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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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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似你

陸景淮醒來時已是接近黃昏, 厚重的窗簾將窗外雲霞遮得嚴嚴實實,房間裏昏暗陰沈見不到一絲光。

燒退了些,但也還是昏沈難受。嘴唇幹澀得像是快要裂開, 陸景淮皺眉, 慢咽著嗓,那種幹澀得快要冒煙的滋味讓他神經都跟著一抽一抽的疼。

手裏的力道下意識加重,他這才覺察手心的實感。腦袋微偏, 視線慢轉,他就這樣在昏暗的房間裏見到了趴在他床邊睡著的梁初楹。

朦朧暗調的房間裏, 一切都靜謐無聲。她很乖的側頭閉眼趴著, 腦袋枕著一截白皙胳膊,柔和的眉眼輕微舒展,認真聽, 房間裏還有屬於她的細微呼吸聲。

她睡著了。

陸景淮目光微頓。

下一秒,他就不敢動了。

沈重麻木的腦袋在看到她時磕磕絆絆的轉動起來, 思緒不受控制的開始飛舞:

她怎麽會來這兒?來這兒多久了?她是一直都待在這兒嗎?

那些問題如雨後春筍般不斷冒出, 快到應接不暇。

有種別樣的情感也在此刻瘋狂滋生, 陸景淮偏著腦袋,用那雙破碎迷離的眼睛認真瞧著她, 泛白的嘴唇輕彎。心裏像是裝滿了溫熱的泉水,他一介飄飄灑灑的浮萍搖晃在其間,就快要沈下去了,他也願意為她沈下去。

指節緩動得無意識, 勾了她手心一下。

梁初楹就這樣被勾醒了,是很突然的驚醒, 在她尚未收攏惺忪意識時立馬就擡起了腦袋,那雙漂亮的眼睛裏還未褪去慌亂, 像是被噩夢恐嚇。

驚醒之後的她微微喘著氣。

稍稍緩了一陣兒,她才扭頭去看陸景淮,視線移過去時,正巧撞進他的眼睛裏。

昏暗的空間襯得他的眼睛格外漆黑深邃,他生著病,就連眼睛裏都呈現了一種病態感,綿綿目光脆弱破碎。

讓她都跟著忍不住揪了心。

“你……醒了?”忽視掉那種讓她心臟跟著泛癢的眼神,她很輕的顫了下眼睫,聲音輕輕的低低的,有種說不出的關心柔軟,“有哪裏不舒服嗎?”

輕軟細柔的關心讓陸景淮恍惚了一下,心底的某個地方在不斷的塌陷。

昏暗裏,那雙眼睛目光不移的看著她。

“嗯,有點。”

“是哪裏不舒服?”梁初楹說著就往前探身,被他握住的手輕松抽離去揭開他額頭上的濕布,她用另外一只手探了下他的額頭。

冰冰涼涼的手心與溫熱相觸,她身上的淺香逼近時,陸景淮輕滾了滾喉結,他辨別出那股香氣,有點像雨過天晴後的茉莉清香,香氣輕淡,卻格外拿捏他的思緒。

“好像已經退燒了?”她密密的眼睫扇動,柔軟的紅唇一張一合,“你燒的有點厲害,這會兒才剛退,肯定是會難受的,忍忍就好了。”

“嗯……”

他被那香氣弄得有些心不在焉。

連梁初楹是多久打開房間裏的燈他都不算清楚。

只知道刺眼的光線讓他下意識瞇了眼睛,然後眼皮微擡,他的瞳孔裏,就落進梁初楹纖細的身影,是一身很簡約的打扮,藍色短泡泡袖上衣與淺藍牛仔褲,上衣是方領設計,露著她的兩根白皙鎖骨。鎖骨中央有銀白色的吊墜,像是蝴蝶的形狀,在燈光下細細閃著。

那張溫和柔軟的漂亮臉蛋上,眉眼都溺著一層憂心忡忡。

是為他的。

真的很少見為他露出這樣的表情。

陸景淮一寸一寸的將它們裝進自己的眼睛裏,他想把它們都珍藏起來。

含情又脈脈,破碎又迷離。

被這種目光盯著有些不自在,心臟跟發燙似的,滾滾溫熱。她慌不擇路的挪了下視線,心虛切斷後又重新落在他眼前,問他,“那個你……要不要吃點東西?”

