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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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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有人的地方就會有紛爭。人少的地方, 紛爭就少。

後宮只有皇後,沒有嬪妃,提拔幾位能幹的女官,大家各司其職, 把數千人的皇宮管理運轉好。

符杉仍然可以睡懶覺, 上午處理處理後宮的事情, 接見一些女眷,中午雷打不動睡午覺,下午在園林裏遛貓遛狗玩耍, 賞花折柳,夏日天熱可以在內湖坐船沿著柳蔭垂釣, 春秋天氣涼爽, 可以爬爬山。

晚上還有個溫暖的人型帥哥抱枕,可以提供愉悅的叉叉,累極了就擁有一夜美好的深度睡眠,人生如此,夫覆何求?

當然,平靜的生活, 偶爾也會有點兒雞飛狗跳的小插曲。

比如已經公鴨嗓, 進入叛逆期的璆兒, 聽說又被暴走的玉城姑姑拿著雞毛撣子追殺。

“臭小子不學好,我看他每天點燈熬油半夜三更才熄燈, 以為他學習呢,白叫我高興了好幾天,結果, 結果!”

“姑姑消消氣,結果怎麽了?”

“結果他居然熬夜看這種神神鬼鬼的話本!外面還包著正經書的封皮, 假裝用功,天天玩!”

璆兒躲在符杉身後,聞言叫道:“沒有天天玩,上回考試我得了中上呢,是完成功課後看一點兒的,這本仙游記我們同學都看,又不是只有我一個人看。”

“誰看的你說出來,我看哪個娘親知道了不揍孩子!”

“不說,打死不說,”璆兒叫道:“我才不要出賣別人!”

“那我打死你好了,反正愛惜你也沒有用,你自己點燈熬油看壞書,一雙眼睛也快要看壞了,不孝子!”

符杉拿著那本藍色論語封皮,裏面精美仙魔插畫的《仙游記》,面前是以她為中心,拿雞毛撣子追著兒子跑的玉城,幹咳一聲,清清嗓子道:

“這本書的作者我認識。”

璆兒立馬停住腳步,望著表姐神情激動地問:“真的,娘娘,最後結局小拓跋破魔成仙了沒有?!”

氣喘籲籲終於追上兒子的玉城高高舉起雞毛撣子,惡狠狠道:“他成仙不管你的事兒,今日我定要抽的你升天!”

符杉:“作者是柳玉嶠……對,姑姑你最近最喜歡的,西市四海樓最受歡迎的武生,年方二十四,又高又俊的大帥哥,柳玉嶠。”

嗯,這裏是故事的貧瘠地,大多都是什麽孝女啊,報恩啊,當官啊這類套路故事。

符杉窮極無聊,想看搜神記,最好是美美畫像的小人書形式。故事是她起的頭,說的梗概,但是她懶得寫,於是厲南棠讓手下,在民間的情報頭子——一天能寫萬言又極擅長潤色故事的柳玉嶠接受了這個任務,寫故事加構圖,才出了第一冊就洛陽紙貴,風靡長安。

“……”

玉城和顏悅色沒收了兒子的書,準備逐字逐句研究頂流偶像寫的啥故事。

璆兒有點兒偶像破滅,但好吧,雞蛋好吃就可以,倒也不用太在意誰下的蛋。

晚上。

符杉碰碰厲南棠手臂:“你跟璆兒這麽大時,偷偷看過雜書沒有?”

厲南棠想了想,說:“沒有。”

“厲害!”不愧是卷王學霸,純情又專註,符杉說:“我們小時候可都偷偷看話本呢,今天姑姑這麽生氣,我還以為璆兒看chun宮了,原來只是普通話本,真不用發這麽大脾氣……你看我幹什麽?”

厲南棠反問一句:“chun宮?”

符杉:“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我雖然沒見過,長在宮廷還能沒聽過這個?怎麽你沒有聽過?”

“……”

也是,高太後管的那麽嚴,他可能真沒聽說過。行動上很那個,但思想上很純情。

——那他怎麽那麽猛?

——對,符杉點點頭,肯定有人無師自通,天賦異稟。

很久後,符杉好心幫厲南棠曬書,翻出那本裹著道德經皮面的不正經書,這才恍然大悟,那天厲南棠沒吱聲的究極原因。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老實交代,什麽時候開始看這種壞書的?我看你也跟璆兒一樣,該挨打了!”

厲南棠:……

唉,很久很久以前,他喝醉了酒,第一次激情親了符杉之後,心亂如麻,懊喪不已,於是找感情豐富的朋友解惑。

厲南棠:“那個……我有一個朋友,不知為什麽,他親了女孩子一下,那女孩子就生氣了,一點兒也不理他。”

魯懷麒:“明白了,你什麽都拔尖,聰明絕頂,可算有個你笨的地方了。怎麽連親人你都不會親?”

遂交給好兄弟一本春光明媚絕世秘籍,只有一個要求:

“南棠,別說你有一個朋友,萬一人家再誤會是我不行……別毀我行情~”

厲南棠拿眼睛殺他。

——誰不行?

