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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蘅院裏動靜鬧得這般大, 康嬤嬤這個傅瓊華身邊最得力之人甚至還挨了三十板子，叫人擡回了牡丹院，自然驚動了不少人, 甚至連樨瀾院也聽到些風聲，只是魏老夫人年紀大了此時已經睡下, 大丫鬟朝雲她們不敢吵醒了老夫人，便暫且沒進去通傳。
直到第二天早上伺候著魏老夫人梳洗之後，到了用早膳時朝雲才小聲將昨晚碧蘅院發生的事情說給了魏老夫人聽。
魏老夫人一聽臉色便有些不好, 她下意識就道：“出什麽事了？周氏怎就叫人動了板子, 打了康嬤嬤三十大板？康嬤嬤縱是奴婢，也是瓊華身邊的老人了，這三十板子下去，瓊華臉面上如何能掛得住？她這當嫂嫂的怎麽連這點兒都不替小姑子考慮到？”
魏老夫人一連幾句話都是含著對長媳周氏的不滿，大丫鬟朝雲卻是深知大夫人周氏的性子, 出聲寬慰道：“老夫人先別惱，昨個兒奴婢們也只是聽聞那邊動了板子，至於具體緣由還未打探出來，想來今早大夫人也要親自過來和老夫人您回稟的，老夫人還是先聽聽大夫人怎麽說吧。”
朝雲在魏老夫人面前很是有幾分臉面，是除了董嬤嬤外樨瀾院裏最得臉的一個，所以她這話說出來, 魏老夫人表情稍稍緩和了一些, 暫且將心裏頭的不快按捺下來。
等魏老夫人用過早膳不多時，就聽著外頭一陣腳步聲，有丫鬟進來回稟, 說是大夫人帶著姌姑娘過來給老夫人請安了。
魏老夫人一聽，想起了昨晚的事情, 心想莫非又和姌丫頭有什麽幹系？自己這個外孫女兒倒是個好本事的，不僅能得了昭陽長公主的喜歡，竟能叫長媳周氏為著她，對著瓊華身邊的康嬤嬤動了手，不惜得罪了瓊華這個小姑子。
一時間，魏老夫人心裏頭原本因著謝姌得了昭陽長公主的喜歡而壓下來的那些忌憚和不滿又冒了出來，甚至比起上回她攛掇著瑩丫頭求到緒之面前以至於鬧出那樣大的事情還要叫她覺著堵得慌。
謝姌本是一個小小的謝家女，剛進府時瞧著還安安分分的，如今得了昭陽長公主的喜歡，莫不是端起架子抖了起來，在周氏這個大舅母跟前兒說了什麽，要不然，怎麽會使得周氏和瓊華這個小姑子對上了？
若論內宅手段，魏老夫人活了大半輩子不知看到聽到過多少，所以她此時自然會多想幾分。
她倒要聽聽昨晚到底是怎麽一回事，若真是謝姌這個外孫女兒在背後攛掇的，她便是得了昭陽長公主的喜歡，她這個當外祖母的也要訓斥她一番，莫要叫她張狂，連自己親生的母親都不孝順了。
如此想著，魏老夫人便點了點頭，叫人將周氏和謝姌領了進來。
周氏一進屋就覺著氣氛有些不好，魏老夫人坐在軟塌上，臉色淡淡的，她如何能不知道婆母早就聽到了些風聲，此時正心裏頭不痛快，說不準對她這個長媳都生出不滿來呢。
她緩步上前，福了福身子恭敬地道：“媳婦給老夫人請安。”
跟在她身後的謝姌也福了福身子，叫了聲外祖母。
魏老夫人嗯了一聲，看了周氏一眼，便開口問道：“我早起就聽說昨晚碧蘅院裏鬧得厲害，說是你這個當家夫人動了大怒，竟叫人打了康嬤嬤三十板子，可有這麽一回事？”
周氏昨晚既然叫人動了手，自然心裏頭是有底氣的，此時聽魏老夫人這般問，便開口將昨晚發生的事情說了出來，說到最後，帶著幾分失望道：“我是萬萬沒有想到姑奶奶為著那梁恒竟然能逼著姌丫頭去求昭陽長公主，她不想著姌丫頭這個親生的女兒會不會因此得罪了昭陽長公主，也總該想想會不會連累了咱們安國公府吧？”
“媳婦苦口婆心開口勸了，只姑奶奶認定了媳婦這個當嫂嫂的歹毒心腸，因著不喜那梁恒，心裏頭是巴不得叫那梁恒去死的。還說那日梁恒不過是隨口說了幾句話，也沒胡亂嚷嚷叫滿京城的人都給知道了，大理寺的官員判了梁恒流放，不過是為著巴結東宮，攀上太子殿下這個高枝兒以此謀得官途更進一步。更說昭陽長公主禮佛之人最是心善，不會為著梁恒議論太子殿下的幾句話就要了梁恒的性命的。”
