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緣
關燈
小
中
大
有緣
謝嬿說著, 又想到了母親話中提及梁恒要流放嶺南，要給梁恒帶一些打點銀子的事情來。
她撇了撇嘴道：“梁表哥自己闖下的禍事落到這個地步，倒害得咱們出銀子了？要我看, 銀子也無需多給，要不然, 以梁表哥的性子他又吃不得苦給他再多的銀子打點也沒幾日就用光了。再說，他從梁家出來時梁家難道沒給他銀錢？我就不信，他那幾個姐姐都將他當眼珠子似的護著, 自己的女兒不疼寵, 反倒是貼補起侄兒來，才縱得他成了這個性子，如今竟是連累到母親和我了。”
傅瓊華心裏頭自然也不想給這個銀子，她嫁妝雖多，可這些年謝家為著擺排場裏裏外外都要用銀子, 她的嫁妝和陪嫁鋪子再多，也經不住這樣只出不進，流水似的花出去。
她皺了皺眉，開口道：“看在你祖母的面兒上，我這當表伯母的多少還是要貼補一些的，免得他真死在路上了。”
這般說著，傅瓊華就有些後悔道：“早知道這樣, 當初就不該聽你祖母的話將這混賬帶到京城來, 不然如今你外祖母也不會因著他怪罪到我這個嫡親的女兒身上了，竟看著周氏欺負我。”
知道母親方才在樨瀾院裏被人冷落，連外祖母魏老夫人都不肯護著母親的臉面, 謝嬿心裏頭分外不痛快，她拉著傅瓊華的手道：“娘, 您這些年在江南，外祖母嘴上說疼您，實際上一遇著事情又哪裏會真肯護著您這個嫁出去的女兒？在外祖母心裏，兩位舅舅是頭一份兒的，接下來便是傅緒之還有傅賀之，甚至還有傅怡，之後才輪到您這個嫡親的女兒呢。都說遠香近臭，真是一點兒也沒錯，如今這樣倒還不如當初在江南謝家的時候呢，至少那個時候外祖母記掛著您，是真心疼您的，每年不知要往謝家送多少東西，就怕您在謝家受了委屈。”
聽著女兒的話，傅瓊華心裏頭一陣刺痛，又聽著女兒言語間對兒子傅緒之很是不喜，更是一口氣堵著，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麽，瞧著女兒的臉色，到底是將到嘴邊的話又全都咽了下去。
女兒如今不喜緒之，她再勸只會惹得女兒心中更遷怒緒之這個弟弟，如此她倒不好多說什麽了。
傅瓊華將話題轉移開，說起了明日幾位姑娘跟著沈氏一塊兒去崇法寺上香的事情，她叮囑道：“這一路上你懂事一些，莫要使性子，免得得罪了你表嫂，叫你兩位表姐心裏頭也不喜你了。”
“還有姌丫頭，她如今像是變了個人一樣，不像在家裏的時候那般乖巧懂事，你這當姐姐的莫要和她起爭執，免得叫自己吃虧，到時候，你表嫂多半會向著她，而不是向著你。”
謝嬿如今已知道了府裏頭多了個丹姨娘，她眼底露出幾分不屑來，開口便道：“表嫂有那功夫還不想著怎麽能給傅家開枝散葉，摻和女兒和謝姌的事情做什麽？要我說，她若不是禮部尚書府嫡出的姑娘，就憑著她入府幾年都沒有身孕，早就被打發了，還容得她在這裏擺大奶奶的架子？要我說，這世子夫人的位置落不落得到她頭上還難說呢!更別提，日後若是丹姨娘生下兒子，叫她抱過去養著，我看她心裏頭膈應不膈應呢！”
傅瓊華見她這樣說，只輕輕嘆了口氣道：“行了，你管好你自己就可以了，這回娘叫拂冬這丫頭跟著你，她比芙蓉她們都要穩重，遇著事情也能多勸著你一些，你記著莫要使性子闖了禍事，要不然，回來後說不定你外祖母又要叫了陳嬤嬤來教你學規矩了！”
謝嬿這些日子被禁足，受了陳嬤嬤不少磋磨，心裏頭對陳嬤嬤還是有幾分畏懼的，聽傅瓊華這麽說，她這才點頭道：“您放心吧，我才不想給外祖母機會再將我給禁足了，那陳嬤嬤好生嚴肅刻薄，分明就是借著教規矩的由頭在作踐女兒。指不定就是當奴婢當久了，心裏頭對當主子的就生出嫉妒來了，偏外祖母沒看出來，叫我受了這份兒委屈。”
謝嬿說著，想了想才又問道：“娘將拂冬給了我，身邊可有得用的人？康嬤嬤不是被大舅母叫人打了三十板子，要養好少說也要六七日的。”
