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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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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章

在昏睡了整整五天後,裴久終於睜開了眼睛。她剛費力的坐起身,就和端著盆進門的小丫環對上視線。

下一秒,尖叫聲響起,小丫環扔了盆跑了出去。

裴久:……

她掀開被子就看到被繃帶纏滿的身體。

裴久:???木乃伊???

還沒思考完,門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她擡眼就對上了一雙微微上挑的眉眼,這人穿著紫衣長裙,像一朵盛開的蝴蝶蘭。

裴久莫名覺得這人有些熟悉,一個猜測從腦海中劃過,她試探著叫了聲。

“阿肆…姑娘?”

紫衣少女聞言挑了挑眉,她雙手隨意地環在胸前,緩步走到裴久近前。

“真失憶了?”

“裴小久你竟然敢忘記我。”

裴久莫名覺得有些心虛,她偷偷咽了口口水。眼睜睜地看著來人走到她近前,彎著腰和她對視。

“哦,我忘了,你不僅敢忘記我,還敢把自己弄成這副鬼樣子。”

裴久側頭不看她,“阿肆姑娘…”

“叫我肆肆。”

“阿肆…”

面前的少女忽地從袖中掏出一根細長的銀針。

“肆肆”

裴久慫了。

“手伸出來。”

裴久乖巧伸手,手肘上的繃帶滑了滑。

冰涼的手指搭在她的脈搏上。

阿肆皺了皺眉,隨後松開了她的手。

“這下好了,好不容易給你補回來的身子又空了。裴小久,你又要紮針了哦。”

裴久想起夢中紮得像刺猬一樣的胳膊,打了個冷顫。這時門外響起另一道聲音。

“你別嚇唬她了”

是蕭顏,她依舊帶著一個粉頭巾,說話不緊不慢。

“我之前就和你說了,紮針取血的方法不可行。”

阿肆臉上的笑容在看到她時緩緩消失,原本勾著的嘴角被強行拉直。

“這麽多年一直是我在給裴小久治療,你這個半道來的摻乎什麽?”

裴久眼看著她們倆個在自己面前吵了起來,一時不知道改勸誰。畢竟這兩人看著都不是很好說話。

梁瀟時趕來的時候就看到這一幕,他眼中只有重新鮮活過來的裴久。

蕭顏見到來人,急急忙忙將阿肆拉走,阿肆瞪著這個力氣大的離譜的女人,勉勉強強跟著走了。

屋內只剩他們兩個,裴久坐在床榻上有些不敢看門口那人的眼睛。梁瀟時也沒說話,就靜靜的看著她,看得裴久越來越心虛。

“我知道錯了”

梁瀟時聞言,這才慢慢走到她面前,他幽藍色的眼眸深深,不知為何裴久的心莫名痛了一下。

“我找了京都所有的大夫,包括禦醫,他們每個人都對著我搖頭。”

“阿笙每次來看你都抹眼淚,他現在勤奮了,求著他爹給他找了個武學師父,每天一睜眼就是練武;顧姑娘來看了你一次,到現在還在極樂寺裏長跪不起,給你求平安呢;阿祈比他們好些,但這五天內為了給你找醫師沒睡過一個好覺;金軒閣那位帶著面具的劉先生也來看過你,他在你房門前站了一整夜,第二天劉相出門時就不小心把腿摔斷了;我小姨和那位阿肆姑娘自接到我的傳信就馬不停蹄地趕了過來,一路上跑死了三匹馬。”

“裴久,你知道我這幾天在想什麽嗎?”

裴久沒接話,她低著頭,大滴大滴的淚珠落在錦被上。

“我在想如果你…出事了我該怎麽辦?”

