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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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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章

“就好了?”臉上的笑意讓她有些晃眼, 連出口的語調也是一副輕松的樣子,朝露甚少在他身上看到這樣的狀態,像是褪去了渾身的偽裝, 這會的他只是肖晗而已。

她點頭回答“嗯”。

“他怎麽說?”朝露在踏出屋的時候,就順手將門合上, 所以肖晗從頭到尾就沒有進入過這間屋子,和邱老除了嘴上的兩句話外, 壓根就沒再見過, 所以對於方才號脈的結果,只有問朝露。

看著他兩步走過來,順手就抽走了她手中的兩張藥方, 展開來一目十行的看完後, 眼裏笑意更甚:

“總算這些日子沒有白養,雖還是虧損,倒是比之前好了不少。”

他一個人在那自問自答, 看完後又將東西還給了她,叮囑她將東西放好後, 就像來時的那樣牽著她的手腕緩步往回走。

朝露被他一番動作弄的暈頭轉向, 但心裏不禁還是在想方才邱老說過的話, 行路途中就沒忍住的問:

“你和邱老是怎麽認識的?”

兩人年齡差別不小,但相處起來卻像多年的老友, 且聽邱老剛才說的話,好似還有些替肖晗圓說的意味,她這次不想迂回,也學著他直截了當的問。

上山容易, 下山可就難,兩人往回走, 肖晗在前面小心翼翼牽著她,每一步都替她試探過後才走下一步,可她倒好,一門心思都在別處,一雙烏黑的大眼睛看也不看腳下的路,只顧著一個勁問肖晗:

“他甚至知曉我十二歲起高熱的事情。”

“皇兄究竟還告訴了他什麽。”

她難得像這會一樣喋喋不休,肖晗不回答,她就不停的再問,因為沒多註意,腳下踩空了好幾次,幸而有肖晗在前面擋著,否則不知道摔了多少個跟頭。

肖晗這會的面色不似方才那般和悅,眉頭微蹙,卻還是沒說什麽,將她晾在後面繼續喋喋不休,直到過了好一會,兩人下了那陡坡,四足徹底站定在平坦的路面上時,他才像是氣急了般,手上一個用力就將人拽到了身前來,有些故作惡狠狠的說:

“肖昭昭,你故意的是不?”

這名字,還是進宮之前,肖晗還沒有給她取名朝露的時候喊的,那會她固執的不要以前的名字,新的名字又沒想好,是以肖晗脫口就便叫出了這個名字,兩人本就是兄妹,名諱裏面互相呼應也屬常事,但後來回了宮,正式取名為朝露之後,這名字也就沒再叫過,這會卻也不知為何,從他口中無意之間喊出來,倒有些別樣的意味在裏頭。

朝露見此也是一楞,也是鮮少見到肖晗也有這樣無奈的時候,反應了好一會,嘴角才無意識的往上勾了勾,沒有立即回答,她眨巴著眼睛,略帶興味的看著他慍怒的樣子,眼神裏絲毫沒有以前的怯懦,就這樣定定的看著他,繼續故意道:

“那皇兄現在可否告訴我,你為何要來找邱老批命?”

來這之前,肖晗本以為按照朝露的洞察力,是不可能察覺得到什麽的,可這會她前面假意問詢了那麽多,不過就是為了引出這最後一個關鍵的問題。

他直到只會才覺得,這小狐貍,似乎是變聰明了,懂得什麽是循序漸進和有恃無恐,也知道如何來套他的話了。

他不禁有些失笑,是覺得自己有些低估了她,隨著年歲的漸長和她應有的自我認知裏,小姑娘正在他沒註意不的地方慢慢成長。

“你前面問了那麽多,最後這個才是你最想知道的吧?”話已說開,在遮掩就沒了意思,肖晗亦是不同她演,大大方方的一個個回答她方才的問題。

“那你且先說說看,邱老都給你說了些什麽?”

她聽後別了別嘴,倒也沒如他意,只挑著說他有秘密的事情:

“沒說別的,就說你有事瞞著我,皇兄知曉什麽是‘五行火旺’之人嗎?”

肖晗一聽只睨了她一眼,知她嘴裏問不出什麽話來,幾不可聞的嘆了一氣,再次牽起她的手往回走,一邊娓娓道來同邱老這些年來的緣分:

“孤以前還不是太子的時候常隨父皇來此祭祀,邱老就是那時的祭司,只是孤那會不受重視,每次都落於末座,喝涼掉的茶,跪最硬的蒲團,那會邱老就很照顧我,經常在父皇看不見的時候偷偷給我放水,後來次數多了,我們也就熟絡起來了。”

本以為只是做了些舉手之勞的邱老,也並沒有將這件事置於心上過,皇帝不常來,肖晗也鮮少能見,就在他以為這事就這麽不鹹不淡的過去的時候,祭祀的大殿發生了一場意外。

在一次皇帝的誦經祝禱之中,由於天壇和禮部的疏忽,大殿的火盆中有未熄滅的火星,恰好那會是冬日,空氣幹燥,火星沒過一會就變成了火苗,引燃了大殿內的布幛,火勢一下就蔓延到了整個大殿。

那會眾人都在外面天壇聚集,沒人看守這空曠的大殿,等路過的邱老發現的時候,熊熊的火焰已經快燒到了房頂,邱老人單力薄,一邊呼救,一邊救火,嗓子裏嗆進了濃煙,眼睛也被熏的睜不開,沒過一會就兩眼一黑,失去了意識。

“邱老手背上的傷就是那會被火燒傷的吧?還有他的嗓子,也是那時候壞掉的?”

