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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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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章

皇帝用祭祀祈福的行為在表達自己對萬名的關切, 皇後身為一國之母,能思及的地方也就只能在別處,這人手一串的銅錢, 不僅寓意“壓祟”,還能祈願大家在來年裏身體康健, 順遂平安。

誠然這僅僅只是一個帶有‘好意頭’的祈願,並不具備什麽真正物質類上的東西, 但對於精神已經緊繃了一整個冬天的百官來說, 確實是一種精神和心靈上的慰藉。

上位者要善於籠絡人心,帝後的種種所為都是將大家置於心裏的表現。

銅錢剛剛發完的當下,皇後就舉起了面前的酒樽, 邀大家一同共飲, 酒過三巡,殿上的氣氛早就已經熱絡起來,君君臣臣的約束在這種時候也就沒那麽多顧忌, 大家飲下手中的酒後,有些酒意上頭的人甚至在大殿吟起了詩來。

大家像是在等待著什麽一般, 不疾不徐, 不驕不躁, 沒過一會,城樓上的沈悶又厚重的鐘聲響起, 昭示著新歲的正式到來。

隨著三道厚重的聲音鈍鈍的傳來,緊隨其後的就是尖銳刺耳的沖天火光,咻咻咻不間斷的聲音過去之後,就看漆黑的夜幕中綻放了一朵朵的絢爛無比的煙火。

大燕多年來早已墨守成規的習俗, 每年除夕這夜的子時,都會在城門上燃放整整一個時辰的煙花, 眾人俱都在等待這個時機,當斑斕的顏色充斥在整個黑夜中時,大殿裏再次沸騰起來。

壓抑了一整年的心緒在此刻得到了釋放和宣洩,不僅是百官及其他們的親眷,就連帝後也都不禁沈溺其中。

殿內人群烏泱泱的就往最佳的位置湧去,一個不慎,朝露險些就被沖撞,好在護花使者一直都緊隨其後,在她的肩膀剛剛被人撞上身子側了一半之際,那粗糲的觸感隔著衣料都能感覺的到。

“小心。”

周圍的人還在陸陸續續的往前走,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了醉意,也沒多餘的心思去註意這對還處在混亂之中的兄妹。

心裏有異樣在作祟,徹底站定之後,她微微用力掙脫了他的手掌,在外人面前依然秉持著二人應有的距離感:

“多謝皇兄。”

可既然要看煙花,又怎能不繼續往人群中去,這會的分開也只是暫時,等二人徹底匯入了那擁擠的人潮之中時,還是被推靠在了一起。

她身量較小,肩膀抵著他胸口的位置,即便隔著厚厚的衣料都能感受到他強有力的心跳和身體散發出的濃烈的熱量。

這熟悉又令人面紅心跳的姿勢讓她無所適從,即刻就想結束這略顯尷尬的處境,人群又往前面湧進了幾步,她看準了時機,趁著身旁的那人往前走了半步,就想挪到那個空位上去,可男人似乎早已獲悉她此刻的想法,在她還沒來得及往那空隙中去的時候,五指的縫隙中已經被人強勢的穿過,用力扣住。

“你!”她的行動受到控制,隨即就回頭看向始作俑者。

且不說這會是在大殿之上,就說周圍有多少雙眼睛睜著,這會只要有人稍微往低處一撇,輕而易舉就能看見,他們這對名義上的兄妹這會正十指緊扣,舉止暧昧。

“別動。”相較她的緊張,肖晗反而雲淡風輕,除了略微上揚的唇角外,甚至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看向她,目不轉睛的擡頭看著天空,一副沈溺其中的樣子。

面對他的反應,她顯然是生了氣,但礙於在這人影憧憧的當下不能有任何欠妥的行為,除了能在眼神上淩虐他一番外,終究別無他法。

手上掙脫不開,人又被他桎梏在胸前,她既要擔心身後高位上的帝後會不會察覺,又要防止周遭有人的視線突然下落,她情緒緊繃了起來,半擁著她的肖晗自然能在第一時間察覺到。

他手上輕輕一個動作,成功引起了她的輕顫,她霎時就耳尖通紅,秀眉輕擰,但眼神卻是不敢去看。

這男人的心思真是壞透了,明知她這會註意力都在周遭,卻偏還起了壞心眼,竟用小拇指輕輕勾起了他方才戴在她手上的那串紅珊瑚珠子,那繩子有韌勁,被他這樣一勾一放之間就在她手腕上放肆起來。

清脆脆的聲音被這會嘈雜的人聲掩蓋,但那透過腕骨傳來的動靜就像在深夜裏被他細吻時紛亂不堪的心跳。

熟悉的感覺又一次襲上心頭,就在她腿腳又快發軟之際,男人趁著眾人歡呼的當下,貼在她耳側呼著熱氣:

“你越是緊張,別人就越容易看出來,聽孤的,放心,這會沒人能看到。”

說完,甚至安撫似的用手指撓了撓她微潮的掌心。

於是,在這看似眾目睽睽,卻又隱秘晦澀的角落裏,一向持正端方身為兄長的太子一直拽著妹妹的手腕不願松手。

等到肖晗放手的時候,那已經是一個時辰之後的事情了,煙花越來越多,火光愈來愈亮,越是接近子時,大家的情緒越是高漲,察覺到周遭沒人在意他們之間存在的某種隱秘行為,她終於能漸漸放松下來了,直到煙花的末尾,那最大,最亮,最美的煙火綻放在天際,烘亮了京城的半邊天時。

耳畔傳來熟悉的熱意,他貼著她的鬢角,再次說:

“昭昭,生辰快樂。”

這是她第一次對除夕夜的煙火失去了興趣,以至於回去之後,有關於今歲除夕的是所有記憶,都是那聲潮熱的

“別怕”

以及--

“生辰快樂”



而除夕一過,年節這場準備良久的宴席也就終於告一段落,百官迎來了時日不短的一段休沐時光,皇帝也能徹底休憩一段時間。

肖晗昨日就對前來敬酒的百官說過,流民的事情尚未處置妥當,今日還會繼續處理,可當朝露拎著從鳳棲宮帶來的食盒時,也不免驚訝了一瞬:

“皇兄今日真的還留在宮裏?不是說還要出宮嗎?”

