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六 if線（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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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六 if線（3）
無暇敘舊, 也沒有熟到需要敘舊。
只是一瞬間的驚訝過後，顧如意迅速收斂神色，甕聲甕氣地說了聲：“對不起。”
而後繼續沒有目的地地快步向前。
一排木屋的房檐下都點了燈, 橘色光暈影綽不明，但足夠看清楚某些東西了。
擦肩而過的瞬間, 哈日查蓋清晰地看到了對方眼睛裏的淚水, 盈盈透亮的水珠，就掛在眼角邊，似是隨時都有墜落的可能。
他把人給惹哭了？
哈日查蓋驀地楞怔在原地。
盡管他並沒覺得自己有哪裏做錯, 就連撞都是她自己撞上來的，可莫名其妙的, 他就是覺得心裏慌亂不已。
他隨即反應過來, 匆忙追了上去。
光是他楞神的功夫, 顧如意就已經快速走出去十幾米遠了，不過這點距離對他來說根本不是問題，長腿邁出去, 眨眼間就追上了。
“餵，你......”
哈日查蓋小心翼翼地用手點了點她的肩膀，卻不想被她甩開了。
顧如意覺得這人真煩, 她明明都道歉了, 還想怎麽樣？
難道是想賴上她, 訛她點醫藥費嗎？
她頭也不回地繼續往前。
這副摸樣看在哈日查蓋眼裏就更加肯定了剛才的猜測, 他有點急了，幹脆伸手拽住她手腕。
行動受阻, 顧如意心裏那股火燒得更旺了。
她陡然停下腳步, 回頭，直直地看向他, 杏眼瞪得渾圓，一開口語氣不善：“你到底想幹嘛？”
顧如意梗著脖子，自以為氣勢擺得很足，卻不知落在別人眼裏根本就不是那麽回事。
哈日查蓋低頭跟她對視，看到的只有她那雙淚眼婆娑的眸子，還有緋紅的眼尾和鼻尖。
她說話的時候，又有一滴眼淚落下，沿著鼻窩一路向下，滴落在黑暗當中。
顧如意出來得急，沒穿外套，一路走過來被風一吹，裸漏在外的皮膚冰涼涼的。
與之相反，鉗在她手腕處的那只手，掌心溫度灼熱，或許是常年幹活的緣故，上面長了不少老繭，硌得她又痛又癢，可謂存在感十足。
顧如意擰了下胳膊，試圖掙開。
哈日查蓋惶惶回神，慌亂地松開手。
他撇開眼，尷尬地抓了抓腦袋：“對不起啊。”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顧如意看他的眼神就跟看傻子似的。
但經過他這麽一打岔，她心裏那股氣倒散了不少。
“你對不起什麽？”顧如意問。
“剛才我看你哭了嘛。”哈日查蓋又開始撓頭了：“就想著是不是...是不是把你撞疼了......”
