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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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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7 章

朝露自十歲起就被肖晗帶入了宮中, 皇後直到這會都還記得,彼時不過十九歲的肖晗,拖著一身風塵仆仆的身子領著面黃肌瘦同樣滿身風塵的朝露就這樣莽莽撞撞的到了鳳棲宮內。

兩人都是剛從西戎的戰場上回來的, 縱使身上的傷勢經過一路來的治療已經恢覆的差不離了,但自傷口結痂處散發出來的淡淡血腥味依然存在, 因為趕路的緣故,兩人身上皆是風沙。

朝露被他護在懷裏還要好些, 肖晗卻是每一根發絲上都沾滿了塵土, 毫無東宮主人的矜貴可言,饒是如此,他回宮的第一件事就是直奔這裏, 懇求父皇和母後留下他身邊的朝露。

帝後當即沒有表態, 畢竟皇家要認女兒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宗祠,欽天監, 禮部諸如此類地方,都需要以此去平衡個中關系, 夫妻兩人面面相覷, 看了看滿臉疲憊之色的長子, 又瞧了瞧那一旁怯意生生,面黃肌瘦的小女孩。

拒絕的話是說不出口, 從西戎傳回京的消息中,肖晗剛經歷過九死一生的磨難,隨同的大軍甚至一度以為他會就此永遠留在西戎那片土地的時候,突然傳回他獲救的消息。

縱使是將皇家臉面看得極重的天子, 此時也下不了心來拒絕,也好在肖晗懂得進退有度, 看出兩人為難的同時也出於自己的考量,提出不需要將朝露上皇家的玉牒,只需給個有名無實的公主頭銜,再好好養在宮內就好。

這退讓來的實在合乎常理,既沒有那麽多繁瑣的流程,又能順了肖晗的心意,不過就是個公主的稱呼,宮裏地方大養個小女子綽綽有餘,更何況,還是於肖晗有救命之恩的女子。

只是那時的皇後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彼時的肖晗不讓朝露上皇家的玉牒,是否是早就想到了會有今日?兩人若當真不是兄妹,但如今又在同一份玉牒上,又怎可能排除萬難的在一起?

就像她此刻已經發現兩人存在男女之間的感情,想用‘兄妹’二字來束縛其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也是直到這會,皇後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也不知當時的肖晗是有心栽花,還是無心插柳,總而言之,目下的肖晗若真想同朝露在一處的話,除了用身份地位來約束以外,還真就沒別的理由了。

也是在察覺到肖晗沒有一點想要放手的意思後,皇後才細思到了這個問題,但也無妨,眼下肖晗壓根不在京中,只要在他回京之前將朝露的婚事落定,饒是兩人有再深厚再堅不可摧的感情,也抵不過一句太子強搶臣妻的流言。

是太子求來的頭銜又如何,而今她偏要將這能作為肖晗絆腳石的東西給親手除去。

皇後的話讓她有些楞怔,好半晌才聽到她回話:“可,可昭昭對大哥並無男女之情,若…”

話還未說完,就被皇後個攔在半截,是毫不在意她的擔憂,已經都想好了應對之策:“可本宮瞧著你倆卻甚是般配。”

眾所周知,裴劭是文官,不擅馬上功夫,去歲卻是為了能照顧她也下場去參加了秋獵,再之後就是因為裴蘊時常進宮的緣故,兩人或多或少都避免不了的接觸,也是恰到好處,每次遇上皇後的時候,裴劭都是一臉溫潤又耐心十足的在同她交談,這些都被皇後看在了眼裏,也成了裴劭同她‘般配’的證據。

朝露聽後想要據理力爭,想同皇伯母解釋這些事情根本就不能說明大哥同自己是有男女之情的,但伯母不聽,甚至還反倒勸說:“昭昭你是當局者迷,就說前兩日阿蘊成親,行大禮的時候你差點就摔倒,若不是阿劭及時扶了你一把,怕是要當眾出醜了。”

這理由著實牽強了些,朝露還欲再辯,只這次還未輪到她開口,皇後直截了當的給她斷了所有的後路,她慈祥的看著朝露,保養得體的臉上瞧不出多少歲月的痕跡,她本就只是肖晗的姨母,進宮來就是為了照顧肖晗,全了裴家的體面,而今面對她這個最大的‘變數’自然是不願意妥協的,她依舊保持著得體的微笑,甚至還伸手撥開了朝露鬢邊因微風拂亂的兩縷碎發,如同在替肖晗撥開她這個麻煩似的。

“昭昭,你同皇兄本就不是一路人,他是太子,日後的太子妃自然是要能於他在各處都要有所助益的,本宮之前就說過,門當戶對才是太子挑選太子妃的唯一準則。”

“但你不同,你既有了公主這麽個身份,就不愁沒個好人家,你也算是在本宮膝下長大的,婚事上本宮必不會虧待你,裴劭是裴家日後的家主,如今聖眷正濃,頗的聖上器重,你們又有青梅竹馬的情誼在,阿蘊也一直都喜歡你,若你成了她嫂子,日後連妯娌關系都不必擔心,左右本就是一家人,如今不過是親上加親罷了。”

