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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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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魚

他的語文作業一直被她收著, 單獨放在課桌抽屜的右側角落裏。

溫逾雨刻意地把這件事情淡化再淡化,淡化到寺廟祈福的那一天,對她來說, 只是浮夢一場。

才能讓她不反覆地為這件事牽腸掛肚。

事實證明,這樣做才是對的, 才能把對她的損害降到最低。

因為那之後, 她再也沒有見過談嶼辭。

“逾雨, 你感冒怎麽還沒好?放完假就要高考了,你可別影響了高考。”慕纖纖湊過來, 有些擔心地摸她額頭。

可能因為一直在感冒, 哪怕天氣適宜的五月, 溫逾雨依舊在校服裏套了件厚外套, 但整個人還是單薄羸弱,風一吹就能跑似的。

慕纖纖:“還好沒發燒……”

溫逾雨偏過頭咳嗽兩聲, 給出解釋,“可能因為最近反覆降溫吧, 等過幾天氣溫高點就會好的……”

這個理由顯然沒有說服慕纖纖,她納悶嘀咕了幾句, 看到班主任匆匆忙忙地過來了, 連忙回了自己的座位。

“我再強調一遍,7號8號就是你們高考的日子, 準考證、身份證、2B鉛筆、黑筆多帶幾支,免得到時沒墨了,”班主任站在講臺上滔滔不絕。

“透明文具袋每個人都有了吧?還有,千萬不要戴手表, 每個考場都有鐘。考試結束後,除了自己的東西, 試卷、答題卡、哪怕是草稿紙都不要帶走。這次的考試不同於之前的任何一次,你們一定要打起萬份的精神……”

在一遍又一遍的囑咐裏,溫逾雨越過人群,看著講臺上班主任的臉。

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記憶中班主任滿頭的黑發,現在已經成了斑白一片,臉上也多了些皺紋。

時間在這一瞬間,好像變成了水裏的魚,拿指尖輕輕一碰,便躥出去老遠,只看見泛起的漣漪,可誰都摸不到足跡。

三年了,他們的高中時代也要過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受這種氣氛的影響,班主任的語速越來越慢,翻來覆去的叮囑也咽進嗓子裏,最後只說了句。

“你們都很棒,是我教過所有學生中最優秀的一批。我相信你們的未來一定是一片坦途……”

和平日裏的瞧不上他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班主任說完後,低著頭匆匆離開教室。

他走後,坐在第一排的同學悄悄說,他看到班主任的眼圈紅了。

惆悵、不舍、感傷……彌漫整間教室。

連收拾自己的東西都來得格外安靜。

不出意外的話,這將是他們在這間教室的最後一個上午,最後一節課。

溫逾雨把自己的東西收拾好,踩著中午放學鈴聲出了教室。

出門前,她回頭看了一眼教室。不算明亮的光線斜著照進教室,冷清空曠,往日裏堆得排排滿滿的桌面被清空了,講臺上看不到半點灰塵。幹凈得不符合常理。

不同於之前每次放假時的離別。這次,是真的要說再見。

班主任的離別寄語是有用的,起碼走到操場上,肉眼可見的,6班沒多少人滿臉忐忑茫然,相反都是一臉期待大日子到來的憧憬。

兩個眼熟的女同學結伴往前走。

"我覺得,班主任就是為了鼓勵我們才這麽說的……我們這種哪裏和優秀沾邊啊。"

“是啊。優秀得是談嶼辭那種才對吧……”

溫逾雨腳步頓住,在隨話語而來的風聲裏捕捉到他的名字,而後在心裏慢慢地認同。

他那樣的人,才和優秀相關。

·

為了她馬上到來的高考,也為了彌補去年過年沒有回來的遺憾,溫恭良買了車票,特意從外地趕回來。

時隔一年,溫逾雨再次看到溫恭良。

他也蒼老了一點,臉上多了幾條皺紋,笑起來時格外明顯,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拍了拍她的腦袋。

依舊是熱熱的有些粗糙的掌心。

溫逾雨有些反應不及,楞在原地兩秒才回神,跟在趙逢青身後,輕輕叫了聲“爸”,不知道他有沒有聽到。

溫恭良一回來,沒有選擇休息,而是馬不停蹄地帶著溫逾雨去了潮市當地一家頗有口碑的老中醫館。

老中醫聽完她的描述,沈吟兩秒,搭上脈,“長期感冒不見好。確實腎氣不足,脾胃也不好……小姑娘,你壓力是不是很大?”