“所以才來道歉？”
“嗯。”
顧如意發誓，自己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人。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爸爸說他跟她好像同歲。
因為家境還不錯，她一路讀得都是私立學校，班裏那些男生吧，有學霸型的，也有精明強幹的，還有吊車尾不學無術的。
盡管只有兩面之緣，但眼前這人該怎麽形容呢？
說好聽點叫老實，說難聽點就是...憨！
想到這裏，顧如意突然“撲哧”一下笑出了聲。
哈日查蓋眼露茫然，並不知道她到底在笑些什麽。
他應當沒做什麽奇怪的事情吧？
這個時間，天完全黑了，大家要麽縮在房間裏，要麽圍在廣場前等待參與篝火晚會，四下寂靜，只有風過草葉的“唰唰”聲和陣陣蛙叫蟲鳴。
少女清脆的笑聲響徹在曠野當中，隨風飄蕩。
顧如意笑夠了，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我們也也算不打不相識了吧。”
說完，她又覺不妥，補一句：“好像不太對。”
“但總之呢...”她伸出手：“認識一下吧，我叫顧如意。”
表情坦蕩，語氣從容不迫。
哈日查蓋忍不住又去看她的眼睛了，杏眸微彎，裏面的淚珠還沒完全消散，閃著細碎微光。
“嗯？”
沒有等到回應，顧如意挑了下眉，又把手往前送了下。
哈日查蓋鬼使神差般的伸出手，搭在她手上，明明是細膩的觸感，卻讓他覺得有萬根針似的，一觸即走。
“我叫哈日查蓋。”他說。
顧如意學著他的樣子模仿發音，含糊不清的。
哈日查蓋感覺自己的名字就像一塊牛奶糖，在她的唇齒間滾來滾去。
耳朵莫名發燙，他無意識地在外袍上蹭了蹭手，開始轉移話題：“我看你剛才那麽著急，是要去哪兒嗎？”
這話純屬沒營養的寒暄，聽在顧如意耳朵裏卻不是那麽回事，她先是一楞，然後磕絆著含糊道：“沒...沒有啊，就隨便轉轉。”
為證明話裏的真實性，她甚至還轉頭往四周看了一圈。
總不能真告訴他，她是因為流鼻血跟爸媽耍性子賭氣才跑出來的吧？
那多丟人吶！
光是想想她就覺得臉頰發燙了。
“你呢？準備去幹嘛？”
顧如意趕在他再次開口前迅速發問。
哈日查蓋不疑有他，實話實說道：“準備去馬廄那邊看看。”
他要參加今年那達慕的賽馬，為此阿布專門用十只羊換回來一匹好馬，也當時提前送給他的成年禮物了。
凡是參加比賽的馬匹都放在同一處，由專人照料，但他不太放心，打算過去看一眼，這才有了之後發生的事情。
顧如意不想回房間，又無處可去。
她低頭踢了踢面前的草葉，遲疑著提出一個略顯突兀的請求：“我能...跟你一起過去看看嗎？”
哈日查蓋點了點頭，欣然同意：“當然。”
——
因為怕馬受驚失控，所以圈馬的地方設在遠離人群的地方。
正值月初，今夜沒有月亮，天空仿若一口巨大的過倒扣過來，籠罩整片大地。
越往前走，周圍就越黑，只餘下哈日查蓋手裏那支手電筒，照亮眼前小小的四方天地。
風過草間，悉索聲響。
顧如意腦子裏突然就非常不合時宜地冒出了一些奇怪的畫面，她打了個哆嗦，不由自主地往他身邊靠，試圖尋求一些心理安慰。
哈日查蓋仿佛察覺到了她的意圖，手電不動聲色地偏向她那邊，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她聊天。
“聽我阿布說，你跟我同歲，也讀高二。”
“嗯，對，開學就高三了。”
“你們那邊高考難嗎？”
“還行。”
“你們現在開始總覆習了嗎？”
“沒有呢，下學期吧。”
“......”
