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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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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4 章

朝露的記憶中她好像已經許久都沒哭過了, 或許是為了證明自己有所成長,離開京城之後在前往遙城的路上顛簸時,一路都算不上太順利, 白日要躲避山賊匪盜的,夜裏還要擔心飛禽走獸, 日夜難眠不說,腦中還要隨時保持極致的清醒, 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疲憊過了, 連哭這種情緒都沒時間來醞釀。

除卻當初迫不得已離開肖晗剛來遙城的時候,因為過於思念他,每每在夢中相見, 醒來後枕邊都會濕一片外, 別的時候,她真的沒再哭過。

也不知今日是出於什麽緣由,方才在錢府別苑裏, 兩人就這樣面對面時,她的情緒都不像在此時這般波瀾起伏, 是夢境中的意像成了現實, 看到他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還與自己無理的攀扯, 沒有爭吵,沒有諷刺和挖苦, 兩人就這樣尋常的相處時,她這會竟會覺得眼眶發熱,喉嚨發緊。

“是表哥?你方才見到他了?”江瓊兒有些不敢相信這所謂的緣分,話裏話外都有些懷疑。

“他打你了?還是掐你了?”說完她趕緊拉過朝露, 先是將兩只衣袖往上輕輕一捋,白皙滑膩, 除卻一串紅紅的珊瑚珠子外別無他物,沒有受傷,想起方才說過的話,又急匆匆拉下她的脖頸要去看還有沒有旁的傷口。

猜到她要做什麽,朝露及時制止,邊說:“他沒有為難我,我們什麽也沒做。”

之前她臆測,說再相見肖晗恐會將她掐死的話被江瓊兒聽進了心裏,又看到她自回來後就一副黑臉,誤以為今日見面肖晗定用了些特殊的法子來折辱她。

她聽後吐出一口氣,眼神有些埋怨:“但你這樣子,像是他把什麽都做了。”話裏沒有責備,只有對她的關心,但也不免在心喟嘆,似乎是知曉她如今情緒有些低落的緣由。

朝露垂眸不說話,想到方才肖晗那有些無賴的所為,還是不免輕擰秀眉。

已經愈發具備上位者姿態的他說話語氣中的不容拒絕程度也隨之加深,他一邊漫不經心的整理著袖口上的藥油,也沒去擦拭,只是將蹭在手上的繼續揉散,嘴裏一邊面不改色的對她說:“那就說簡單一點,孤來此地是為了朝廷,也不欲高調,你若同孤在一處時一口一個尊稱,那旁人會怎樣想?”

她有些不明他口中的好話,反問:“我為何要同你一處?”

“因為孤今日幫了你大忙,你說過不想欠孤一個人情,所以孤方才短暫的想了想,如今身邊什麽都不缺,就唯獨缺了一個侍墨的丫頭。”

聽到這裏,朝露已經有些壓抑不住了,她反駁:“但我可以用旁的東西來還。”

肖晗搖頭,衣袖也在這時整理好,擡頭看著她那熟悉的慍怒的神色,不緊不慢的繼續說:“你又不是不知曉,孤這人向來喜歡挾恩圖報,你若不願,我有的是法子來讓你答應。”

這一幕好像回到兩年前,他借著秋獵受傷的由頭也讓自己妥協,只那時是自己無法拒絕,而這次除卻是要回以他相助自己的恩情外,還出於什麽別的緣由她自己也說不明。

心裏想的是要忘記他,遠離他,但真當他出現在眼前甚至提出無理的要求時,還是不忍心拒絕,朝露事後也思慮過自己這種行為,大概就同飲鴆止渴的意思差不離,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也是給了自己一個充足的理由。

“那你答應他了?”江瓊兒這次沒太大的驚訝,平平靜靜的問。

朝露點頭,說:“他就像有備而來,我說出所有能拒絕的理由,他都能給我輕輕揭過去。”

也是不得不答應的另一個原因,肖晗這次就像做了萬全的準備,堵住她口中每一個借口。

“我已經讓李徵找好了能替你的夫子,這些時日你且安心跟在孤身邊。”

“至於你那學生,我也讓盧緒派了人過去看著,必不會發生你所擔心的事情,如此,可還有別的問題?”

至此,她已經提不出任何的反駁,除了點頭也只有點頭了。

“昭昭,我怎麽覺得表哥這次是另有目的?”江瓊兒欲言又止,也覺出肖晗此行的目的不純。

但朝露不允,前車之鑒告訴她,肖晗這次的目的只能是來巡邊,兩人之間除卻上下級關系外沒有任何別的可能,她及時打住江瓊兒的話,立正言辭的表示自己同他只有上級和下屬的關系,沒有任何的男女之情。

江瓊兒聽後搖搖頭:“你又怎知不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他是山巔之花,我是溪澗之流,再如何落也落不到我這處來,表姐真的不是看多了話本子才愛多思多想?”

