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禁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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吻禁果
郁書憫醒來時, 近中午。
身旁早沒有靳淮錚的身影。
她再度闔眸，似大腦開機。
過了會兒，她手繞至背後摸過手機, 打算處理一大堆未讀消息。一條一條回覆下來, 費她不少時間，最終停留在季昀驍那一欄。
思來想去。
沒有再回。
她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他也做出自己的選擇。在那一刻, 他們的關系就畫上句號。
郁書憫掀開被子, 下床走至洗浴間。
她對這兒的一切都很熟悉, 拆開新的洗漱用品, 隨手將頭發紮起。溫熱的水打濕毛巾敷在臉上，困意好似被稀釋，整個人清醒不少。
待刷完牙, 她將這些擺放整齊, 下樓去找靳淮錚。
廚房時而傳來響動，她以為是靳淮錚，腳步雀躍地走過去, 結果險些同阿姨撞個滿懷, 也嚇得阿姨差點將手中端著的熱湯灑出去。
郁書憫趕忙道歉。
阿姨卻很意外地露出笑：“倒是很久沒過來了，怪不得靳先生早上跟我說多準備點菜。”
早上？
靳淮錚沒有睡很久麽？
“那他現在在哪兒？”郁書憫環顧四周，都沒瞧見靳淮錚的身影。
阿姨將熱湯端至餐桌中央, 手揩著腰前的圍裙，視線往緊閉的書房一瞟，“在那兒呢。”
郁書憫了然點頭。
隨即擡腳往書房走去。
書房的門關得嚴嚴實實, 郁書憫只好耳朵貼著門, 擡手敲了兩下。然而等了幾秒，都沒聽見裏邊的聲音。
郁書憫頓覺疑惑。
剛打算回頭問阿姨, 門就從裏邊打開。
靳淮錚形容懶散地靠著門框，關切詢問：“剛醒？”
非工作日，他穿得休閑。灰色翻領毛衣，稍微露出白色內搭領口，再加鼻梁上的銀框眼鏡修飾，又是那副斯文敗類的樣。
郁書憫點點頭，禮尚往來似的，也問他一句：“你起得很早？”
“差不多。”他往餐桌的方向挑一眼，拉了一下郁書憫的胳膊，示意一起過去吃午飯。
但不知是顧及阿姨還在，還是純屬滿足自己的玩心，在路過郁書憫身側的時候，他稍微彎腰，偏頭湊近她的耳，留句耐人尋味的話，“主要是沒習慣身邊有人一起睡。”
輕輕的一句話，似風吹來，撓過她的耳。再回神時，他已然走出好幾步。
他一夜沒睡。
卻又不敢輕易挪動，怕驚擾懷中小姑娘。
直至天明，確認她熟睡，他才輕手輕腳地離開。
他潦草洗了個澡，換身幹凈的衣服，就到書房處理郁書憫的事情。
輿論沸騰著，瞞不過靳鎮北。
他的意思很明確，要季昀驍給一個交代，否則在他們那圈子傳開，他孫女和靳氏的臉面往哪兒擱。
“我知道了。”靳淮錚暫且應下。
確實。
他昨夜也考慮到這點。
他不知道郁書憫和季昀驍最後發生了什麽，如果依照刻板印象，大概率是季昀驍提出分手。但以季昀驍後來的變化，靳淮錚對這猜想又抱有懷疑的態度。
可現在局勢不利於郁書憫。
所以，他找到季昀驍的手機號碼，再次打過去。
他不想跟這人糾結是誰提分手的沒意義話題。
操著不容置喙的口吻，跟手機裏的人說：“季昀驍，這一回遠征再保你一次。”
他靠著書桌，左手拿手機貼著耳，右手則隨意搭在桌面，毫無節奏規律地輕輕敲打。
日光如潮水，漸漸漫至他腳邊，靜謐的房間內，聽他說：“前陣子收購華悅的匠聲影業，你應該聽說過吧？”
匠聲影業成立至今，一直在美運作。
旗下有不少知名演員與歌手，比如書懿。
去年年底，它成功收購日暮西山的華悅。
這事在熱搜上掛了好幾天，凡事關註娛樂資訊的人都知曉。