顧如意竟然真在這些毫無營養的話題中轉移了註意力，再反應過來時，人已經到了馬廄前。
估計是為了防止互相打架，偌大的空地被柵欄隔成了一個個小房間，馬倒還住上單間了。
哈日查蓋走到其中一個隔斷前，喚了聲：“巴日思！”
一陣動靜過後，有馬從裏面走出來，探頭在他面前蹭了蹭，態度很是親昵。
哈日查蓋一下一下幫它順著毛，嘴裏嘰裏咕嚕地不知道在說些什麽，低沈嗓音悠悠回蕩在耳畔。
許久，哈日查蓋轉過頭，發現她也在看他，於是問道：“你要來摸摸它嗎？”
像是為了配合主人說的話，巴日思打了個非常清脆的鼻響。
人對陌生事物有些天生的恐懼，面對眼前比自己高出很多的馬匹，顧如意一時間有些猶豫。
“沒事的。”哈日查蓋點了點頭，安撫道：“沒事的，它很聽話。”
面對他充滿鼓勵和期待的眼神，顧如意實在說不出拒絕的話，於是只能小步挪上前，伸手小心翼翼地將手覆上去。
與想象中的觸感不太一樣，還挺軟的。
她轉頭，勾起唇角，朝哈日查蓋露出一個笑容。
入口處有個幹草堆，哈日查蓋抱了一小捆過來，順手遞給她一把。
“謝謝。”
顧如意接過來，試探著送到巴日思嘴邊。
面對深夜加餐，後者自然沒道理拒絕，非常給面子地吃了。
看也看了，餵也餵過了，是時候該打道回府了。
哈日查蓋舉著手電筒往前走了幾步，忽然感覺身邊好像少點什麽，回過頭，發現顧如意還站在原地。
他晃了晃手電，問：“不走嗎？”
“你先走吧，我等下回去。”顧如意說。
月黑風高，四下無人，哈日查蓋無論如何也做不出把女生獨自丟下的行為。
他調轉手電筒，往周遭晃了一圈，最終落在柵欄邊一截斷木上：“要不在這兒坐一會吧。”
這話算是問到了顧如意心坎裏，她粲然一笑，當即點頭應道：“好啊。”
木頭不算長，大概能容下三個人，兩人各自分坐兩端，中間隔了段距離。
誰都沒有說話。
手電被哈日查蓋平放在身側，光線直照出去，映在前面的草叢裏，暗影隨風輕輕搖擺。
顧如意把腿伸直，手按在膝蓋上往下壓了壓，然後不經意地擡頭仰看天空，只一眼，她猛然發覺，原來這裏的天空這樣好看。
密密麻麻的星星，閃著不一樣的光芒，而黑夜襯得它們更加閃亮，真就如書裏所說的那般，星河璀璨。
她已經不記得有多少年沒見過這麽多星星了。
印象裏，城市的夜空被數不清的燈光照亮，永遠呈現一種灰色與淺橙色交織的狀態，有時候大概能以肉眼隱約看到幾顆星星，但她早就沒有這個閑心了。
生活手機、平板，以及各種各樣的娛樂方式所代替。
此刻坐在這萬頃星空下，呼吸裏是青草伴著泥土的氣息，同樣的味道，卻是不一樣的心境。
“好美啊~”顧如意喃喃嘆道。
哈日查蓋跟著仰頭望天。
其實他並不能理解她所感嘆的點在哪兒，因為這樣的場景，他幾乎每天都會看到，並沒有什麽差別。
天空不都是一個樣子嗎？
顧如意擡起右手，拇指與食指拼成一個圈搭在眼前，定睛看了一會兒，然後不斷拉遠，又離近。
哈日查蓋偏頭看她，更覺得奇怪了：“你在幹嘛？”
“看星星啊。”顧如意想也不想就答道。
說完，她又“嘖”一聲，語氣倍感惋惜：“要是能把星星摘下來就好了呀。”
摘星星當然是不可能的事了。
顧如意也不過是句玩笑話，卻聽哈日查蓋突然說：“螢火蟲行嗎？”
“螢火蟲！？”
顧如意猛地收回視線，看向他，臉上滿是驚喜：“有螢火蟲啊？”
哈日查蓋只覺得她那雙眼睛，比天上的星星還亮呢。
他點了點頭：“嗯，但不在這邊，如果你想看的話，我可以帶你去。”
“好......”
話還沒來得及說完，胳膊上忽然傳來一陣鉆心地癢，顧如意探手去抓，接連摸到好幾個包。
毫無疑問，全都是蚊子的傑作。
有草的地方，蚊蟲自然多，這才多長時間，她都快被咬成篩子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沒發現的時候倒還好，發現之後只覺得更癢了。
顧如意站起來，原地蹦跶兩下，頗為無奈道：“還是算了，先回去吧。”
哈日查蓋跟著起身，問她：“明天你走嗎，不走的話，明天晚上我帶你去。”
“行啊。”顧如意一邊點頭，一邊搓著胳膊：“走走走，先回去了。”
......
