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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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章
今日是欽天監算好的黃道吉日, 皇帝既有求於上天，就要拿出相應的誠意來，是以結束祭祀過後皇帝也不能輕易離開, 須在天壇的大殿中誦經祈福滿兩個時辰後才能離開，期間不能被人打擾, 須的保持靜謐。
是以最後，除了祭司和禮部負責此次祭祀的相關官員留下外, 百官都被安排在別處等待。
朝露第一次來, 不懂規矩，只能亦步亦趨的跟著裴劭去往空閑的後殿休息，忙碌大半日身上疲乏不已, 找個地方松快一番也是好的, 只是沒想到，剛行還在半路的時候，她人就被帶走了。
結束祭祀的肖晗似乎也是在找她, 遣了盧緒和瞿恒雙雙出來尋人，奈何天壇這會到處都是人, 場合也亂糟糟的, 兩人裏裏外外找了好幾圈, 才終於在沒那麽多人的後殿路上找到了她。
找到人的時候，盧緒還喘著粗氣, 話都說不清楚：“可，可算找到公主了，殿，殿下有事要對公主說, 讓微，微臣速來尋人。”
那時裴劭也在, 聽了這話的朝露還有些不大自在，可盧緒快人快嘴，在她阻止之前已經將話說出了口，剩下的朝露也只有滿臉不自然的和裴劭面面相覷了。
裴劭似乎是早就猜到肖晗今日會有此舉，沒多加詢問，只一臉溫潤和煦的看著她，面色是一副明了的神情，他開口：“陛下一時半會還不會離開，公主快去快回也無不妥。”
“若是有人問起公主的下落，微臣自當替公主轉圜。”
一聽這話，朝露還有什麽不明，倒也能說的通為何方才裴劭會無端的說起肖晗的往事來，她這會心裏本就想著他，這會能見到自然不願過多耽誤，匆匆行完一禮後便隨著盧緒去了。
…
皇家祭祀的天壇，是何等重要的地點，比之那京郊的皇寺而言，不知富麗堂皇多少倍，除卻皇帝現在誦經祈福的大殿，四處還散落著零零總總的一些小殿，也正是由於格外的零散，小殿錯落在各處，若不是因為有盧緒帶路的原因，朝露覺得自己早便迷了路。
自那天起，兩人又有整整七日不曾見過了，時間說長不長，卻能勾起人無限的念想，尤其是當得知肖晗年幼是過得那麽不易之後，想見他的心情就更加急切了。
但被念及的男人今日似乎粗心到沒有察覺她此刻心境的變化，見面之後並未像往常那般問及，反而是見她一路趕來氣喘籲籲，面色潮紅的樣子，先是用眼神上下打量一番，見沒什麽不妥後，才開口讓她跟上。
她滿腔滾燙的熱意還窒在心口的位置，偏巧這男人今日的行為如此的大煞風景，那熱意經此一遭後涼了不少，足下腳步也似乎就沒那麽聽話的跟上。
肖晗走了幾步見她沒跟上，冷硬的眉角一蹙，不由分說的就將人拽著往前去，朝露沒料到他敢如此的明目張膽，掙紮了兩下無果後只有認命的跟上，好在這裏無人，大家的註意力也都放在大殿的皇帝身上，沒人在意二人在此。
“是要去哪裏？”方走了一會，她就忍不住問。
肖晗觸及她有些冰涼的手腕後眉壑有些加深，索性直接用大掌包裹住她的小手，嘴裏有反問她：“這些日子你那丫頭是沒給你進補嗎？怎手還是這樣涼。”
他方才就粗略打量過她，見她雖小跑而來但面色尚算紅潤，也就沒多問，但這會感受到她手掌的溫度手，又後知後覺發現自己又疏忽了。
這會他的語氣算不上好，你那骨子裏霸道的性子展露無疑，她一聽，下意識先去回答：
“是方才跟著盧大人一道過來，吹了些風才會如此，身上是不冷的。”
