片刻後，道：“我裴某只收有靈性的弟子，你要做我徒弟，光是心誠可不夠。”

“那夫子又如何判定我沒有您說的這份靈性呢？”

裴松之瞧了顧如琢一眼，示意他退出去，這是要單獨考她了。

顧如琢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但聲音卻有如夏日醺風，透著股懶洋洋的勁兒：“成，我就不打擾你考校學生了。”

他擡腿走出屋外，青色的衣擺隨動作飄蕩起來，斜照進堂前的陽光與他迎面相撞，只留給人一個挺俊利落的身影。

裴松之輕輕咳了兩聲，又指著墻上的掛畫，道：“你覺得墻上這幅圖，如何？”

“山水之樂寓之心而形於筆墨，料想作畫之人定有顆閑雲野鶴，隱逸於山水之心。”

“不錯。”

裴松之捋了捋胡子，又道：“雲霧山美，卻鮮有人煙，林中草木郁郁蔥蔥，但來人皆是遠觀，你可知為何？”

“如此看來雲霧山堪稱無人敢涉之仙境。”玉芙重新細細端詳起畫來，細細品味後道：“若無謀勇與真正熱愛山水之心，能進入者，又有幾何？”

裴松之點了點頭。

他少時游覽廬州，光憑一腔熱血興致沖沖的去了雲霧山，結果林中瘴氣環繞，迷途失向，讓他不得不返回。

於是後來，他再度游歷廬州，獨自一人撐起一葉扁舟，在那江上將這幅畫作完成，用以紀念。

他眼帶讚賞看向沈玉芙，憶起當年之景。這時窗外卻傳來了懶洋洋的一聲：“你若再不出來，這壺流霞醉我便帶走了。”

裴松之聽到這渾話，立馬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快步走出屋外，“你個臭小子，給我把酒留下！”

沈玉芙在後面瞧著二人拉扯起來，眼裏也不禁染上幾分笑意，眼眸彎彎。

不久，裴松之把酒抱在懷裏，高聲對站在檐下的沈玉芙道：“小丫頭且回吧，等我裴某明日去府上拜訪。”

那二人在梅樹底下的石桌旁坐下。顧如琢已開了酒封，正向杯子裏倒酒，院子裏頓時盈滿香甜醇厚的酒香。想來這流霞醉，確是名不虛傳。

沈玉芙不打擾二人酒興，路過梅樹底下，向裴松之告辭，又向顧如琢行了一禮。

“那玉芙明日便在府中靜候夫子。”

裴松之擺了擺手，放下酒盞，眼神略有些迷離，反觀顧如琢倒是將杯中酒直接一飲而盡。

她帶著寶琴出了裴府大門，此時才在身後聽到顧如琢漫不經心的回了句：“沈姑娘慢走。”

空氣中彌漫著酒香，雖未沾酒人自醉，她竟隱約從話中聽出幾分繾綣綿軟來。

顧如琢唇線輕彎，瞧著人腳步一頓出了大門，又將視線放到了光影斑駁的石桌上。

夕陽餘暉灑在蒼穹，將小半邊的藍天都染上朦朧的紅，此時溫度稍降，連迎面吹來的風裏都透著一絲涼爽。

裴松之瞇著眼睛瞧著天邊雲霞。落日熔金，朱霞似錦，樹葉婆娑，醉意迷蒙。

他將酒封好，不準顧如琢那個混小子再嚐，“你府上什麼好酒沒有，可別再跟我搶酒喝。”

顧如琢手上拿著酒杯把玩，指骨分明，道：“不是你說這次有口福了？怎麼，還怕我給你喝完了？”

“這口福嘛，自然是我的口福，你府上好東西多著，還饞我這口？”

顧如琢微笑著，反說起其他：“明日可還要去沈家府上拜訪，你可別真醉了。”

“這是自然，小酌怡情，還用得著你提醒。”

“那行。”顧如琢站起身來，看了眼天際。

晚霞雖美卻也轉瞬即逝。遙遠天際現只剩下像是被隨意塗抹的幾片雲霞，他似乎想到什麼，又轉頭對裴松之道：“過兩天給你帶壺松間月，走了。”

裴松之看也沒看他一眼，閉著眼睛正咂摸嘴裏滋味，直接道了句：“不送。”

顧如琢這才趁著天色未黑，不緊不慢的回了府。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