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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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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8 章

京城裏已經開始入夏的時節了, 肖晗終於緊趕慢趕的到了北地,每年例行替父皇巡邊的事情他已經做了好些年,按理說應該早就習慣這樣的日子, 但自心裏有了能讓他牽掛也牽掛他的人後,今年的巡邊就顯得不是那麽習慣了。

兩人的通信是由他開始的, 離京之初,方距京城不過幾百裏的時候他就按捺不住的給她寫了第一封信, 雖說見字如晤, 但有些素日裏說不出口的話,借著一張薄薄的黃紙說出來,好像並不是什麽難事。

就在離京的前兩晚, 他就覺得自己已經將今年一年的情話都說予了她, 但幾日不見,又覺甚是不夠,於是在第一次的信件中, 他不僅敘說了自己這一路上的所見所聞,所歷所故, 更重要的還是將自己那無法掩藏的心意給大膽的說了個遍。

知她面皮薄, 即便不在身邊也能猜到她看到信時那羞怯的樣子, 也知她不似表面上看起來的那般聽話,只要他不‘強求’, 她便可以不予回應,於是他索性‘強勢霸道’到底,讓瞿恒在將信送到之後就留在朝陽殿,‘親眼’看著她寫下回信。

也難怪入仕之人終其一生都在追求‘權利’二字, 權利真的是個好東西,能讓遠在行路途中的他依舊能收到來自京城的信, 沒有讓他失望,面對他如此無賴強求的行徑,她終於還是妥協,那些裹滿了蜜糖能甜膩的讓人受不住的話也能透過這薄紙傳到他的耳裏,甚至還帶了一幅畫,一副暗含了兩人名字的畫。

肖晗和朝露。

此前兩人尚在一起之時,每當親密以致情濃時分,在他的‘威逼哄騙’之下她都不願承認這兩個名字間存在的種種聯系,那時候她靦腆羞澀,什麽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晗露共存這種話她是決計說不出口的,但愛意能改變的事物太多太多,如今的她已經能漸漸褪去青澀同他一道‘荒唐’了。

看信時的肖晗始終唇角帶笑,眸底濃烈的愛意毫不掩蓋。

離北地越近,路途越是難行,先前在信裏同她提到的餐風飲露不過是他弱化後的形容,真正的北地又何止於此?寸草不生的土地上全是嶙峋的利石,膈著人腳下磨滿了血泡,白日午時的太陽能讓你看不清腳下的路,夜半的野獸哀鳴同樣能讓你坐立難安。

他沒在信裏提到這些苦難,反而會因為她這封滿帶甜糖味的信而忽略掉身體上的不適,就連心裏都泛著甜,遺憾的是越是往北地走,他就越不能掉以輕心,野獸的夜襲,草寇的尾隨,任何一個不慎都能讓疲憊的大軍經受一次不小的沖擊而致這次巡邊受影響。

回信的時間自然是沒了,在抵達北地前,每當一種叫做思念的情緒在無盡泛濫之時,他就會一次次的撫摸那信上的一筆一劃,想像她正坐在朝陽殿的書房裏,夕陽撒了她滿身的微光,而她則是心無旁騖,只一心一意在寫著回信的時的樣子。

他提著一顆警惕慎重的心,揣著要好好完成這次巡邊以便能提早回去的念,歷經數日的艱辛終於是到了,在耐著性子將大軍安置好,又處理好一堆瑣事之後,才終於又能提筆寫第二封信了。

“昭昭,見字如晤…”

“聽說殿下在寫的時候,有些心急,那墨汁都尚未化開,短短幾個字就寫廢好幾張紙,盧緒看不下去又在硯臺下面加了一點火苗才將那墨汁融化。”

信還是由瞿恒送到朝陽殿的,憶起隨信而來的這麽些趣事,他覺得公主應該是願意聽的。

“殿下已經好幾年沒去過北地了,聽送信回來的人說,不僅是城防布局,工事修築,亦或是士兵的操練,殿下這次都是親力親為。”

朝露還在細細的讀著肖晗的來信,知曉這東西的來之不易後是越發不舍得讀了,她讀的很慢很慢,耳邊間或瞿恒會說上那麽一兩句。

憶起離京之前他曾說過,說不知這次的巡邊會用多長的時間,更是不知何時才能回來,唯一知曉的是若能順利的完成又平安的回來,或許能得到皇伯父的青眼。

北地邊城一直是大燕抵禦戎狄來犯的重要邊關,心腹要害之地,此一去若能換來北地數年的安定,他在朝堂的威望自會高上一層,如此一來,那同她之間的可能性便會多一份有望的餘地。

朝露細細的讀,心裏是在密密的疼,因為皇後已經在著手準備她及笄的事宜,慈祥的皇伯母已經替她做好了決定,及笄那日就會當眾宣告她同裴劭的婚事,等到肖晗在北地的事畢回來之後,只怕已經是‘從此蕭郎是路人’了。

“殿也下知公主等的急,盧緒帶話回來說殿下一到那北地就急著給公主回信,就現在公主手裏看著的,都是殿下匆忙之中寫下的……”

他這次寫的要比上一次多多了,說的最多的還是同瞿恒方才說的一樣,朝廷已經多年沒派人來北地了,這裏天高皇帝遠,官員做事多有懈怠,許多的事情都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一墻之隔就是戎狄,肖晗不敢輕舉妄動,除了日日兢兢的補缺和完善外別無他法。

