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市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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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市行
待我趕到父親的車跟前，發現兩人站在一起，早已一副等候多時的樣子。
我低著頭，垂下眉，沒什麽精神，但比起之前好很多了。
我的雙眼清澈，視線停留在地面上。
眼觀地，地觀天，天觀心。
站在我面前的這位領導是父親的上司，而剛剛的那位領導是廠裏的部長。
部長在群裏發我的照片一事，可要給個說法，這是規矩。領導專為此而來，他是負責、管理、指示、派發我們工作任務的“將”。部長則是“王”，他的一舉一動另全廠的人都為之在意，可以說他就是異世界中魔王一般的存在。
之前我困得都想和父親要根煙來提提神了。這個想法我在腦海中產生的一瞬間就掐滅了，明明色、癮還沒戒掉，卻又想染上毒癮了。
我可不想成為癮君子，死也不想。
領導伸手幫我扣好帽扣，說道，“小夥子經精神氣要足，不要很喪，給人感覺就沒精神。”我沒有任何反應。整個人跟來時一樣，什麽動作也沒有，甚至連雙手都放在車把手上。
領導臉上笑瞇瞇的，他那黑色的小眼睛咕嚕一轉，笑了笑，也不說話，他是有註意以及觀察到這一點的。
父親無奈地說道：“你跟車就跟緊一點，跟在中間，不要跟在車的兩邊，人家拍了照發到群裏，你這樣好歹得給人家一個說法呢。”
他苦口婆心道：“你要明白這一次人家說你呢，但下一次呢，人家不說你呢？”
“人家不說，就直接找領導說去了，廠裏就不要你了，都叫你收拾東西回家了，你工作就要有工作的態度，你在廠裏又不少拿錢的。”
“而且你這樣不是讓領導難做嗎？你衣服拉好，扣子扣好，跟車跟近一些，人家不就不說了麽？”
我默默無言，左耳進右耳出。
領導趁機也插了進來，他能言善道，“我也是夾在兩邊難做人啊！你現在呢，好好做，出了這廠你還得去受氣，跟著你爸多好，在廠裏還能拿到錢，到了外面，你受氣還不一定能拿到錢。”
“不信你去問你爸，是不是這樣？”領導給父親使了個眼色。
父親會意，微微頷首地說道：“是啊！我當面出去闖蕩，不知受了多少氣呢！就是為了能學到一門手藝養活自己。小時候為了學修車給師傅端茶倒水，給他伺候得好好的。”
“你現在條件這麽好，就留在廠裏幹多好！還能跟你爸在一起，看著他工作，如果出了安全問題，只是撞壞建築那也就是小問題，萬一砸到人了，出了人命，那上面可是有人要來追查的。搞不好你跟你爸都要回家，不然我們為什麽還要指揮呢？要不然，全都交給你爸一個人幹那不就行了？你爸要是出了事，他會讓你一個人扛著？他肯定是說自己的錯，幫你負起責任。但實際上究竟是誰的錯？”領導繪聲繪色講述著，我時不時點頭回應。
領導說得眉飛色舞，有時還配上動作，一會朝我拍肩，一會做出和語句相應的手勢，“你以前在其他工作受氣，但犯錯就怕人家不說，有時你做錯了，人家就是不說，巴不得你被錯了被追責，你要是了遇到罵你工作犯錯的人一定要改正，這很重要！我有時候也受氣呢，來這個廠誰都有受氣的時候。社會上有人射暗箭的時候多了去了，我在這廠有時都得小心應對。你要實在不喜歡這個工作，想要出去發展也不是不行，誰都想找到喜歡的工作，可是現在的工作多難找啊！而且你喜歡的工作也不一定會需要你！”
我忍不住把帽子往上提了提，太重了，壓得頭部有些難受，嗓子眼感覺有點惡心。
父親怕我失言，忍不住出聲道，“你聽聽人家這話，廠裏的這份工作已經夠好的了。你也搬過磚，也去其他外業科裏工作過，受過氣，那裏誰不說你不好？到了外面怎麽可能找到比這更好的工作？你喜歡什麽也不是一定非要做這門工作的。”
我依然沒想好該說什麽，自己只想摸魚，當然什麽奢望也不肯在腦海中幻想出來。在他們發言時，我還看向身後工人，他對兩人的話無動於衷，還在劈啪作響，在用手卸著鐵板上的螺絲。