“匠聲的江總欠我個人情。”靳淮錚聲線平淡，擡手扶了下鏡框，視線不經意瞥到院子那棵石榴樹，“你想去國外發展，我可以幫你。但有個條件，你親口跟所有人解釋，你和憫憫之間從始至終都是你主動的。”
當下大部分人都以為是郁書憫蓄意接近，水軍又引導著季昀驍的粉絲去網暴。
如果季昀驍能把所有事都攬到自己的身上，轉移一部分火力，也算是給靳鎮北一個所謂的交代。
至於送他去國外發展，也包含靳淮錚私心，減少他跟郁書憫再碰面的機會。
手機裏頭的人沈默良久，似乎在考慮。
但靳淮錚沒那麽多的時間耗在他的身上，眸色裏揉進些許嘲意，最後道一句：“沒有人有義務幫你處理一輩子破事，你也該學著獨當一面。”
“你和她，確實不太相配。”靳淮錚說罷，就將通話掐斷。
腦海中沒來由地憶起初次線下見季昀驍，是在LandONE成團後的第一次早會。
當時遠征也剛成立不久，同華悅合作運營這個團體。
那會兒靳淮錚年輕，就跟現在的季昀驍差不多大，但比他穩重太多了。團體利益也關乎遠征發展，靳淮錚當即費不少心思把這事壓下來。
看著這位才十六七歲的弟弟，他也沒說什麽重話。
只是告誡他：“以前愛玩，可以。但之後請掂量下身份，隊友和公司沒義務陪你共存亡。”
他似乎懂了，近些年都瞞得特別好。
可事到如今，靳淮錚仍覺諷刺，這位比他小不了幾歲的弟弟還是和從前一樣，擔不起什麽責。
……
飯桌上，郁書憫看似悠哉地喝著湯，同時滑動手機屏幕，不知在瀏覽些什麽。而坐對面的靳淮錚，專註給她剝蝦，偶爾擡眸瞧一眼。
忽然有推送消息彈出。
他瞥見郁書憫喝湯的動作一滯，整個人楞在那兒。
光是從她的表情就能猜出。
與季昀驍有關。
是季昀驍登小號開直播，正面回應戀情。
各大營銷號沖業績，將視頻錄下後瘋狂轉發，熱度暴漲，大部分人的註意力也都拉回至他的身上。
視頻裏的他，憔悴許多。
將所有的事都攬在自己的身上。
手機又嘟嘟響了幾聲，是何頌她們。
[何頌：我有點看不懂這件事的走向了，季昀驍是還嫌自己掉粉不夠多啊？]
[周弋楠：@soomin 你跟他商量好的？]
[何頌：這下估計都去罵他了。]
[程夢：不用估計，彈幕全都是。]
……
“誒——”郁書憫正打算跟她們解釋些什麽，手機就被人抽走。
靳淮錚不知何時繞至她身後，另只手端著盤剝好的蝦，放在她面前。
“乖乖吃飯，這個先沒收了。”靳淮錚當她的面，把手機揣進兜裏。
郁書憫若有所思地打量他一兩秒，猜測說：“他做這直播，跟你有關麽？”
可下一秒，靳淮錚露出荒謬的笑，彎腰湊近她說：“女朋友的前男友是生是死，跟我有什麽關系？”
郁書憫沒吭聲，半信半疑地直視他眼睛。
靳淮錚輕輕摸了摸她的發頂，再用謊言潦草結束這話題：“大概——是他良心發現吧。”
他不太想把自己塑造成什麽救世主。
他幫季昀驍也不是為了能在小姑娘面前突顯自己有多厲害，只是想這個鬧劇盡快結束。
郁書憫打消原先的猜測，視線追隨著靳淮錚，看他緩步走向沙發。至於做些什麽，他背對著她，她也就不知道。
她收回目光，將他剝好的蝦配著蘸料全部吃進去。
她胃口小，幾分鐘後，她撂下筷子。
手機不在身邊，她只好在客廳轉悠，趿拉著拖鞋走至落地窗前。正值早春，料峭寒風中，攀緣柵欄的綠植搖頭晃腦著，包括那兩棵石榴樹。
它們有在長大。
郁書憫想問些什麽，一轉身，才發現靳淮錚尋了個舒適的靠姿，正閉目養神中。
想說的話在喉頭急剎車，她不確定他是否真睡著，架在鼻梁骨上的銀框眼鏡欲墜，他卻沒知覺似的。
思來想去，她躡手躡腳走向他。
貓貓祟祟地擡起右腿，膝蓋骨抵著他左腿邊的沙發，霎時陷進一塊。
她凝神屏息地伸手去摘他的眼鏡，忽然他手機震響兩聲嚇她一跳，險些一個趔趄壓在他身上。
郁書憫怕吵醒他，趕忙幫他按下接通。