朝露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側,聽到這裏後也忍不住問出了聲,肖晗聽後只是偏頭看了她一瞬,嘴裏發出讚揚:

“你方才都看到了?”

她點頭,第一眼看到邱老的時候就覺得奇怪,明明年歲不大,嗓子卻像個耋耄老人一樣,聲音嘶啞,說不上兩句還會發疼,而那手上的傷就更明顯了。

“可能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孤受過邱老的恩,上天自當讓孤來還他的情。”

失去意識的邱老最終是被路過的肖晗所救,人雖救了回來,可傷了嗓子和手,有礙聖聽,自然就不能在禦前了,就在差點被遣走的時候,肖晗聽說了此事,親自出面去轉圜,才讓他在偏安一隅裏有個容身之所。

“邱老本就是天壇的祭司,精通《周易》和五行,而今不過是時運不濟,明珠暫時蒙塵,萬不至於就要受到驅逐的地步。”

肖晗這人,要說他有心,但對那些個他不在意的人或事,他是半個眼神都吝於給你,如此便還罷,偏嘴上還不放過,傷口上撒鹽的事情做的也不少。

你要說他沒心,那每日將大量的時間都用在勤政殿和六部的公務上,即便是受罰也依然在批閱折子,對待百姓和公務比自己都還要上心。

雖然睚眥必報,但心善也是本質上的東西,輕易的改變不了。

朝露兀自陷入沈思的時候,就聽耳邊他還在繼續道:“邱老自覺受了孤的大恩,一門心思想著怎麽報答,而孤既不想讓他覺得孤是在敷衍搪塞,又想讓邱老覺得孤是真的需要他。”

“所以,皇兄就讓邱老給我算了一卦?”

朝露這會的眼神帶著些恍然大悟的茫然感在裏面,傻乎乎的樣子看得肖晗有些忍俊不禁,卻還是一本正經的回答:

“是,也不全是。”

“孤本意是不信這些的,但你那年病的實在太重,孤當時是真的怕你就這樣死了。”

“畢竟,孤這條命,是你從西戎救回來的,也算孤的半個恩人,恩人有恙,孤也沒了法子,只能死馬當活馬醫。”

尤其,她那場病,肖晗也是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如果不是他的縱容朝露也不會染上風寒,出於一位兄長對妹妹的愛護,也出於他內心催生的愧疚之感,對於那會已經束手無策的肖晗,除了謹遵醫正的話外,似乎也只能寄托於邱老的這一卦了。

“那皇兄那會說是醫正讓針灸…”

她最想問的才是這,邱老那會說,她的後半生有貴人照拂,自來甘為她擋災,那是否像她所猜測的那般,真的是他…

肖晗伸手捏了捏她已經有些圓潤的臉頰,沒好氣的感嘆道:“孤這人恩怨分明,你小時候救過孤,又是孤的妹妹,總不能讓別人來替孤還了這份恩情?”

“邱老說,你幼時命苦,親緣淡薄,你既喚孤一聲兄長,自是應該由孤來照拂你。”

所以,他就是承認了。

承認那會是在騙她,腳踝上那粒鮮艷的嫣紅,實則不過是他作為兄長在用自己來替她擋災的事實,元後曾說過,他就像太陽,如日中天,字裏都帶著“晗”,那五行火旺能甘願替她擋災的人,不就是他。

“那會你還年幼,孤也是怕你亂想,才會騙你說是針灸後留下的的印記。”

困擾她已久的問題終於在此刻揭開了謎底,是恩怨分明的少年人在束手無策之下,是在用自己來回報之前受過的恩情,就像他對待邱老一樣。

朝露也不知此刻該說什麽了,下山時的喋喋不休到了這會變成了啞口無言,肖晗也是沒料到今日邱老會主動提及那件事,少年人擁有一顆赤誠的真心,對在困境中曾幫過自己的人自然心懷感恩。

腳踝那處的肌膚這會像被什麽灼傷了一樣,感覺燙燙的,燙的足底都生了熱,熱意隨之往上,熨上了她心口的位置。

但對肖晗來說,那始終是曾經,就像他曾經一直當她是妹妹,但在她年過十六就快可以說親的年歲,親眼所見有男子相繼向她示好過後,心裏會覺得酸澀,會想去推開那些個男子的沖動。

二人沈默了良久後,才聽朝露又說:“那皇兄之前為何要那樣對我?”

他嗤笑了一聲,覺得她像是又鉆進了牛角尖裏:“除了你,孤沒同別的女子相處過,方式上也確實有些欠妥。”

那些個同朝臣和皇帝之間才有的相處之道,被他錯誤的同她之間混為一談,也差點因此造成了二人之間的誤會。

而坦誠之後,便是她的一個自我說服過程,肖晗知她這會內心在起起伏伏,也沒多言,讓她繼續思考。

回去的路程也似乎沒有來時的那麽遠,也恰逢皇帝誦經結束,將朝露送回之後,肖晗又開始馬不停蹄的前後忙碌了。



也不知是不是那祭祀祈福真的被神明聽到,原本只是暫解困局的上羅縣自那之後形勢就一片大好,霜雪天氣凍的快,去的也快,溫度一旦上去,道路通暢也就不過幾日的光景。

除了宮裏禦用的紅羅炭外,百姓們所用的平價的碳也在從別處源源不斷的送來,困擾著朝廷多日的局面終於暫時得到解決,但就在大家都準備松懈一陣的時候,卻聽到另一個不太好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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