皇後這話說言辭懇切,發自肺腑,雖並未明言點出,字裏行間卻已經在向朝露暗示她已經知曉他二人之間事情,沒錯,身為肖晗母親的我,知曉我的孩子如今愛上了你,但我並不祝福也不允不看好這段戀情,甚至還為了阻止你們繼續在一起,我會將你許配給肖晗最信任,最要好的兄弟。

肖晗如今身為皇子,肩負重任,再如何荒唐,再如何不顧一切,也不能奪臣妻,不能罔顧人倫的同你在一處,畢竟你只是他在漫長人生路上的一個微乎其微的路人,你們不是一路人,就算強行湊在一處也不會有一個好結局,不能因為一時的迷失而徹底的走錯路,我要將你們還未真正錯到離譜的時候,及時將你們拽回來。

這些未能言明卻又事實存在的話朝露如今聽明白了,皇伯母今日的目的不是真的為了詢問她關於及笄之後的想法,以及真的有無心上人,就像江瓊兒說的,肖晗不肯乖乖聽話,那就只有從她這裏入手,是以她今日的目的很簡單:

“所以,本宮打算在你及笄的那日將此事公之於眾,你同阿劭本就有感情在先,待此事一過就先走六禮,本宮再去讓欽天監算個良辰吉時,若是剛好在你皇兄回來時便再好不過了。”

哀莫大於心死,親眼看到心愛之人被許配給別人的那種感覺才最是深刻,肖晗做不到斬斷,那便由她來。

她滿臉笑意的自說自話,用最溫柔的語氣來說著最殘忍至極的話,全然不在意沈默寡言的朝露,皇後說的沒錯,裴劭同朝露本就有著年少微時的感情,如今裴劭年歲漸長身邊還沒有個知冷知熱的人,同朝露的這場婚事,是大家都喜聞樂見的,而於皇後而言,既能將朝露至於眼皮底下牢牢看著,又能用裴劭同肖晗的情誼來牽制住肖晗的所為,這一舉多得的事情,又何樂而不為?

也是不知皇後的如斯計劃究竟是如何成行的,距離裴蘊婚事才過去了沒幾日,皇後就心思縝密到這種程度,將所有的事情都安排的妥妥當當,甚至還猜到裴劭的不肯配合,提前就向皇帝告了假,將他拘在府中,只待月末朝露及笄的那日才會出來。

此前所有擔心的事情都沒有發生,整件事就這樣平平靜靜的被處理了,朝露也無力反抗,肖晗這會已經到了北地,京城與北地相距數千裏,就算這會就讓瞿恒將消息送出,肖晗快馬加鞭趕回也無濟於事,也是在這時朝露才感覺到了深深的無力。

同肖晗這場沖動的愛情似乎真的要落在這裏成為兩人最後的結局,她目下除了接受之外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所有的希望都給予在肖晗身上,而他現在正一無所知的在北地的城池裏忙碌著,甚至不敢去想當他回來之時聽見自己已經同裴劭定親的消息會是怎樣的反應。

疫病中那被困囿的感覺又卷土重來,像是失了七竅只剩一個軀殼的她整日坐在庭院裏發著呆,她沒有眼淚,也哭不出來,就這樣失神的看著北地的方向,又撫摸著腕間那帶著體溫的珊瑚珠子。

很是奇怪,在接受這段感情之前她沒覺得自己有多麽的多愁善感,傷春悲秋,甚至在做一些決定的時候反而顯得果斷幹脆,感情這東西啊,真的好奇怪,竟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改變一個人的性子和想法。

她忽然有些懷念起了一年之前的自己,如果沒有愛上肖晗那如今是不是兩人就不用再受這份苦楚,她不用飽嘗分別之苦,肖晗也不用體會被所愛之人背叛之痛,他的親緣淺薄,若是再經歷情人的背叛……

裴劭也同樣被困囿在裴府,兩裴蘊嫁做人婦不能再同之前那般隨意進宮,一腔的心事沒了人訴說,她就快把自己給憋壞了。

有口不能言,有話不能說,這感覺就像溺水,胸臆明明就有充足的力氣去掙紮卻偏因為是在水裏的環境下而不得不憋屈。

也就是就在她最無助的時候,朝陽殿來了一位客人,一位她盼望,卻又害怕的客人。

理所當然,瞿恒的留下就是為了給兩人充當信使,既他能在此時過來,說明是在北地的肖晗終於又有了新的信送回,這次的信明顯比上次更有了‘北地’的味道,薄薄的紙已經從寒冷的地方過來,紙張都有些微微發潮,溫度低的地方聽說連墨汁都會凍住,朝露能從信上的字裏行間看出是他在寫這封信的不易。

明明能寫一手好字的他,偏在這封信上頻頻出現不合時宜的墨點以及字的不規則走向,不知是不是因為邊烤著墨汁邊寫的緣由才會如此。

她唇角帶著笑意,還是和從前一樣的用小刀小心裁開,慢慢的展信見之後再細細的品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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