傅瓊華聽她提起康嬤嬤來，微微一楞，隨即就想起那日康嬤嬤當著周氏的面說起傅緒之的事情來，她心裏頭就是一陣膈應，只開口道：“我先叫芙蓉過來伺候我，至於康嬤嬤，她到底挨了板子，總要多養兩日，免得落下病根來。”
謝嬿聽出傅瓊華對康嬤嬤並不如往日裏那般親近，臉色也有些不好，開口道：“要我說，母親就是過去對康嬤嬤太寬和了，才縱得她一個奴婢不想著替自家主子分憂，反倒是將自己也當成半個主子了。又不是真要她跟著梁表哥去嶺南，不過是要她表個態而已，她竟是半點兒都不松口，這樣的奴婢，咱們要著有何用處，拿來當菩薩供著不成？”
傅瓊華知道女兒心裏頭有氣，可女兒並不知康嬤嬤知道她最大的秘密，所以她也只能輕輕嘆了口氣，道：“到底伺候了我多年，情分總是不一樣的，她心裏頭定也後悔的很，往後伺候起咱們母女來會更盡心一些。”
傅瓊華這樣說，謝嬿到底不好再說些什麽，只點了點頭道：“娘自己心裏有數就好，莫要縱得她覺著自己是半個主子，連一點兒為人奴婢該有的分寸都沒了才是。”
傅瓊華又陪著女兒說了會兒話，挑選好了明日去崇法寺要帶的行禮，又叫拂冬留在她身邊伺候了，這才帶著丫鬟芙蓉回了自己所住的牡丹院。
她回去不多時，外頭就有丫鬟回稟，說是康嬤嬤過來給她磕頭請罪了。
傅瓊華微微蹙眉，心裏是不想這會兒見康嬤嬤的，可她心中到底有幾分顧忌，於是便對著芙蓉吩咐道：“你去叫康嬤嬤進來，你就別跟著進來了，在外頭守著就是。等我和康嬤嬤說完了話，再進來伺候。”
芙蓉也是知道康嬤嬤那日拒絕了跟著梁恒流放嶺南，自家夫人一向不是個心眼兒大的，心裏頭多半是有了嫌隙，她也不想摻和這事兒，應了聲是便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對著站在外頭臉色有些蒼白，身形也消瘦的康嬤嬤道：“夫人叫嬤嬤進去呢。”
康嬤嬤點了點頭，她是強撐著下了床榻的，實際上身上的傷還沒好，稍微動一動就疼的厲害，額頭上都要冒出汗來，短短過來的一會兒功夫，她後背也被疼出來的冷汗給打濕了，風一吹，就冷得叫人發抖，別提有多受罪了。
可康嬤嬤知道傅瓊華是個什麽性子，她不能不來，只有拖著這受傷的身子過來磕頭請罪，才能換來傅瓊華對她的一絲憐憫和同情。
這般想著，康嬤嬤便艱難地擡腳往屋裏走去，進了屋裏，便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哭著爬到傅瓊華身邊道：“姑娘，奴婢知道錯了，奴婢不該拒絕跟著梁恒流放嶺南，更不該說出那等話來。奴婢不是故意的，只是當時奴婢心裏頭實在是害怕，害怕夫人將奴婢的身契給了梁少爺，那嶺南煙瘴之地，去了便是九死一生，奴婢不怕受罪，就怕這輩子再不能見著姑娘，不能在姑娘身邊伺候了。”
康嬤嬤拽著傅瓊華的裙擺哭得很是傷心：“奴婢伺候了姑娘半輩子，實在是離不開姑娘，姑娘若實在是心裏頭有氣，或是不信奴婢的話，姑娘這便將奴婢的身契給了梁少爺，奴婢就豁出性命去和阿福一起跟著梁少爺去嶺南，也算是最後一回給姑娘分憂了！”
傅瓊華心裏頭如何能不知道康嬤嬤這樣一口一個姑娘的叫她，不過是想喚起和她往日裏的主仆情分，尤其是她還未出閣時。
她微微蹙了蹙眉，說句實在話，相處得日子長了，便是對著一只貓一只狗也會有情分的，只是她只將康嬤嬤當作得力的心腹，當個能交代她辦事的嬤嬤來用。若說心裏頭有多在乎她，那真是康嬤嬤高看自己了。不過一個奴才而已，她可是安國公府的嫡女，怎麽會將一個奴才放在眼裏。
只是，傅瓊華也是知道康嬤嬤的性子的，她能這樣跪在她腳下痛哭流涕認錯，便是再服軟不過了，她到底也不想將她逼得太過了，免得她將她掉包的事情嚷嚷出來。
這般想著，傅瓊華就輕輕嘆了口氣，道：“你起來吧，你我主仆多年情分不同旁人。我知你不想去嶺南，又哪裏會舍得你跟著那梁恒一塊兒流放。我不過是氣你連個態度都沒有，哪裏會真的將這事兒放在心裏。”
傅瓊華沒有提起傅緒之的事情來，而是對著康嬤嬤道：“嬤嬤還是回去好好養好身子，莫要留下病根，我這裏總還是離不開嬤嬤的。”