是傅羲燃。
她接通來電的同時將他的眼鏡拿在手中，向後轉身，輕輕擱在玻璃茶幾上。
殊不知身後“熟睡”的人悄悄睜開眼，眸光裏透著一點玩味，似乎想看看小姑娘會做些什麽。
傅羲燃是來跟靳淮錚說處理進度的。
大概是熟知靳淮錚不愛聽廢話的脾性，他開門見山，點了嘴炮似的，劈裏啪啦說一大堆：“律師函已經發出去了，證據收集得差不多。匠聲那邊也給回覆了，說可以安排，但我想不通你為什麽還幫那小子，肯定就是他跟憫憫提分手的——”
“安排什麽？”郁書憫敏銳捕捉關鍵詞，問出口的同時向後轉身，瞥一眼還沒醒的靳淮錚，滿心疑惑。
手機另一頭的傅羲燃很明顯楞了會兒，頗覺奇怪和意外：“四哥的手機怎麽在你手上？！”
“他這會兒休息，手機——”郁書憫抿了抿唇，非常淡定地扯個謊，“他擱在客廳，沒帶走。”
“所以，安排了什麽？”她在意這問題的答案，且直覺告訴她，肯定跟剛剛季昀驍小號直播的事情脫不了關系。
果不其然。
大漏勺傅羲燃見瞞不過，一五一十地坦白。
“那小子不是跟你分了嗎，還害得你現在攤上一堆破事，按我和陸商禹說的，就該揍一頓。結果四哥托其他人送他去培訓再出道，之後就闖美吧大概——”
後邊傅羲燃說了些什麽，郁書憫已經聽不進去了。
她腦袋裏嗡嗡作響，望著靠躺在沙發的靳淮錚，想著她剛剛明明問他是不是和他有關，但這人一本正經地否認。
果然，這人的嘴真沒幾句可信的。
那一瞬，郁書憫心緒覆雜。
原先她還疑惑，那麽在意前程的季昀驍怎麽突然做這種自尋死路的事，現在才知道，是有另一個人給他的前程兜底，他才敢站出來說這些。
若不是傅羲燃說出來，她怕是真不知道，真以為季昀驍勇敢一次。
她無意再與傅羲燃說些什麽，先感謝他幫自己忙前忙後處理爛攤子，在結束通話前，想了想，解釋一句：“是我提的分，之後跟他沒關系了。”
季昀驍，
我們真就結束了。
通話結束，郁書憫將靳淮錚的手機擱回原位。
她站在他面前，挨得近，惹得早醒了的靳淮錚沈聲笑了笑，掀起眼睫，不太正經地逗她：“趁我睡覺靠這麽近…想偷偷耍流氓啊？”
他驀然出聲，嚇郁書憫一跳。
偏頭看他吊兒郎當的樣，發現被耍後她特別不是滋味，毫不留情地拿他手機拍在他胸口。
這回，他是真疼地皺了下眉，抓住她欲抽回的手和險些滑落的手機。
四目相對，郁書憫咬牙切齒地丟兩字：“騙子。”
自己作出來的事，得自己哄。靳淮錚握住她的手，順勢拉一下，讓她側坐在自己腿上。他嘴邊噙著笑，仰頭凝視她，好聲好氣道一句：“我錯了。”
熟悉的死樣子，郁書憫又氣又無奈。
冷不防地又砸他肩膀一拳，把賬翻開來算，說：“女朋友的前男友是生是死，跟我有什麽關系……我看挺有關系的。”
靳淮錚樂此不疲地挨這一拳，笑意未減：“憫憫，你別把我想得太好。做這件事，我不是沒有私心。”
況且，他只是搭橋。
季昀驍今後能不能闖出一條路，得看他自己夠不夠爭氣。
郁書憫還是覺得氣不過。
改側坐為跨坐在他身上，手搭著他的肩膀，刨根問底地問：“沒其他事了？”
大概是覺這話沒什麽威懾力，她連忙補上一句：“再騙我，我真就不理你了啊！”
可惜，這句也沒什麽威懾力。
靳淮錚笑得寵溺，只是搖搖頭。
可郁書憫已經不信了，暫且打一個問號。
起身從他身上下去的時候，視線不經意地瞥過他喉結，不知怎的，她想起季昀驍曾經說過的那句——這兒不能親，會出事。
反正他剛剛調侃她偷偷耍流氓。
她要是不做點什麽，還挺對不起這口鍋的。
於是，在靳淮錚的註視下，郁書憫再度俯身貼近他，趁他不註意，湊近他的脖頸，不輕不重地咬了一口他的喉結，好似嘗到了少時她貪慕過的禁果。
也是在那一剎，她感受著靳淮錚身體趨於僵硬，喉間滾出一聲低沈克制的喘息，落在她耳畔，反倒惹得她羞紅了耳，想幹完壞事趕緊跑。
