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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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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朋友

聚光燈落下的時候, 臺上的每一個人都會成為主角。

溫灼從沒想過,她會有這麽一天。

會站在這燈光閃耀的舞臺上,面對著那麽多人, 聽著自己從話筒裏傳出來的聲音。

也是此刻她才明白, 她一直渴望的東西, 其實唾手可得。

一直畏懼的事情,也如此輕易。

病魔纏身的幾年裏,溫灼幾乎都忘記了,她在六年級的時候,也曾站在講臺上,當著全班同學的面背誦詩詞,並且獲得了所有同學的掌聲。

那個時候的她會因為老師的誇讚而欣喜,因為同學的鼓掌而驕傲。

她原本一直就是這麽一個,優秀的孩子。

嚴重的心理疾病磨平她的棱角, 讓她變成了藏在暗處, 畏懼見光的陰暗生物。

讓她完全喪失了曾經的自己, 變得膽小, 怯弱,宛若驚弓之鳥。

而今天的這一場演出,正是她通過漫長的努力, 終於走出黑暗之地的第一步。

是她奮力地掙紮,辛苦地自救。

“不僅愛你偉岸的身軀,也愛你堅持的位置, 足下的土地。”

齊聲朗誦完最後一句, 溫灼忽然就落淚了, 晶瑩的淚珠從眼角滾落,濕潤的眼睛於是更加明亮, 盛滿了光。

或許這漫長的噩夢,終於可以結束了。

下方又響起震耳欲聾的掌聲,溫灼與其他人一起鞠躬致謝,然後在吵鬧的聲音中下了臺。

範倚雲非常興奮,一把將她抱住,歡呼著轉圈。

誰也沒想到,會是溫灼念出了第一句,做了這個決定。

因為剛才的情況,如果他們就這樣下臺了,還有沒有機會再上臺演出還真不一定。

是溫灼帶領著大家,在沒有背景音樂的情況下完成了這次演出,雖然跟平時排練的不一樣,但是練過太多次,沒有人在其中出差錯,這無疑是一場成功的表演。

所有人聚在一起歡呼慶祝,溫灼用手背擦了下眼淚,高興地笑了。

幾人在後臺慶祝了一會兒,才各自散去。

有人去了班級區域觀看接下來的文藝節目,有人去了便利店打算買點東西吃。

畢彤邀請她一起去買汽水喝,被溫灼拒絕了。

她還記得江嘉言說的話,準備去教室的後門找他。

告別畢彤和範倚雲幾人之後,溫灼自己回到了教學樓。

高三在單獨的一棟樓裏,所以整個教學樓現在都是空的,走廊樓梯裏一片安靜。

雖然溫灼剛才哭過,但是心情前所未有地好,臉上的笑容都沒落下去過,甚至在上樓的時候還哼起了小曲兒。

走上了教室所在的樓層,一轉彎,溫和的風撲面而來。

今天的風也很大,讓溫灼莫名地想起了去年的夏天,那個安靜的午休,江嘉言將她喊出來,站在後門說話的那天。

他就靠著欄桿而站,背著光,身後就是蔚藍的天空和棉花一樣的朵朵白雲,風吹起了江嘉言的頭發,然後這一幕被永遠記錄了下來。

不僅僅是範倚雲用手機拍的照片,還深深留存於溫灼的記憶。

她放慢了腳步,幾乎無聲,朝著後門走去。

風聲喧囂,江嘉言抱著一束紮好的花,淡粉色的絲帶被吹得飄起來。

裴賀松站在邊上,側目看了好幾眼,欲言又止。

他從剛才跟著江嘉言出了禮堂之後就一直是這個樣子,於是江嘉言開口問:“你還不走?”

“著什麽急,人不是還沒來嗎?”裴賀松說:“你第一次送別人花,我不得看看是誰啊?”

揣著明白裝糊塗,江嘉言嗤笑一聲,“你不是都知道。”

“不會吧,真是那個女孩啊?叫溫灼是嗎?”裴賀松大吃一驚。

江嘉言沒應聲。

“你喜歡她啊?”裴賀松拔高了聲音,驚道:“我還以為你這一輩子都要孤獨終老了呢!什麽時候墜入愛河的?不過你知道嗎?之前參加一個商會宴席的時候,你爸也在,然後有個老頭問你的年紀,想給自己孫女介紹給你,結果你爸說你現在不著急談戀愛,以學業為主,你要是真早戀讓你爸知道了,那……”

“啰不啰唆?”江嘉言打斷了他的話,漫不經心地說:“什麽情情愛愛,誰會在乎那些東西?被愛情牽絆住的人太愚蠢了,我不可能墮落到那種地步。”

“話不能這麽說,愛情還是很美好的,古往今來多少詩詞故事書畫讚美愛情啊。”

“這種東西,誰愛要誰要,我不稀罕。”江嘉言的語氣裏甚至帶著厭惡,“提到愛情我就覺得惡心。”

“得了,我就知道你是這副德行。”裴賀松說:“那你好好跟人家女孩說清楚,別到時候讓人誤會了。”