康嬤嬤聽她這樣說，心裏頭才松了一口氣，可到底是感覺到主仆間的相處沒有往日裏那般親近了。
她有些後悔，卻又覺著自己做的也沒錯。依著傅瓊華的心冷程度，只要她這個當奴婢的應下跟著梁恒去嶺南，她是巴不得她去呢，又哪裏會開口攔著。所以，為了自己的性命，她不能替傅瓊華這個夫人排憂解難，甚至還說出那等只有她二人才知道的威脅話來。
為了活命，哪裏有什麽後悔不後悔的，她只是一想起那日的事情和如今身上的疼痛，心裏頭就格外恨起謝姌這個二姑娘來。
她這回算是知道了，謝姌這個未出閣的姑娘才是招招狠辣，輕輕幾句話下來，就叫她進退兩難，無論如何選都不對，都是殺人還要誅心的招數呢！
康嬤嬤臉色陰沈，心想這回所受之罪日後她總要從謝姌身上討回來的。
康嬤嬤回了自己的住處，忍著疼拿了兩瓶藥出來，一瓶是外敷的傷藥，一瓶是能夠叫人鎮定止疼的藥丸。這兩瓶藥都是她使了銀子拖人從外頭帶進府裏來的，傅瓊華叫人送過來的藥她是半點兒都不敢用，她怕傅瓊華往裏頭動了手腳，借著這個機會就害了她的性命。
康嬤嬤花了好大的力氣才又塗了藥，吃了一粒止疼鎮定的藥丸子，這才汗涔涔躺在了床榻上，短短不過幾日功夫，她就像是老了十多歲，這屋裏頭也無人伺候，無人過來問她冷暖，倒像是當初謝家那些不得用的嬤嬤的落魄樣子。
康嬤嬤閉了閉眼，覆又睜開，眼睛裏露出幾分堅定和精光來，她不能就這樣算了，她知道傅瓊華最大的秘密，只憑著這個，她就依舊能當傅瓊華身邊最得力的嬤嬤。最起碼，要在外人眼裏是如此的。
......
謝姌並不知道傅瓊華和康嬤嬤之間發生的種種，從樨瀾院出來回了碧蘅院後，她便和如意一起收拾起去崇法寺要拿的東西來。
收拾到書房時，謝姌的目光落在差幾張就能抄好的妙法蓮華經上，她遲疑一下，才說道：“將這些瓷青紙也帶著吧，在崇法寺少說也要住上三日的，正好有功夫能抄完。”
如意點了點頭，上前將東西全都收了起來，包括只剩一半的泥金粉，想著到了崇法寺再拿植物汁液重新調和了，再給姑娘用。
她沒有再提起方才樨瀾院外姑奶奶傅瓊華和姑娘起的那場爭執，既然姑娘沒將那事兒放在心上，她也不想再提起惹得姑娘心情不好。
不過她心裏是替姑娘叫好的，覺著姑娘能夠拿得起放得下，這世間多少為人子女的被人拿孝道拿捏，姑娘能這般想得開，還能堵得姑奶奶一句話都說不出口，又拿姑娘沒有法子，也真是厲害。
如意回想方才姑娘的樣子，又想起姑娘在太子殿下面前的形象，不知怎麽就有些想笑。太子殿下若是知道姑娘也有這般伶牙俐齒嘴上不饒人的時候，心裏頭不知是個什麽想法？
如意又想到了這回凈慈大師雲游回京，太子殿下肯定也會去趟崇法寺，不知道能不能和她們姑娘遇上。
若是能夠遇上，也真是緣分了。
姑娘若能入了太子殿下的眼，往後才真正有一條出路呢。
采薇院
傅怡自打從樨瀾院回來，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二夫人魏氏瞧著女兒這樣，忍不住問道：“怎麽了？可是不願意去崇法寺，那便不跟著去了，左右這京城裏寺廟多得很，哪家的景致也差不多。凈慈大師雖名揚天下，可架子也是大得很，就是咱們這樣的人家，也輕易是見不到的。”
這般說著，魏氏就帶著幾分揣測道：“要我看，他這般大的架子，還雲游幾年不回京，也是為著將他的身份再擡高些。可實際上，說到底也就是個和尚，不過是被人捧高罷了。”
傅怡聽著這話心裏頭就有些不喜，覺著母親實在是沒什麽見識，她蹙了蹙眉，開口道：“您可別這麽說，若是叫外人聽到了傳到了凈慈大師耳中，大師可要不喜的，甚至遷怒起咱們安國公府來。”
魏氏隨口就道：“若真是一心向佛的，必定心胸寬廣，又哪裏會怪我這一句隨口說的話？”
瞧著女兒臉色有些不好，魏氏這才描補道:“我也是在家裏說說，又不往外頭說去。”
她瞧了女兒一眼，又道：“你平日裏不是也不甚喜好佛法，甚至覺著抄寫佛經不過是為著討好老夫人，你身為咱們安國公府的嫡女，不必做這些事情。怎麽今日倒對這凈慈大師這般敬重，我這當娘的說他一句不好你就不樂意了？”