——他只是缺乏一些理論實戰經驗而已。

反正罪證已經翻出來了,符杉一邊唾棄,一邊好奇的翻看。

“這書好新啊,怎麽你要了沒好好看?”

厲南棠當時倒是看了一遍,但無奈公主彼時死活不給他實戰經驗,看多了白上火,就把工具書壓到箱子底了。

如今倒是可以一塊研究。

符杉被古人的想象力所震驚。

“這個姿勢……太牛了,怎麽可能呢?”

厲南棠:“……你不試試,怎麽知道不可能?”

夫妻試了好幾晚上,理論上不太可能,實際上也有可能。

唯一的缺點就是符杉起床的時間,越發晚了,而且廢腰~~

*

秋天的時候,蝸居府邸許久的安陽,請眾姐妹一席酒。

安陽其實曾在厲南棠夫妻去幽州任職的時候,懷了一個孩子,可惜那時候朝局風氣太差,讓人整日擔憂,且她年紀小,身子不壯實,最後不幸沒保住。

安陽大傷元氣,養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身體。

蕭鴻文對她歉疚,暫且不著急要孩子,無奈家裏長輩啰嗦,總念叨多子多福。

安陽想要孩子,但不是現在。蕭鴻文夾在大家族和妻子中間,日子也不好過,於是求皇上放了他肅州刺史,安陽的封地就在肅州之內,兩口子暫且和大家族分開,單獨去外地過小日子,耳根清凈幾年。

“其實你不用走的。就留在長安又怎樣?用不著聽她們啰嗦,只當是放屁好了。”

晉陽我行我素拉得下來臉。這麽些年,她只生了女兒小滿月,因為生孩子受過苦,最近幾年也不肯生了。薛家不是沒催過,要麽她不理會,要麽直接不給臉罵回去,薛家雖然有些不滿,礙於是長公主,也無可奈何。

只要不在乎別人怎麽看你,他們就不能奴役你。

安陽苦笑著搖搖頭。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性格,留在長安日日和蕭家公婆起齟齬,首先她自己心裏就受不了。

“有時候真覺得……”

為什麽生孩子只有女人受苦呢?縱然是歷朝歷代的皇後,公主,也有不少生育後損傷身體,乃至於難產去世的。甚至,連皇帝的孩子,生下來也有過半的夭折率。

男人什麽痛苦也不用承受,就坐享其成。生孩子,孩子生病或者夭折,傷身傷心的是女人。

不過能去外地也好,至少能清凈這幾年,叫她緩口氣,恢覆身心。

姐妹們和安陽依依惜別,等回到宮中,聽說高太後又找厲南棠了。

其實自從上次知道兒子不能生育崩潰之後,高太後一直沒放棄,希望找名醫治好他。

厲南棠對此不以為然。

“母親現在又是何苦。您推著我走的,是一條九死一生的道路。縱然還沒走這條路的時候,您在我少年時,也常逼我去戰亂之地歷練,我記得您最常說的一句話,是假如我死了,您也不懊悔,就當不必再操心了……”

如果他死了,不也沒有後代嗎?跟他活著沒有後代,有什麽區別?

“您就別操心了,權當我死了吧。”

高太後幾次三番拿他沒辦法,安排嬪妃不讓,想插手過繼孩子的事情也不讓。

如今仿佛母子顛倒,厲南棠給母親最優厚的物質待遇,但是精神層面並不在意關心,就像母親以前對待他那樣。

高太後心灰意冷,知道沒用,漸漸也不再過問他的事情了。只把東宮兩株海棠樹,移栽到自己的住處,守著那兩株海棠樹,清修過自己的日子。

不出三年,國泰民安,風調雨順。

兩人也商量好等四十歲的時候收養遺孤。

一日,厲南棠對符杉說,二十多年沒回老家嶺南了,最近忽然很想回去看看。

皇上若是大張旗鼓去外地,百官布置的轟轟烈烈,既勞民傷財,而且速度會拖得很慢,說不準半年都到不了,只是糟蹋國庫裏的錢罷了。

厲南棠決定趁著夏忙假期長,微服快去快回。

他舍不得和符杉分開,符杉樂的趁機旅游,於是跟著他一起去了。

乘船過海,見識天高海闊,浩瀚無垠。又走陸地,騎馬走官道,見識夾道邊山野莽蒼,壯闊天地。騎馬磨得大腿痛了,就換成馬車。

等隨著厲南棠來到他的老家,嶺南的一座小山坳裏,符杉看什麽都新奇。

這裏佳木蔥蘢,比長安要熱許多。

厲南棠給符杉嘴裏塞了個本地的清涼丸,領著她先拜祭養父厲良崢的墓碑,又帶著她回到自己小時候的居所。

黑瓦白墻的五間瓦房,黃竹編成的籬笆纏滿了綠葉白花。

因為一直托人打理,雖然一去二十多年,房子顯得舊了,框架倒還結實。

符杉隨著他進入院子,沒看見海棠樹,倒是看見一株大樹,上面結了兩個大鳥窩。

厲南棠仰頭望著樹,說:“小時候,我會趁著母親不在家的時候,爬到這樹上掏鳥蛋。我養父就在樹下站著,張著手,防止我掉下來。而後在廚房熱灰裏面煨熟了,分著吃。”

符杉也仰著頭,就看見一只鳥兒從窩裏扇著翅膀出來了,淩空落下一泡白色,兩人忙躲開,幸而沒落在身上。

“看,你小時候掏人家鳥蛋,人家現在找你報仇呢!”