溫灼聽到這裏,已經不想再往下聽了。

好像是晴朗的天氣跟她開了個玩笑,不知道從哪裏變出來一朵烏雲,在她的心裏下起了雨。

難怪上次她越矩之後,江嘉言一下子就疏遠了她,完全變成了陌生人一樣。

原來從始至終他對這種喜歡都非常抵觸,並不是針對誰,而是針對這一份情感。

他不允許任何人的靠近,更不會接受任何人的喜歡。

盡管溫灼早就打定主意,將這份喜歡好好地藏起來,然後像朋友一樣地去跟他相處。

但是聽到江嘉言用厭惡的語氣說惡心的時候,溫灼的心還是慢慢地沈了下去。

她悄悄從後門進了教室,去自己的座位坐下來。

發了會兒呆,她才又站起來,從前門出去,重新走向後門。

人本來就是貪心的,溫灼憑空多了一份情感,想得到更多也是正常。

所以她不覺得這有什麽。

“江嘉言。”溫灼走到近處時,喊了他一聲。

站在小陽臺的江嘉言聽到聲音,立馬就探出了半個身子看她。

裴賀松見人來了,也打了聲招呼就準備離開,走時他對溫灼笑了一下,說:“剛才看到你的演出了,很棒哦。”

溫灼點點頭,“謝謝。”

裴賀松沖江嘉言揚了揚下巴,臉上已經沒有了任何暧昧的神色,轉身離開了。

小陽臺處安靜下來,只剩下風將包裝花朵的紙吹動的微響。

江嘉言將花捧過來,遞給她,笑容有著高中少年的甘洌純粹,“恭喜你呀,溫灼。”

花束是由郁金香,粉薔薇,滿天星和一些溫灼叫不出名字的花組合起來的,上面放著一張金箔卡片,是江嘉言手寫上去的話。

“這世界本就絢爛多彩,溫灼同學多往前邁一步,就能多看到一種顏色。”

溫灼低頭看著這一朵朵鮮艷美麗的花,忽而又感覺鼻子發酸,眼眶隱隱發熱,有落淚的趨勢。

她擡頭,眼眸因為盈滿了液體而變得亮晶晶的,又笑著說出無比真心的話:“江嘉言,謝謝你。”

江嘉言突然伸手,揉了一下她的腦袋,說:“接下來的時間要去做什麽?回禮堂看節目嗎?”

溫灼搖了搖頭,說:“爸爸會來接我。”

江嘉言說:“那我陪你等著。”

溫灼本來想要拒絕,她也覺得自己應該拒絕,可是捧著懷裏的花,看著江嘉言的笑,溫灼又說不出別的話。

現在的時間是將近兩點半,與父親約定的時間快到了,也等不了幾分鐘。

於是溫灼就放任自己貪心了一下,點頭說:“好。”

兩人站在小陽臺處。

這裏背著光,幹燥的夏風垂在兩人的身上,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仿佛都在欣賞這份安寧。

江嘉言偏頭看了溫灼一眼。

想起她穿著白襯衫站在舞臺上,被聚光燈照亮的時候。

她拿起話筒,用堅定清脆的聲音念出第一句詩句時,江嘉言覺得整個世界,只有她才是最閃亮的那個人。

那時候周圍掌聲不斷,議論聲嗡嗡響,臺上的朗誦不斷從環繞在四方的音響中傳出。

江嘉言坐在黑暗之中,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臺上的溫灼。

他不僅能從大合聲裏精準地找到屬於溫灼的聲線,也在這個嘈雜的環境中,聽到自己心跳悸動的聲音。

一陣鈴聲打斷了江嘉言的思緒,溫灼低頭看去,手上的腕表震動,是溫宗元的來電。

“我要走了。”溫灼說了一句。

江嘉言說:“好,我陪你下去。”

“不用啦。”溫灼說:“我爸爸應該就在學校門口,我出門就能看見,謝謝你陪我,接下來就去忙你自己的事情吧。”

她露出個笑容,然後又說了聲再見。

江嘉言已經沒有任何理由再黏在溫灼的身邊了,他只好回了聲再見,然後看著溫灼抱著花束離開。

一路走到學校門口,溫宗元的車還是停在老地方,他拿著一束向日葵站在路邊等待。

見到溫灼之後,溫宗元頓時笑開了花,迎過去說:“原來勺勺同學有人送花,看來我這一束向日葵是送不出去咯。”

溫灼趕緊接過來說:“別人送的跟爸爸送的不一樣!”

溫宗元坐回車上,系上安全帶,啟動車子時問了一句,“今天的演出順利嗎?”

“超級順利。”溫灼馬上回答,“學校會錄視頻,到時候出了我就拿給你們看。”

“那太好了。”溫宗元高興得合不攏嘴,說道:“走,去接你媽,咱們買個蛋糕,再找個餐廳吃點好吃的,好好慶祝一下!”

“那這花是誰送的。”溫宗元發動車子,離開學校大門。

“是朋友。”

“男生女生啊?”

“男生。”溫灼抱緊了花束,強調了一遍,“就是單純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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