魏氏覺著，女兒一向不信佛法，更無需借這個來討好哪個，所以不該將這凈慈大師放在心上的。
傅怡瞧著母親一點兒都不開竅，拉住了魏氏的手，緩緩開口道：“凈慈大師名揚天下乃是得道高僧，倘若大師能夠給女兒批命，言女兒八字命格極為貴重，您說，會不會叫女兒博個美名？女兒乃是子時出生，古人言子時出生的女子一生富貴，甚至是有皇後命的。女兒也不敢想什麽皇後不皇後的，若女兒能借著這個名聲引得皇上的關註，叫皇上將女兒指給太子殿下，女兒便能達成所願了。”
魏氏聽了女兒這話一時間楞住，隨即她心裏活絡了些，女兒生下來便是這安國公府的嫡女，自然是命格貴重的，那凈慈大師若能給女兒批命，說女兒命格貴重，她們再暗地裏叫人提起當年皇上允諾給安國公府的那一樁指腹為婚的事情，說不定皇上便會想著太子妃合該出在他們安國公府。
這麽一來，女兒倒是有可能當了這個太子妃。畢竟，女兒也不是搶誰的風光，這太子妃的位置本就該落到他們安國公府的，旁人就是心裏頭羨慕嫉妒，也挑不出什麽錯來。
倘若先皇後還在世，說不定也會這樣考慮呢。
魏氏心裏頭松動了，甚至有些躍躍欲試，可到底事關女兒前程姻緣，她心裏頭還是有些忐忑不安的，忍不住道：“這是不是有些冒險，怡丫頭你命格自然是好的，只是，咱們若是再將當年指腹為婚的事情散播出去，叫京城裏的人重新提起來，說不得就會引得人多想，懷疑到咱們安國公府，懷疑到怡丫頭你身上。”
“再說，凈慈大師哪裏能那般容易就見到了。且這事情若是不成牽連到你，叫京城裏的人都知道你想要嫁給太子，瞧不上勳貴人家的公子，那可就不好了！”
“咱們總要有條後路，不能輕舉妄動的，再說，這事情總要回稟了老夫人，不然老夫人若是知道了，定會怪罪......”
魏氏的話還未說完，就被傅怡沈聲打斷了：“娘就是太小心了，成大事者總要能夠豁得出去，女兒根本就瞧不上這京城裏的其他男子，只想嫁給太子殿下。要不然，女兒寧肯一輩子都不嫁人！”
魏氏自然是了解女兒，知道女兒心裏頭愛慕太子蕭衍的，可是，魏氏心裏頭到底是擔心的。女兒這般心高氣傲，萬一不能嫁給太子，又被人知道了這份兒野心，這京城裏哪家公子還敢娶女兒進門呢？
魏氏覺著女兒有些太過大膽了，這法子若辦成了自然好，若是不成，恐怕就要萬劫不覆了。
這般想著，魏氏就含糊道：“你先見到凈慈大師再說吧，若是連大師的面兒都見不到，這會兒說什麽都沒用。”
傅怡有些惱，可母親一向就是這樣怕事又沒什麽野心的樣子，她便是說了什麽，怕也聽不進去，傅怡便什麽都沒說，只在心裏頭繼續盤算起來。
崇法寺
寺廟後殿的一間禪房前，凈慈大師披著大紅袈裟，手持佛珠，香煙裊裊間看向坐在對面蒲團上的年輕男子。
“貧僧雲游出京，和殿下一別數年，這一回京，不曾想頭一個來拜訪的人便是殿下。”
坐在他對面的正是太子蕭衍，蕭衍聽著凈慈大師這話，像是隨意般說起道：“孤幼時時有噩夢纏身，父皇暗地裏將孤送到這崇法寺住了兩年，大師也算得上是孤的半個師傅了。大師回京，孤豈能不來拜見。”
凈慈大師道：“殿下乃天之貴胄，貧僧受之有愧。”
他瞧了蕭衍一眼，又道：“殿下這幾年頭疾可有痊愈？”
蕭衍搖了搖頭：“孤一直用著大師所贈之藥，先時能緩解六七分，如今長久用下來，藥效倒是不如之前了。孤今日拜訪，便是想問大師，雲游多年可有再尋出對孤之頭疾有用之藥？”
他這樣問，凈慈大師卻是笑了笑，撚動了幾下手中的紫檀佛珠，道：“貧僧半月前夜觀星象，見紫微星東移，掐指一算，算到殿下身邊已有了有緣之人，可治殿下之頭疾。此人已在殿下身邊，殿下又何苦來問貧僧？”
凈慈大師說完這句話便閉目不言，只默默撚動著手中的紫檀佛珠。
過了半晌，才又開口道：“殿下身份貴重，好不容易來這一趟崇法寺，便在寺中多住幾日吧。殿下之前所住之處，貧僧有叫人打掃收拾，不會委屈了殿下。”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謝嬿說著, 又想到了母親話中提及梁恒要流放嶺南，要給梁恒帶一些打點銀子的事情來。