哈日查蓋一路把人送到房間門口。
顧如意跳上臺階，轉身朝他擺手：“我到啦，你也快回去吧。”
哈日查蓋點了點頭，轉身走出去幾步，忽然又聽到身後傳來少女清脆的嗓音：“哎！別忘了我們的約定，明天見！”
“明天見。”
目送他遠去後，顧如意並未直接進門，而是先繞到窗戶前面，探頭探腦地往裏面瞧了眼。
不偏不倚，正對上顧文山的視線。
“臭丫頭，你跑哪去了？”顧文山趕緊開門把人給拎進去，面色不虞：“我跟媽媽都快被你嚇死了！”
李美如同樣臉色不佳，後怕地拍著胸口：“你倒是膽子大，外面黑成那個樣子，人生地不熟的，你到處亂跑什麽呢！”
他們剛才追出去的時候，人就沒影了，到處找也找不到，差點急得報警。
顧如意自知理虧，嬉笑著湊過去，挽上李美如的胳膊，黏黏乎乎地撒嬌：“親愛的媽媽，我知道錯了嘛，對不起呀。”
李美如抽了下胳膊，沒抽動，冷眼瞥她。
“哎呀，我下次不會了嘛，我剛才就是突然間心情不好。”
“你心情不好，我被你嚇得心都要跳出來了嘍！”
“哎喲！”顧如意晃著她的胳膊，開始耍起無賴了：“我真的錯了，親親你，別生我氣了嘛！”
李美如拿她沒辦法，用手點了點她的腦門：“你可真是......”
顧如意嘻嘻一笑，知道這事兒就算過去了。
“沒出什麽事吧？”顧文山問。
“沒啊！”
顧如意說完，當即起身，當這兩人的面，耍寶似的轉了一圈：“看看，我好著呢！”
“就是......”
“就是怎麽了？”
顧如意捂住肚子，吐了吐舌尖：“餓了！”
“你啊你。”顧文山無奈搖頭：“飯菜早都涼了，我讓他們再送一份過來吧。”
“我想吃泡面！”顧如意說。
顧文山掏手機的動作一頓，看向李美如。
平日裏他們是絕對不肯讓她吃這些的，可今天這情況就當時個例外吧。
李美如眨了下眼睛，算是默認了。
“等著，我給你燒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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擦肩而過的瞬間, 哈日查蓋清晰地看到了對方眼睛裏的淚水, 盈盈透亮的水珠，就掛在眼角邊，似是隨時都有墜落的可能。
他把人給惹哭了？
哈日查蓋驀地楞怔在原地。
盡管他並沒覺得自己有哪裏做錯, 就連撞都是她自己撞上來的，可莫名其妙的, 他就是覺得心裏慌亂不已。
他隨即反應過來, 匆忙追了上去。
光是他楞神的功夫, 顧如意就已經快速走出去十幾米遠了，不過這點距離對他來說根本不是問題，長腿邁出去, 眨眼間就追上了。
“餵，你......”
哈日查蓋小心翼翼地用手點了點她的肩膀，卻不想被她甩開了。
顧如意覺得這人真煩, 她明明都道歉了, 還想怎麽樣？
難道是想賴上她, 訛她點醫藥費嗎？
她頭也不回地繼續往前。
這副摸樣看在哈日查蓋眼裏就更加肯定了剛才的猜測, 他有點急了，幹脆伸手拽住她手腕。
行動受阻, 顧如意心裏那股火燒得更旺了。
她陡然停下腳步, 回頭，直直地看向他, 杏眼瞪得渾圓，一開口語氣不善：“你到底想幹嘛？”
顧如意梗著脖子，自以為氣勢擺得很足，卻不知落在別人眼裏根本就不是那麽回事。
哈日查蓋低頭跟她對視，看到的只有她那雙淚眼婆娑的眸子，還有緋紅的眼尾和鼻尖。
她說話的時候，又有一滴眼淚落下，沿著鼻窩一路向下，滴落在黑暗當中。
顧如意出來得急，沒穿外套，一路走過來被風一吹，裸漏在外的皮膚冰涼涼的。
與之相反，鉗在她手腕處的那只手，掌心溫度灼熱，或許是常年幹活的緣故，上面長了不少老繭，硌得她又痛又癢，可謂存在感十足。
顧如意擰了下胳膊，試圖掙開。
哈日查蓋惶惶回神，慌亂地松開手。
他撇開眼，尷尬地抓了抓腦袋：“對不起啊。”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顧如意看他的眼神就跟看傻子似的。
但經過他這麽一打岔，她心裏那股氣倒散了不少。
“你對不起什麽？”顧如意問。
“剛才我看你哭了嘛。”哈日查蓋又開始撓頭了：“就想著是不是...是不是把你撞疼了......”