說是蠻橫霸道，本質上卻也是真心實意的在關心她，說罷後就感覺到手上那粗糲的觸感加深了些，溫熱幹燥，是在無聲的給予她溫度。
心裏方才的不快頓時就去了不少，沒在繼續問他目的地在哪裏，只顧著跟著他的腳步往深處走，沒過一會，就見一間小屋出現在跟前，不大不小，隱於這山林間倒也不易被發覺。
“這裏是？”
那屋子看起來就在眼前，但要上去還有一段崎嶇的道路，他步子慢了下來，手上小心的攙著她，這次倒也如實的回答了：
“裏面住著的，是這裏的老祭司，只是早已不參與祭祀了。”
“那我們來這裏作何，不會太打擾人家？”她天真的問。
肖晗揚了揚嘴角，也不知是在笑什麽，嘴裏繼續答：“不會，他反而很想見見你，順便讓他替你把把脈。”
“把脈？”
“老祭司除了會祭祀外，一手的醫術也是難得，你幼時身子就吃過虧，今日既來了，權且讓他給你看看。”
說話間，兩人就已經來到了木屋前，木屋就建在山間辟出來的一小片空地上，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屋子雖說簡陋，但院子裏也算應有盡有，擺放規整的用具看得出主人是個行事恰當的人。
跋山涉水的上來，朝露還想喘口氣的當下，就間肖晗已經去敲了門，老木門發出兩聲沈悶的扣響聲，沒過一會就聽裏面傳來一道略顯嘶啞的聲音：
“人單獨進來，殿下則留在外面。”
還未見到人，就已經知道是誰，且既然都喚了殿下，卻敢直呼讓人留在門外，態度是一點也不客氣，想必他和肖晗之間，已經很是熟稔才會如此。
有了這個認知的她立即去看肖晗的面色，果然沒有被無力冒犯的慍怒，嘴角還同方才一樣微翹，端的有些壞壞的語氣：“行啊，不進就不進，只人你得給孤看好了，別出什麽岔子便好。”
聽著這一來一回的語氣，還真是熟人才會有的，朝露兀自還在思考這兩人關系的時候，就被肖晗擁著肩膀，給送進了屋子，接著一聲脆響，門扉就此合上，兩人就這樣被隔絕在一道門扉兩側。
聽聲音以為會是個老態龍鐘的長者，卻在回身的時候看到這所謂的老祭司也不過不惑的年歲，兩鬢的頭發還是烏黑，眼尾和鼻翼之間有明顯的皺紋，旁的就再也瞧不出什麽來。
那大祭司似乎是看出來她在打量他，也沒大在意，只指了指面前的軟凳，示意朝露坐下，本來對於陌生的人，陌生的環境，而應該產生警惕行為的她在此刻竟然乖順聽話的坐下。
大祭司見她如此乖巧，臉上的笑意也是加深，不由道：“看來公主是信任了殿下，才會對老朽這般的不設防。”
她失笑，卻還是尊敬的喚了一句：“老祭司好。”頗有禮貌的模樣。
“老朽姓邱，公主喚一聲邱老即可。”
說罷就就從桌上端上一個盒子，取出裏面的手枕，置於朝露面前的桌上，也是在這會，朝露才看到他手背上有被火燒的痕跡，縱使現在已經愈合了，也能看出當初傷勢的嚴重程度，新生出來的皮膚已已經凹凸不平，拉扯這周圍完好的肌膚像蛛絲般的緊繃，看得久了，心裏難免泛起不適。
邱老一直在關註朝露的神色，見她面色如常也不免驚訝，本想再多問兩句的，就看到她已經將手置於手枕之上，他沒做廢話，三指當即利落的壓在脈搏之上。
以為會同宮裏的醫正一樣，把脈良久，在說一堆模棱兩可的話，開一堆沒大用的溫補藥物，卻不想這位邱老才按上手腕就診出她又腹痛的痼疾，畏冷，偶爾還多夢。
她連連點頭，暗嘆邱老的醫術，靜靜的看著他在寫藥方，順便叮嚀她需要註意的醫囑。
“公主這體質是打小就有所虧空引起的，幸的這些年的精心養護才能至此，京城的冬季寒涼濕冷，公主殿內可多燃放些碳火，外出便多穿鬥篷和多戴手抄，再配著老朽這幾貼藥，不說藥到病除，倒也能讓公主在這個冬季不至於那麽難受罷。”
