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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失蹤的陳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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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失蹤的陳颯

“不好意思,你不是印尼人嗎?是我剛聽錯了嗎?”麗雅有些困擾。

“哦,我是在新加坡讀的高中,從那裏來加拿大讀大學的。”馮愛解釋。

麗雅挑眉點頭地“哦”了一聲,一桌人都跟著她點頭,表示明白了。小蝶納悶,麗雅對馮愛,似乎並沒有平時對她那麽不遜。

“是因為你父母的工作原因嗎?”阿蛋問。他記得在新加坡見過不少從東南亞其它國家過去的勞工。

馮愛剛吞了一嘴土豆泥,這時候並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很顧吃相地抱歉帶笑咀嚼完事了,方告訴眾人,她是印尼的華人,九十年代末的那場著名的金融風暴後,印尼當地人把失業和經濟下行的責任怪罪到華人頭上,就像歷史上無數次地排華一樣,只是這一次是在現代社會,暴徒們有組織有預謀地沖擊了首都雅加達和周邊地區華人的商鋪和住宅,還殘忍地殺害了不少華人華商。那時她還小,也所幸她家不在騷亂發生的地區,所以家中無人受到傷害。但是從那時起,她的父母和當地許許多多的當地華人們一樣,把子女們往新加坡送,往歐美國家送。

她說得很平緩,卻震撼了一桌人。

小蝶只捕捉到了故事的百分之六七十,也十分震撼,更別提桌上這群有過相似際遇的猶太人了。她放眼望去,二姑父和麗雅母子果然都是一副感同身受的表情。不知怎的,她腦子裏忽然又冒出一句英文“She won their hearts.(她贏得了他們的心。)”

馮愛留心到了滿桌成人的靜默,微笑道:“不好意思,我無意要破壞這個節日氛圍。”

眾人紛紛搖頭。麗雅更是說:“不,不,一點也不,甜心,謝謝你跟我們分享你的故事。”

阿蛋附議:“對,今天是感恩節,我們必須知道我們經歷了什麽,才會知道我們要感恩什麽。”

馮愛又很有深意地投過去一個笑。

從這一刻起,小蝶發現,馮愛就成了主角。

眾人對著她問東問西,她也耐心告訴眾人,自己祖籍廣西,從曾祖父那一輩起就舉家遷徙去了爪哇,娶的嫁的都是華人,一直到她父親這一輩才打破,她母親是印尼當地人......

小蝶心裏很不舒服。

她也說不上來自己今天是怎麽了?是嫉妒馮愛搶了她的風頭?可上次陳颯來,那麽明目張膽地笑啊鬧的,她也沒有這樣的感覺。是嫉妒麗雅母子對她青眼有加?可是上次陳颯不也把阿蛋撩撥得七葷八素的嗎?她還和蘭珍在一旁偷笑來著。那就是反過來,她嫉妒他們要搶奪她的好朋友?

她不知道,但她知道,心裏種種不如意,只要把馮愛帶走就好了,反正不能讓她和這個猶太家庭的“友誼”深化下去。

所以一吃完甜點,她就借口自己第二天要上班,煽動馮愛離開。

還好,馮愛同意了。

她剛有些如釋重負,誰知阿蛋忽然插進來問:“你們住在哪兒?是要去羊糞池嗎?”

“對,我住那兒,‘愛(馮愛的名)’從那兒坐地鐵回市區。”

“我捎你們一段。”

“好啊。”不等小蝶想出拒絕的話,馮愛欣然應允。

她只能硬著頭皮,和馮愛坐上了阿蛋的車,小蝶不願意坐阿蛋旁邊,果斷鉆進了後座,馮愛也要跟著鉆,誰知阿蛋說了句:“我吃這麽飽,你們不怕我一個人無聊地坐在前面開車,打瞌睡嗎?”

馮愛哈哈一笑,詢問地瞅瞅小蝶,小蝶只得擠出一個笑:“你去前面坐吧。”

一路上,因為坐在後面,因為跟阿蛋一向話不投機,也因為心裏膈應,她一直在低頭玩手機,前座上的兩個人嘻嘻哈哈地談笑風生。

這一路,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他倆的對話,她居然聽懂了一半。別的也就算了,有兩句話,她印象深刻。

阿蛋不知道是不是吃錯藥了,今天特別騷,居然借玩笑蓋臉,很露骨地和馮愛說:“你知道嗎?如果我們相愛,那就是紮克伯格和普莉希拉陳(紮克伯格是美國社交網站臉書創始人,身家豐厚的猶太人。普莉希拉陳是他老婆,美籍越南華人後裔,二人十分相愛)。”

小蝶聽得張口結舌,一是詫異自己居然聽懂了這個梗,二是難以置信這麽騷的話居然是從阿蛋嘴裏說出來的。

誰知,更叫她詫異的還在後頭——馮愛也以玩笑回敬他:“普莉希拉陳的父母是越南難民,我的祖父曾經是我們當地最富有的人之一。”

阿蛋不以為忤,反而被人撓了胳肢窩似的,咯咯直笑。

小蝶不用看,也知道他臉上的雀斑指定又紅了。

然後他半認真地扭臉看了馮愛一眼,說了一句讓小蝶雞皮疙瘩暴起的話:“要是能有你做女朋友,我比紮克伯格可幸運多了。”

然而,這一晚真正的高潮還沒有來臨。

開到羊糞池時,小蝶忍不住提醒:“地鐵到了。”

前座上兩人“哦”了一聲。

忽然阿蛋問身旁的“普莉希拉陳”:“你是住在市區嗎?”

