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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美人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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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美人榜

眾人惑然, 看著聞遙繞過一眾僧人大步向外走。

兗王殿下整個人頓時緊繃。

這次又是什麽人?

趙玄序攏在袖中的手微動,心裏下意識浮起一層警惕醋意。

阿遙不論做什麽事都是極好的,唯獨交朋友不行, 沒幾個安好心。不論男女,明裏暗裏都想著從他手裏把人撬走。走掉一個樓乘衣又來一個姜喬生, 汴梁還有個鬼市主。現在來趟姑蘇,照樣也能遇上一堆又一堆。

很是掃人興致。

衙役把聞遙引至小門。聞遙興致勃勃踩過門檻, 擡眼一看就見一人影埋頭坐在墻角,手裏扯著草根, 光是背影就透著低喪躁郁。聽到動靜,人影從膝蓋裏擡起頭,露出一張似哭似笑的臉, 吶吶兩聲喚道:“聞、聞——”

聞遙走上去一把揪住百曉生的衣領把他拽進府衙。

“這是怎麽了?”聞遙看著百曉生雪白衣袖上的臟汙, 拍拍他頭上的草屑。

趙玄序慢慢走過來站定,刀鋒一般的目光落過來率先將百曉生刮一遍,從樣貌到身形。其餘人也跟著看過來,百曉生猛然被諸多目光包圍,本就緊張的心情更是焦灼萬分。

“我、我來給你、你送消息。”他咽口水:“不要你錢。”

“你還會做賠本買賣。”聞遙微笑。

百曉生眼下有青黑, 面上有胡茬,眼底血絲遍布, 眼球不安顫抖。她正面對著偏門外,神色不變,按在百曉生肩膀處的手的力度卻大了些,輕聲道:“怎麽這幅樣子, 外面有人跟著你?”

“不、不是跟我。”百曉生舌根顫抖:“有、有人綁了我、我的徒弟, 要、要我給你帶、帶句話。”

眾人看出來了。

這人不是緊張,他是個結巴。

虞樂越想越覺得不對, 喃喃道:“滿洞苔錢,買斷風煙....這話好生耳熟。”說罷腦中忽而靈光一閃,她反應過來,猛然一拍手,震驚不已脫口而出:“百曉生?!”

“不不不,應當不是。”她立馬自我反駁:“這麽年輕,天下高手榜卻是從來就有……”

而且百曉生號稱江湖之事無所不知無所不曉,一手繪立天下高手榜。這樣的人物當像諸葛先生一樣神機妙算運籌全局才是。

眼前的青年文弱、白凈,甚至還是個結巴,怎麽可能是百曉生?

“正、正是在下。”百曉生一眼瞧出虞樂心思,苦笑,朝虞樂一拱手,說:“百曉生是、是江湖名號。我、我師門代、代代相傳。”

他說完,又著急起來:“聞遙,我、我徒弟——”

“誰綁的你徒弟?”聞遙:“可與慈懷寺有幹系?”

聞遙問這話,百曉生看著她,卻忽而又猶豫起來,半天不曾開口。半晌,他像從胸腔底部呼出一口沈濁的氣,閉上眼破釜沈舟般道:“抓我徒兒的、的是漠、漠會餘孽!”

院中靜靜,百曉生話音落下,一陣風掀過,草木搖曳。

漠會。

姜喬生與虞樂齊齊變化面色,瞬間看向聞遙。

她們的反應太激烈明顯,縱使院中其它人沒聽過漠會的名頭也察覺出不對。

趙玄序一抿唇,眼瞳黑漆。

漠會?

又是他不知道的事。

聞遙放下搭在百曉生肩上的手,眉頭朝中攏起,歪著腦袋,疑惑地將他的話重覆一遍:“漠會?”

“可我當年分明用他們的血給星夷劍開了鋒。”她語氣平靜:“他們已經叫我殺幹凈了。”

“確是、是漠會餘孽。”百曉生緊張,手上又開始抓袖子:“姑蘇城出、出事,我帶徒、徒兒探探風口。本來都沒、沒事,就昨日晚、晚上,他們抓我徒兒讓、讓我來找你。不知和慈、慈懷寺有沒、有關系。”

聞遙若有所思,點點頭:“好,你說,他們在哪?”她的拇指不知不覺按在星夷劍上,指腹輕輕擦過劍鞘冷硬凸起的流紋,。

“兩日後,匯峰崖。”百曉生補充一句:“他們說,你只能一、一人上去。”

大概凡是抓人威脅,劫匪都要加上這麽一句話。

吳佩鳴在旁聽著眉頭就皺起來了,覺得這句話實在不懷好意,聞遙貿然答應下來太過冒險。他擡眼看著前面的趙玄序,趙玄序背手站著,面上沒表情,眉宇凝然,應當也不讚成。吳佩鳴以為他會開口制止,可最後趙玄序只是看著聞遙毫不猶豫應下,沒有說話。

來府尹查案,結果案子沒查出來,反倒是又牽扯出一樁綁架案。

仇回郢止不住嘆氣,問道:“現在又該怎麽辦?”