肖晗的賢名在大燕中是有口皆碑,北地的百姓見是他來也自當擁護,只事情繁瑣覆雜,想來一時半會恐回不來了……

信的最後,循著常例還是說了一通有的沒的話,說朝露給他帶的那信和那幅畫是能支撐他在漫漫長夜中繼續堅持下去的理由,讓朝露在宮裏好好照顧自己,若又棘手的事情處理不了的,可以去東宮找瞿恒。

朝露眼淚發酸,喉頭發緊,思念的情緒湧上來也就罷,偏他這信來的不是時候,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深入肺腑,讓人覺得他而今就像立在眼前捧著自己的臉頰在深情的說著這番話。

她吸了吸鼻子,抽回了那已經到鼻尖的熱意,瞿恒還候在一旁,等著她給肖晗回信,她有一腔想說的話,卻終究不能落於紙上罷。

實在是同上次收到信時的樣子判若兩人,瞿恒沒忍住問了兩句:“公主可是有何難處?”

“嗯,沒,可能最近暑熱漸甚,又開始苦夏了。”

瞿恒不懂為何女子一到盛夏就愛苦夏的原因,只知道這會他要等著朝露將回信寫好趕緊送往北地,朝露見他沒有要走的意思,知曉他的目的,正好,她也需要用這封信來穩住肖晗,好讓他相信她在京城過的很好,沒有受委屈,沒有生病不妥,讓他不必擔心自己,好好留在北地巡邊,等事情一畢兩人自然就能相見了。

是以,她這次的信寫的很是平淡,沒說皇後要替她準備及笄的事,也沒提同裴劭的婚事,只緩緩交代了自己近期在京城的所為,未免他多想,信的末尾還甚是調皮的同肖晗玩笑了兩句,她寫:

“知皇兄如今在北地忙的無法分神,歸心似箭,只願北地事務皆畢之時,表哥仍能不改初心,一路順遂,得償所願。”

她緩緩寫下這句話,既害怕他知道真相之後會恨自己,又怕他提早知道又會不顧一切的回來,而上書所言的每一個字都是對他的忠告和勸諫,只希望這個殘忍的事實真相越晚傷害他越好。

將紙張小心的卷好,未免一路上紙張會受潮將字跡弄花,瞿恒這次準備了一個竹筒,細致的將蓋子蓋好後,又一臉遲疑的看著朝露問:

“除了信上所書,公主可還有別的話要帶給殿下?”

她搖搖頭,要說的都說了,怪只怪兩人緣分淺薄,他日後有更好的路要走,而自己於他除了絆腳和讓他名聲有損以外,一無是處,沒有助益,沒有顯赫的家世,就連在一起這樣簡單的事情也遮遮掩掩偷偷摸摸。

瞿恒還有些欲言又止,神色已經同他之前剛進來的時候大相徑庭,他躍躍欲試,好幾次看向手裏的竹筒,想去解釋又恍惚想起之前肖晗說過的一句話:“昭昭最愛藏心事,若是發現什麽不對,就要及時向孤說。”

他瀲眉收回思緒,沒在問那已經落回肚子裏的問題,正當思索要不要將公主今日的反常一道隨著信件送出的時候,一不小心就撞上了來人。

“哎呀!”

是朝露身邊伺候的盼夏,這名字取的很是襯人,夏季天氣熱烈,盼夏的性子也如這驕陽,風風火火,這會被不看路的瞿恒撞翻了手裏的東西,眉頭一皺滿臉的抱怨:

“瞿總管怎也不看路呀。”

性子急躁了些,出口的話也不免沖了幾分,沒等瞿恒回答就兀自蹲下去整理灑落在地的東西,瞿恒心有愧疚,嘴裏連聲道歉,也蹲下同她一起撿,是一幅幅畫好的圖樣,瞧著是用作繡花的花樣的,紙張散落在四處,有些還掛在一旁的樹枝上,他一縱身就摘下其中一張。

“是尚服局又要給公主添新衣了嗎?”

時值盛夏,各宮都在準備裁制新衣,瞿恒也沒放在心上,隨口問了一句,卻不想,小丫頭一聽這話一改方才的不悅,反倒是開心的朝著他說:

“瞿總管見過那宮的主子這時候才添新衣的?這些呀是皇後娘娘親自遣人送來給公主挑的。”

他眉頭一跳,是覺出了什麽來,尚服局的確不會在這個時節才來裁制新衣,他順著話往下問:“那是…?”

盼夏正攏著手裏的圖樣,將紛亂的圖紙一張一張的疊好重新放回托盤,之後才朝著瞿恒說:“瞿總管是一直都在東宮,有些事不知曉也是自然,皇後娘娘看重我們公主,準備月末公主及笄那天替公主挑夫婿呢。”

“此話當真?”腦中警鈴大作,為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他確實不怎麽出過東宮,沒聽過這消息,而此時驟然聽到,只覺得腦仁有些生疼。

“奴婢怎可能用這樣的事情說謊,喏,瞿總管你看這圖樣就是娘娘讓尚服局送來給公主挑的喜服的花樣。”

“那姑娘可知,是挑中了哪家公子?”

盼夏噗嗤一聲笑出來,悄悄看了眼前後四周,沒見到什麽人後,才悄悄附耳在他旁邊,小聲說:“有些話是不興說的,但瞿總管既是殿下身邊的人,知道也是無妨的”

話沒有一次說完,答案揭曉前還賣了個關子,她聲音輕快,是在替朝露高興:“瞿總管是知道這人的,我們公主喚一聲大哥,幼年也在他府上待過兩年……”

“是,裴劭裴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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