不過，沒跑成功。
被靳淮錚眼疾手快地一拽，又坐回他腿上。
他目光灼燙逼人，她被盯著，身體好似被烈火燃燒炙烤著。
視線不受控地再往他脖頸挑去一眼，確實留下很淺的紅印，而且還挺對稱。
靳淮錚捕捉她細微的小眼神，不急於算賬，饒有興致地勾起笑，說：“怎麽，是在檢查自己咬得狠不狠？”
心事被直白戳破，郁書憫藏在發絲裏的耳朵像熟了一樣。
視線飄忽不定，卻很理直氣壯地答：“誰讓你說我耍流氓，那我不做點什麽，覺得挺冤的。”
許久沒這樣接觸，小姑娘強詞奪理的功夫見長。
靳淮錚忽而擡手，溫涼的指腹猝不及防地摩挲過她燙熟的耳朵，引得她上身一顫。
他拖腔帶調地問：“誰教你這樣的？”
頓一秒，他眉一挑，摻雜些許危險意味：“那小子？”
郁書憫身體下意識往後縮，卻被靳淮錚摁住脊骨，強行又貼回他滾燙的懷抱裏。面對他直白的眼神與質問，她抿了抿唇，硬著頭皮答：“是啊。”
“他說，會出事。”
“然後呢，他還教你什麽？”
那貼著她背脊的手惡作劇似的，不緊不慢地往上移。
室內溫度舒適，她穿得不多，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手，像蛇漫無目的地游走，而她的身軀是他將要探索的領地。
郁書憫沒什麽經驗。
意識到自己惹過火，心裏還有點怕，投降似的搖搖頭，喃喃回他說：“沒了。”
可話音落下的那一秒，眼前人笑意愈深，像布下天羅地網的反派開始反攻，撂下一句話，那原本游移在她背的手倏然托住她的後腦，上身前傾，吻住她的唇。
“那我教你。”
尾音在耳畔纏綿不舍，世界仿若顛倒，當她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她同靳淮錚的姿勢稍微調轉，夾在沙發與他之間。
還未細想些什麽，他再度吻上，而她不受控地閉上眼，容許他進一步地掠奪些什麽。
他是收覆失地的勝者，卻也是舊制的摧毀者。
他想要完全占據這塊領地，要清理幹凈前人留下的遺跡。細碎的喘聲裏，他想著過往從她身上看到的吻痕，那一瞬，胸腔裏也好似有什麽欲念在叫囂，也想留下些什麽。
可郁書憫不知他有多麽嫉妒旁人擁有她的時刻。
只知他吻得越來越兇，他們之間的界限在逐漸被摧毀，她的發絲纏繞他的指尖，都不再滿足於唇齒相依。
她雙臂環著他的脖頸，如擁住一場颶風。
她的意識在洶湧的浪潮裏淪亡，無畏葬在這片深海。
直至他的手挑開她背後的衣扣，她驚然回神，而他也停下了所有的動作，偏頭貼近她的耳，情不自禁地低笑了兩聲，裝正經地唬她說：“瞧，真會出事。”
料峭早春，他的懷抱卻似盛夏。
意識到他們險些做了什麽事，郁書憫雙頰愈發紅透，埋在他頸間，軟聲嗔怪道：“你待會給我扣回去，流氓。”
靳淮錚鐘意逗她，輕啄過她的耳與頸側，同她說：“所以學會了嗎？”
學會什麽。
郁書憫怔一下，說她剛剛耍流氓的事呢。
她惱羞地推一把靳淮錚的肩。
他順勢起身，坐回原位，目光卻從未離去。
郁書憫慢吞吞地坐起，雙手背在身後。
可人越著急的時候越做不好什麽，急得她要把下唇都咬腫了，當然，也不排除就是眼前這人親腫的。
扣好的一瞬，她毫不猶豫地拎起身後的抱枕朝靳淮錚砸去，緊接著，落荒而逃似的踩著樓梯跑回二樓。
估計，一時半會都不會再下樓。
靳淮錚將她砸過來的抱枕放回原位，走到樓梯口問她：“手機不要了？”
原以為小姑娘不會再理他。
但下一秒，聽她拒絕再搭話：“送給你了，不客氣，我要睡覺了。”
大概覺得還不夠，怕他萬一上樓。
又扯著嗓補一句：“不準打擾我！”
回聲輕飄飄懸浮著。