“不怎麽辦。”打發走百曉生,聞遙神色如常,看不出來一點不對的情緒,說:“他們要我兩日後去就兩日後去。現在,不如再查查挑夫與樂師之間有沒有聯系,我著實覺得兩個毫無幹系的人沒多大可能一塊死在慈懷寺。”

仇回郢:“其實,也不是全然沒有幹系。”

據查探上來的消息,那屋裏躺著的樂師生前在姑蘇城內鹹豐樓做差,平日晚上拉拉曲子,城中有人婚嫁出葬,他就替人家吹吹喜樂喪樂。

“為人是勤奮的,只有一點習慣不好。好賭,經常去賭坊。”仇回郢道:“原本家中的兩畝薄田和一些家產都被他輸出去了。如今一走,家中妻子還有一兒一女守著一點家產,日子怕是更加難熬。”

賭坊一聽就很像是會因為點賭債殺人的地方。可仇回郢下一句話就打破這個想法:“不過這樂師膽子小,每次都有及時把錢還上,欠賭坊的數目不大。為這點銀兩,還犯不著殺人抵償。”

聞遙點頭,說道: “挑夫也去賭坊?”

“不,他是個再老實不過的人,從不與人起口角,也沒有沾染惡習。”仇回郢說道:“平日就是幫著貨行挑些雜貨,走街串巷他每日都會去賭坊送熟食。但我們已經查過賭坊,他們沒有理由殺人,一無所獲。”

聞遙又摸索一下星夷劍,說:“那就再去賭坊看看。”

姑蘇城自古以來就是富庶之地,此話半點不作假。街坊市裏特意劃出一條街,其上遍布一片大大小小的賭坊。而且因為不在天子腳下,這些賭坊又按時納稅,就光明正大設在街邊。不像在汴梁,大部分賭坊都開在鬼市。平日裏人模人樣的大人物只有進到鬼市戴上面具才好意思做這些不太體面的勾當。

衙役一指前面的一家賭坊,道:“最後看到樂師的就是這家坊子。”

瞧見衙役那身黑紅衣裳,賭坊門口的兩個打手一個激靈變了面色。一人推開門進屋,另一個人圍上前想要說好話。

聞遙擡劍揮開他,兩步高擡腿一腳踹在門扉。“碰”一聲巨大聲響,賭坊兩扇結實的木門破開朝兩邊狠狠摔墻上,木軸銜接處出現數道裂縫。

果然。

聞遙身後,眾人心中橫亙一個想法。

果然是生氣了。

聞遙性情肆意瀟灑,從來不給自己心裏攬事。就算不舒坦,一般情況下她也自會去喝酒睡覺,不會叫這口氣淤積在心裏。唯獨這次,“漠會”二字好似在一口沸騰的油鍋上蓋蓋子,猛烈動靜壓在底下,不會變得平靜,只叫人更發心驚膽戰。

這麽不客氣的進門法子瞬時吸引賭坊內全部人的註意。裏面原先也亂騰騰,外邊圍著圈看熱鬧的,裏邊站著兩撥人各自對峙。他們齊齊朝聞遙看過來,因為逆著天光,一時間看不清踏步進來的是什麽人,只能瞧見是個女人。

莫不是哪家娘子來找相公的。

賭坊管事瞇著眼,手中仍舊拿著一把刀,刀尖閃閃發亮對著桌上人的手掌。他身側圍攏一圈人高馬大的打手,幫著他按著桌上的人。他一個眼神甩過去,登時分出兩人朝聞遙走去:“什麽人?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嗎?好不快——”

聞遙抵開星夷劍,劍鳴隱隱,走上前的兩打手無端感覺脖子一陣刺痛,下意識用手一摸,竟然瞧見手指上有淺淡如粉的紅。

他們手一顫。

血..是血!

“官府問話!”聞遙身後的衙役連忙擠上來,說道:“你們這是在幹什麽?禁止私鬥!”

賭場眾人對面的那波人身著勁裝,護在一白衣飄飄的貌美女子身側。袁媚朝門口看去,視線越過聞遙眾人,直直落在趙玄序身上,面上莞爾綻開些許驚喜神色,輕輕握住丫鬟的手。

“誒呦,官老爺不是問過好幾遍了嗎?我這每天人來人往的,那還能記住一個窮酸樂師!”管事放下刀。能在賭坊混飯吃的,無一不是厚臉皮,江湖老油條,胡扯的幌子張口就來:“至於這人,欠債不還,我把他抓來嚇嚇。不是私鬥,官老爺,嚇人不犯法吧?”