邱老輕而易舉就點名關鍵的問題所在，下筆寫藥方的時候也不像那些醫正踟躕又停頓，思索又思索，下筆流暢，不過在宣紙上聊聊數筆，須臾之間，藥方就開好了。
進屋到現在還不到一炷香，望聞問切就已經做完，這會方子都到手了，想到兩人呆會還要回大殿，朝露也就不願同他再繼續斡旋，寒暄三兩句之後，就打算辭別。
邱老倒也沒多想，只寒暄之餘倒是有些狀似無意的問起朝露這些年來除了這些陳年的痼疾之外，還有沒有生過什麽大病。
“邱老所說的大病是指？”
年僅半百的邱老一雙慈眉善目的眼睛和他沙啞的嗓音著實不搭配，他瞇眼看著朝露就說：“差不多就像公主十二歲那年起的那場高熱一樣，纏綿病榻半個月，反反覆覆都不見好。”
她聽後眼裏是掩飾不住的驚訝，聲音裏帶了些不敢置信：“邱老怎知，我十二歲那年生過一場大病，還病了有大半個月？”
“公主不會以為殿下今日是興之所起，突發奇想的帶你來此找老朽號脈吧？”
“難道不是？”
邱老動作緩慢的一一收回桌上的東西，一雙經歷過無數人情世故的眼眸有意無意的瞥了她兩眼就說：“看來有些事，殿下還瞞著公主，不願公主讓公主知曉…”
“但老朽受過殿下的情，自當也想多為殿下說兩句，就是不知，公主願不願意聽我這糟老頭子再絮絮叨叨。”
朝露原本以為，這真的只是一場稀松平常的號脈，自跟著肖晗來了此地之後，也並沒有多餘的想法，可這會聽邱老如此問起，又是涉及肖晗的事情，好奇心自然被勾起，本還打算就此辭別的她，這會也耐下了性子坐在一側，靜靜聆聽著邱老說起那往事來。
十二歲那年大病一場的事，她這會尚還有些印象，除了那場病的起因是因為貪玩同肖晗一起泛舟受了風寒所故，再有的，就是腳踝上那枚小小的‘紅點’。
而對於那件事，邱老倒像比她還記得清楚：“那年宮裏診斷說是風寒，大家都沒太在意，直到後來公主起了高熱，人也迷迷糊糊了以後才發現事有不對。”
“老朽那會不能進宮，也是事後才聽人說起的，說殿下衣不解帶的照顧公主，直到後來公主痊愈。”
“那恐怕也是殿下第一次見到人起了高熱，據說最嚴重的時候，殿下甚至都不敢合眼，一個勁的問醫正人會不會好，也是老天保佑，雖說傷了身子，但總歸人是沒事了。”
那次病後，她的身子確實也虧空不少，後面的修養了很長一段時間後才慢慢恢覆，腦子裏很多細節都已經變得模糊了。
他聲帶似乎受過傷，說話的聲音一直嘶啞，說的久了面色都有些不好，喝了口茶水潤了下嗓子後，才又繼續看著她道：
“後來殿下就尋到老朽這裏，知曉我會替批命，他特來求了一卦。”
朝露皺眉，像肖晗這種飽經世間冷暖，早就看透了人心的人，竟也會對世俗有所祈求，還特意來這算一卦？
邱老似是知道她會作何想，就像特意等在這裏似的，玩笑的說：
“意外吧，老朽當時也很意外，還以為這卦是替他自己算的，直到殿下開口後才知，這卦是替公主算的。”
“替我？”
“老朽還記得，那會的卦象顯示，說公主五行缺火，身子過於陰虛，除了需日日溫和進補外，還可尋一五行火旺之人替公主擋一些災禍。”
“五行火旺？”
邱老點點頭，卻又沒有繼續說下去，反倒是意味深長的看了朝露兩眼：“公主本就心地善良，該擁有一個光明的人生，幼年雖經歷坎坷，但好在老天眼睛還沒瞎，後半生公主自有貴人照拂，亦是自甘為公主擋災避難。”
她還想再問，今日話說的過多，邱老似也覺得疲乏，亦是不願多言，朝著她輕輕揮揮手就遣人離開了。
…