沒等溫逾雨回話,站在一旁的溫恭良先應了聲,“對。馬上高考了,或多或少有些壓力的。”

老中醫收回手腕,看了眼溫逾雨,也不做什麽評價,只說了句總結,“思慮過重。先把我開的藥吃了,平日裏想開一點。”

拿著藥包從中醫館出去,一路上溫恭良都在似有若無地告訴她,高考不是人生的決定項,她考成什麽樣,都沒關系。只要平日裏有過努力就行,不用給自己那麽大的壓力……

到了家,趙逢青拉過溫恭良問中醫怎麽說,溫逾雨自己先回了臥室。

打開一張寫完,但還沒來得及講解,以後也沒機會得到講解的試卷,對著答案一個小點一個小點地批改起來。

溫恭良敲溫逾雨的門。

門被打卡,溫逾雨捏著筆,擡眼問他,“爸,有什麽事嗎?”

小姑娘聲音輕輕淡淡的。說話期間,手裏捏著的筆一直沒放下,顯然他走了,她就繼續學習。

溫逾雨有一雙清淩淩的透明眼眸,幹凈得一眼就能望到底似的,卻靜得看不到任何漣漪。靜得讓人覺得明明她就在這兒,但總覺得離人十萬八千裏遠似的。

該有的喜怒哀樂、會和父母說的悄悄話、偶爾的不開心委屈難受,從來在她身上沒看到過。

可是這個年紀的孩子怎麽會沒有呢。

只是不和他們說,一個人悶在心裏。

溫恭良想起老中醫說的“思慮過重”,心裏一突,“沒事,出來陪我看會兒電視吧。”

溫逾雨態度很乖地應了,這才放了筆。

他們看電視的功夫,趙逢青時常過來,要不是催溫逾雨去學習,要不就是讓她出分後,留在潮市,讀漢語言文學專業。

天色黑,外面又下雨,屋裏雖然開著燈,但光線並不明亮。

溫逾雨坐在沙發上,有點背光,像深埋在黑暗裏似的。露出來的側臉有種輕柔而薄透的白皙,趙逢青說什麽,她看似在聽,但細看卻是沒有的。只是眼睫垂著,擋住眸中所有神色,所以顯得恭謹溫順而已。

當晚溫恭良沒有睡著,尤其出來廚房喝口水的功夫,看到溫逾雨房裏傳來的細小燈光,溫恭良更是一整宿的不眠之夜。

第二天一早,溫恭良早早起來了,也沒問趙逢青,坐在沙發等溫逾雨起來,就帶著她回了村裏。

又是五個多小時的車程,到村時,時間剛剛到下午三點。

他們吃過飯,因著連續兩年都互相拜年,大家彼此之間已經很熟悉了。

尤其兩個小孩,先是躲在大人身後偷偷看溫逾雨,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模樣。但她和他們一打招呼,兩個小孩立馬跑過來,圍著她,一口一句“姐姐”。

因著這兩個活潑的小孩,溫逾雨度過了極為忙碌的幾天,也久違地沒有花時間,在學習上。

而是跟著他們滿山間的到處跑。

許是老中醫的藥有效,許是這幾天實在運動量過載,溫逾雨的感冒有了起色,不再像之前一樣時不時的低燒。

高考假已經過去了三天半。離開村裏的那天晚上,溫逾雨一時有些難以入眠。

越靠近高考,某些不為人知的祈望越在心中翻騰。

翻騰成某些具象又虛幻的事物。像一條明知是概率性t的路,她卻硬生生要求那路落到實處。

不論是再見他,還是考上清北,都是。

誰也不能給她保證,但她偏要一個結果。

溫逾雨在床上翻來覆去一會兒,腦海裏一片亂麻,實在沒有睡意,起了身,去廚房喝水。

路過沒有關太嚴的房間,聽見人聲。

“你說逾雨那孩子真的能考上清北嗎?”