“我很後悔,裴久”

“我後悔沒多派幾個人保護你;後悔在朝廷收網之時放任你們出城;後悔沒有親自跟著你;後悔總是忍不住欺負你;後悔總對你說一些不好聽的話後悔因為覺得時間還長總想再等等;後悔那天親了你卻讓你跑了。”

“裴久”,他強制她擡起頭和他對視,“我最後悔的事就是一直沒有親口對你說一句。”

“我心悅你”

屋內不知是誰的心跳漏了拍,裴久定定的看著他的眼睛,最終張開手撲到了他的懷了。她身上到處都是傷口,梁瀟時小心翼翼地抱住她,十分擔心碰到她的傷口。

懷中的人從輕聲啜泣變成了嚎啕大哭,她埋在他肩頭哭了很久,像個受了委屈的小孩子,最後抽噎著開口。

“死了好多人啊,梁瀟時。”

“遲府的車夫、護衛,還有阿笙…的暗衛,他們都死了。”

“我救…救不了他們,我誰…誰都救…救不了。”

裴久永遠忘不了那時的血腥氣,和他們一個個倒下的模樣。她如今才真正的意識到這個時代與她的隔閡是完全不同的價值觀,這裏的人命如草芥,死了什麽人、死了多少人根本沒人在乎,只要上位者的目的達到了就好。

可是她在乎,裴久在乎。

梁瀟時輕輕拍著她的後背,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過了許久哭聲停了下來,當他想將人拉起來時就聽到裴久平靜的讓他害怕的聲音。

“我殺了15個人,加上之前的,一共16個。”

“梁瀟時,你能給我打盆水嗎?我想洗洗手。”

梁瀟時的心被她這句話刺得一痛,他摸了摸裴久的腦袋,用他生平最溫柔的語氣道。

“你的手上還有傷,不能碰水。”

“可是我的手很臟,上面都是血。”

梁瀟時聞言一怔,他將裴久從他懷中抱回到床上,看著她的眼睛道。

“我去用濕手巾給你擦擦好不好?”

“好”

裴久答應的很快,可等梁瀟時回來時發現,她的手上多了幾道血痕。梁瀟時放下手巾嚴肅的看向裴久沒什麽表情的臉。

“阿久,這不是你的錯,你不殺他們,阿笙他們就會死。”

他拿起她的手放到自己臉上,“你的手很幹凈,我很喜歡。”

……

自從那次裴久暴露了輕微自殘傾向後梁瀟時就一直陪在她身邊,即使有事要離開時也會找旁人陪著她。

裴久在這期間見到了遲笙和顧朝時,遲笙幾天沒見瘦了一大圈,像梁瀟時說的那樣一見到她就哭。

顧朝時倒是好些,只是大多時間都定定的望著她。

裴久懷疑是梁瀟時和她說了什麽,但是又沒有證據。

因為身體還沒好全,裴久一天裏大多都在睡覺。等她睡醒就要喝苦的她牙酸的藥,日子就這樣一天天的過了下去。

轉眼就來到了新年這天,裴久終於能下床走動了。梁府以往即使過年也依舊冷清,今年倒是熱鬧了不少。裴久閑不下來,和遲笙兩人一起寫了不少對聯貼在各處。又坐在那開始指揮眾人包餃子,她笑瞇瞇的拉過想要上前幫忙的阿肆,讓他們動手就好了。

阿肆看著她笑瞇瞇的模樣,心裏門清,她這分明是怕自己下毒。不過大度的她決定不和病秧子一般見識,晚上還有宮宴,蕭顏和梁瀟時他們都要參加,所以梁瀟時只能囑咐阿肆照顧好裴久。

阿肆只回了他一個白眼,真是笑死,她和裴小久認識的時候這人還不知道在哪打醬油呢。

她看著一瘸一拐在院子裏散步的裴久,默默走到她旁邊狀似隨意的開口問道。

“你和蕭顏那個外甥在一起了?”