馮愛說:“對。”

“我住中城,愛格林屯,要不我給你開過去吧?”

“方便嗎?”

“當然。”

“好呀,那麻煩啦。”

“我的榮幸!——愛娃,我先給你開回家吧。就在這條街對面是吧?”

小蝶徹底傻了眼。

……

這會兒,她一面把塑料餐盒從塑料袋中取出,一面問正把腦袋探進烤箱擦拭的蘭珍:“你有沒有覺得,人和人有時候看對眼,是特別不可理喻的一件事?你說看著絕對不可能的兩個人,怎麽就到一塊兒了?而且還膩歪得要死!”

她沒聽到房東的回答,就聽到“砰”的一聲——

定睛一看,是房東的腦袋撞到了烤箱頂部。她嚇了一跳,忙問:“你沒事吧?”

“哦,沒事。”房東直起身子,一面揉著腦袋受災的部位,一面有意無意地問,“咦,你剛剛問我什麽,什麽兩個人看對眼,到一起?”

“沒什麽,就是些八卦,改天再跟你講。”小蝶知道,她這麽一說,房東是不會追問的。

果然,房東就沒再追問下去,只是滿懷心事地“哦”了一聲。

第二天早上,蘭珍要叫陳颯一起去坐地鐵上班,順便在路上對她散發一下“餘怒”。

誰知她的房門還是那麽敞著,裏面沒人。

她們這個公寓的房門都帶鎖,蘭珍從來都是十分謹慎,出門前總要鎖好房門。這樣,萬一進來個賊,總得煞費苦心,突破兩道門,才能完成使命。另一方面,她這麽多年一直都和外人合住,這樣也可以提防還不太相熟的室友。

陳颯的房門雖然是次臥,也帶鎖,但她的作風和蘭珍完全不同,她從來不鎖,有時候出門,連房門都不關,比如現在。所以一看就知道,這人昨晚沒回家,可能是吃太飽,天又晚了,她索性就在爸媽那兒住了。

蘭珍只是奇怪,她單位的電腦怎麽還擱在那張臨窗的小寫字臺上?所以她今天又請病假,不上班了?兩人同居數年,她已經知道,陳颯每年都會把所有的病假事假統統請光。

她就自己去上班了。

誰知下班到家,陳颯還是沒回來,連小蝶都覺得奇怪:“這個大姐今天還不回來?”

蘭珍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給陳颯傳了一條簡訊:“你別以為你不回來,就能避開你的責任。”

第二天早上,她看了下手機,沒人回覆,她覺得有些奇怪,倒也沒多想。

一連兩天,陳颯都不見蹤影,也沒有消息。

她和小蝶都覺得蹊蹺起來,小蝶在三人的群裏艾特了陳颯:“大姐,你人呢?怎麽不理我們?”

她們等了一天,卻和前兩天一樣,杳無音信的。

星期五晚上,兩人聚在廚房那裏,給她打了個電話,那頭“嘟嘟”了一會兒,直接進入語音信箱。

“她是不是去 camping(露營)什麽的?信號不好?”小蝶分析。

“可是剛剛明明有接通的那個聲音啊。”蘭珍不解。

兩人都感覺非常不妙。

“這個大姐每天穿那麽性感,不會被壞人盯上,綁架了吧?”小蝶認為自己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電影裏面不是老有那種外國變態,把女的綁到自家地下室鎖起來嗎?有時候還不給穿衣服。”

蘭珍感覺到了事態的嚴峻:“要不這樣,如果到明天早上她還沒消息,我們就去她家找她,她媽媽周末應該都會在家。”

“可是她家康鬥(condo,公寓)樓下的門房能放我們進去嗎?”

“沒事,我們可以按門口的 inte,就是那個電話系統,如果他家有人,會給我們開的。”

兩人正如此這般商議著,蘭珍的手機忽然響了,來電顯示是陳颯。

兩人相顧大喜,蘭珍忙按了免提接起來:“小姐,你終於現身了!”

“要死啊,不接我們電話,再不接我們就報警了!”小蝶從旁笑罵。

“就是,你是要跟我前男友一樣玩消失嗎?”蘭珍脫口打趣。說完卻微微一楞神,她一下沒明白自己把先勇稱為“前男友”純是玩笑,還是借玩笑吐出胸中真言。真就把他和那二十年這麽放下了?

出乎她們意料的是,電話那頭並未傳來她們習以為常的嘻天哈地,而是一個極度疲憊的聲音:“不好意思,這兩天太忙,沒顧上回。”陳颯嘆息一聲,聲音低沈地宣布了一個噩耗,“我爹地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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