周氏深吸一口氣，像是被氣著了，繼續道：“媳婦聽了姑奶奶這些糊塗話心裏頭就惱了，偏偏康嬤嬤還在旁一個勁兒拿孝道壓姌丫頭，說是叫姌丫頭去昭陽長公主府替梁恒求情，不然就是對梁老夫人不孝。媳婦心中大怒，怕姌丫頭一時心軟做出什麽悔之晚矣的事情來連累了咱們安國公府，這才叫人杖責了那康嬤嬤，一則是給她這個奴才一個警告，二則也是叫姑奶奶清醒清醒，往後莫要再做出這等糊塗事來了！”
周氏所言清晰分明又有理有據，聽得魏老夫人心裏頭只覺著女兒傅瓊華太不懂事了些，滿心滿眼只想著討好她那婆母，竟是一丁點兒都不怕她所作所為牽連到他們安國公府。
魏老夫人聽得直皺眉，臉色也沈了下來，她重重嘆了口氣道：“好在姌丫頭沒有耳根子軟應承下來，瞞著咱們這些個長輩真求到昭陽長公主跟前兒，要不然，不知要惹得昭陽長公主如何惱怒，遷怒到咱們安國公府呢？瓊華也真是糊塗，那康嬤嬤更是混賬東西，我看打她三十板子都輕了，如此背地裏攛掇自家夫人的奴婢，真該直接打死了或是叫了人牙子進來將人給發賣出去，往後也省得瓊華聽她攛掇，再做出這等糊塗事來！”
魏老夫人這麽說，著實是偏著傅瓊華這個女兒了。
周氏聽著，嘴上沒說什麽，臉上也沒表露出什麽不快來，心裏頭卻是覺著就是因著魏老夫人如此護著傅瓊華，才將傅瓊華這個女兒慣成如今這個性子。
傅瓊華都多大了，魏老夫人還將她當成未出閣的女兒那般寵著，做錯了什麽事情都是旁人攛掇她的，她這個當主子是被人哄騙了，才做出這等糊塗事來。
怪不得傅瓊華這麽多年了性子都不改，甚至愈發的變本加厲了，若她是傅瓊華，有這麽個護著她到極點的母親，說不準也會這麽大了還任性糊塗，做事絲毫都不顧著大局，不顧著旁人怎麽想。
溺子如殺子，當日老爺的話可是一丁點兒都沒說錯。婆母再這樣下去，總有一日傅瓊華會闖出大禍來，連婆母這個安國公老夫人都護不住她。
到時候，不知婆母心裏頭會不會悔不當初。
只是她心裏頭這樣想，嘴上卻是不會開口勸。
畢竟，魏老夫人但凡能聽進一點兒去，也不會這麽多年如此縱容傅瓊華。她這個當兒媳的說了，老夫人即便嘴上應了，心裏頭怕是還覺著她這個當嫂嫂的不護著小姑子，反倒是處處挑小姑子的毛病，巴不得將小姑子趕出安國公府呢。
周氏沒有順著魏老夫人的話說，魏老夫人也知道自己是偏心的，臉上也有些訕訕的，一時間竟在周氏這個長媳面前覺著臉面有些掛不住。
正在這時，二夫人魏氏領著大姑娘傅怡和二姑娘傅瑩過來了。
魏老夫人看向了門口，見著魏氏這個侄女，心裏頭輕輕松了一口氣。
魏氏一進來就感覺到屋子裏氣氛有些不對，她瞧著大嫂周氏站在老夫人跟前兒，就猜出多半是周氏和姑母回稟了昨晚碧蘅院發生的事情。
她又不是個蠢笨的，只瞧著姑母此時的臉色，就知道多半是小姑子傅瓊華又做出什麽蠢事來了。
她知姑母心裏頭不痛快，更不會不知趣到直接問姑母昨晚碧蘅院發生了什麽事情，所以只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含笑對著魏老夫人福了福身子道：“媳婦給母親請安了。”
“今個兒瑩丫頭身子好了些，媳婦就帶著她和怡丫頭一塊兒過來了。”
魏老夫人聽了她這話，目光朝站在她身後的傅瑩身上看了一眼，溫聲道：“病了一場瞧著真是瘦了些，要好好養養才是。”
傅瑩聽著老夫人這話雖溫和，可語氣中並沒有往日裏待她的那份兒親近，心中哪裏能不明白，自己這是失了祖母的喜歡呢。
可即便這樣，她也不後悔，如今她無需嫁給那梁恒，就是最好的結果了。
祖母因著梁恒的事情遷怒到她身上，她也沒什麽法子，左右她雖是庶出，可國公府裏統共就兩位姑娘，伯母周氏管著中饋一向公允，也不會因著她失了祖母的喜歡而苛待她的。所以如今她是什麽都不想了，至於她的婚事，往後再慢慢看吧，左右大姐傅怡還沒有出嫁。
心中這般想著，傅瑩就沒有和往日裏那般湊到魏老夫人跟前兒哄著魏老夫人開心，或是上前說些什麽討好魏老夫人，而是規規矩矩站在了嫡母魏氏身後。
