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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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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7 章

今日以前, 肖晗從未想過會是這樣的答案,他甚至不明白何以到了這個時候,朝露竟還是拒絕, 固執的他想要更明白些的回答,不由的湊上前, 循著朝露的唇再次發問:“為何?”

但他似乎低估了這個迷醉的夜晚,在說完那句話後, 朝露已經徹徹底底的睡了過去, 仍他怎樣喚都不醒,更別提那個所謂回答了。

事後他也思索了無數次,想了無數次, 除了找到她依然還愛著自己的證明外, 對這個答案本身沒有太多的解答,次日一早,對於昨夜肖晗問的問題, 朝露也全然沒有記憶,只抱怨他下手不知輕重, 她身上這會還在細細密密的疼。

他仍舊沒有得到想要的回答。

而眼下已近年關, 天氣越來越冷了, 再過不了多久鵝毛一樣的大雪就會撲簌簌的落下來,遙城會覆蓋上一片雪白, 掩蓋重重痕跡,衙署裏的事務已經堆積了不少,而盧緒所負責的軍隊那處也在緊鑼密鼓的操練著,以備不時之需, 兩人之間的相處又回到了之前在衙署共事的時候,仿佛是熟悉的陌生人。

朝露而今依舊在學館裏授課, 學生們對她的依賴和信任是越來越大,遙城裏也是越來越多的人都知曉官學裏有個蕭夫子,不僅是在官學的學堂,有時行在大街上,朝露都能感受到周圍人對她散發的善意,也是在這個時候她才會覺得自己並不是一無是處,來到了遙城兩年,終於是有了自己的一份寄托。

這在旁人眼裏也或許只算是小事,但她並不這樣認為,所以她愈發將自己的心力留在學館的授課上面,以致能留給肖晗的時間也是越來越少,小心眼的男人也是逐漸心生不滿,終於是忍不住出口。

“昭昭現在似乎比孤還要忙?”

天氣早已入冬,遙城已經下起了鹽粒般的細雪,她自來身子單薄,哪怕食補過後,胃口也是時好時壞,尤其遙城的冬日物資本就匱乏,吃食就會變得尤其的單一,朝露倒也沒有抱怨,已經習慣了這裏的她如今早就是一副‘既來之則安之’的態度。

只是肖晗見此不免有些心疼,一副纖薄的身子本來就弱不禁風,而今冬日穿的厚重,她一張臉就掩在厚厚的衣物下,看起來真的就同巴掌一樣大了。

朝露聽著肖晗如此說,也是無奈的點點頭,看著眼前碗碟裏已經重覆了幾日的菜色始終提不起什麽興趣,她挑著自己喜歡的吃著,嘴裏含含糊糊的說著這些日子來在忙碌的事情:

“現在已經立入冬了,等來年便是春闈了,我們學館這次有好幾個學生都會參加,若是能榜上有名於我們學館和遙城來說都是好事,那我既身為他們的夫子理應要多關心一些他們的。”

遙城的官學不比別處,學子本身就是良莠不齊,還別提他們進學館開蒙的時間已經比別人落後一大截,但朝露心裏一直記掛著這事也是時間緊急,所有的精力都用在那幾個學生的身上。

朝露有一下沒一下的挑著盤裏的菜,自然沒註意到對面肖晗的神色,默了半晌才聽他又重新開口。

“那昭昭既能關心別人,何以就不多關心關心孤?”他放下筷著看著她,一臉委屈的樣子。

遙城不比在京城的內廷,屋裏能燒熱熱的地龍,再不濟還有禦用的紅羅炭能用,這裏的冬天除了能將門扉關的死死以阻絕外面刺骨的寒風外就只能靠自身的熱量來活著了。

只是肖晗是太子,他所住的這處別苑雖說也沒有通地龍,但宅子卻坐落在城裏的最東邊,若是那日天氣好,大大的太陽能曬到這裏一整個白天,到了晚上的時候屋子裏也不至於會涼到刺骨的程度。

這也是為何朝露現在能有閑情逸致一邊同他說,一邊不緊不慢的挑著菜吃著,屋內氣氛原本很是和睦,只因肖晗突兀的問了這一句後,讓朝露楞在那裏,口中的東西都一時忘了咽下,就這樣含在口裏看著肖晗,不知在想什麽。

事情說起來也是讓人覺得好笑,兩人而今雖說都是同在遙城,距離也並不算遠,卻也不是時時都能見面,肖晗白日需要同裴劭在衙署裏轉圜各種關系,密切關註關外蠻子們的動靜不提,朝露也要忙著學館裏的各種事情,說的好聽些兩人都同在遙城,但真要論起來,二人實際上也是聚少離多。