符杉推他一下,厲南棠颯然一笑,拉著她的手,進去東邊較為矮小的一間房。

“這是我小時候住的屋子。”

有些潮氣,但有人打掃,還算幹凈。

鋪蓋都收起來了,符杉看著臨窗的簡陋的書案,和靠近北墻,小小的一張薄板木床,笑起來。

“你的床好小啊。”

“你小時候的床,估計也不太大。”厲南棠挑起眉頭,“不然哪天也帶我去你老家,讓我觀摩觀摩你的房間如何?”

“我倒是想呢,不過早沒有了,沒法兒帶你去看。”

現代,可怎麽帶他去看?

“對了,你不是說你在老家藏了一箱子石頭貝殼嗎?”

符杉好奇問道:“在哪兒呢?好容易回來一趟,挖出來吧,叫我也瞧瞧它們變古董了沒有?”

“沒藏在家裏,藏在溪水邊了,我帶你去。”

他們找那個埋藏地找了老半天。

時間太久了,溪流改道擴張,今年雨水又豐。

最後在溪水邊好容易找到那個箱子。連掏帶挖弄得滿頭大汗,一手泥土。

孩子記憶中很大的箱子,現在看來其實不大。木箱子好多地方都腐蝕爛了,用刀子劃開,石頭貝殼散亂一地,大多像是塵封的古董一樣,裹了青苔和淤泥,看不出原來的樣子。

厲南棠把它們拿到溪水裏清洗。

淤泥泡開,塵封已久的石頭,露出瑩白、淡黃或深紫的色彩。有些貝殼碎裂了,有的還完好,在水中重新幹凈瑩潤起來。

符杉早就準備好淡青色的包袱皮,放在草地上,把他洗幹凈的石頭貝殼接過來,壓在上面晾幹。

“是挺好看的。厲南棠,你小時候眼光不錯哎。”

厲南棠垂眸看著她的臉,細長的眉,明亮的眼,挺直的鼻梁,嫣紅花瓣的唇。

“現在的眼光更好。”他認真說。

“你還挺自戀。”符杉嫣然一笑。

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她:“我說的是實話。”

上午太陽底下特別熱,照的清澈的溪流一片耀眼的白光。

厲南棠汗濕重衫,索性如兒時一樣,脫得只剩下條素白短褲,赤腳跳進去。

符杉蹲在邊上,把手插進清澈見底的水裏,冰冰涼涼。

那水深到了他腰部,濺起來的水珠掛在他精壯白皙的身上,烏黑的發尾也沾濕成一縷一縷。

山野裏俊美的男人,在陽光照耀溪水之中,別有一番風味。

“熱身子下涼水,小心凍病了~”

厲南棠笑著說:“夏天下水還能凍病了?我小時候熱了,成天下來鳧水,整個身子鉆進來都沒事兒。可涼快了,你也下來吧!”

說著一手冰涼的水抹去她額上的汗珠。

符杉涼的縮了一下,拿溪水去潑他。

“那麽深的水,我才不下去!裙子都要濕透了!”

“有淺的地方呀!”

厲南棠由著她潑的自己身軀上頭發上都濕漉漉的,牽著她的手往上游走。越往上,岸邊花草越蔥蘢,溪水越淺,走到一處水深只到他膝蓋的地方。

符杉也熱了,看著冰涼清澈的溪水,是挺想下去。

厲南棠一再慫恿,於是她脫了鞋襪,把褲子挽高,用絲帶綁在大腿上,裙子也高高撩起來,挽了個結。

厲南棠扶著她的手,叫她小心踩進溪水裏的石頭上。清澈冰涼的水漫過去膝蓋以上,涼浸浸的,夏天別提多舒服了,還有蝌蚪小魚偶爾游過腿間。

符杉緊張的死抓著他兩只手,站穩在水裏,覺得有趣,快活的笑起來。

“這是我第一次在外面下水呢!”

厲南棠問:“喜歡嗎?”

“喜歡!真好玩!”

“那就行。以後帶你去更多好玩的地方。來,看我給你摸兩條魚!”

小魚跳出水面,滑過銀亮的弧線。麻雀飛過樹間,帶來啾啾的叫聲。

塵封的重見天日。

喜歡的攤開在太陽底下。

濕漉漉的手臂攬著她的腰肢,另一只手提著柳枝穿起來的兩條活魚。

淡粉薄紗寬袖搭在他寬闊的胸前。

男人在明亮的陽光下,肆意親吻他愛的女人。

樹林山風中,陽光照耀出溫柔的剪影。

夏季悠長,繁花自在。

炎熱天氣中的清涼多麽溫柔。

你過了這麽多年,來到我幼年的小溪流。

明亮了一切,撫慰了一切。

從愛上你的那一瞬間起,

你就是我心裏永遠盛開的花朵,捧在手心的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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