屋子裏的丫鬟婆子見著二姑娘這樣，心裏頭也輕輕嘆了口氣，經過梁恒的事情，不止魏老夫人對傅瑩這個庶出的孫女兒生出了不喜，二姑娘心裏頭又何嘗沒有疏遠了魏老夫人這個祖母呢？
想想也不奇怪，二姑娘因著是庶出打小便常來這樨瀾院陪著魏老夫人這個祖母，等到大了些，更是每日早早過來給魏老夫人請安，甚至伺候著魏老夫人梳頭，用膳，喝藥，甚至連一些大丫鬟做的事情，二姑娘都親自做了。
二姑娘這般孝順，為的自然是想討了魏老夫人這個祖母的喜歡，想著魏老夫人能因著這份兒喜歡和憐惜給她尋一門不錯的親事。
可經過梁恒之事，二姑娘心裏頭大概也看清了自己在魏老夫人心中的地位，哪裏能不心寒呢？
這般想著，丫鬟婆子們心裏頭不自覺就對二姑娘生出幾分同情來。覺著二姑娘雖逃過了這一劫，不用嫁給梁恒，可如今和魏老夫人疏遠了，往後又能尋到什麽好人家呢？
對於眾人或是同情或是奚落的目光，傅瑩都坦然視之，只當作什麽都沒看見，只是在看到站在周氏身後的謝姌的時候，對著謝姌笑了笑，露出幾分親近和感激來。
謝姌覺著傅瑩這個表姐性子好似變了些，沒有往日裏那般拘束了，整個人瞧著似乎是通透舒朗了些，心裏頭也替傅瑩高興，便也對著傅瑩笑著點了點頭以示回應。
一旁大姑娘傅怡留意到傅瑩和謝姌對視那一眼的互動，只覺著心裏頭好生不痛快。
原來傅瑩在她跟前兒伏低做小，如今傅瑩這個庶出女竟然當著她的面兒親近起謝姌這個表妹來，倒是將她撇到一邊兒了。果然都是上不臺面的東西，一個謝家小門小戶之女，一個庶出，也真真是配。
因著老夫人有話要和周氏還有魏氏說，便叫姑娘們退下去了，所以謝姌、傅瑩和傅怡三人從屋裏頭退了出來，到了廂房說話了。
有丫鬟上了茶水和點心，傅怡瞧了傅瑩一眼，開口道：“妹妹病了幾日，真如祖母說得一樣瞧著瘦了些。也是你成日裏悶在屋子裏不出去，氣色才這樣不好。可巧咱們姌表妹得了昭陽長公主的喜歡，不如你求一求咱們姌表妹，叫下回她去長公主府也帶了妹妹去，說不準妹妹也能得了昭陽長公主的喜歡呢？”
傅怡有意挑撥，謝姌拿著茶盞的手微微頓了頓，覺著自己這個大表姐真是越來越耐不住性子了，不是自持是安國公府嫡出的姑娘的身份，一向是不嫉妒不羨慕旁人嗎？怎麽今個兒竟說出這等挑撥的話來了。
謝姌笑了笑，看向了一旁坐著的傅瑩。
傅瑩輕輕一笑，道：“我這身子還是不出去了，再說，這些日子吃藥身上都是藥味兒，若去了昭陽長公主府沒得沖撞了昭陽長公主，這就不好了。”
“再說，昭陽長公主沒有傳召，我豈敢跟著姌妹妹一塊兒去了，便是昭陽長公主不叫人將我趕出來，我臉上也臊得慌，哪裏有主人家沒請，跟著自己的表妹巴巴過去討好奉承長公主的呢？我雖是庶出，可也是讀過書，知道規矩的。”
說完這話，傅瑩又對著傅怡道：“我知姐姐是擔心我替我著想，我心裏頭承了姐姐這一番好意，可還是不跟著姌表妹去那昭陽長公主府了。畢竟，我只是個庶出的，自知身份，哪裏有那個資格呢。”
傅瑩這話不輕不重，既表明了自己的意思，又承了傅怡這個姐姐的人情。可這話落在傅怡耳中卻是分外刺耳，怎麽聽怎麽覺著不中聽。
可偏偏，傅瑩還謝了她這個當姐姐的，叫傅怡心裏頭有氣都不好發出來，只能硬生生忍住了。
表姐妹閑聊了一會兒，外頭有丫鬟進來對著傅怡回稟道：“姑娘昨個兒給姜大姑娘下了帖子請姜大姑娘過府喝茶，姜大姑娘已經進了咱們安國公府的門口了，這會兒正要過樨瀾院來拜見老夫人呢。奴婢回稟了老夫人，老夫人說叫姑娘們去二門處迎一迎呢。”
聽著丫鬟的回稟，傅怡臉上就露出笑意來。
她放下手中的茶盞，起身對著傅瑩和謝姌道：“這姜大姑娘往後多半是要進咱們安國公府的，咱們快去迎一迎吧，別怠慢了才好。”
傅怡說著，含笑就走了出去。
謝姌和傅瑩跟在傅怡身後，兩人對視一眼，俱是不知什麽時候傅怡竟和姜芷嫻這般熟絡了，昨個兒下了帖子，今日姜芷嫻就上門了。
心中這樣想著，二人卻是什麽話都沒說，跟著傅怡到了二門處，不多時就見到了從不遠處走過來的容國公府大姑娘姜芷嫻。
姜芷嫻今日穿了一身薄荷色繡牡丹花褙子，梳著流雲髻，發上簪著鎏金累絲梅花嵌紅寶石簪子，一派貴女的端莊大氣。