靳淮錚笑了笑，慣著她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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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書憫醒來時, 近中午。
身旁早沒有靳淮錚的身影。
她再度闔眸，似大腦開機。
過了會兒，她手繞至背後摸過手機, 打算處理一大堆未讀消息。一條一條回覆下來, 費她不少時間，最終停留在季昀驍那一欄。
思來想去。
沒有再回。
她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他也做出自己的選擇。在那一刻, 他們的關系就畫上句號。
郁書憫掀開被子, 下床走至洗浴間。
她對這兒的一切都很熟悉, 拆開新的洗漱用品, 隨手將頭發紮起。溫熱的水打濕毛巾敷在臉上，困意好似被稀釋，整個人清醒不少。
待刷完牙, 她將這些擺放整齊, 下樓去找靳淮錚。
廚房時而傳來響動，她以為是靳淮錚，腳步雀躍地走過去, 結果險些同阿姨撞個滿懷, 也嚇得阿姨差點將手中端著的熱湯灑出去。
郁書憫趕忙道歉。
阿姨卻很意外地露出笑：“倒是很久沒過來了，怪不得靳先生早上跟我說多準備點菜。”
早上？
靳淮錚沒有睡很久麽？
“那他現在在哪兒？”郁書憫環顧四周，都沒瞧見靳淮錚的身影。
阿姨將熱湯端至餐桌中央, 手揩著腰前的圍裙，視線往緊閉的書房一瞟，“在那兒呢。”
郁書憫了然點頭。
隨即擡腳往書房走去。
書房的門關得嚴嚴實實, 郁書憫只好耳朵貼著門, 擡手敲了兩下。然而等了幾秒，都沒聽見裏邊的聲音。
郁書憫頓覺疑惑。
剛打算回頭問阿姨, 門就從裏邊打開。
靳淮錚形容懶散地靠著門框，關切詢問：“剛醒？”
非工作日，他穿得休閑。灰色翻領毛衣，稍微露出白色內搭領口，再加鼻梁上的銀框眼鏡修飾，又是那副斯文敗類的樣。
郁書憫點點頭，禮尚往來似的，也問他一句：“你起得很早？”
“差不多。”他往餐桌的方向挑一眼，拉了一下郁書憫的胳膊，示意一起過去吃午飯。
但不知是顧及阿姨還在，還是純屬滿足自己的玩心，在路過郁書憫身側的時候，他稍微彎腰，偏頭湊近她的耳，留句耐人尋味的話，“主要是沒習慣身邊有人一起睡。”
輕輕的一句話，似風吹來，撓過她的耳。再回神時，他已然走出好幾步。
他一夜沒睡。
卻又不敢輕易挪動，怕驚擾懷中小姑娘。
直至天明，確認她熟睡，他才輕手輕腳地離開。
他潦草洗了個澡，換身幹凈的衣服，就到書房處理郁書憫的事情。
輿論沸騰著，瞞不過靳鎮北。
他的意思很明確，要季昀驍給一個交代，否則在他們那圈子傳開，他孫女和靳氏的臉面往哪兒擱。
“我知道了。”靳淮錚暫且應下。
確實。
他昨夜也考慮到這點。
他不知道郁書憫和季昀驍最後發生了什麽，如果依照刻板印象，大概率是季昀驍提出分手。但以季昀驍後來的變化，靳淮錚對這猜想又抱有懷疑的態度。
可現在局勢不利於郁書憫。
所以，他找到季昀驍的手機號碼，再次打過去。
他不想跟這人糾結是誰提分手的沒意義話題。
操著不容置喙的口吻，跟手機裏的人說：“季昀驍，這一回遠征再保你一次。”
他靠著書桌，左手拿手機貼著耳，右手則隨意搭在桌面，毫無節奏規律地輕輕敲打。
日光如潮水，漸漸漫至他腳邊，靜謐的房間內，聽他說：“前陣子收購華悅的匠聲影業，你應該聽說過吧？”
匠聲影業成立至今，一直在美運作。
旗下有不少知名演員與歌手，比如書懿。
去年年底，它成功收購日暮西山的華悅。
這事在熱搜上掛了好幾天，凡事關註娛樂資訊的人都知曉。
“匠聲的江總欠我個人情。”靳淮錚聲線平淡，擡手扶了下鏡框，視線不經意瞥到院子那棵石榴樹，“你想去國外發展，我可以幫你。但有個條件，你親口跟所有人解釋，你和憫憫之間從始至終都是你主動的。”