“要。”

“那你要吃什麽?”

“隨便,你做的就好。”

明明只是很簡單的一段對話,卻讓她的心臟一頓一頓的跳著,那種聲音好沈好沈,麻痹著她的雙耳,也灼燒了她的臉頰。

手很不受控制的去撓後頸,她別開眼,不再受那道似潮水般柔亮的眼睛的侵襲,自顧自的打算,“那……我去給你熬點粥吧。”

她說著,也不在那裏坐著了,站起身轉頭就往外面走。

臥室門被打開了又關閉。

很短的一瞬間,她的身影就消失在他的視線裏。

陸景淮輕勾了勾唇,艱難的從床上坐起來,後背靠著軟墊的床頭,視線往旁邊落去,他看見一個裝了水的白色小盆,裏面還浸著一張濕漉漉的毛巾。

她大概就是用這個給他退燒的吧。

嘴角的弧度向上越彎越深,那張蒼白的臉上擁有著這個世界上最柔軟多情的笑意。

下一秒,他擡手揭開被子,下床穿著拖鞋,慢悠悠的走出去。

剛退過燒,身體還無比的沈重,他行動遲緩,走到客廳裏時已經瞧見在半開放式的廚房裏忙碌的身影。

她身上系著他家的圍裙,一會兒去水池淘淘米,一會兒去竈臺前打火燒水,瀝水的竹籃裏還放著一把青綠的菜葉,被她拿過放到菜板上,一刀一刀的切成碎粒,也不是很完美的碎粒,粗的粗細的細,完全沒有刀工可言。

十指沒沾過陽春水,這些都是她偶爾瞧著家裏的王阿姨做的,淺薄的記憶並不能支撐她想起所有的步驟,方寸大亂在鍋裏的水咕嘟咕嘟冒著泡,熱氣蒸騰著的白霧很快模糊了透明玻璃蓋。她急匆匆的用手去揭,卻在剛觸碰時就被燙的一縮。

指腹都被燙的發紅,她嘴裏呼著氣吹著,又用手指去搓耳朵。

這著急忙慌的一時半刻,鍋裏的水不斷沸騰,頂著鍋蓋撲出來,一些掉進竈臺裏的火邊,讓火燒得更旺一瞬。

梁初楹被嚇了一大跳,下意識往後退,卻又在下一秒,從旁邊伸來一只手,將竈臺前控制火勢的按鈕旋動,然後捏著濕布,將鍋蓋揭起放到一旁。

濃濃的白霧向上飄散,鍋裏的水泡也變小了好多。

她一扭頭,就看見了陸景淮。

“你怎麽出來了?”

“出來阻止你炸我廚房的意外。”

“……”

他輕車熟路的將幹凈的米倒進去,用勺子攪拌了兩下,鍋裏的水逐漸不再開始沸騰,用鍋蓋蓋上,只露出一絲細縫。

然後他才看向她。

那臉上閃過的不自在與心虛正巧落進他眼裏,陸景淮無聲的勾了勾唇,目光落在她臉上,大大方方的欣賞著她臉上的那些細微表情。

不過很快他又註意起剛剛她被燙傷的手指,眉目裏有略微沈重的關心,“手指沒事吧?”