朝露自然是聽懂了肖晗的意思,也明白他潛藏在字裏行間的含義,就像她之前所思所想的一樣,現在的她還給不了肖晗那所謂的答案。

二人四目相對俱不言語,想必應是心思各異,各有思量。

實際肖晗心裏一直略有微詞,但之前也因為自己過強的掌控欲而致使兩人產生誤會,他不想讓那樣的情況再來擾亂二人如今已經穩定下來的情形,是以現在也只能耐著性子去試圖一點點剖開她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朝露曾說他擅長騙人,而這句話裏也帶著半真半假的意思,他今日處理了太多事情,眉宇間盡是疲憊,又是以這樣委屈的口吻在問朝露,任誰也受不住,看著他這樣,朝露先是回神了一會,有些味同嚼蠟的咽下了口中的飯菜,眼神裏多有不自然,躲躲閃閃的:

“前些日子也不知是誰逼著我說了那麽多羞人的話,沒想到這會竟也學會惡人先告狀了。”

他無聲的笑笑,果真是當了夫子見識的多了,變得更加伶牙俐齒不說,連反應都活泛了不少,不僅學會了避重就輕的回答,還學會了顧左右而言他,他索性也跟著裝傻,雙手置於桌上,一副好整以暇的姿態看著她,故作忘記的樣子看著她問:

“前些日子?孤都快忘了上次見你是什麽時候了,都說了些什麽?昭昭可還記得?”

“……”

朝露不言,在他如此厚顏的影響下她也練出了厚顏的這一本事,那些酣眠耳熱中說的話,就算記得又有誰真的會說出來,她聽出來他是在揶揄自己已經許久沒有過來的這件事,她必須要承認,除了學館的事情的確讓她分不開身以外,她也的確是有些在躲他。

既給不了他想要的答案,又不能真的義無反顧的同他離開,甚至每每在他問這個問題的時候她都不知該如何揭過去。

有種被人猜中心事的感覺,尤其還是在他的面前,她自知理虧,並未去辯駁,借著挑菜的動作躲開同他直視,只語調在不知不覺間已經軟了下來:

“我若不夠心系你,今日便不會來了……”

不是撒嬌的口吻,是帶著點責怪的語氣,聲音小小的就像在嘀咕,話也說的有些委屈,就像她話裏說的那樣,若不是因為愛他,又怎會任由他那樣欺負自己,或溫柔,或兇狠的,或柔情,或淩厲的,朝露都不曾拒絕,不就是因為愛他所故才會如此。

而至於那些內裏的緣由她並不想為他所道,說不出來什麽前因後果,真要細究,還是要歸咎於這樁感情的本身。

她的心防還沒徹底放下,顧慮和阻礙依然存在,如若兩人暫且自欺欺人的就這樣相處著也無傷大雅,但今日京城又送來新的信,內容依舊是在催促他回的,那掩蓋在黑布之中正在瑩瑩發亮的東西已經按捺不住自己了,就像春夜裏那即將破土而出的嫩芽,懸崖縫隙中艱難求生的種子,已經阻擋不了,它即刻就要出來了。

他喉結無意識的動了動,終於是問出了口:

“既如此,那你為何一直都不肯回答孤的問題?”

她故作沒聽明白他話裏的意思,擰著眉頭假裝思索,嘀咕道:“每次見面你都有許多問題要問我,問的多了我也忘說的是什麽了。”

看著她這會的神情,肖晗都不用過腦就能知道她還在回避,也沒想同她繼續糾纏,他開始試圖從別的地方迂回漸進:

“既忘了,那孤便不問了,”擡眼便看到她面前的碗空了,手裏的筷著又沒往碗裏繼續添菜,肖晗自如的替她夾了她愛吃的菜放進去,嘴上也是狀似無意的問起“聽說裴劭近來同江表妹走的很近?”