當下大部分人都以為是郁書憫蓄意接近，水軍又引導著季昀驍的粉絲去網暴。
如果季昀驍能把所有事都攬到自己的身上，轉移一部分火力，也算是給靳鎮北一個所謂的交代。
至於送他去國外發展，也包含靳淮錚私心，減少他跟郁書憫再碰面的機會。
手機裏頭的人沈默良久，似乎在考慮。
但靳淮錚沒那麽多的時間耗在他的身上，眸色裏揉進些許嘲意，最後道一句：“沒有人有義務幫你處理一輩子破事，你也該學著獨當一面。”
“你和她，確實不太相配。”靳淮錚說罷，就將通話掐斷。
腦海中沒來由地憶起初次線下見季昀驍，是在LandONE成團後的第一次早會。
當時遠征也剛成立不久，同華悅合作運營這個團體。
那會兒靳淮錚年輕，就跟現在的季昀驍差不多大，但比他穩重太多了。團體利益也關乎遠征發展，靳淮錚當即費不少心思把這事壓下來。
看著這位才十六七歲的弟弟，他也沒說什麽重話。
只是告誡他：“以前愛玩，可以。但之後請掂量下身份，隊友和公司沒義務陪你共存亡。”
他似乎懂了，近些年都瞞得特別好。
可事到如今，靳淮錚仍覺諷刺，這位比他小不了幾歲的弟弟還是和從前一樣，擔不起什麽責。
……
飯桌上，郁書憫看似悠哉地喝著湯，同時滑動手機屏幕，不知在瀏覽些什麽。而坐對面的靳淮錚，專註給她剝蝦，偶爾擡眸瞧一眼。
忽然有推送消息彈出。
他瞥見郁書憫喝湯的動作一滯，整個人楞在那兒。
光是從她的表情就能猜出。
與季昀驍有關。
是季昀驍登小號開直播，正面回應戀情。
各大營銷號沖業績，將視頻錄下後瘋狂轉發，熱度暴漲，大部分人的註意力也都拉回至他的身上。
視頻裏的他，憔悴許多。
將所有的事都攬在自己的身上。
手機又嘟嘟響了幾聲，是何頌她們。
[何頌：我有點看不懂這件事的走向了，季昀驍是還嫌自己掉粉不夠多啊？]
[周弋楠：@soomin 你跟他商量好的？]
[何頌：這下估計都去罵他了。]
[程夢：不用估計，彈幕全都是。]
……
“誒——”郁書憫正打算跟她們解釋些什麽，手機就被人抽走。
靳淮錚不知何時繞至她身後，另只手端著盤剝好的蝦，放在她面前。
“乖乖吃飯，這個先沒收了。”靳淮錚當她的面，把手機揣進兜裏。
郁書憫若有所思地打量他一兩秒，猜測說：“他做這直播，跟你有關麽？”
可下一秒，靳淮錚露出荒謬的笑，彎腰湊近她說：“女朋友的前男友是生是死，跟我有什麽關系？”
郁書憫沒吭聲，半信半疑地直視他眼睛。
靳淮錚輕輕摸了摸她的發頂，再用謊言潦草結束這話題：“大概——是他良心發現吧。”
他不太想把自己塑造成什麽救世主。
他幫季昀驍也不是為了能在小姑娘面前突顯自己有多厲害，只是想這個鬧劇盡快結束。
郁書憫打消原先的猜測，視線追隨著靳淮錚，看他緩步走向沙發。至於做些什麽，他背對著她，她也就不知道。
她收回目光，將他剝好的蝦配著蘸料全部吃進去。
她胃口小，幾分鐘後，她撂下筷子。
手機不在身邊，她只好在客廳轉悠，趿拉著拖鞋走至落地窗前。正值早春，料峭寒風中，攀緣柵欄的綠植搖頭晃腦著，包括那兩棵石榴樹。
它們有在長大。
郁書憫想問些什麽，一轉身，才發現靳淮錚尋了個舒適的靠姿，正閉目養神中。
想說的話在喉頭急剎車，她不確定他是否真睡著，架在鼻梁骨上的銀框眼鏡欲墜，他卻沒知覺似的。
思來想去，她躡手躡腳走向他。
貓貓祟祟地擡起右腿，膝蓋骨抵著他左腿邊的沙發，霎時陷進一塊。
她凝神屏息地伸手去摘他的眼鏡，忽然他手機震響兩聲嚇她一跳，險些一個趔趄壓在他身上。
郁書憫怕吵醒他，趕忙幫他按下接通。
是傅羲燃。
她接通來電的同時將他的眼鏡拿在手中，向後轉身，輕輕擱在玻璃茶幾上。
