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長風

她依言找一旁的小沙彌要來了紅綢與筆墨。

前世她也曾許了願，願家人安康，侯府順遂，結果卻是用自己的姻緣和性命換來的這一切。

這次，她細細思索半晌，竟也想不出什麼別的願望來。

她不信神佛，也不信什麼願望成真。心裏空落落的倒像無根的浮萍，水裏的浮木。

寶琴候在她身旁，悄悄背過身去。

“小姐快點許願吧！寶琴絕不偷看！”

催促的話音剛落，一陣煦風吹拂，滿天菩提花洋洋灑灑迎風起舞。

看著紅綢上飄落的幾粒菩提花與耳邊勾人心動的風聲。

沈玉芙提筆，福至心靈，瀟灑不羈的寫了四個字：願為長風。

但願為長風，無拘無束，繚繞遠空。

她將紅綢用寺裏特制的木牌掛好，讓寶琴轉過身來。

“喏。”

“姑娘你許好願啦！”

沈玉芙笑盈盈地看她。

寶琴歡歡喜喜的接過墜著木牌的紅綢，使出渾身的力氣，把木牌用力往菩提樹上揚去。

這一樹菩提枝繁，眾人為求穩妥，倒是老老實實將紅綢緊緊系在不高不矮的枝上。

沈玉芙視線隨著紅綢在空中劃過的弧度而動，最後瞧著它勾上了高高的枝頭，心裏才松下一口氣。

她也不盼什麼神佛能夠實現她的願望，不過好歹是一份念想，勉強能支撐著她打起點生氣。

寶琴指著高高枝頭上輕飄著的紅綢：“小姐小姐！我掛的高不高！”

沈玉芙瞧著寶琴一臉求誇獎的期待模樣，開口便誇讚：“掛的那般高，可得多謝寶琴了，回去再給你買一盒聚福齋的糖蒸酥酪如何？”

寶琴抿唇嘿嘿笑著：“唯願姑娘願望成真，酥酪其實也沒那麼重要啦！”

沈玉芙眼帶笑意看著她，又回頭看了眼那滿樹的飄綢。她的發頂落了幾粒瑩白如米般的菩提花，寶琴又笑著湊過來說要幫她打理幹凈。

二人在這無人的寶寺後院倒也難得自在一番，笑鬧起來。隨後慢慢走遠，沈玉芙便帶著寶琴去了另一側的偏殿進香祈福。

二人走後不久，卻是一陣狂風刮過。

那紅綢墜著木牌在細枝上只松松繞了一圈，又掛得那般高，木牌竟也被風直接吹落，徒留那截紅綢在空中蕩著打了個旋兒，眼看就要落到地上。

所幸一只手及時接住了那將要飛落泥上的紅綢。

顧如琢手指修長，掌心攥著紅綢緊了緊，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

他比沈玉芙二人還要早些時候便到了此處，不過順著小道去了趟後山散心，回來時便見著兩位姑娘在此。

他站在有些泥濘的山路上，遠遠便瞧見了沈玉芙二人，卻又不好此時下山，唐突了兩位姑娘。大慶國民風雖然開放，但也不好被人瞧見孤男寡女共在一處。

顧如琢頓了頓步子，繁茂的林木也恰好能遮掩他的身形。

他此時才略微擡眼認真看去。

樹下有一美人兮，雲鬢花容，穠纖得衷，修短合度。春風輕拂，菩提花洋洋灑灑散落半空。這風也來的恰到好處，輕輕掀起一闕雪白的裙角與她肩後如堆雲般的長發。

美人如畫，想來畫中仙，也不過如此。

顧如琢又低頭看了眼手中紅綢，憶起那小丫頭背過身去的模樣。

他不是神佛，怎好窺探他人的願景。

但他也實在心生好奇。

來廟裏的姑娘女眷無非求姻緣便是求家人安康，那般如畫如仙的姑娘，又會許什麼願呢？

他撫平手中紅綢，卻只見上面落拓不羈的寫了四個字。

顧如琢啞然失笑。

仙人果然與眾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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