難纏的話題也就此錯開,她自是喜聞樂見,笑著點頭,自然而然的接過這個話:“是呀,聽表姐說,等遙城的事畢了,大哥便會送她回家,接著再回京去請示舅舅派媒人上門。”

裴劭同江瓊兒這兩人自從確定心意之後便對這些事毫不避諱,坦蕩大方的在外人面前表露對彼此的愛意,緣分是種很奇妙的東西,當初兩人同在一個屋檐下的時候從未見過面,即便後來在江南時對彼此互生情愫之後也因為種種緣故因而錯過一年,但這似乎就是命定的緣分在此,誰都不會料到兩人會在這偏遠的遙城再次見面,最終確定對彼此的心意。

少女心思細膩,常常有感而發,尤其是親眼見證了忠貞不渝愛情後的樣子,更是掩蓋不住羨慕的眼神,語氣裏也就多了絲感慨。

肖晗手上的動作不停,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接著狀似無意的提起:

“那江表妹如今還喚裴劭一聲表哥,也是不知舅舅會不會應允此事。”

她聞言立刻擡頭,看著他急道:“怎會不允!他們二人早已出了五服,且表姐以前從來沒進過京,裴家不說,誰又能知曉兩人是表親兄妹的關系。”

她急急的反駁,下意識的在替兩人辯解,大有一副要因此而同肖晗產生激烈爭論的勢頭。

一頓飯吃的有些索然無味了,他亦是放下筷著,一臉認真的看著她焦急的眉眼,語氣不疾不徐:“那依昭昭所見,也是認為他們可以在一起?”

朝露還沒意識到,就在這不知不覺的談話間男人已經在給她下套,而她似乎還渾然不覺。

“難不成皇兄不這樣認為?”

這屋子裏沒有別人,她大方的看著肖晗,眼神中是充滿了不理解。

肖晗搖搖頭,眼神定定的看著她,頓了半晌才開口:“那既如此,昭昭又為何一直在拒絕我?”

好似突然受到一擊重錘,她當即就楞了神,方才一臉勢在必得的樣子這會不僅唇角翕合囁喏,眼神又開始躲閃,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我們…”她企圖辯解,卻被男人伸手打斷。

“倘若是關於那套兄妹的說辭,你方才就已經回答過了,裴劭和江瓊兒之間就算是表親關系又如何?他們早就出了五服,更不提你我之間沒有絲毫的親緣關系。”

她欲言又止,原本鎮定的模樣這會變得有些手足無措,欲辯無言,可肖晗根本就不給她開口的機會。

屋外是呼嘯的夜風,屋內本應帶著些暖意的,卻因為他此時的話顯的空氣冰冷,窗外的風越來越大,大有甚囂塵上之勢,如同他這會的眼神,他已經很久沒有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朝露了,淩厲之中又收斂著自己的鋒芒,害怕嚇到她又擔心她再次不告而別。

“你離開前所說的那些後果和顧慮,孤已經用兩年的時間去一一掃清和化解,肖旭許妃一黨已經徹底翻不了身,朝堂上也不會再有人拿你我身份作伐,就連朝露公主這個名字在大燕也已經是個可有可無的人,沒人在意,而正如你所言,你已不再是朝露,只是蕭朝朝,如此,還有什麽顧忌?”

裴劭和江瓊兒的事情讓他心急,而朝露一直沒有答案的態度也讓他如今的內心一直高懸,他不想這樣咄咄逼人,亦不想這樣質問於她,但而今情況已經不允他再拖拖沓沓,必須盡快做出抉擇。

朝露捏著筷著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有些發白,剛剛吞下的東西也覺得像是堵在胸口,壓著那口氣出不來又難受至極,她看著眼前肖晗的樣子,腦海中又想起了兩年前在東宮最後的日子,想起了皇後對她說的那些肺腑之言,也想起了肖晗那無力耷拉在她肩上說的那句“給你男人留點面子。”

她久未發聲,就這樣看著他,蓽撥的燭火被漏進來的風掠的左右晃動,看得人臉都是明明滅滅的,想來,即將會到來一場寒涼的夜雨,遙城也會因此變得愈發寒涼,她手中早已沒有任何東西,但指節卻發了白,是在用力壓抑自己的情緒所致,寒風闖入,她的後背一個瑟縮,終於是不願再壓抑了。

又緊了緊雙手,忍著顫意的心情,語氣有些激動的對他道:

“你怎就猜不到我的顧慮是什麽,你不是那麽的算無遺策嗎!”

她突然的發難讓肖晗有些楞怔,噤聲在當下看著她,不置一詞,可朝露卻像是打開了壓抑已久的盒子,在盡數吐露自己的心事:

“你知不知曉你的身份是太子,你知不知曉你太子妃的母家是要於你身份有所助益,你又知不知曉你若真娶了蕭朝朝,你日後或許在朝上連為你身先士卒的人都沒有!我若真的什麽都不管不顧就這樣同你在一起,那才不是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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