“話就說到這裏吧，行了。”領導說罷，等他走後，父親還跟我說了些話，只不過我也忘光了。我轉頭看著領導遠去的背，立馬把帽子拿了下來，剛才坐著聽父親和領導訓話，屁股有點難受，坐得時間太長了。脖子也是，還有被壓彎的脊背。後來采取站著的姿勢聽他們講話，我驚奇的發現自己的身高比父親要高呢。
父親喊我去吃飯，他還喋喋不休說這說那，總之是我不好，我回憶起那張照片只有背影，部長怎麽看出我打瞌睡的？可能是他患上了妄想癥。
我很清楚自己只是默默跟在後來，雖然很困，但經常忍住那種困意，在下午漫長的幾小時裏，我可沒有打瞌睡。
吃過晚飯，母親來換車了。我沒有告訴她那件事，她還要求我戴好帽子，哪怕現在周圍一個生人都沒有。她說：“上次有個小孩，跟你一樣大，不喜歡戴帽子，有次科長就看到他沒戴帽子，立馬就把他回掉了，讓他回家，不用來上班了。你乖啊，戴上帽子還安全一些。”
我靜靜聽完她講述的故事，也不想戴帽子，坐在地上，看著手機。
很快，父親就跟母親說了我的光榮事跡。據父親所說，明天一定會有很多雙眼睛盯著我的。
我說這又不是自己的錯，父親說我沒錯，但叫我跟車不要跟在旁邊，要跟在中間，手上還要一直拿著對講機，騎車看著兩邊，多註意車子，這樣就沒問題了。
其實，我當時看到了部長拍照的收尾動作。他拿著手機拍下照片的時候我就感覺到了，那時我向後看去，正好眼尖，瞧到了他拍好照片，舉著手機，心情不錯的往前走著。
在和父親說起這件事時，“你覺得一個打瞌睡的人還能發覺到身後有人拍照嗎！”他說：“這沒辦法，人家可是部長，你工資只要人家不簽字，你都拿不了！你還拿人家那份工資呢！賺這份錢呢！”
母親被嚇得不輕，她面露憂色，言語間沒了剛才的從容，說道，“你就戴上帽子吧，現在沒人也戴，就想媽這樣，瞭、瞭——”她撩起帽扣，看著我。
“那個，瞭，怎麽寫啊？”我在手上比劃著，逐漸迷茫起來。
“什麽瞭？”母親好奇問道。
“就是你剛才說的話啊！”
“我也不會啊。”
“這是你說的話，你都不會寫？”我笑著反問道。
母親笑不出來了，改口說，“看，看——不一樣麽。”一旁的父親沈思了會，得出了答案。
“難得啊，我媽這個沒文化的居然難住了我們兩人有文化的人。”母親被我的一番話給逗樂了。
“笨蛋，是瞭望臺的瞭！瞭字的意思不就是看嗎！”
“瞭？也是，我都忘了。”我撓了撓頭，說道。
父親發自內心的微微翹起嘴角，露出了頗為自得意滿的笑容。
雖然說意外來的總是很快，但還是在我的意料之中。而所謂的突發事件，也就是這樣。
《查理九世》我下載了全文。有時間可得好好看一下全篇的冒險故事。我記得似乎在河南，有個小男孩在房間裏上吊自殺，桌子前攤開著一本查理九世。家長認定是因為這本書毒害了他們的孩子，舉報後，這一系列的書慘遭下架。
這些家長還真是夠蠻不講理的。作出自殺的決定是那位男孩，和被打開的書有什麽關系呢？至今為止，很多人都看過《查理九世》吧，他們卻沒有任何反常，這還不足以說明一些事實麽。
我也看過，兒童讀物就是嚇小孩的，是有趣的書，可惜生錯了國家。如果這本書出版在其他國家，在自由大環境裏，憑有趣的故事和動漫風格的插圖，絕不會被那種可笑的理由下架吧。
英雄聯盟第一本長篇小說《破敗之咒》我看不了，小說網站裏搜不到，大概是還不火的原因。
我哪有錢去奢侈一把買實體書，有電子書看，我就滿足了。電子書既方便攜帶，也可以隨時隨地看。
我搜到一本有意思的書，叫《查理日記》，應該和《怪物大師》一樣吧。
前些天我在廠裏看到一顆樹，上面結著綠色的小果子，果殼上全是刺，還有通紅色的果子。我完全不認識這樹上結著的是什麽水果。父親讓我不要摘了吃，怕有毒？我有點後悔沒摘一些吃了。
“畢生啊”日語歌。歌裏有幾句歌詞挺有趣的。
“對於應當去愛的人們，我是否真的能去愛呢這一生啊，這份愚蠢無論如何也抹不掉
如果想要被愛，那就去愛吧，如果想要得到，那就去給予吧”
“我已經發現了，那些是我應當去愛的人們，這一生啊，如果終將結束，願我能成為你的希望”