屋外，肖晗正抱胸立在門外一丈的距離，聽到門扉發出的聲響後，眼神一擡，就看到從屋內出來的朝露，嘴角滿含笑意，還是那有些壞壞的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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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欽天監算好的黃道吉日, 皇帝既有求於上天，就要拿出相應的誠意來，是以結束祭祀過後皇帝也不能輕易離開, 須在天壇的大殿中誦經祈福滿兩個時辰後才能離開，期間不能被人打擾, 須的保持靜謐。
是以最後，除了祭司和禮部負責此次祭祀的相關官員留下外, 百官都被安排在別處等待。
朝露第一次來, 不懂規矩，只能亦步亦趨的跟著裴劭去往空閑的後殿休息，忙碌大半日身上疲乏不已, 找個地方松快一番也是好的, 只是沒想到，剛行還在半路的時候，她人就被帶走了。
結束祭祀的肖晗似乎也是在找她, 遣了盧緒和瞿恒雙雙出來尋人，奈何天壇這會到處都是人, 場合也亂糟糟的, 兩人裏裏外外找了好幾圈, 才終於在沒那麽多人的後殿路上找到了她。
找到人的時候，盧緒還喘著粗氣, 話都說不清楚：“可，可算找到公主了，殿，殿下有事要對公主說, 讓微，微臣速來尋人。”
那時裴劭也在, 聽了這話的朝露還有些不大自在，可盧緒快人快嘴，在她阻止之前已經將話說出了口，剩下的朝露也只有滿臉不自然的和裴劭面面相覷了。
裴劭似乎是早就猜到肖晗今日會有此舉，沒多加詢問，只一臉溫潤和煦的看著她，面色是一副明了的神情，他開口：“陛下一時半會還不會離開，公主快去快回也無不妥。”
“若是有人問起公主的下落，微臣自當替公主轉圜。”
一聽這話，朝露還有什麽不明，倒也能說的通為何方才裴劭會無端的說起肖晗的往事來，她這會心裏本就想著他，這會能見到自然不願過多耽誤，匆匆行完一禮後便隨著盧緒去了。
…
皇家祭祀的天壇，是何等重要的地點，比之那京郊的皇寺而言，不知富麗堂皇多少倍，除卻皇帝現在誦經祈福的大殿，四處還散落著零零總總的一些小殿，也正是由於格外的零散，小殿錯落在各處，若不是因為有盧緒帶路的原因，朝露覺得自己早便迷了路。
自那天起，兩人又有整整七日不曾見過了，時間說長不長，卻能勾起人無限的念想，尤其是當得知肖晗年幼是過得那麽不易之後，想見他的心情就更加急切了。
但被念及的男人今日似乎粗心到沒有察覺她此刻心境的變化，見面之後並未像往常那般問及，反而是見她一路趕來氣喘籲籲，面色潮紅的樣子，先是用眼神上下打量一番，見沒什麽不妥後，才開口讓她跟上。
她滿腔滾燙的熱意還窒在心口的位置，偏巧這男人今日的行為如此的大煞風景，那熱意經此一遭後涼了不少，足下腳步也似乎就沒那麽聽話的跟上。
肖晗走了幾步見她沒跟上，冷硬的眉角一蹙，不由分說的就將人拽著往前去，朝露沒料到他敢如此的明目張膽，掙紮了兩下無果後只有認命的跟上，好在這裏無人，大家的註意力也都放在大殿的皇帝身上，沒人在意二人在此。
“是要去哪裏？”方走了一會，她就忍不住問。
肖晗觸及她有些冰涼的手腕後眉壑有些加深，索性直接用大掌包裹住她的小手，嘴裏有反問她：“這些日子你那丫頭是沒給你進補嗎？怎手還是這樣涼。”
他方才就粗略打量過她，見她雖小跑而來但面色尚算紅潤，也就沒多問，但這會感受到她手掌的溫度手，又後知後覺發現自己又疏忽了。
這會他的語氣算不上好，你那骨子裏霸道的性子展露無疑，她一聽，下意識先去回答：
“是方才跟著盧大人一道過來，吹了些風才會如此，身上是不冷的。”
說是蠻橫霸道，本質上卻也是真心實意的在關心她，說罷後就感覺到手上那粗糲的觸感加深了些，溫熱幹燥，是在無聲的給予她溫度。