裴久聞言沒有猶豫,直接點頭。

阿肆看到她這副模樣,輕輕撇了撇嘴,小聲嗶嗶。

“裴幼生知道肯定會打死他的。”

裴久沒聽清,但她直覺不是什麽好話。大家都走了,梁府忽地變得安靜下來,裴久一時有些不適應。

她穿著厚厚的披風站在院子裏,與蕭條的冬日融合在了一起。阿肆最看不得她這樣,也走上前站到她身旁。若是從前的裴久絕對不會讓氣氛沈寂下來,她總會說些不著調的話、做最搞笑的表情都別人開心。

阿肆很少看到她這般沈默,她看向裴久篤定地說。

“裴小久,你不開心。”

裴久默了默,阿肆早就註意到她只要不和梁瀟時那幾個人在一塊時就會安靜下來。

“你在他們面前笑得很假,和以前完全不一樣。”

她說的以前是她們還在涼都的日子。

裴久沒回答這個問題,只看著空中緩緩飄下的物體笑了笑。

“肆肆,下雪了。”

阿肆這才註意到天空中不知何時飄落的雪花,她伸出手,一片雪花緩緩落到她掌心。冰冰涼涼的、有點舒服。

這是新年的第一場雪,裴久也跟著伸出手,她右手上的傷還沒好,雪花就慢慢飄到她的指尖上。

阿肆在越來越多的初雪中聽到了她的聲音,她在說。

“我不會被這裏同化的,對嗎?”

直覺告訴阿肆,她不是在問自己,而是…在問這場來得突然的大雪。

她不明白裴久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只知道裴久在說完這句話後變得開心了許多。

裴小久開心就好,她在心裏暗暗想。

傍晚,梁瀟時和蕭顏回來了,梁瀟時一回來就直奔裴久的房間。外面的雪下了一下午,此時已積了厚厚一層了。月光在白雪的折射下變得格外柔和,裴久就靠在窗邊懶散的翻著手裏的話本。這些都是梁瀟時怕她無聊讓人給她找的,裴久之前一直沒看。

梁瀟時進來的時候還帶著外面的寒意,裴久沒忍住打了個噴嚏,梁瀟時脫大氅的手一頓停住了靠近她的腳步,轉頭到爐子那邊烤火了。

裴久放下話本,走到梁瀟時身邊。屋子裏暖和,她沒穿棉衣,只在中衣外套了件長袍。

“蕭姨這是知道什麽高興的事了?我在屋子裏都聽到她的笑聲了。”

還有阿肆嫌棄的聲音,不過這個她沒說。

梁瀟時看著她,面上也有幾分笑意,他握住裴久的手輕輕搓了搓,她的手常年都是涼的。

“我阿姐有喜了,已經4個月了。”

裴久聞言眼睛一亮,她之前聽遲笙說過今上與娘娘的愛情故事,有個孩子也算圓滿,畢竟他們家是真的有皇位要繼承的。

“那真是太好了,恭喜你梁瀟時。”

梁瀟時挑了挑眉。

“恭喜我做什麽?要當爹的又不是我。”

裴久沒聽出他話裏的酸意,只笑著回道。

“但是你要當舅舅了啊,我也要當舅母了哈哈哈哈…”

她說完才意識到好像有些不對,笑聲戛然而止,看著面前的人揶揄地笑,裴久默默用手捂住臉。

“原來你已經這般篤定會和我成婚了。”

梁瀟時將她的手扒了下來捂在掌心,強迫她與自己對視。裴久覺得有點丟臉,她咬著牙破罐子破摔道。

“怎麽,我不能這麽想嗎?”

那人棲身上來親了親她的臉頰,隨後認真的看著她的眼睛。

“當然能,而且你這輩子只能和我成婚。”

“下輩子也是。”

裴久撇了撇嘴,心裏怎麽想的先不說,面上卻是煞有介事的搖了搖頭。

“下輩子未必,萬一有比你還帥…”

話還沒說完,唇就被人含住,梁瀟時懲罰性的輕咬了下她的嘴角。

裴久的腦袋霎時死機,過了許久,她耳邊響起梁瀟時惡狠狠的聲音。

“下輩子必須也是我。”

梁瀟時坐在床邊看著裴久閉上眼這才起身離開,手腕忽地被人拉住。他回頭就對上裴久的目光,她很困所以聲音不大,但她說的每個字都清晰的傳進了梁瀟時耳中。

她說。

“新年快樂,梁瀟時。”

新年快樂,裴久。

以後每次新年,我們都一起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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