“不知道……”

“哎,你不好奇嗎,真的考上了,那可比我們的孩子都強,也不知道你弟哪裏來的這麽好的福氣……”

男人似乎有些煩,“強不強的,就你話多。恭良說了,盡力就行,免得孩子壓力大,沒看到他特意帶孩子回來散心的嗎……”

剩下的話,溫逾雨沒有再聽,回了房間,望著窗外的銀色月亮,無言看了良久。

一些淺薄卻如影隨形的難過,如波浪一樣,一聲一聲地拍打她。

……原來強求太重,會那麽明顯,任誰都看得出來。

溫逾雨又學會了把一切都粉飾太平。在溫恭良的視線裏,從不刻意主動地學習,而是時不時跟著溫恭良出去散步,心情頗好的樣子。

只是在無人的夜晚,她依舊希望,能和他一個大學,能多看他幾眼。

·

高考當天,潮市不出意外地又是一場雨。

溫逾雨告別溫恭良進了考場,在等待發卷的空白時間裏,視線無意識追逐著窗外千絲萬縷的雨線,世界斑駁迷亂,天際昏暗,烏雲密布。

考場裏前後兩盞白熾燈亮著,燈光昏黃朦朧。

18年的高考語文古詩句填空,出現了那一句“東臨碣石,以觀滄海,水何澹澹,山島竦峙”。

作文不算標新立異,題目給的是“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機遇和機緣,使命和挑戰……結合材料,寫一篇文章,給2035年時的18歲的一代人閱讀。”

寫完最後一個字,收筆,監考老師收走試卷。

在考場裏等了半個小時,才被允許出考場。

溫恭良早早地等在外面,看見她,也不敢多問,甚至連在家裏吃飯都不敢,唯恐吃了不舒服,影響下午的考試,在餐館點了幾個炒菜。

6月7日那天午飯格外辣的酸辣土豆絲,和下午的數學試卷一起成了記憶中可供回憶的一個點。

因為,試卷的最後一道題很眼熟,她做過類似的,也問過談嶼辭。

6月8日最後一科英語,監考老師站在講臺上,數著一沓一沓雪白的答題卡。從她這邊望過去,竟好像有一輛沈重又易碎的青春列車,在此刻呼嘯而過,碾破光陰,帶走一切。

等待出考場的功夫,溫逾雨站在樹蔭下,望著門口擁擠得如河岸鵝卵石的家長。六月的微風拂面,帶著一點鹹濕的泥土味道。

那一刻,高考已經結束的實感才落到實處。

沒有忘貼條形碼、沒有發揮失常、沒有做不完試卷、沒有遲到……

什麽都沒有。

原來這才是高考之後的第一感覺——

空茫。

·

那之後,溫逾雨花了很長時間習慣不再高考的日子,但總在以為頗有成效的時候,忽然從夢中驚醒。因為夢到自己高考遲到。

後來,哪怕她畢業好久,離開學校好久,再也不是一個學生身份,都控制不住做這種噩夢。

高考之後的日子,溫逾雨和慕纖纖一起,去染了頭發、打了耳洞,開始有勇氣自己給自己選上一件自己喜歡的衣服。

她漸漸和之前那個灰頭土臉的高中生不一樣了,人生好像翻了新的篇章。

只是偶爾睡不著的夜裏,溫逾雨會登錄微博,一張一張地去看自己畫的所有關於他的內容。

一看就是好久。

誰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麽,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總有人在評論區問:小魚,你為什麽最近都不上傳作品了?太忙了嗎?

溫逾雨看著這行字,她可以給出無數種不真實的回覆,但她卻並沒有,而是摁熄了手機屏幕,看著窗外幾顆稀疏的星。

不是太忙了,而是她再也沒有看見他了。

……

六月二十三號的時候,潮市沒有下雨,而是一場難得的晴,班主任通知他們二十四號那天,回學校拍畢業照。

又單獨找了溫逾雨,讓她準備一下那天的國旗下講話演講稿。

班主任說,演講稿內容主要圍繞著努力就能取得收獲,多講講她自己通過努力從班級倒數到三模班級第3名,年級第6名。激勵同學們,把心思全部放在學習上。

溫逾雨應了。努力就能有收獲,她寫下這行字,字跡滲透紙張。應該是板上釘釘的事,她也一貫是如此自欺欺人的。

但這個瞬間,溫逾雨卻莫名地,不敢對著那麽多人打包票。

努力一定會有收獲嗎?