她撇了撇嘴道：“梁表哥自己闖下的禍事落到這個地步，倒害得咱們出銀子了？要我看, 銀子也無需多給，要不然, 以梁表哥的性子他又吃不得苦給他再多的銀子打點也沒幾日就用光了。再說，他從梁家出來時梁家難道沒給他銀錢？我就不信，他那幾個姐姐都將他當眼珠子似的護著, 自己的女兒不疼寵, 反倒是貼補起侄兒來，才縱得他成了這個性子，如今竟是連累到母親和我了。”
傅瓊華心裏頭自然也不想給這個銀子，她嫁妝雖多，可這些年謝家為著擺排場裏裏外外都要用銀子, 她的嫁妝和陪嫁鋪子再多，也經不住這樣只出不進，流水似的花出去。
她皺了皺眉，開口道：“看在你祖母的面兒上，我這當表伯母的多少還是要貼補一些的，免得他真死在路上了。”
這般說著，傅瓊華就有些後悔道：“早知道這樣, 當初就不該聽你祖母的話將這混賬帶到京城來, 不然如今你外祖母也不會因著他怪罪到我這個嫡親的女兒身上了，竟看著周氏欺負我。”
知道母親方才在樨瀾院裏被人冷落，連外祖母魏老夫人都不肯護著母親的臉面, 謝嬿心裏頭分外不痛快，她拉著傅瓊華的手道：“娘, 您這些年在江南，外祖母嘴上說疼您，實際上一遇著事情又哪裏會真肯護著您這個嫁出去的女兒？在外祖母心裏，兩位舅舅是頭一份兒的，接下來便是傅緒之還有傅賀之，甚至還有傅怡，之後才輪到您這個嫡親的女兒呢。都說遠香近臭，真是一點兒也沒錯，如今這樣倒還不如當初在江南謝家的時候呢，至少那個時候外祖母記掛著您，是真心疼您的，每年不知要往謝家送多少東西，就怕您在謝家受了委屈。”
聽著女兒的話，傅瓊華心裏頭一陣刺痛，又聽著女兒言語間對兒子傅緒之很是不喜，更是一口氣堵著，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麽，瞧著女兒的臉色，到底是將到嘴邊的話又全都咽了下去。
女兒如今不喜緒之，她再勸只會惹得女兒心中更遷怒緒之這個弟弟，如此她倒不好多說什麽了。
傅瓊華將話題轉移開，說起了明日幾位姑娘跟著沈氏一塊兒去崇法寺上香的事情，她叮囑道：“這一路上你懂事一些，莫要使性子，免得得罪了你表嫂，叫你兩位表姐心裏頭也不喜你了。”
“還有姌丫頭，她如今像是變了個人一樣，不像在家裏的時候那般乖巧懂事，你這當姐姐的莫要和她起爭執，免得叫自己吃虧，到時候，你表嫂多半會向著她，而不是向著你。”
謝嬿如今已知道了府裏頭多了個丹姨娘，她眼底露出幾分不屑來，開口便道：“表嫂有那功夫還不想著怎麽能給傅家開枝散葉，摻和女兒和謝姌的事情做什麽？要我說，她若不是禮部尚書府嫡出的姑娘，就憑著她入府幾年都沒有身孕，早就被打發了，還容得她在這裏擺大奶奶的架子？要我說，這世子夫人的位置落不落得到她頭上還難說呢!更別提，日後若是丹姨娘生下兒子，叫她抱過去養著，我看她心裏頭膈應不膈應呢！”
傅瓊華見她這樣說，只輕輕嘆了口氣道：“行了，你管好你自己就可以了，這回娘叫拂冬這丫頭跟著你，她比芙蓉她們都要穩重，遇著事情也能多勸著你一些，你記著莫要使性子闖了禍事，要不然，回來後說不定你外祖母又要叫了陳嬤嬤來教你學規矩了！”
謝嬿這些日子被禁足，受了陳嬤嬤不少磋磨，心裏頭對陳嬤嬤還是有幾分畏懼的，聽傅瓊華這麽說，她這才點頭道：“您放心吧，我才不想給外祖母機會再將我給禁足了，那陳嬤嬤好生嚴肅刻薄，分明就是借著教規矩的由頭在作踐女兒。指不定就是當奴婢當久了，心裏頭對當主子的就生出嫉妒來了，偏外祖母沒看出來，叫我受了這份兒委屈。”
謝嬿說著，想了想才又問道：“娘將拂冬給了我，身邊可有得用的人？康嬤嬤不是被大舅母叫人打了三十板子，要養好少說也要六七日的。”
傅瓊華聽她提起康嬤嬤來，微微一楞，隨即就想起那日康嬤嬤當著周氏的面說起傅緒之的事情來，她心裏頭就是一陣膈應，只開口道：“我先叫芙蓉過來伺候我，至於康嬤嬤，她到底挨了板子，總要多養兩日，免得落下病根來。”