聞遙手指一抹,匕首幽寒悄然透出袖子,緊而如電光躥過擦著管事的面釘死在賭桌。管事只覺面上一冷,隨後那星點冷意就迅速擴至骨髓,白毛汗頓起。

他牙齒關不由得顫兩下,咯咯作響,說道:“你、你們這是要殺人——”

“我不是官府的人。”聞遙把星夷劍往臂彎一靠,雙手抱胸,下頷微擡。她也感覺到自己不正常蓬勃的心跳和怒氣,所以此刻已經盡量放松,好言好語:“我也就跟你開個不犯法的玩笑,不介意吧。”

袁媚目光落到聞遙身上,秀美精致的眉頭蹙起。

她覺得這個女人很是面熟,但一時半會卻是想不起來。不過她身後的這幾個人裏有人她卻記得,是梅山派一脈的大弟子。梅山派鼎鼎有名的素靈俠女嫁給了平江府知府,他們跟府衙的人一起出現在這裏倒是不稀奇。

她端正姿態,擡眼去看站在那黑衣女子身後的男人,一個想法湧出,叫她心跳快了幾拍。

聽聞這幾日慈懷寺出事,官府一力追查。又聽說聖上命兗王接手此案,他...莫不是兗王?

“今日,你得寫張單子。”聞遙走上前,伸手把沒入桌面的匕首拔出,刀面貼著手指轉過一圈:“樂師來這的最後一日,在場還有哪些人,全都寫下來,一個不許少。”

“這、這...”管事眼珠子黏在匕首上,覺得面頰火辣一片疼:“這怎麽寫得出來!”

聞遙垂眼,手上匕首一轉,尖端漫不經心對著管事的面,低聲道:“莫要耍滑頭,都是在江湖上混的,你們有多少手段我一清二楚。我說了我不是官府的人,不查你的賬,不管你偷昧下多少錢款,你只管把暗本拿出來告訴我那天都來了誰,說完我走,不說,今日誰都走不了。”

話到此處,管事也就明白眼前站著的女人果真是行家。他看看匕首,又看看衙役,最後還是咬牙哆哆嗦嗦取來一冊巴掌大小的本子。

通常有些規模的賭坊,都會有一明一暗兩本冊子。明賬存流水,暗賬記老客桌局。哪些人技術好、哪些人要腰包肥,哪些人是頭一回來但卻是個有錢的主....這些雜七雜八的消息都會被記下來。

賭這東西,但凡沾染上就戒不掉。賭坊往來幾乎都是熟客,生人很少。有經驗的管事只要坐在一邊擡眼往場子裏面掃一眼就知道來了那些人、今夜大概會有多少的進賬。

“你自己拿著。”聞遙:“我不砸你飯碗。紙拿出來寫,一個不許漏。”

她只有一人,說話也有理有據好聲好氣。可往常橫行霸道、惡犬一般的賭場管事偏偏憋屈又忌憚,只得找到樂師最後一晚來賭坊時的帳子,一個個開始記名字。沒有名字就寫他們給諢號,還要向衙役解釋這諢號是什麽意思。

這時,站在一旁的袁媚終於等到時機,娉娉裊裊從眾人簇擁之下走出來。白玉環佩垂下,清脆悅耳。她眼中帶笑,落落大方,朝趙玄序道:“公子,又見面了。”

趙玄序目光停在聞遙後背,巋然不動。

袁媚笑容微收,面帶歉意:“早上那些梨湯...是我們冒犯。素不相識卻兩次相遇,我與公子也算極有緣分,還望公子莫要再介懷。”

提到梨湯,趙玄序終於有了反應。眼珠微動,睨在袁媚臉上。

今日街頭他跨騎高頭大馬之上,一袋金子扔出去就走,壓根沒往旁邊聒噪的人上看,自然對袁媚毫無印象。

但這不妨礙趙玄序如今心中猛然煩躁。

這又是什麽東西。

趙玄序略帶戾氣,想她方才那些不懷好意的話說出來,莫不是膽大包天,就瞄準眼下他與阿遙更近一步的檔口企圖離間。

他神色中的不耐和兇煞氣太過明顯,眾目睽睽之下袁媚沒得到半點回應,面上笑容漸漸僵住,有些掛不住臉。

虞樂先前看著聞遙動手簡直心醉神迷,太過入神,甚至沒註意到對面還站著一撥人。直到現在袁媚自己走出來喊了一聲,她轉頭看過去,才一楞,發出一聲小小的驚嘆。

姜喬生聽見,看向虞樂:“你認識?”

“見過,知道,但不認識。”虞樂搖搖頭,說:“山陰袁家袁媚。袁家鏢局規模龐大,號稱天下第一鏢。袁媚姿容出眾,聽說詩詞歌賦樣樣精通,武功也不弱,還會彈曲項琵琶,是江湖美人榜榜首。”

“第一美人。”姜喬生看著袁媚,唇角一勾:“的確漂亮。不過江湖美人榜,什麽時候有這種東西?”

紅閣昏不見天日,她沈迷窯雞於殺人,平時殺客戶殺任務對象殺紅閣自己人,少關註江湖風雲,自不知道這些。

“因為這幾年江湖高手前輩紛紛隱退,天下高手榜都看著沒意思了。百曉生就搞出什麽武器榜、美人榜……想要上榜也簡單。”虞樂一搓手指,好好一個俠女,顯得萬分市儈:“塞銀子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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