因為流民的事情,已經連續處理了多日也未得到休憩的他聽到這話自然沒什麽好臉色,但話語裏還是調笑般的回答:

“難不成是昨兒沒盡興,孤今日沒出宮倒是令你失望了?昭昭到底是有多希望孤日日都在外奔波,可還記得今日是初一,孤也是需要休息的。”

天知曉朝露方才的無心之言僅僅是因為前一天聽見他自己親口說的緣由,所以今日皇後讓她來送東西的時候她甚至還都據理力爭了一番,說他今日在京郊處理流民的事情,沒在宮裏。

她還記得皇後那會的眼神有些覆雜,不知是在打量什麽,思索了良久之後才施施然開口:

“今日是初一,他再不懂規矩也該知道今日是要留在宮裏的,你且先去一趟罷,若真像你所說,就將東西拿回來便是。”

她正在向他解釋方才那句話的緣由,卻冷不丁看到他終於舍得擡起來的頭,接著又看向她手中的食盒時,也是不免皺了皺眉頭:

“提的什麽東西?”

她連忙遞上:“是,皇伯母給你準備的溫補的東西,說你勞累了這麽些日子,也該給你進補進補了。”

“冰天雪地的,一定要你親自來送?”話裏話外能聽出,他語氣裏有微微不滿。

昨日他便想問,偌大的大殿,怎會連個掌事的丫鬟或總管都沒見到,偏要讓她去後殿拿那勞什子的銅錢串,只當時他還有別的事要做,沒來的及問兩人就分開了。

還以為只是湊巧,卻不想今日又碰上,難免心裏存了疑惑,皇後為何三番兩次都讓她去鳳棲宮做事,這等行為,實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不說是他,朝露都有些疑惑,本以為宴席結束後能徹底功成身退她,今日一早就又被宣去了皇後的鳳棲宮,結束了繁瑣勞碌年節的皇後,這會看人的眼神都顯得慈眉善目許多。

她平淡的看著朝露,既不親切,說話的距離又保持的恰到好處:

“年節的事情也辛苦了昭昭了,跟著本宮前後忙了那麽久,這會終於是結束了。”

以為皇後是例行的在問詢,對她這些日子的所為表示中規中矩,誠然如她所言,忙碌了這麽些日子,想休息休息也是亦然,只她接下來的話也讓她生不出拒絕來:

“本宮知曉你這些日子來的辛苦,可宴席雖說結束,但結束後尚還有事務要處理妥帖,這事昭昭既已經參與進來了,何不再多幫幫本宮,做事有始有終,何不將所有事情處置完再回去?”

皇後的理由字字在理,她生不出拒絕的話來,只好應下,宴席是昨晚才結束的,有些東西還未收拾好,殿內又沒有什麽事可做,皇後索性讓她再跑一趟東宮,將給太子的東西給送過去。

她逐字逐句的解釋說給肖晗聽,其實內心裏同樣是犯了嘀咕,不過轉念一想,皇後既有心教,那自己能多學些東西也是件好事,且之前就忙碌了這麽些日子,要是讓她驟然賦閑下來約莫也會不大習慣,是以,也就應承了下來。

肖晗這次倒也沒再說什麽,只看著她被寒風吹的有些透紅的臉頰和鼻尖心難免有些心疼,接過她手裏的食盒,順勢就牽起她的手,往一旁的桌案坐下。

食盒一打開,一碗精心熬制的血燕就呈在最面上,色澤好看,氣味清甜,食盒的最底層放著碳火,所以直到這會血燕都還冒著熱氣。

肖晗伸手小心的將東西端出來,拿起食盒裏的勺子攪了幾下後就直接將碗放在她面前。

“這是皇伯母給你準備的。”她嘴裏說著,伸手推開,明顯是在拒絕他。

可他竟直接將她的手拉過,徑直又把東西推過去:“孤不愛吃這些甜膩的東西,可若不吃又會辜負母後的一片苦心,你權當幫幫孤,吃了便好。”

不愛吃只是其中一個理由,自兩人昨晚見面後他就發現,半月不見,她的身子明顯單薄許多,昨晚抱她的時候就有所察覺,是以這碗血燕也就下意識的直接給了她。

她本來還想就繼續推拒來著,可偏他每次都有冠冕堂皇的理由來勸說:

“你再同孤在這裏耽擱,回去可就遲了,母後那邊你想到怎麽解釋了?”

他一臉的揶揄,猜到她心裏著急,索性又用這個理由來拿捏她。

朝露沒了法子,僵持了半晌見還是沒法讓他改變心意之後,只能硬著頭皮喝下。

皇後送的東西味道自是沒得說,可除卻食物之外的,流入心裏的卻是股甜絲絲的感覺,也是這些日子來朝露能感知到最明確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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