見著傅怡她們，姜芷嫻就含笑上前，對著傅怡道：“我可是來早了？本不該這麽早的，只是我總想著要給老夫人請個安，姐姐莫要怪我才是。”
傅怡和姜芷嫻本就是貴女圈子裏的，打小也都認識，只是雖一塊兒玩過，到底是沒有太過親近的。可既然容國公府想要姜芷嫻嫁給傅緒之，這二人自然言語間就透出幾分親近來。
聽著姜芷嫻的話，傅怡莞爾一笑：“哪裏會，祖母知道芷嫻妹妹這般敬重長輩，只有高興的，畢竟，芷嫻妹妹如今都這般孝順老夫人，待往後住進這安國公府，還不日日都要湊到老夫人跟前兒，怕是到時候祖母眼裏都沒我這個嫡親的孫女兒了。”
傅怡打趣了姜芷嫻一句，姜芷嫻頓時就羞紅了臉：“姐姐莫要打趣我了，再這樣我可不敢留在府裏了。”
說笑過後，姜芷嫻才和傅瑩還有跟在傅瑩身邊的謝姌打了招呼。只她到底是容國公府嫡出的大姑娘，心裏頭大抵是瞧不上傅瑩這個庶女還有謝姌這個謝家女，所以哪怕臉上帶著笑，也透著幾分客氣，並不如和傅怡說話時那般親近熱絡。
謝姌和傅瑩也只當什麽都不知道，跟著她和傅怡一路返回了樨瀾院。
樨瀾院裏，魏老夫人自是拉著姜芷嫻好生說了會兒話，又怕她拘束，就吩咐了人在園子裏擺了茶水和點心，叫謝姌她們陪著姜芷嫻好好吃茶，莫要怠慢了。
其實哪裏用魏老夫人吩咐，昨個兒傅怡既下了帖子，今個兒一大早膳房的管事嬤嬤早就準備著了，所以謝姌她們到了一處八角亭後，就見著了滿滿一桌子的茶水點心，還有新鮮的瓜果。亭子裏還擺著熏香，清甜的蘭香，很是好聞。
幾人圍著圓桌坐下，一邊喝茶一邊閑聊。
聊了一會兒女兒家的衣裳首飾後，姜芷嫻突然壓低了聲音道：“我聽說，昨個兒早朝上有禦史彈劾了太子殿下，指責太子殿下不敬太後，更不敬淑慧長公主這個姑母。身為太子，每月只初一十五去慈寧宮給太後請安，實在是太少了些。畢竟，二皇子蕭安和三皇子蕭遲隔幾日便要去慈寧宮給太後這個祖母請安呢。”
謝姌聽姜芷嫻提起太子蕭衍來，當即就楞住了，她想起蕭衍眉宇間露出的疲態，甚至還在殿內直接睡著了。
原來，他昨日對她所言並非是隨口說的，竟是早朝時被禦史給彈劾了。
謝姌心中想著，便見著傅怡皺了皺眉，帶著幾分緊張對著姜芷嫻道：“太子乃是儲君，宮務繁忙哪裏能如二皇子、三皇子一般經常往慈寧宮去？每月初一十五去兩回也不算少了，這分明是有人故意想要挑太子的錯處呢。”
“皇上是怎麽說的？可有任由禦史編排太子，可有怪罪太子殿下？”
姜芷嫻莞爾一笑：“這便是我要說的了，朝堂上吵鬧的厲害，彈劾的重點全都落在了太子殿下身上。這時皇上開口，叫人拿出兩道折子來。”
姜芷嫻稍微停了停，勾了勾唇角問道：“姐姐可知，這是什麽折子？”
見著傅怡不解，露出好奇的神色來，姜芷嫻才又接著開口道：“誰能想到，這兩本折子不是旁人正是太子殿下呈給皇上的，一本是上奏請皇上給裴太後再加徽號，以表他這個孫兒的孝心，一本是湊請皇上封奉恩公府二老爺裴貴為忠昌侯，以顯皇上對太後和奉恩公府的看重。”
“這兩本奏折一出來，又是太子這位儲君親自上的折子，文武官員看過之後，更是識出了當真是太子殿下的筆跡，當下滿朝震驚！”
“誰還敢說太子對裴太後不孝，這都不孝，那如何是孝順？當即就有官員出來阻止，言說太子此舉太過恩寵裴氏一族，言外戚多食祿而不治事，裴家已因著裴太後一人封了奉恩公，太後又將淑慧長公主下嫁奉恩公府，已是恩寵至極，如何能在出了奉恩公後再出一侯。再則古有宮闈外戚之禍，皇上為著國朝穩固，實在不可不防，不可太過恩寵奉恩公！”
姜芷嫻笑了笑，又接著道：“更有人奏請太子雖孝心有加，卻不能被裴家所利用，還有禦史提出，裴太後既非皇上嫡母，又非皇上生母，當年不過對皇上有教養之恩，如何能仗著這份養恩討要太過，這些年皇上屢加徽號，待奉恩公府恩寵有加，裴氏一族不知感恩，莫不是想要外戚幹政，甚至想要謀朝篡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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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蘅院裏動靜鬧得這般大, 康嬤嬤這個傅瓊華身邊最得力之人甚至還挨了三十板子，叫人擡回了牡丹院，自然驚動了不少人, 甚至連樨瀾院也聽到些風聲，只是魏老夫人年紀大了此時已經睡下, 大丫鬟朝雲她們不敢吵醒了老夫人，便暫且沒進去通傳。