殊不知身後“熟睡”的人悄悄睜開眼，眸光裏透著一點玩味，似乎想看看小姑娘會做些什麽。
傅羲燃是來跟靳淮錚說處理進度的。
大概是熟知靳淮錚不愛聽廢話的脾性，他開門見山，點了嘴炮似的，劈裏啪啦說一大堆：“律師函已經發出去了，證據收集得差不多。匠聲那邊也給回覆了，說可以安排，但我想不通你為什麽還幫那小子，肯定就是他跟憫憫提分手的——”
“安排什麽？”郁書憫敏銳捕捉關鍵詞，問出口的同時向後轉身，瞥一眼還沒醒的靳淮錚，滿心疑惑。
手機另一頭的傅羲燃很明顯楞了會兒，頗覺奇怪和意外：“四哥的手機怎麽在你手上？！”
“他這會兒休息，手機——”郁書憫抿了抿唇，非常淡定地扯個謊，“他擱在客廳，沒帶走。”
“所以，安排了什麽？”她在意這問題的答案，且直覺告訴她，肯定跟剛剛季昀驍小號直播的事情脫不了關系。
果不其然。
大漏勺傅羲燃見瞞不過，一五一十地坦白。
“那小子不是跟你分了嗎，還害得你現在攤上一堆破事，按我和陸商禹說的，就該揍一頓。結果四哥托其他人送他去培訓再出道，之後就闖美吧大概——”
後邊傅羲燃說了些什麽，郁書憫已經聽不進去了。
她腦袋裏嗡嗡作響，望著靠躺在沙發的靳淮錚，想著她剛剛明明問他是不是和他有關，但這人一本正經地否認。
果然，這人的嘴真沒幾句可信的。
那一瞬，郁書憫心緒覆雜。
原先她還疑惑，那麽在意前程的季昀驍怎麽突然做這種自尋死路的事，現在才知道，是有另一個人給他的前程兜底，他才敢站出來說這些。
若不是傅羲燃說出來，她怕是真不知道，真以為季昀驍勇敢一次。
她無意再與傅羲燃說些什麽，先感謝他幫自己忙前忙後處理爛攤子，在結束通話前，想了想，解釋一句：“是我提的分，之後跟他沒關系了。”
季昀驍，
我們真就結束了。
通話結束，郁書憫將靳淮錚的手機擱回原位。
她站在他面前，挨得近，惹得早醒了的靳淮錚沈聲笑了笑，掀起眼睫，不太正經地逗她：“趁我睡覺靠這麽近…想偷偷耍流氓啊？”
他驀然出聲，嚇郁書憫一跳。
偏頭看他吊兒郎當的樣，發現被耍後她特別不是滋味，毫不留情地拿他手機拍在他胸口。
這回，他是真疼地皺了下眉，抓住她欲抽回的手和險些滑落的手機。
四目相對，郁書憫咬牙切齒地丟兩字：“騙子。”
自己作出來的事，得自己哄。靳淮錚握住她的手，順勢拉一下，讓她側坐在自己腿上。他嘴邊噙著笑，仰頭凝視她，好聲好氣道一句：“我錯了。”
熟悉的死樣子，郁書憫又氣又無奈。
冷不防地又砸他肩膀一拳，把賬翻開來算，說：“女朋友的前男友是生是死，跟我有什麽關系……我看挺有關系的。”
靳淮錚樂此不疲地挨這一拳，笑意未減：“憫憫，你別把我想得太好。做這件事，我不是沒有私心。”
況且，他只是搭橋。
季昀驍今後能不能闖出一條路，得看他自己夠不夠爭氣。
郁書憫還是覺得氣不過。
改側坐為跨坐在他身上，手搭著他的肩膀，刨根問底地問：“沒其他事了？”
大概是覺這話沒什麽威懾力，她連忙補上一句：“再騙我，我真就不理你了啊！”
可惜，這句也沒什麽威懾力。
靳淮錚笑得寵溺，只是搖搖頭。
可郁書憫已經不信了，暫且打一個問號。
起身從他身上下去的時候，視線不經意地瞥過他喉結，不知怎的，她想起季昀驍曾經說過的那句——這兒不能親，會出事。
反正他剛剛調侃她偷偷耍流氓。
她要是不做點什麽，還挺對不起這口鍋的。
於是，在靳淮錚的註視下，郁書憫再度俯身貼近他，趁他不註意，湊近他的脖頸，不輕不重地咬了一口他的喉結，好似嘗到了少時她貪慕過的禁果。
也是在那一剎，她感受著靳淮錚身體趨於僵硬，喉間滾出一聲低沈克制的喘息，落在她耳畔，反倒惹得她羞紅了耳，想幹完壞事趕緊跑。
不過，沒跑成功。
被靳淮錚眼疾手快地一拽，又坐回他腿上。
他目光灼燙逼人，她被盯著，身體好似被烈火燃燒炙烤著。