謝嬿聽出傅瓊華對康嬤嬤並不如往日裏那般親近，臉色也有些不好，開口道：“要我說，母親就是過去對康嬤嬤太寬和了，才縱得她一個奴婢不想著替自家主子分憂，反倒是將自己也當成半個主子了。又不是真要她跟著梁表哥去嶺南，不過是要她表個態而已，她竟是半點兒都不松口，這樣的奴婢，咱們要著有何用處，拿來當菩薩供著不成？”
傅瓊華知道女兒心裏頭有氣，可女兒並不知康嬤嬤知道她最大的秘密，所以她也只能輕輕嘆了口氣，道：“到底伺候了我多年，情分總是不一樣的，她心裏頭定也後悔的很，往後伺候起咱們母女來會更盡心一些。”
傅瓊華這樣說，謝嬿到底不好再說些什麽，只點了點頭道：“娘自己心裏有數就好，莫要縱得她覺著自己是半個主子，連一點兒為人奴婢該有的分寸都沒了才是。”
傅瓊華又陪著女兒說了會兒話，挑選好了明日去崇法寺要帶的行禮，又叫拂冬留在她身邊伺候了，這才帶著丫鬟芙蓉回了自己所住的牡丹院。
她回去不多時，外頭就有丫鬟回稟，說是康嬤嬤過來給她磕頭請罪了。
傅瓊華微微蹙眉，心裏是不想這會兒見康嬤嬤的，可她心中到底有幾分顧忌，於是便對著芙蓉吩咐道：“你去叫康嬤嬤進來，你就別跟著進來了，在外頭守著就是。等我和康嬤嬤說完了話，再進來伺候。”
芙蓉也是知道康嬤嬤那日拒絕了跟著梁恒流放嶺南，自家夫人一向不是個心眼兒大的，心裏頭多半是有了嫌隙，她也不想摻和這事兒，應了聲是便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對著站在外頭臉色有些蒼白，身形也消瘦的康嬤嬤道：“夫人叫嬤嬤進去呢。”
康嬤嬤點了點頭，她是強撐著下了床榻的，實際上身上的傷還沒好，稍微動一動就疼的厲害，額頭上都要冒出汗來，短短過來的一會兒功夫，她後背也被疼出來的冷汗給打濕了，風一吹，就冷得叫人發抖，別提有多受罪了。
可康嬤嬤知道傅瓊華是個什麽性子，她不能不來，只有拖著這受傷的身子過來磕頭請罪，才能換來傅瓊華對她的一絲憐憫和同情。
這般想著，康嬤嬤便艱難地擡腳往屋裏走去，進了屋裏，便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哭著爬到傅瓊華身邊道：“姑娘，奴婢知道錯了，奴婢不該拒絕跟著梁恒流放嶺南，更不該說出那等話來。奴婢不是故意的，只是當時奴婢心裏頭實在是害怕，害怕夫人將奴婢的身契給了梁少爺，那嶺南煙瘴之地，去了便是九死一生，奴婢不怕受罪，就怕這輩子再不能見著姑娘，不能在姑娘身邊伺候了。”
康嬤嬤拽著傅瓊華的裙擺哭得很是傷心：“奴婢伺候了姑娘半輩子，實在是離不開姑娘，姑娘若實在是心裏頭有氣，或是不信奴婢的話，姑娘這便將奴婢的身契給了梁少爺，奴婢就豁出性命去和阿福一起跟著梁少爺去嶺南，也算是最後一回給姑娘分憂了！”
傅瓊華心裏頭如何能不知道康嬤嬤這樣一口一個姑娘的叫她，不過是想喚起和她往日裏的主仆情分，尤其是她還未出閣時。
她微微蹙了蹙眉，說句實在話，相處得日子長了，便是對著一只貓一只狗也會有情分的，只是她只將康嬤嬤當作得力的心腹，當個能交代她辦事的嬤嬤來用。若說心裏頭有多在乎她，那真是康嬤嬤高看自己了。不過一個奴才而已，她可是安國公府的嫡女，怎麽會將一個奴才放在眼裏。
只是，傅瓊華也是知道康嬤嬤的性子的，她能這樣跪在她腳下痛哭流涕認錯，便是再服軟不過了，她到底也不想將她逼得太過了，免得她將她掉包的事情嚷嚷出來。
這般想著，傅瓊華就輕輕嘆了口氣，道：“你起來吧，你我主仆多年情分不同旁人。我知你不想去嶺南，又哪裏會舍得你跟著那梁恒一塊兒流放。我不過是氣你連個態度都沒有，哪裏會真的將這事兒放在心裏。”
傅瓊華沒有提起傅緒之的事情來，而是對著康嬤嬤道：“嬤嬤還是回去好好養好身子，莫要留下病根，我這裏總還是離不開嬤嬤的。”