直到第二天早上伺候著魏老夫人梳洗之後，到了用早膳時朝雲才小聲將昨晚碧蘅院發生的事情說給了魏老夫人聽。
魏老夫人一聽臉色便有些不好, 她下意識就道：“出什麽事了？周氏怎就叫人動了板子, 打了康嬤嬤三十大板？康嬤嬤縱是奴婢，也是瓊華身邊的老人了，這三十板子下去，瓊華臉面上如何能掛得住？她這當嫂嫂的怎麽連這點兒都不替小姑子考慮到？”
魏老夫人一連幾句話都是含著對長媳周氏的不滿，大丫鬟朝雲卻是深知大夫人周氏的性子, 出聲寬慰道：“老夫人先別惱，昨個兒奴婢們也只是聽聞那邊動了板子，至於具體緣由還未打探出來，想來今早大夫人也要親自過來和老夫人您回稟的，老夫人還是先聽聽大夫人怎麽說吧。”
朝雲在魏老夫人面前很是有幾分臉面，是除了董嬤嬤外樨瀾院裏最得臉的一個，所以她這話說出來, 魏老夫人表情稍稍緩和了一些, 暫且將心裏頭的不快按捺下來。
等魏老夫人用過早膳不多時，就聽著外頭一陣腳步聲，有丫鬟進來回稟, 說是大夫人帶著姌姑娘過來給老夫人請安了。
魏老夫人一聽，想起了昨晚的事情, 心想莫非又和姌丫頭有什麽幹系？自己這個外孫女兒倒是個好本事的，不僅能得了昭陽長公主的喜歡，竟能叫長媳周氏為著她，對著瓊華身邊的康嬤嬤動了手，不惜得罪了瓊華這個小姑子。
一時間，魏老夫人心裏頭原本因著謝姌得了昭陽長公主的喜歡而壓下來的那些忌憚和不滿又冒了出來，甚至比起上回她攛掇著瑩丫頭求到緒之面前以至於鬧出那樣大的事情還要叫她覺著堵得慌。
謝姌本是一個小小的謝家女，剛進府時瞧著還安安分分的，如今得了昭陽長公主的喜歡，莫不是端起架子抖了起來，在周氏這個大舅母跟前兒說了什麽，要不然，怎麽會使得周氏和瓊華這個小姑子對上了？
若論內宅手段，魏老夫人活了大半輩子不知看到聽到過多少，所以她此時自然會多想幾分。
她倒要聽聽昨晚到底是怎麽一回事，若真是謝姌這個外孫女兒在背後攛掇的，她便是得了昭陽長公主的喜歡，她這個當外祖母的也要訓斥她一番，莫要叫她張狂，連自己親生的母親都不孝順了。
如此想著，魏老夫人便點了點頭，叫人將周氏和謝姌領了進來。
周氏一進屋就覺著氣氛有些不好，魏老夫人坐在軟塌上，臉色淡淡的，她如何能不知道婆母早就聽到了些風聲，此時正心裏頭不痛快，說不準對她這個長媳都生出不滿來呢。
她緩步上前，福了福身子恭敬地道：“媳婦給老夫人請安。”
跟在她身後的謝姌也福了福身子，叫了聲外祖母。
魏老夫人嗯了一聲，看了周氏一眼，便開口問道：“我早起就聽說昨晚碧蘅院裏鬧得厲害，說是你這個當家夫人動了大怒，竟叫人打了康嬤嬤三十板子，可有這麽一回事？”
周氏昨晚既然叫人動了手，自然心裏頭是有底氣的，此時聽魏老夫人這般問，便開口將昨晚發生的事情說了出來，說到最後，帶著幾分失望道：“我是萬萬沒有想到姑奶奶為著那梁恒竟然能逼著姌丫頭去求昭陽長公主，她不想著姌丫頭這個親生的女兒會不會因此得罪了昭陽長公主，也總該想想會不會連累了咱們安國公府吧？”
“媳婦苦口婆心開口勸了，只姑奶奶認定了媳婦這個當嫂嫂的歹毒心腸，因著不喜那梁恒，心裏頭是巴不得叫那梁恒去死的。還說那日梁恒不過是隨口說了幾句話，也沒胡亂嚷嚷叫滿京城的人都給知道了，大理寺的官員判了梁恒流放，不過是為著巴結東宮，攀上太子殿下這個高枝兒以此謀得官途更進一步。更說昭陽長公主禮佛之人最是心善，不會為著梁恒議論太子殿下的幾句話就要了梁恒的性命的。”