心裏方才的不快頓時就去了不少，沒在繼續問他目的地在哪裏，只顧著跟著他的腳步往深處走，沒過一會，就見一間小屋出現在跟前，不大不小，隱於這山林間倒也不易被發覺。
“這裏是？”
那屋子看起來就在眼前，但要上去還有一段崎嶇的道路，他步子慢了下來，手上小心的攙著她，這次倒也如實的回答了：
“裏面住著的，是這裏的老祭司，只是早已不參與祭祀了。”
“那我們來這裏作何，不會太打擾人家？”她天真的問。
肖晗揚了揚嘴角，也不知是在笑什麽，嘴裏繼續答：“不會，他反而很想見見你，順便讓他替你把把脈。”
“把脈？”
“老祭司除了會祭祀外，一手的醫術也是難得，你幼時身子就吃過虧，今日既來了，權且讓他給你看看。”
說話間，兩人就已經來到了木屋前，木屋就建在山間辟出來的一小片空地上，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屋子雖說簡陋，但院子裏也算應有盡有，擺放規整的用具看得出主人是個行事恰當的人。
跋山涉水的上來，朝露還想喘口氣的當下，就間肖晗已經去敲了門，老木門發出兩聲沈悶的扣響聲，沒過一會就聽裏面傳來一道略顯嘶啞的聲音：
“人單獨進來，殿下則留在外面。”
還未見到人，就已經知道是誰，且既然都喚了殿下，卻敢直呼讓人留在門外，態度是一點也不客氣，想必他和肖晗之間，已經很是熟稔才會如此。
有了這個認知的她立即去看肖晗的面色，果然沒有被無力冒犯的慍怒，嘴角還同方才一樣微翹，端的有些壞壞的語氣：“行啊，不進就不進，只人你得給孤看好了，別出什麽岔子便好。”
聽著這一來一回的語氣，還真是熟人才會有的，朝露兀自還在思考這兩人關系的時候，就被肖晗擁著肩膀，給送進了屋子，接著一聲脆響，門扉就此合上，兩人就這樣被隔絕在一道門扉兩側。
聽聲音以為會是個老態龍鐘的長者，卻在回身的時候看到這所謂的老祭司也不過不惑的年歲，兩鬢的頭發還是烏黑，眼尾和鼻翼之間有明顯的皺紋，旁的就再也瞧不出什麽來。
那大祭司似乎是看出來她在打量他，也沒大在意，只指了指面前的軟凳，示意朝露坐下，本來對於陌生的人，陌生的環境，而應該產生警惕行為的她在此刻竟然乖順聽話的坐下。
大祭司見她如此乖巧，臉上的笑意也是加深，不由道：“看來公主是信任了殿下，才會對老朽這般的不設防。”
她失笑，卻還是尊敬的喚了一句：“老祭司好。”頗有禮貌的模樣。
“老朽姓邱，公主喚一聲邱老即可。”
說罷就就從桌上端上一個盒子，取出裏面的手枕，置於朝露面前的桌上，也是在這會，朝露才看到他手背上有被火燒的痕跡，縱使現在已經愈合了，也能看出當初傷勢的嚴重程度，新生出來的皮膚已已經凹凸不平，拉扯這周圍完好的肌膚像蛛絲般的緊繃，看得久了，心裏難免泛起不適。
邱老一直在關註朝露的神色，見她面色如常也不免驚訝，本想再多問兩句的，就看到她已經將手置於手枕之上，他沒做廢話，三指當即利落的壓在脈搏之上。
以為會同宮裏的醫正一樣，把脈良久，在說一堆模棱兩可的話，開一堆沒大用的溫補藥物，卻不想這位邱老才按上手腕就診出她又腹痛的痼疾，畏冷，偶爾還多夢。
她連連點頭，暗嘆邱老的醫術，靜靜的看著他在寫藥方，順便叮嚀她需要註意的醫囑。
“公主這體質是打小就有所虧空引起的，幸的這些年的精心養護才能至此，京城的冬季寒涼濕冷，公主殿內可多燃放些碳火，外出便多穿鬥篷和多戴手抄，再配著老朽這幾貼藥，不說藥到病除，倒也能讓公主在這個冬季不至於那麽難受罷。”
邱老輕而易舉就點名關鍵的問題所在，下筆寫藥方的時候也不像那些醫正踟躕又停頓，思索又思索，下筆流暢，不過在宣紙上聊聊數筆，須臾之間，藥方就開好了。