康嬤嬤聽她這樣說，心裏頭才松了一口氣，可到底是感覺到主仆間的相處沒有往日裏那般親近了。
她有些後悔，卻又覺著自己做的也沒錯。依著傅瓊華的心冷程度，只要她這個當奴婢的應下跟著梁恒去嶺南，她是巴不得她去呢，又哪裏會開口攔著。所以，為了自己的性命，她不能替傅瓊華這個夫人排憂解難，甚至還說出那等只有她二人才知道的威脅話來。
為了活命，哪裏有什麽後悔不後悔的，她只是一想起那日的事情和如今身上的疼痛，心裏頭就格外恨起謝姌這個二姑娘來。
她這回算是知道了，謝姌這個未出閣的姑娘才是招招狠辣，輕輕幾句話下來，就叫她進退兩難，無論如何選都不對，都是殺人還要誅心的招數呢！
康嬤嬤臉色陰沈，心想這回所受之罪日後她總要從謝姌身上討回來的。
康嬤嬤回了自己的住處，忍著疼拿了兩瓶藥出來，一瓶是外敷的傷藥，一瓶是能夠叫人鎮定止疼的藥丸。這兩瓶藥都是她使了銀子拖人從外頭帶進府裏來的，傅瓊華叫人送過來的藥她是半點兒都不敢用，她怕傅瓊華往裏頭動了手腳，借著這個機會就害了她的性命。
康嬤嬤花了好大的力氣才又塗了藥，吃了一粒止疼鎮定的藥丸子，這才汗涔涔躺在了床榻上，短短不過幾日功夫，她就像是老了十多歲，這屋裏頭也無人伺候，無人過來問她冷暖，倒像是當初謝家那些不得用的嬤嬤的落魄樣子。
康嬤嬤閉了閉眼，覆又睜開，眼睛裏露出幾分堅定和精光來，她不能就這樣算了，她知道傅瓊華最大的秘密，只憑著這個，她就依舊能當傅瓊華身邊最得力的嬤嬤。最起碼，要在外人眼裏是如此的。
......
謝姌並不知道傅瓊華和康嬤嬤之間發生的種種，從樨瀾院出來回了碧蘅院後，她便和如意一起收拾起去崇法寺要拿的東西來。
收拾到書房時，謝姌的目光落在差幾張就能抄好的妙法蓮華經上，她遲疑一下，才說道：“將這些瓷青紙也帶著吧，在崇法寺少說也要住上三日的，正好有功夫能抄完。”
如意點了點頭，上前將東西全都收了起來，包括只剩一半的泥金粉，想著到了崇法寺再拿植物汁液重新調和了，再給姑娘用。
她沒有再提起方才樨瀾院外姑奶奶傅瓊華和姑娘起的那場爭執，既然姑娘沒將那事兒放在心上，她也不想再提起惹得姑娘心情不好。
不過她心裏是替姑娘叫好的，覺著姑娘能夠拿得起放得下，這世間多少為人子女的被人拿孝道拿捏，姑娘能這般想得開，還能堵得姑奶奶一句話都說不出口，又拿姑娘沒有法子，也真是厲害。
如意回想方才姑娘的樣子，又想起姑娘在太子殿下面前的形象，不知怎麽就有些想笑。太子殿下若是知道姑娘也有這般伶牙俐齒嘴上不饒人的時候，心裏頭不知是個什麽想法？
如意又想到了這回凈慈大師雲游回京，太子殿下肯定也會去趟崇法寺，不知道能不能和她們姑娘遇上。
若是能夠遇上，也真是緣分了。
姑娘若能入了太子殿下的眼，往後才真正有一條出路呢。
采薇院
傅怡自打從樨瀾院回來，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二夫人魏氏瞧著女兒這樣，忍不住問道：“怎麽了？可是不願意去崇法寺，那便不跟著去了，左右這京城裏寺廟多得很，哪家的景致也差不多。凈慈大師雖名揚天下，可架子也是大得很，就是咱們這樣的人家，也輕易是見不到的。”
這般說著，魏氏就帶著幾分揣測道：“要我看，他這般大的架子，還雲游幾年不回京，也是為著將他的身份再擡高些。可實際上，說到底也就是個和尚，不過是被人捧高罷了。”
傅怡聽著這話心裏頭就有些不喜，覺著母親實在是沒什麽見識，她蹙了蹙眉，開口道：“您可別這麽說，若是叫外人聽到了傳到了凈慈大師耳中，大師可要不喜的，甚至遷怒起咱們安國公府來。”
魏氏隨口就道：“若真是一心向佛的，必定心胸寬廣，又哪裏會怪我這一句隨口說的話？”
瞧著女兒臉色有些不好，魏氏這才描補道:“我也是在家裏說說，又不往外頭說去。”
她瞧了女兒一眼，又道：“你平日裏不是也不甚喜好佛法，甚至覺著抄寫佛經不過是為著討好老夫人，你身為咱們安國公府的嫡女，不必做這些事情。怎麽今日倒對這凈慈大師這般敬重，我這當娘的說他一句不好你就不樂意了？”