周氏深吸一口氣，像是被氣著了，繼續道：“媳婦聽了姑奶奶這些糊塗話心裏頭就惱了，偏偏康嬤嬤還在旁一個勁兒拿孝道壓姌丫頭，說是叫姌丫頭去昭陽長公主府替梁恒求情，不然就是對梁老夫人不孝。媳婦心中大怒，怕姌丫頭一時心軟做出什麽悔之晚矣的事情來連累了咱們安國公府，這才叫人杖責了那康嬤嬤，一則是給她這個奴才一個警告，二則也是叫姑奶奶清醒清醒，往後莫要再做出這等糊塗事來了！”
周氏所言清晰分明又有理有據，聽得魏老夫人心裏頭只覺著女兒傅瓊華太不懂事了些，滿心滿眼只想著討好她那婆母，竟是一丁點兒都不怕她所作所為牽連到他們安國公府。
魏老夫人聽得直皺眉，臉色也沈了下來，她重重嘆了口氣道：“好在姌丫頭沒有耳根子軟應承下來，瞞著咱們這些個長輩真求到昭陽長公主跟前兒，要不然，不知要惹得昭陽長公主如何惱怒，遷怒到咱們安國公府呢？瓊華也真是糊塗，那康嬤嬤更是混賬東西，我看打她三十板子都輕了，如此背地裏攛掇自家夫人的奴婢，真該直接打死了或是叫了人牙子進來將人給發賣出去，往後也省得瓊華聽她攛掇，再做出這等糊塗事來！”
魏老夫人這麽說，著實是偏著傅瓊華這個女兒了。
周氏聽著，嘴上沒說什麽，臉上也沒表露出什麽不快來，心裏頭卻是覺著就是因著魏老夫人如此護著傅瓊華，才將傅瓊華這個女兒慣成如今這個性子。
傅瓊華都多大了，魏老夫人還將她當成未出閣的女兒那般寵著，做錯了什麽事情都是旁人攛掇她的，她這個當主子是被人哄騙了，才做出這等糊塗事來。
怪不得傅瓊華這麽多年了性子都不改，甚至愈發的變本加厲了，若她是傅瓊華，有這麽個護著她到極點的母親，說不準也會這麽大了還任性糊塗，做事絲毫都不顧著大局，不顧著旁人怎麽想。
溺子如殺子，當日老爺的話可是一丁點兒都沒說錯。婆母再這樣下去，總有一日傅瓊華會闖出大禍來，連婆母這個安國公老夫人都護不住她。
到時候，不知婆母心裏頭會不會悔不當初。
只是她心裏頭這樣想，嘴上卻是不會開口勸。
畢竟，魏老夫人但凡能聽進一點兒去，也不會這麽多年如此縱容傅瓊華。她這個當兒媳的說了，老夫人即便嘴上應了，心裏頭怕是還覺著她這個當嫂嫂的不護著小姑子，反倒是處處挑小姑子的毛病，巴不得將小姑子趕出安國公府呢。
周氏沒有順著魏老夫人的話說，魏老夫人也知道自己是偏心的，臉上也有些訕訕的，一時間竟在周氏這個長媳面前覺著臉面有些掛不住。
正在這時，二夫人魏氏領著大姑娘傅怡和二姑娘傅瑩過來了。
魏老夫人看向了門口，見著魏氏這個侄女，心裏頭輕輕松了一口氣。
魏氏一進來就感覺到屋子裏氣氛有些不對，她瞧著大嫂周氏站在老夫人跟前兒，就猜出多半是周氏和姑母回稟了昨晚碧蘅院發生的事情。
她又不是個蠢笨的，只瞧著姑母此時的臉色，就知道多半是小姑子傅瓊華又做出什麽蠢事來了。
她知姑母心裏頭不痛快，更不會不知趣到直接問姑母昨晚碧蘅院發生了什麽事情，所以只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含笑對著魏老夫人福了福身子道：“媳婦給母親請安了。”
“今個兒瑩丫頭身子好了些，媳婦就帶著她和怡丫頭一塊兒過來了。”
魏老夫人聽了她這話，目光朝站在她身後的傅瑩身上看了一眼，溫聲道：“病了一場瞧著真是瘦了些，要好好養養才是。”
傅瑩聽著老夫人這話雖溫和，可語氣中並沒有往日裏待她的那份兒親近，心中哪裏能不明白，自己這是失了祖母的喜歡呢。
可即便這樣，她也不後悔，如今她無需嫁給那梁恒，就是最好的結果了。
祖母因著梁恒的事情遷怒到她身上，她也沒什麽法子，左右她雖是庶出，可國公府裏統共就兩位姑娘，伯母周氏管著中饋一向公允，也不會因著她失了祖母的喜歡而苛待她的。所以如今她是什麽都不想了，至於她的婚事，往後再慢慢看吧，左右大姐傅怡還沒有出嫁。
心中這般想著，傅瑩就沒有和往日裏那般湊到魏老夫人跟前兒哄著魏老夫人開心，或是上前說些什麽討好魏老夫人，而是規規矩矩站在了嫡母魏氏身後。
屋子裏的丫鬟婆子見著二姑娘這樣，心裏頭也輕輕嘆了口氣，經過梁恒的事情，不止魏老夫人對傅瑩這個庶出的孫女兒生出了不喜，二姑娘心裏頭又何嘗沒有疏遠了魏老夫人這個祖母呢？