“所以才來道歉？”
“嗯。”
顧如意發誓，自己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人。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爸爸說他跟她好像同歲。
因為家境還不錯，她一路讀得都是私立學校，班裏那些男生吧，有學霸型的，也有精明強幹的，還有吊車尾不學無術的。
盡管只有兩面之緣，但眼前這人該怎麽形容呢？
說好聽點叫老實，說難聽點就是...憨！
想到這裏，顧如意突然“撲哧”一下笑出了聲。
哈日查蓋眼露茫然，並不知道她到底在笑些什麽。
他應當沒做什麽奇怪的事情吧？
這個時間，天完全黑了，大家要麽縮在房間裏，要麽圍在廣場前等待參與篝火晚會，四下寂靜，只有風過草葉的“唰唰”聲和陣陣蛙叫蟲鳴。
少女清脆的笑聲響徹在曠野當中，隨風飄蕩。
顧如意笑夠了，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我們也也算不打不相識了吧。”
說完，她又覺不妥，補一句：“好像不太對。”
“但總之呢...”她伸出手：“認識一下吧，我叫顧如意。”
表情坦蕩，語氣從容不迫。
哈日查蓋忍不住又去看她的眼睛了，杏眸微彎，裏面的淚珠還沒完全消散，閃著細碎微光。
“嗯？”
沒有等到回應，顧如意挑了下眉，又把手往前送了下。
哈日查蓋鬼使神差般的伸出手，搭在她手上，明明是細膩的觸感，卻讓他覺得有萬根針似的，一觸即走。
“我叫哈日查蓋。”他說。
顧如意學著他的樣子模仿發音，含糊不清的。
哈日查蓋感覺自己的名字就像一塊牛奶糖，在她的唇齒間滾來滾去。
耳朵莫名發燙，他無意識地在外袍上蹭了蹭手，開始轉移話題：“我看你剛才那麽著急，是要去哪兒嗎？”
這話純屬沒營養的寒暄，聽在顧如意耳朵裏卻不是那麽回事，她先是一楞，然後磕絆著含糊道：“沒...沒有啊，就隨便轉轉。”
為證明話裏的真實性，她甚至還轉頭往四周看了一圈。
總不能真告訴他，她是因為流鼻血跟爸媽耍性子賭氣才跑出來的吧？
那多丟人吶！
光是想想她就覺得臉頰發燙了。
“你呢？準備去幹嘛？”
顧如意趕在他再次開口前迅速發問。
哈日查蓋不疑有他，實話實說道：“準備去馬廄那邊看看。”
他要參加今年那達慕的賽馬，為此阿布專門用十只羊換回來一匹好馬，也當時提前送給他的成年禮物了。
凡是參加比賽的馬匹都放在同一處，由專人照料，但他不太放心，打算過去看一眼，這才有了之後發生的事情。
顧如意不想回房間，又無處可去。
她低頭踢了踢面前的草葉，遲疑著提出一個略顯突兀的請求：“我能...跟你一起過去看看嗎？”
哈日查蓋點了點頭，欣然同意：“當然。”
——
因為怕馬受驚失控，所以圈馬的地方設在遠離人群的地方。
正值月初，今夜沒有月亮，天空仿若一口巨大的過倒扣過來，籠罩整片大地。
越往前走，周圍就越黑，只餘下哈日查蓋手裏那支手電筒，照亮眼前小小的四方天地。
風過草間，悉索聲響。
顧如意腦子裏突然就非常不合時宜地冒出了一些奇怪的畫面，她打了個哆嗦，不由自主地往他身邊靠，試圖尋求一些心理安慰。
哈日查蓋仿佛察覺到了她的意圖，手電不動聲色地偏向她那邊，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她聊天。
“聽我阿布說，你跟我同歲，也讀高二。”
“嗯，對，開學就高三了。”
“你們那邊高考難嗎？”
“還行。”
“你們現在開始總覆習了嗎？”
“沒有呢，下學期吧。”
“......”