進屋到現在還不到一炷香，望聞問切就已經做完，這會方子都到手了，想到兩人呆會還要回大殿，朝露也就不願同他再繼續斡旋，寒暄三兩句之後，就打算辭別。
邱老倒也沒多想，只寒暄之餘倒是有些狀似無意的問起朝露這些年來除了這些陳年的痼疾之外，還有沒有生過什麽大病。
“邱老所說的大病是指？”
年僅半百的邱老一雙慈眉善目的眼睛和他沙啞的嗓音著實不搭配，他瞇眼看著朝露就說：“差不多就像公主十二歲那年起的那場高熱一樣，纏綿病榻半個月，反反覆覆都不見好。”
她聽後眼裏是掩飾不住的驚訝，聲音裏帶了些不敢置信：“邱老怎知，我十二歲那年生過一場大病，還病了有大半個月？”
“公主不會以為殿下今日是興之所起，突發奇想的帶你來此找老朽號脈吧？”
“難道不是？”
邱老動作緩慢的一一收回桌上的東西，一雙經歷過無數人情世故的眼眸有意無意的瞥了她兩眼就說：“看來有些事，殿下還瞞著公主，不願公主讓公主知曉…”
“但老朽受過殿下的情，自當也想多為殿下說兩句，就是不知，公主願不願意聽我這糟老頭子再絮絮叨叨。”
朝露原本以為，這真的只是一場稀松平常的號脈，自跟著肖晗來了此地之後，也並沒有多餘的想法，可這會聽邱老如此問起，又是涉及肖晗的事情，好奇心自然被勾起，本還打算就此辭別的她，這會也耐下了性子坐在一側，靜靜聆聽著邱老說起那往事來。
十二歲那年大病一場的事，她這會尚還有些印象，除了那場病的起因是因為貪玩同肖晗一起泛舟受了風寒所故，再有的，就是腳踝上那枚小小的‘紅點’。
而對於那件事，邱老倒像比她還記得清楚：“那年宮裏診斷說是風寒，大家都沒太在意，直到後來公主起了高熱，人也迷迷糊糊了以後才發現事有不對。”
“老朽那會不能進宮，也是事後才聽人說起的，說殿下衣不解帶的照顧公主，直到後來公主痊愈。”
“那恐怕也是殿下第一次見到人起了高熱，據說最嚴重的時候，殿下甚至都不敢合眼，一個勁的問醫正人會不會好，也是老天保佑，雖說傷了身子，但總歸人是沒事了。”
那次病後，她的身子確實也虧空不少，後面的修養了很長一段時間後才慢慢恢覆，腦子裏很多細節都已經變得模糊了。
他聲帶似乎受過傷，說話的聲音一直嘶啞，說的久了面色都有些不好，喝了口茶水潤了下嗓子後，才又繼續看著她道：
“後來殿下就尋到老朽這裏，知曉我會替批命，他特來求了一卦。”
朝露皺眉，像肖晗這種飽經世間冷暖，早就看透了人心的人，竟也會對世俗有所祈求，還特意來這算一卦？
邱老似是知道她會作何想，就像特意等在這裏似的，玩笑的說：
“意外吧，老朽當時也很意外，還以為這卦是替他自己算的，直到殿下開口後才知，這卦是替公主算的。”
“替我？”
“老朽還記得，那會的卦象顯示，說公主五行缺火，身子過於陰虛，除了需日日溫和進補外，還可尋一五行火旺之人替公主擋一些災禍。”
“五行火旺？”
邱老點點頭，卻又沒有繼續說下去，反倒是意味深長的看了朝露兩眼：“公主本就心地善良，該擁有一個光明的人生，幼年雖經歷坎坷，但好在老天眼睛還沒瞎，後半生公主自有貴人照拂，亦是自甘為公主擋災避難。”
她還想再問，今日話說的過多，邱老似也覺得疲乏，亦是不願多言，朝著她輕輕揮揮手就遣人離開了。
…
屋外，肖晗正抱胸立在門外一丈的距離，聽到門扉發出的聲響後，眼神一擡，就看到從屋內出來的朝露，嘴角滿含笑意，還是那有些壞壞的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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