誰也不知道。

溫逾雨心中埋藏著的疑竇不妨礙她進行國旗下講話,從主席臺上退下來時,隨著風傳來了幾聲。

“喝到真雞湯了,純香的那種……”

人還沒來齊,操場上每個班級根據地只零零碎碎地站了幾個人。

“你講得真好。”

溫逾雨對上許從唯含笑的目光,也笑:“哪裏好?”

許從唯沈思兩秒:“普通話特別標準算嗎?”

溫逾雨被他逗笑:“潮市人祖傳的平翹舌不分,也算標準啊。”

許從唯也跟著笑,半晌才正色道,“說真的,你講話特別有那種我說的就是真理,你們都要信服的信念感。”

他們在這邊說說笑笑,沒註意到,被一群人簇擁著的男生。他明明是主角,註意力卻並不放在他們那兒,甚至偶爾會朝她們看過來。

“果然許從唯那小子不安好心。”江潮生也發現了這邊的情況,嘲笑道,“他什麽時候笑成這樣過,平日裏總是一副清高得不得了的德行。”

“就是,我可沒見過他主動找過哪個女生的,還和人說這麽久。”

“談哥,她是不是你同學?我之前看到她和你打招呼,那個緊張的,可把逗死了,像你逼她似的。不過她和許從唯站在一起倒是挺自然的……”

他們這些人從來看不懂人臉色,談嶼辭眸光轉過來,聲音很淡:“她和我站在一起不自然?”

“自然個什麽啊,你可別把人嚇哭了,一看人小姑娘就很討厭你這種。”

·

人來得差不多了,班主任出來主持秩序。

畢業照采用的是高矮順序,女生站在前面,男生站在後面。

溫逾雨在女生中個子不算矮,雖然瘦弱纖細,但有165的身高,站在了第二排。

她和周圍的人不太熟悉,比起和他們交流,她更多的是一個人站著,等著攝像師給他們排位置。

攝像師是一個矮矮胖胖的男性,天氣熱,額頭出來不少汗。

“那個女生,第一排最右邊那個,你和你旁邊的女生換換。”

“第三排的男生,中間那個,你站到左邊去,和諧一些。”

溫逾雨也被換過了,從中間換到了第二排的最右邊。

“那個男生,個兒最高的男生,你太高了,站到第三排的右邊來……”

也就是她的後面。

溫逾雨沒設防地扭頭看過去。

操場樹蔭下,光影交錯,波光粼粼,太過絢爛看不清男生的臉,只能看到大致輪廓。

但只一眼,溫逾雨心就漏了一拍。有些人哪怕很久沒見,但再見時依舊學不會若無其事。她沒有那麽強大的心臟。

是談嶼辭。

過了一個世紀那麽久,溫逾雨才記起移開視線。

只是剛移開,她就想回頭,想知道他確切地站在哪裏。但膽子就那麽一點,只敢在心中亂七八糟地想。

某一個瞬間,可能是身後的存在感格外明顯,可能是她的身體已經銘記了他的氣息。

溫逾雨沒有回頭,卻能感覺到身後有人站定。

是他。

心口某個地方開始融化,漲漲的,憋得胸口發悶,像緊張,像欣喜,又像是不安。

後頸那一塊皮膚無聲得起了疹,溫逾雨收緊手腕,竭力將自己挺得筆直。才能說服自己堂堂正正地站在他的視線裏。

“大家笑一笑……第二排右邊的女生笑一下,八顆牙齒露出來……”