顧如意竟然真在這些毫無營養的話題中轉移了註意力，再反應過來時，人已經到了馬廄前。
估計是為了防止互相打架，偌大的空地被柵欄隔成了一個個小房間，馬倒還住上單間了。
哈日查蓋走到其中一個隔斷前，喚了聲：“巴日思！”
一陣動靜過後，有馬從裏面走出來，探頭在他面前蹭了蹭，態度很是親昵。
哈日查蓋一下一下幫它順著毛，嘴裏嘰裏咕嚕地不知道在說些什麽，低沈嗓音悠悠回蕩在耳畔。
許久，哈日查蓋轉過頭，發現她也在看他，於是問道：“你要來摸摸它嗎？”
像是為了配合主人說的話，巴日思打了個非常清脆的鼻響。
人對陌生事物有些天生的恐懼，面對眼前比自己高出很多的馬匹，顧如意一時間有些猶豫。
“沒事的。”哈日查蓋點了點頭，安撫道：“沒事的，它很聽話。”
面對他充滿鼓勵和期待的眼神，顧如意實在說不出拒絕的話，於是只能小步挪上前，伸手小心翼翼地將手覆上去。
與想象中的觸感不太一樣，還挺軟的。
她轉頭，勾起唇角，朝哈日查蓋露出一個笑容。
入口處有個幹草堆，哈日查蓋抱了一小捆過來，順手遞給她一把。
“謝謝。”
顧如意接過來，試探著送到巴日思嘴邊。
面對深夜加餐，後者自然沒道理拒絕，非常給面子地吃了。
看也看了，餵也餵過了，是時候該打道回府了。
哈日查蓋舉著手電筒往前走了幾步，忽然感覺身邊好像少點什麽，回過頭，發現顧如意還站在原地。
他晃了晃手電，問：“不走嗎？”
“你先走吧，我等下回去。”顧如意說。
月黑風高，四下無人，哈日查蓋無論如何也做不出把女生獨自丟下的行為。
他調轉手電筒，往周遭晃了一圈，最終落在柵欄邊一截斷木上：“要不在這兒坐一會吧。”
這話算是問到了顧如意心坎裏，她粲然一笑，當即點頭應道：“好啊。”
木頭不算長，大概能容下三個人，兩人各自分坐兩端，中間隔了段距離。
誰都沒有說話。
手電被哈日查蓋平放在身側，光線直照出去，映在前面的草叢裏，暗影隨風輕輕搖擺。
顧如意把腿伸直，手按在膝蓋上往下壓了壓，然後不經意地擡頭仰看天空，只一眼，她猛然發覺，原來這裏的天空這樣好看。
密密麻麻的星星，閃著不一樣的光芒，而黑夜襯得它們更加閃亮，真就如書裏所說的那般，星河璀璨。
她已經不記得有多少年沒見過這麽多星星了。
印象裏，城市的夜空被數不清的燈光照亮，永遠呈現一種灰色與淺橙色交織的狀態，有時候大概能以肉眼隱約看到幾顆星星，但她早就沒有這個閑心了。
生活手機、平板，以及各種各樣的娛樂方式所代替。
此刻坐在這萬頃星空下，呼吸裏是青草伴著泥土的氣息，同樣的味道，卻是不一樣的心境。
“好美啊~”顧如意喃喃嘆道。
哈日查蓋跟著仰頭望天。
其實他並不能理解她所感嘆的點在哪兒，因為這樣的場景，他幾乎每天都會看到，並沒有什麽差別。
天空不都是一個樣子嗎？
顧如意擡起右手，拇指與食指拼成一個圈搭在眼前，定睛看了一會兒，然後不斷拉遠，又離近。
哈日查蓋偏頭看她，更覺得奇怪了：“你在幹嘛？”
“看星星啊。”顧如意想也不想就答道。
說完，她又“嘖”一聲，語氣倍感惋惜：“要是能把星星摘下來就好了呀。”
摘星星當然是不可能的事了。
顧如意也不過是句玩笑話，卻聽哈日查蓋突然說：“螢火蟲行嗎？”
“螢火蟲！？”
顧如意猛地收回視線，看向他，臉上滿是驚喜：“有螢火蟲啊？”
哈日查蓋只覺得她那雙眼睛，比天上的星星還亮呢。
他點了點頭：“嗯，但不在這邊，如果你想看的話，我可以帶你去。”
“好......”