視線不受控地再往他脖頸挑去一眼，確實留下很淺的紅印，而且還挺對稱。
靳淮錚捕捉她細微的小眼神，不急於算賬，饒有興致地勾起笑，說：“怎麽，是在檢查自己咬得狠不狠？”
心事被直白戳破，郁書憫藏在發絲裏的耳朵像熟了一樣。
視線飄忽不定，卻很理直氣壯地答：“誰讓你說我耍流氓，那我不做點什麽，覺得挺冤的。”
許久沒這樣接觸，小姑娘強詞奪理的功夫見長。
靳淮錚忽而擡手，溫涼的指腹猝不及防地摩挲過她燙熟的耳朵，引得她上身一顫。
他拖腔帶調地問：“誰教你這樣的？”
頓一秒，他眉一挑，摻雜些許危險意味：“那小子？”
郁書憫身體下意識往後縮，卻被靳淮錚摁住脊骨，強行又貼回他滾燙的懷抱裏。面對他直白的眼神與質問，她抿了抿唇，硬著頭皮答：“是啊。”
“他說，會出事。”
“然後呢，他還教你什麽？”
那貼著她背脊的手惡作劇似的，不緊不慢地往上移。
室內溫度舒適，她穿得不多，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手，像蛇漫無目的地游走，而她的身軀是他將要探索的領地。
郁書憫沒什麽經驗。
意識到自己惹過火，心裏還有點怕，投降似的搖搖頭，喃喃回他說：“沒了。”
可話音落下的那一秒，眼前人笑意愈深，像布下天羅地網的反派開始反攻，撂下一句話，那原本游移在她背的手倏然托住她的後腦，上身前傾，吻住她的唇。
“那我教你。”
尾音在耳畔纏綿不舍，世界仿若顛倒，當她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她同靳淮錚的姿勢稍微調轉，夾在沙發與他之間。
還未細想些什麽，他再度吻上，而她不受控地閉上眼，容許他進一步地掠奪些什麽。
他是收覆失地的勝者，卻也是舊制的摧毀者。
他想要完全占據這塊領地，要清理幹凈前人留下的遺跡。細碎的喘聲裏，他想著過往從她身上看到的吻痕，那一瞬，胸腔裏也好似有什麽欲念在叫囂，也想留下些什麽。
可郁書憫不知他有多麽嫉妒旁人擁有她的時刻。
只知他吻得越來越兇，他們之間的界限在逐漸被摧毀，她的發絲纏繞他的指尖，都不再滿足於唇齒相依。
她雙臂環著他的脖頸，如擁住一場颶風。
她的意識在洶湧的浪潮裏淪亡，無畏葬在這片深海。
直至他的手挑開她背後的衣扣，她驚然回神，而他也停下了所有的動作，偏頭貼近她的耳，情不自禁地低笑了兩聲，裝正經地唬她說：“瞧，真會出事。”
料峭早春，他的懷抱卻似盛夏。
意識到他們險些做了什麽事，郁書憫雙頰愈發紅透，埋在他頸間，軟聲嗔怪道：“你待會給我扣回去，流氓。”
靳淮錚鐘意逗她，輕啄過她的耳與頸側，同她說：“所以學會了嗎？”
學會什麽。
郁書憫怔一下，說她剛剛耍流氓的事呢。
她惱羞地推一把靳淮錚的肩。
他順勢起身，坐回原位，目光卻從未離去。
郁書憫慢吞吞地坐起，雙手背在身後。
可人越著急的時候越做不好什麽，急得她要把下唇都咬腫了，當然，也不排除就是眼前這人親腫的。
扣好的一瞬，她毫不猶豫地拎起身後的抱枕朝靳淮錚砸去，緊接著，落荒而逃似的踩著樓梯跑回二樓。
估計，一時半會都不會再下樓。
靳淮錚將她砸過來的抱枕放回原位，走到樓梯口問她：“手機不要了？”
原以為小姑娘不會再理他。
但下一秒，聽她拒絕再搭話：“送給你了，不客氣，我要睡覺了。”
大概覺得還不夠，怕他萬一上樓。
又扯著嗓補一句：“不準打擾我！”
回聲輕飄飄懸浮著。
靳淮錚笑了笑，慣著她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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