想想也不奇怪，二姑娘因著是庶出打小便常來這樨瀾院陪著魏老夫人這個祖母，等到大了些，更是每日早早過來給魏老夫人請安，甚至伺候著魏老夫人梳頭，用膳，喝藥，甚至連一些大丫鬟做的事情，二姑娘都親自做了。
二姑娘這般孝順，為的自然是想討了魏老夫人這個祖母的喜歡，想著魏老夫人能因著這份兒喜歡和憐惜給她尋一門不錯的親事。
可經過梁恒之事，二姑娘心裏頭大概也看清了自己在魏老夫人心中的地位，哪裏能不心寒呢？
這般想著，丫鬟婆子們心裏頭不自覺就對二姑娘生出幾分同情來。覺著二姑娘雖逃過了這一劫，不用嫁給梁恒，可如今和魏老夫人疏遠了，往後又能尋到什麽好人家呢？
對於眾人或是同情或是奚落的目光，傅瑩都坦然視之，只當作什麽都沒看見，只是在看到站在周氏身後的謝姌的時候，對著謝姌笑了笑，露出幾分親近和感激來。
謝姌覺著傅瑩這個表姐性子好似變了些，沒有往日裏那般拘束了，整個人瞧著似乎是通透舒朗了些，心裏頭也替傅瑩高興，便也對著傅瑩笑著點了點頭以示回應。
一旁大姑娘傅怡留意到傅瑩和謝姌對視那一眼的互動，只覺著心裏頭好生不痛快。
原來傅瑩在她跟前兒伏低做小，如今傅瑩這個庶出女竟然當著她的面兒親近起謝姌這個表妹來，倒是將她撇到一邊兒了。果然都是上不臺面的東西，一個謝家小門小戶之女，一個庶出，也真真是配。
因著老夫人有話要和周氏還有魏氏說，便叫姑娘們退下去了，所以謝姌、傅瑩和傅怡三人從屋裏頭退了出來，到了廂房說話了。
有丫鬟上了茶水和點心，傅怡瞧了傅瑩一眼，開口道：“妹妹病了幾日，真如祖母說得一樣瞧著瘦了些。也是你成日裏悶在屋子裏不出去，氣色才這樣不好。可巧咱們姌表妹得了昭陽長公主的喜歡，不如你求一求咱們姌表妹，叫下回她去長公主府也帶了妹妹去，說不準妹妹也能得了昭陽長公主的喜歡呢？”
傅怡有意挑撥，謝姌拿著茶盞的手微微頓了頓，覺著自己這個大表姐真是越來越耐不住性子了，不是自持是安國公府嫡出的姑娘的身份，一向是不嫉妒不羨慕旁人嗎？怎麽今個兒竟說出這等挑撥的話來了。
謝姌笑了笑，看向了一旁坐著的傅瑩。
傅瑩輕輕一笑，道：“我這身子還是不出去了，再說，這些日子吃藥身上都是藥味兒，若去了昭陽長公主府沒得沖撞了昭陽長公主，這就不好了。”
“再說，昭陽長公主沒有傳召，我豈敢跟著姌妹妹一塊兒去了，便是昭陽長公主不叫人將我趕出來，我臉上也臊得慌，哪裏有主人家沒請，跟著自己的表妹巴巴過去討好奉承長公主的呢？我雖是庶出，可也是讀過書，知道規矩的。”
說完這話，傅瑩又對著傅怡道：“我知姐姐是擔心我替我著想，我心裏頭承了姐姐這一番好意，可還是不跟著姌表妹去那昭陽長公主府了。畢竟，我只是個庶出的，自知身份，哪裏有那個資格呢。”
傅瑩這話不輕不重，既表明了自己的意思，又承了傅怡這個姐姐的人情。可這話落在傅怡耳中卻是分外刺耳，怎麽聽怎麽覺著不中聽。
可偏偏，傅瑩還謝了她這個當姐姐的，叫傅怡心裏頭有氣都不好發出來，只能硬生生忍住了。
表姐妹閑聊了一會兒，外頭有丫鬟進來對著傅怡回稟道：“姑娘昨個兒給姜大姑娘下了帖子請姜大姑娘過府喝茶，姜大姑娘已經進了咱們安國公府的門口了，這會兒正要過樨瀾院來拜見老夫人呢。奴婢回稟了老夫人，老夫人說叫姑娘們去二門處迎一迎呢。”
聽著丫鬟的回稟，傅怡臉上就露出笑意來。
她放下手中的茶盞，起身對著傅瑩和謝姌道：“這姜大姑娘往後多半是要進咱們安國公府的，咱們快去迎一迎吧，別怠慢了才好。”
傅怡說著，含笑就走了出去。
謝姌和傅瑩跟在傅怡身後，兩人對視一眼，俱是不知什麽時候傅怡竟和姜芷嫻這般熟絡了，昨個兒下了帖子，今日姜芷嫻就上門了。
心中這樣想著，二人卻是什麽話都沒說，跟著傅怡到了二門處，不多時就見到了從不遠處走過來的容國公府大姑娘姜芷嫻。
姜芷嫻今日穿了一身薄荷色繡牡丹花褙子，梳著流雲髻，發上簪著鎏金累絲梅花嵌紅寶石簪子，一派貴女的端莊大氣。