只是被燙了一下,梁初楹並沒有很在意,搖頭說沒事。

但那指腹微紅著,像是下一秒就要從皮裏浸出血來。陸景淮扭頭看了眼煮著粥的小鍋,然後拉著她到客廳裏坐下。

電視機下面的茶幾抽屜裏有醫藥箱,他蹲下取出,拿著它走到梁初楹的身邊坐下。

黃昏薄暮,庭院裏有自動感應的燈盞亮起,客廳裏的燈光也越顯明亮。細細薄薄的光線勾勒著男人蒼白的面頰,他略微低著眼打開醫藥箱,從裏面找出一管燙傷膏。

青綠色的膏體被擠到他手指上。

“手指伸過來。”

梁初楹微楞著沒動,直到他擡眼看向她時,她的眼睛裏,那閃亮的眸光才動了一瞬。

手指不知道怎麽就伸過去了。

然後被他握住,青綠色的膏體沾上她的指腹,一點一點的被他手指撫平,指尖與指尖的相互碾磨,透著清涼也泛著酥癢。

絲絲密密的不透風,一點一點灌進她心裏。

梁初楹抿了抿唇。

跟小貓爪子撓癢癢似的。

俶爾,溫涼的緩風吹來,落在她手指上。

手指小幅度的蜷縮了一下,梁初楹的目光探去,是陸景淮正對著她剛塗好藥的手指吹風,溫柔又緩慢的風,浸著涼意又滾著溫熱。

男人就坐在她身邊,纖長的眼睫微垂著,目光那麽輕柔的落在她燙傷的指腹上,一寸不離。

只是幾秒的事情,卻讓她感覺到過了幾個世紀那般長。

心跳聲滾燙,熱乎乎的感覺充盈在心頭。

她下意識就縮回手指,也不管他頓在半空中的手,視線躲閃著起身,“我去看看粥好了沒有……”

那截背影留給他,倉皇失措。

如果不細看,是看不出那略有些奇怪的走路姿勢。

粥好了,很稀的小米粥,和著一把青菜碎葉,看起來不像是叫人胃口大開。

梁初楹自感拿不出手,連舀粥的動作都放慢了些。磨蹭了好久才端到餐桌上,她微垂著腦袋摸摸自己的鼻尖。

聲音裏是不好意思讓他挑剔的心虛,“那個……賣相可能不好看,你就將就點吃吧。”

事實是賣相跟味道都不好看。

青菜有點苦,鹽也沒多放,味道嘗起來有點怪。

第一口,陸景淮就淺淺的皺了下眉。

他有想過梁初楹做出來的小米粥味道差,但沒想過這麽差。

而時刻關註陸景淮的梁初楹在看到他輕微皺起的眉時,就忍不住開口問:“不……好吃嗎?”

“還行。”

陸景淮沒有給很確切的答案,往嘴裏又送了一勺,這次他臉上平靜許多,一點眉頭也沒皺。

很輕的一句話,並沒有給梁初楹信任他的底氣,幾乎是看著他將那碗青菜小米粥喝完,她才相信了他的這兩個字。

“你還要嗎?”那碗見了底,勺柄貼著碗邊,發出清脆的一聲響。梁初楹看見那碗裏只留了幾片殘葉,說道:“鍋裏還挺多的。”

“不了。”

想著他大病初愈,應該也沒有太大的食欲,喝一點流食米粥暖暖胃剛好。

梁初楹撿了碗去廚房裏洗,半開放的廚房,一擡眼就能掃見客廳裏的一切,她看著陸景淮坐到沙發上去,後背輕靠在沙發背上,微闔著眼。

頭頂的燈光照在他的身上,那種蒼白的病態感減弱。

她收回目光,開了水龍頭清洗碗筷。

唰唰的水流聲響起,陸景淮擡眼朝著廚房的方向看去,那道身影立在那兒,很認真的在洗碗。好日常的生活舉動,讓這座冰冷的別墅都逐漸溫暖起來。

他好像這才感受到了生活的暖意。

心裏有個聲音在逐漸放大,是在問他:

什麽叫生活。

他想。

他和她,就是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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