她別別嘴,小聲嘀咕:“只希望真的是我多想了罷。”

皇伯母曾經說過的話如今依然言猶在耳,他們本就不是一路人,山巔之上的東西怎能沾染凡塵,而唯有分開的結果才對大家都好,如今他依然是帝後看重的太子,依然是大燕的儲君人選,這些都是她曾經阻礙過的東西,但隨著她的離開這些東西又重新回到他手上。

朝露不是一個傷春悲秋的人,既來之則安之,也知曉肖晗不會一直在這遙城待下去,他終究會離開,會回到屬於他的京城,就算他真的有什麽別的想法,這短短數月的時間裏也翻不出什麽浪花來。

原以為他說的侍墨就同之前在宮裏那般,整日候在東宮的書房,等他回來有折子和奏本需要批覆的時候在他跟前隨侍左右,不想這次卻要日日跟在他身側,同他一道進出府衙和軍營這些地方。

“你只說讓我來當侍墨丫頭,沒說要同你日日都在一處!”

因著他之前的要求,說這裏是遙城,且兩人如今已經沒有兄妹關系,不論是殿下還是皇兄的稱呼都不大適合,而為了方便行事,他們如今只是來遙城的一名普通官員和侍墨丫頭,這樣的關系不適合用宮裏那套稱呼,所以人前朝露還是依著規矩喚他一聲大人,人後卻依舊我行我素的用你我相稱。

似乎只有這樣,才能掩蓋她心裏依舊還拿肖晗當愛人的那種隱秘想法,她在刻意掩蓋自己真實的想法,不止是稱呼上,還有行為上,一直都遵循著應有的男女之間的距離,說話始終垂著眼皮,不多話,不多問,肖晗問什麽她便答什麽,規規矩矩,從不逾矩。

只有在今日,隨著肖晗走了好幾處地方後才沒忍住問出了口。

肖晗聞言回頭,看著身後她一副不情不願的樣子才覺得是熟悉的,他挑了挑眉:“難道你現在做的,不是侍墨丫頭做的事?”

朝露心思一跳,想了半瞬開口:“我在宮裏侍墨的時候,也不會日日同你在一處,如今還要四處奔走。”

她而今在遙城也算一張熟臉,眾所周知她現在還是獨居,倘若就這樣和他同進同出的,想必不出半月周圍的就會有議論的聲音了。

肖晗看了她一眼,沒多理會,回身繼續往前走,她眼見不妥趕緊追上,就聽他聲音從前面不鹹不淡的傳來:“從前是從前,如今是如今,從前孤三天裏批覆的奏本還沒有如今一日的多,而如今的你也不是在東宮等著孤回來,倘若因為你不在,孤有什麽事是需要立即辦到的該如何?所以,你必須一直待在孤身邊。”

這話聽起來似乎合情合理,朝露找不到理由來反駁,且他這次來遙城身邊也只帶了一個盧緒,行事能力毋庸置疑,但就是腦子不若瞿恒那般靈活,肖晗給他安排的事情要用上比瞿恒多一半的時間才能完成,無法,他手邊沒有可用之人,朝露也就沒了拒絕的理由。

兩人今日要去衙署,李徵來了遙城快三年,三年裏他為遙城做了什麽功績,遙城又有什麽改變,這裏的百姓和軍營現如今是個什麽樣子,都是肖晗需要一一了解的。

朝露今日一直跟在他身後,看著他在李徵的帶領下同遙城當地的官員的了解遙城而今的境況,他說話的時候並不多,大多時候都是在聽對方說,一邊翻看手中的東西,間或擡頭問兩個問題,只是尋常的動作和表情,卻能將對方問的兩股戰戰,啞口無言。

治理一座城池本就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遙城之前因為戰亂的緣由而頻繁更疊官員,是以之前常常出現的就是上一任來此的任職的京官才上任不足半年就因為同關外蠻子發生沖突而亡,下一任上任又不及時,致使遙城許多年都處於一種混亂的局面,直到李徵來此才逐漸改變了現狀,至少他的穩定也是而今遙城安定的重要因素。

肖晗今日見面的官員都是男子,想到她身為女子待在一邊多有不妥,肖晗特意讓李徵選了一間帶碧紗櫥的屋子讓朝露在裏面候著他,遙城的屋子不若京城裏修建的那般精致,就連衙署也是,是以就顯得這唯一一間帶了碧紗櫥的屋子是那麽的難得。

外間的人一直在交談,肖晗總是輕飄飄的三言兩語就將人問的期期艾艾,那些問題犀利又直白,但卻又是實實在在為遙城著想的事情,朝露百無聊賴的聽了一些,大多都是遙城同關外蠻子的事情,說到嚴重的時候,肖晗低沈的音色中也不免有些淩厲起來。

後面的那些朝露就不大能聽明白了,而今日恰好又太陽,秋日裏的太陽本就罕見,透過碧紗櫥上的隔窗躍進來的時候,還能見到在光裏顫抖的塵粒,光線曬的人有些困倦,朝露在床邊尋到一處桌案,細數光線裏顫顫巍巍的塵粒,眼睛不知不覺間就這樣闔下了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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