見著傅怡她們，姜芷嫻就含笑上前，對著傅怡道：“我可是來早了？本不該這麽早的，只是我總想著要給老夫人請個安，姐姐莫要怪我才是。”
傅怡和姜芷嫻本就是貴女圈子裏的，打小也都認識，只是雖一塊兒玩過，到底是沒有太過親近的。可既然容國公府想要姜芷嫻嫁給傅緒之，這二人自然言語間就透出幾分親近來。
聽著姜芷嫻的話，傅怡莞爾一笑：“哪裏會，祖母知道芷嫻妹妹這般敬重長輩，只有高興的，畢竟，芷嫻妹妹如今都這般孝順老夫人，待往後住進這安國公府，還不日日都要湊到老夫人跟前兒，怕是到時候祖母眼裏都沒我這個嫡親的孫女兒了。”
傅怡打趣了姜芷嫻一句，姜芷嫻頓時就羞紅了臉：“姐姐莫要打趣我了，再這樣我可不敢留在府裏了。”
說笑過後，姜芷嫻才和傅瑩還有跟在傅瑩身邊的謝姌打了招呼。只她到底是容國公府嫡出的大姑娘，心裏頭大抵是瞧不上傅瑩這個庶女還有謝姌這個謝家女，所以哪怕臉上帶著笑，也透著幾分客氣，並不如和傅怡說話時那般親近熱絡。
謝姌和傅瑩也只當什麽都不知道，跟著她和傅怡一路返回了樨瀾院。
樨瀾院裏，魏老夫人自是拉著姜芷嫻好生說了會兒話，又怕她拘束，就吩咐了人在園子裏擺了茶水和點心，叫謝姌她們陪著姜芷嫻好好吃茶，莫要怠慢了。
其實哪裏用魏老夫人吩咐，昨個兒傅怡既下了帖子，今個兒一大早膳房的管事嬤嬤早就準備著了，所以謝姌她們到了一處八角亭後，就見著了滿滿一桌子的茶水點心，還有新鮮的瓜果。亭子裏還擺著熏香，清甜的蘭香，很是好聞。
幾人圍著圓桌坐下，一邊喝茶一邊閑聊。
聊了一會兒女兒家的衣裳首飾後，姜芷嫻突然壓低了聲音道：“我聽說，昨個兒早朝上有禦史彈劾了太子殿下，指責太子殿下不敬太後，更不敬淑慧長公主這個姑母。身為太子，每月只初一十五去慈寧宮給太後請安，實在是太少了些。畢竟，二皇子蕭安和三皇子蕭遲隔幾日便要去慈寧宮給太後這個祖母請安呢。”
謝姌聽姜芷嫻提起太子蕭衍來，當即就楞住了，她想起蕭衍眉宇間露出的疲態，甚至還在殿內直接睡著了。
原來，他昨日對她所言並非是隨口說的，竟是早朝時被禦史給彈劾了。
謝姌心中想著，便見著傅怡皺了皺眉，帶著幾分緊張對著姜芷嫻道：“太子乃是儲君，宮務繁忙哪裏能如二皇子、三皇子一般經常往慈寧宮去？每月初一十五去兩回也不算少了，這分明是有人故意想要挑太子的錯處呢。”
“皇上是怎麽說的？可有任由禦史編排太子，可有怪罪太子殿下？”
姜芷嫻莞爾一笑：“這便是我要說的了，朝堂上吵鬧的厲害，彈劾的重點全都落在了太子殿下身上。這時皇上開口，叫人拿出兩道折子來。”
姜芷嫻稍微停了停，勾了勾唇角問道：“姐姐可知，這是什麽折子？”
見著傅怡不解，露出好奇的神色來，姜芷嫻才又接著開口道：“誰能想到，這兩本折子不是旁人正是太子殿下呈給皇上的，一本是上奏請皇上給裴太後再加徽號，以表他這個孫兒的孝心，一本是湊請皇上封奉恩公府二老爺裴貴為忠昌侯，以顯皇上對太後和奉恩公府的看重。”
“這兩本奏折一出來，又是太子這位儲君親自上的折子，文武官員看過之後，更是識出了當真是太子殿下的筆跡，當下滿朝震驚！”
“誰還敢說太子對裴太後不孝，這都不孝，那如何是孝順？當即就有官員出來阻止，言說太子此舉太過恩寵裴氏一族，言外戚多食祿而不治事，裴家已因著裴太後一人封了奉恩公，太後又將淑慧長公主下嫁奉恩公府，已是恩寵至極，如何能在出了奉恩公後再出一侯。再則古有宮闈外戚之禍，皇上為著國朝穩固，實在不可不防，不可太過恩寵奉恩公！”
姜芷嫻笑了笑，又接著道：“更有人奏請太子雖孝心有加，卻不能被裴家所利用，還有禦史提出，裴太後既非皇上嫡母，又非皇上生母，當年不過對皇上有教養之恩，如何能仗著這份養恩討要太過，這些年皇上屢加徽號，待奉恩公府恩寵有加，裴氏一族不知感恩，莫不是想要外戚幹政，甚至想要謀朝篡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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