魏氏覺著，女兒一向不信佛法，更無需借這個來討好哪個，所以不該將這凈慈大師放在心上的。
傅怡瞧著母親一點兒都不開竅，拉住了魏氏的手，緩緩開口道：“凈慈大師名揚天下乃是得道高僧，倘若大師能夠給女兒批命，言女兒八字命格極為貴重，您說，會不會叫女兒博個美名？女兒乃是子時出生，古人言子時出生的女子一生富貴，甚至是有皇後命的。女兒也不敢想什麽皇後不皇後的，若女兒能借著這個名聲引得皇上的關註，叫皇上將女兒指給太子殿下，女兒便能達成所願了。”
魏氏聽了女兒這話一時間楞住，隨即她心裏活絡了些，女兒生下來便是這安國公府的嫡女，自然是命格貴重的，那凈慈大師若能給女兒批命，說女兒命格貴重，她們再暗地裏叫人提起當年皇上允諾給安國公府的那一樁指腹為婚的事情，說不定皇上便會想著太子妃合該出在他們安國公府。
這麽一來，女兒倒是有可能當了這個太子妃。畢竟，女兒也不是搶誰的風光，這太子妃的位置本就該落到他們安國公府的，旁人就是心裏頭羨慕嫉妒，也挑不出什麽錯來。
倘若先皇後還在世，說不定也會這樣考慮呢。
魏氏心裏頭松動了，甚至有些躍躍欲試，可到底事關女兒前程姻緣，她心裏頭還是有些忐忑不安的，忍不住道：“這是不是有些冒險，怡丫頭你命格自然是好的，只是，咱們若是再將當年指腹為婚的事情散播出去，叫京城裏的人重新提起來，說不得就會引得人多想，懷疑到咱們安國公府，懷疑到怡丫頭你身上。”
“再說，凈慈大師哪裏能那般容易就見到了。且這事情若是不成牽連到你，叫京城裏的人都知道你想要嫁給太子，瞧不上勳貴人家的公子，那可就不好了！”
“咱們總要有條後路，不能輕舉妄動的，再說，這事情總要回稟了老夫人，不然老夫人若是知道了，定會怪罪......”
魏氏的話還未說完，就被傅怡沈聲打斷了：“娘就是太小心了，成大事者總要能夠豁得出去，女兒根本就瞧不上這京城裏的其他男子，只想嫁給太子殿下。要不然，女兒寧肯一輩子都不嫁人！”
魏氏自然是了解女兒，知道女兒心裏頭愛慕太子蕭衍的，可是，魏氏心裏頭到底是擔心的。女兒這般心高氣傲，萬一不能嫁給太子，又被人知道了這份兒野心，這京城裏哪家公子還敢娶女兒進門呢？
魏氏覺著女兒有些太過大膽了，這法子若辦成了自然好，若是不成，恐怕就要萬劫不覆了。
這般想著，魏氏就含糊道：“你先見到凈慈大師再說吧，若是連大師的面兒都見不到，這會兒說什麽都沒用。”
傅怡有些惱，可母親一向就是這樣怕事又沒什麽野心的樣子，她便是說了什麽，怕也聽不進去，傅怡便什麽都沒說，只在心裏頭繼續盤算起來。
崇法寺
寺廟後殿的一間禪房前，凈慈大師披著大紅袈裟，手持佛珠，香煙裊裊間看向坐在對面蒲團上的年輕男子。
“貧僧雲游出京，和殿下一別數年，這一回京，不曾想頭一個來拜訪的人便是殿下。”
坐在他對面的正是太子蕭衍，蕭衍聽著凈慈大師這話，像是隨意般說起道：“孤幼時時有噩夢纏身，父皇暗地裏將孤送到這崇法寺住了兩年，大師也算得上是孤的半個師傅了。大師回京，孤豈能不來拜見。”
凈慈大師道：“殿下乃天之貴胄，貧僧受之有愧。”
他瞧了蕭衍一眼，又道：“殿下這幾年頭疾可有痊愈？”
蕭衍搖了搖頭：“孤一直用著大師所贈之藥，先時能緩解六七分，如今長久用下來，藥效倒是不如之前了。孤今日拜訪，便是想問大師，雲游多年可有再尋出對孤之頭疾有用之藥？”
他這樣問，凈慈大師卻是笑了笑，撚動了幾下手中的紫檀佛珠，道：“貧僧半月前夜觀星象，見紫微星東移，掐指一算，算到殿下身邊已有了有緣之人，可治殿下之頭疾。此人已在殿下身邊，殿下又何苦來問貧僧？”
凈慈大師說完這句話便閉目不言，只默默撚動著手中的紫檀佛珠。
過了半晌，才又開口道：“殿下身份貴重，好不容易來這一趟崇法寺，便在寺中多住幾日吧。殿下之前所住之處，貧僧有叫人打掃收拾，不會委屈了殿下。”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