話還沒來得及說完，胳膊上忽然傳來一陣鉆心地癢，顧如意探手去抓，接連摸到好幾個包。
毫無疑問，全都是蚊子的傑作。
有草的地方，蚊蟲自然多，這才多長時間，她都快被咬成篩子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沒發現的時候倒還好，發現之後只覺得更癢了。
顧如意站起來，原地蹦跶兩下，頗為無奈道：“還是算了，先回去吧。”
哈日查蓋跟著起身，問她：“明天你走嗎，不走的話，明天晚上我帶你去。”
“行啊。”顧如意一邊點頭，一邊搓著胳膊：“走走走，先回去了。”
......
哈日查蓋一路把人送到房間門口。
顧如意跳上臺階，轉身朝他擺手：“我到啦，你也快回去吧。”
哈日查蓋點了點頭，轉身走出去幾步，忽然又聽到身後傳來少女清脆的嗓音：“哎！別忘了我們的約定，明天見！”
“明天見。”
目送他遠去後，顧如意並未直接進門，而是先繞到窗戶前面，探頭探腦地往裏面瞧了眼。
不偏不倚，正對上顧文山的視線。
“臭丫頭，你跑哪去了？”顧文山趕緊開門把人給拎進去，面色不虞：“我跟媽媽都快被你嚇死了！”
李美如同樣臉色不佳，後怕地拍著胸口：“你倒是膽子大，外面黑成那個樣子，人生地不熟的，你到處亂跑什麽呢！”
他們剛才追出去的時候，人就沒影了，到處找也找不到，差點急得報警。
顧如意自知理虧，嬉笑著湊過去，挽上李美如的胳膊，黏黏乎乎地撒嬌：“親愛的媽媽，我知道錯了嘛，對不起呀。”
李美如抽了下胳膊，沒抽動，冷眼瞥她。
“哎呀，我下次不會了嘛，我剛才就是突然間心情不好。”
“你心情不好，我被你嚇得心都要跳出來了嘍！”
“哎喲！”顧如意晃著她的胳膊，開始耍起無賴了：“我真的錯了，親親你，別生我氣了嘛！”
李美如拿她沒辦法，用手點了點她的腦門：“你可真是......”
顧如意嘻嘻一笑，知道這事兒就算過去了。
“沒出什麽事吧？”顧文山問。
“沒啊！”
顧如意說完，當即起身，當這兩人的面，耍寶似的轉了一圈：“看看，我好著呢！”
“就是......”
“就是怎麽了？”
顧如意捂住肚子，吐了吐舌尖：“餓了！”
“你啊你。”顧文山無奈搖頭：“飯菜早都涼了，我讓他們再送一份過來吧。”
“我想吃泡面！”顧如意說。
顧文山掏手機的動作一頓，看向李美如。
平日裏他們是絕對不肯讓她吃這些的，可今天這情況就當時個例外吧。
李美如眨了下眼睛，算是默認了。
“等著，我給你燒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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