“應當相信什麽，以什麽為目標
這一生啊，要如何存活才好，為了彌補略有骯臟的日子，一直假裝視而不見的過去，仿佛理所當然般發出嘲笑，唯有自尊總是在妨礙著，
掠奪者與被掠奪者，一次失敗便次次失敗，錯過的生涯也各不相同，想要為了改變，任性自我的自己而掙紮
以什麽為目標來告誡生命才對呢
拋開所有幼稚，有些東西一定要去拯救，遲鈍的內心吶喊著，就是現在，但我確實有著想要擡頭挺胸，去獲得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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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導臉上笑瞇瞇的，他那黑色的小眼睛咕嚕一轉，笑了笑，也不說話，他是有註意以及觀察到這一點的。
父親無奈地說道：“你跟車就跟緊一點，跟在中間，不要跟在車的兩邊，人家拍了照發到群裏，你這樣好歹得給人家一個說法呢。”
他苦口婆心道：“你要明白這一次人家說你呢，但下一次呢，人家不說你呢？”
“人家不說，就直接找領導說去了，廠裏就不要你了，都叫你收拾東西回家了，你工作就要有工作的態度，你在廠裏又不少拿錢的。”
“而且你這樣不是讓領導難做嗎？你衣服拉好，扣子扣好，跟車跟近一些，人家不就不說了麽？”
我默默無言，左耳進右耳出。
領導趁機也插了進來，他能言善道，“我也是夾在兩邊難做人啊！你現在呢，好好做，出了這廠你還得去受氣，跟著你爸多好，在廠裏還能拿到錢，到了外面，你受氣還不一定能拿到錢。”
“不信你去問你爸，是不是這樣？”領導給父親使了個眼色。
父親會意，微微頷首地說道：“是啊！我當面出去闖蕩，不知受了多少氣呢！就是為了能學到一門手藝養活自己。小時候為了學修車給師傅端茶倒水，給他伺候得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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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導說得眉飛色舞，有時還配上動作，一會朝我拍肩，一會做出和語句相應的手勢，“你以前在其他工作受氣，但犯錯就怕人家不說，有時你做錯了，人家就是不說，巴不得你被錯了被追責，你要是了遇到罵你工作犯錯的人一定要改正，這很重要！我有時候也受氣呢，來這個廠誰都有受氣的時候。社會上有人射暗箭的時候多了去了，我在這廠有時都得小心應對。你要實在不喜歡這個工作，想要出去發展也不是不行，誰都想找到喜歡的工作，可是現在的工作多難找啊！而且你喜歡的工作也不一定會需要你！”
我忍不住把帽子往上提了提，太重了，壓得頭部有些難受，嗓子眼感覺有點惡心。
父親怕我失言，忍不住出聲道，“你聽聽人家這話，廠裏的這份工作已經夠好的了。你也搬過磚，也去其他外業科裏工作過，受過氣，那裏誰不說你不好？到了外面怎麽可能找到比這更好的工作？你喜歡什麽也不是一定非要做這門工作的。”
我依然沒想好該說什麽，自己只想摸魚，當然什麽奢望也不肯在腦海中幻想出來。在他們發言時，我還看向身後工人，他對兩人的話無動於衷，還在劈啪作響，在用手卸著鐵板上的螺絲。
“話就說到這裏吧，行了。”領導說罷，等他走後，父親還跟我說了些話，只不過我也忘光了。我轉頭看著領導遠去的背，立馬把帽子拿了下來，剛才坐著聽父親和領導訓話，屁股有點難受，坐得時間太長了。脖子也是，還有被壓彎的脊背。後來采取站著的姿勢聽他們講話，我驚奇的發現自己的身高比父親要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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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晚飯，母親來換車了。我沒有告訴她那件事，她還要求我戴好帽子，哪怕現在周圍一個生人都沒有。她說：“上次有個小孩，跟你一樣大，不喜歡戴帽子，有次科長就看到他沒戴帽子，立馬就把他回掉了，讓他回家，不用來上班了。你乖啊，戴上帽子還安全一些。”