她不知道的是,有人靜靜地註視她,將她的一切不自然收在眼裏。

後來,拍攝出來的畢業照上,第二排最右邊的女生,有一張素白小臉,下巴尖尖,杏眸瑩潤。不知為何,有些緊張,抿唇笑的樣子十分假。

在畢業照上的所有人中,以滿分的僵硬,把人的視線一眼吸引過來。

但那都是後來。

拍t完了畢業照,暫時沒人走,都留在操場上說話。

溫逾雨楞在原地,大腦一片混沌,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幹什麽。

慕纖纖帶著朋友找過來,“逾雨,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之前和你說過的朋友,黃雅潔。”

慕纖纖說完,又拉著溫逾雨悄悄道,就是那個喜歡談嶼辭,後來又不喜歡了,改去喜歡她們班同學的。

黃雅潔不知道有沒有聽到,對她笑了下,一顆很可愛的虎牙便露出來。

溫逾雨回過神,也笑了下。

“我和她想問一下你的意見。”

“什麽意見?”

慕纖纖放低聲音:“這不都畢業季了,她還沒表白。我覺得現在得去,要不然以後沒機會了,但是她不敢。”

“你覺得呢?要不要去?畢業季,最後的告白季了……”

聲音在溫逾雨耳邊圍繞,化為湧動的潮汐,誰都不能幸免於難。溫逾雨無意識收緊手腕,看著斑駁的樹蔭,喃喃自語,“我不知道……”

她同樣陷在這種處境裏,又如何能給出一個正確又客觀的回覆。

畢業季也就是最後的告白季。

如果,她沒有考上清北,那麽他們之間的距離該是多遠。遠得她連任何幻想的餘地都沒有,遠得連靜靜註視他的資格都被剝奪。

從此,他們橋歸橋,路歸路,再無半點相交的可能。

之前被溫逾雨刻意壓下來的種種一瞬間彌漫上來。

那些因他而輾轉反側的瞬間、想要強求卻時刻飽嘗求而不得的苦楚、思念到極致被層層壓抑下來的狼狽、明明知道不可能卻依舊要一個結果的執念……

凝結成多少個夜不能寐的夜晚。

她如何能再帶著這種情緒,又一個三年,乃至更久。

她有那麽堅強嗎。

她是不是該給自己一個痛快。

無聲卻浩瀚的念頭在腦海中如同激越的海浪,一點一點席卷溫逾雨,她無力抵抗,卻也不願反抗。

或許她潛意識裏,也是想要一個結果的。

起碼判了刑,也好過無望的等待。

“……”

“你好,你知道談嶼辭在哪裏嗎?”

男生看了眼溫逾雨,往樓梯間上一指,“我記得他們往那裏去了。”

“好的,謝謝。”

往樓梯間走的那幾步,溫逾雨像走在雲端之上,輕飄飄的不著地,事後回想,她甚至沒有那一段記憶。

也不知道那時自己為什麽會有那樣的勇氣。

近乎於鬼迷心竅。

走到樓梯間,她擡頭,在二樓的轉角看到他們。

男生圍在一起,三三兩兩地在說話。他站在最邊緣,有點疲怠地夾根煙,沒抽,煙霧彌散開,模糊了眼前的一切。

溫逾雨心跳似擂鼓,掌心都汗濕。不論是把他從他們中叫出來,還是等會要發生的告白,都不是一個很簡單的事,遠遠超過她能應付的水平。

但什麽是鬼迷心竅呢。

眼下就是。

她深呼吸一口氣,踩上樓梯。

一步。

兩步。

第三步的時候,她聽到了她的名字。

男聲清越,帶了一點猶豫:“談哥,你說我追溫逾雨好嗎?”

腳步頓住,溫逾雨望著被叫到的他,心跳到嗓子眼裏。

想從他的回覆中,分析個所以然出來。

談嶼辭腕骨頓住兩秒,似是在思考,又似是什麽都沒想,依舊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模樣。

溫逾雨毫不例外地看不懂他的神色,也毫不例外地覺得等待的時間尤其難熬,難熬得讓每一聲心跳都格外重。

他總算開了口,意興闌珊地嘲:“溫逾雨麽,你想追就追,問我幹嘛。”

輕描淡寫的隨意,顯然對她的存在並無半分在意。

明明是平地,溫逾雨卻在那一瞬間,如墜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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