我靜靜聽完她講述的故事，也不想戴帽子，坐在地上，看著手機。
很快，父親就跟母親說了我的光榮事跡。據父親所說，明天一定會有很多雙眼睛盯著我的。
我說這又不是自己的錯，父親說我沒錯，但叫我跟車不要跟在旁邊，要跟在中間，手上還要一直拿著對講機，騎車看著兩邊，多註意車子，這樣就沒問題了。
其實，我當時看到了部長拍照的收尾動作。他拿著手機拍下照片的時候我就感覺到了，那時我向後看去，正好眼尖，瞧到了他拍好照片，舉著手機，心情不錯的往前走著。
在和父親說起這件事時，“你覺得一個打瞌睡的人還能發覺到身後有人拍照嗎！”他說：“這沒辦法，人家可是部長，你工資只要人家不簽字，你都拿不了！你還拿人家那份工資呢！賺這份錢呢！”
母親被嚇得不輕，她面露憂色，言語間沒了剛才的從容，說道，“你就戴上帽子吧，現在沒人也戴，就想媽這樣，瞭、瞭——”她撩起帽扣，看著我。
“那個，瞭，怎麽寫啊？”我在手上比劃著，逐漸迷茫起來。
“什麽瞭？”母親好奇問道。
“就是你剛才說的話啊！”
“我也不會啊。”
“這是你說的話，你都不會寫？”我笑著反問道。
母親笑不出來了，改口說，“看，看——不一樣麽。”一旁的父親沈思了會，得出了答案。
“難得啊，我媽這個沒文化的居然難住了我們兩人有文化的人。”母親被我的一番話給逗樂了。
“笨蛋，是瞭望臺的瞭！瞭字的意思不就是看嗎！”
“瞭？也是，我都忘了。”我撓了撓頭，說道。
父親發自內心的微微翹起嘴角，露出了頗為自得意滿的笑容。
雖然說意外來的總是很快，但還是在我的意料之中。而所謂的突發事件，也就是這樣。
《查理九世》我下載了全文。有時間可得好好看一下全篇的冒險故事。我記得似乎在河南，有個小男孩在房間裏上吊自殺，桌子前攤開著一本查理九世。家長認定是因為這本書毒害了他們的孩子，舉報後，這一系列的書慘遭下架。
這些家長還真是夠蠻不講理的。作出自殺的決定是那位男孩，和被打開的書有什麽關系呢？至今為止，很多人都看過《查理九世》吧，他們卻沒有任何反常，這還不足以說明一些事實麽。
我也看過，兒童讀物就是嚇小孩的，是有趣的書，可惜生錯了國家。如果這本書出版在其他國家，在自由大環境裏，憑有趣的故事和動漫風格的插圖，絕不會被那種可笑的理由下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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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天我在廠裏看到一顆樹，上面結著綠色的小果子，果殼上全是刺，還有通紅色的果子。我完全不認識這樹上結著的是什麽水果。父親讓我不要摘了吃，怕有毒？我有點後悔沒摘一些吃了。
“畢生啊”日語歌。歌裏有幾句歌詞挺有趣的。
“對於應當去愛的人們，我是否真的能去愛呢這一生啊，這份愚蠢無論如何也抹不掉
如果想要被愛，那就去愛吧，如果想要得到，那就去給予吧”
“我已經發現了，那些是我應當去愛的人們，這一生啊，如果終將結束，願我能成為你的希望”
“應當相信什麽，以什麽為目標
這一生啊，要如何存活才好，為了彌補略有骯臟的日子，一直假裝視而不見的過去，仿佛理所當然般發出嘲笑，唯有自尊總是在妨礙著，
掠奪者與被掠奪者，一次失敗便次次失敗，錯過的生涯也各不相同，想要為了改變，任性自我的自己而掙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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