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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顧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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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顧他

病榻上的沈郗雙眸緊閉, 容色憔悴,泛白幹裂的唇瓣上毫無血色。

許知窈走到榻前坐下,望著沈郗毫無生氣的臉, 心口翻湧起陣陣刺痛。

成婚的三年裏,他從未病過,也從未如此憔悴虛弱。

昏迷不醒的時候, 他眉峰平坦, 雙目緊閉, 平靜得像睡著了一樣。

送完人後,吉祥捧著熱水走了進來,見許知窈坐在榻前,眉心一舒,輕聲說道:“二爺燒了一日了, 衣衫都被汗浸濕了, 勞煩夫人替二爺擦擦身子吧。”

說著, 他將博古架上的布巾打濕, 擰幹後遞到了許知窈的面前。

許知窈神色微怔, 卻還是在吉祥懇求的目光中, 默默將布巾接了過來。

吉祥松了口氣,將水盆放在桌上說道:“夫人受累了, 我先去給二爺熬藥。”

說完,他就轉身走了出去。

許知窈嘆了口氣,身體往前傾了些, 動作輕柔地替沈郗擦拭著臉頰。

布巾順著下巴滑到了脖頸, 衣襟下的胸膛上纏繞著一層厚厚的紗布, 紗布被鮮血染透,讓人觸目驚心。

許知窈拿著布巾的手一頓, 眼眶有些泛紅發熱。

他是受了多重的傷才會流這麽多的血?好端端的,怎麽會有刺客?他又為什麽要為裴老爺擋刀?

一顆心滿是憂慮和焦灼,她強壓著眼底的酸澀,小心翼翼地繞開傷口,細致地為他擦著身體。

擦完了胸口之後,她起身去洗布巾,可剛轉身,就聽到一陣囈語。

“夫人……”

許知窈後背一僵,緩緩地轉過頭去,卻見床榻上的沈郗雙眼緊閉,唇瓣微啟,含糊地喚著自己。

她心口一熱,只覺得造化弄人、命運多舛。

從前她滿心滿眼都是他,他卻不曾溫柔相待。如今他命懸一線昏迷不醒,嘴裏念的卻是她。

許知窈的唇角逸出一抹苦笑,起身去洗凈了帕子,重新坐回了榻前。

沈郗昏睡了很久,直到黃昏時才幽幽醒來。

一睜眼,對上的便是許知窈滿含關切的眼。沈郗楞楞地看著她,以為是自己生出了幻覺。

見他終於醒了過來,許知窈高懸的一顆心才總算是落了地。她眉心一松,輕聲細語地問道:“你覺得好了些嗎?”

沈郗沒有說話,仍是楞楞地看著她。

看著他目光呆楞的模樣,許知窈秀氣的眉毛緊緊擰起,憂心忡忡地問道:“你怎麽了?是不是傷口很疼?”

看著眼前滿眼擔憂的許知窈,沈郗緩緩地擡起了手,可許知窈坐的太遠,他怎麽也夠不著。

看出了他眼裏的急切,許知窈從繡凳上站起身來,幾步就走到了他的面前,憂慮地問道:“你想要什麽?”

沈郗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勉強抓住了她的手。

許知窈面上一驚,怔怔地看著他,卻見沈郗虛弱地說道:“夫人……你真的來了,我……我不是在做夢……”

看著他眼底的迷惘和微微閃過的慶幸,許知窈心頭一震,心情覆雜地與他對視著。

片刻後,她輕輕地掙脫了他的手,迅速地背過身去。

見她要走,沈郗掙紮著就要起身,卻牽扯到了胸前的傷口,忽然痛呼一聲。

聽到聲響的許知窈猛地轉過身來,只見他眉頭緊皺、神色痛苦地捂著胸口。

許知窈蹙了蹙眉,走上前去輕聲斥責道:“你傷得那麽重,非要起來幹什麽?”

沈郗卻再次抓住了她的手,目光哀戚地懇求道:“你別走!”

看著他眼底的哀求,許知窈嘆了口氣,幽幽說道:“你快松開,我去給你倒杯水。”

聽出了她話語裏的無奈,沈郗訕訕地松開了手。

許知窈起身倒了一杯熱水過來,動作溫柔地餵到了他的唇邊。

沈郗受寵若驚地就著她的手將茶杯中的水一飲而盡,目光溫柔地看著她。

許知窈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握著茶杯的手往回一縮,起身就要走。

沈郗悵然若失地看著她,連胸口的疼痛都顧不上了,語氣哀婉地懇求道:“夫人,你別走……”

許知窈低垂著眉眼,神色淡淡地說道:“你好好休息。”說罷,將茶杯放在桌上後,便轉身離去。

就在這時,吉祥捧著熱騰騰的湯藥走了進來。見許知窈要走,立刻上前哀求道:“夫人,您先別急,等二爺把藥喝了再走不遲。”

看著吉祥滿眼的哀求,許知窈的腳步一頓,終是心軟地點了點頭。

見她神色松動,吉祥把藥碗遞到了她手上,溫順地說道:“夫人稍等,我去打些熱水過來。”

許知窈接過藥碗,轉身走到了沈郗的榻前,語氣無奈地說道:“快些喝藥吧。”

然而望著那冒著熱氣的湯藥,沈郗卻皺起了眉。

見他遲遲不肯拿起湯勺,許知窈微微蹙眉,無奈地催促道:“快趁熱喝吧。”

沈郗的眼底閃著強烈的抗拒,他忽然側過頭,有些賭氣地說道:“我不想喝。”

許知窈疑惑地挑眉問道:“你傷得那麽重,不喝藥怎麽行?”

見他面露尷尬,許知窈的心裏忽然冒出了一個念頭,她若有所思地問道:“你不會是嫌藥苦吧?”

此話一出,沈郗的面上果然泛起了可疑的紅暈。許知窈忍俊不禁地笑道:“良藥苦口,快喝吧,一會兒冷了會更苦的。”

沈郗幽幽轉過臉來,看著她面上的笑意,勉為其難地拿起湯勺,皺著眉,一口一口地吞咽著。

等藥碗見了底,他立刻丟開湯勺,捂著嘴不住地作嘔。

見狀,許知窈起身將藥碗放在桌上,順手倒了一杯水遞給他。

“喝杯水壓一壓,一會兒就好了。”

沈郗接過茶杯,大口大口地喝著水,心口的惡心才漸漸壓制下去。因為幹嘔,他的眼角都泛起了淚光。

看著他狼狽的模樣,許知窈心裏覺得有些好笑。

她從沒見過沈郗生病的模樣,也不知道他竟然會畏懼喝藥。

緩過勁來的沈郗忽然擡眸看著她,滿眼歉疚地說道:“對不起。”

許知窈疑惑地看著他,不明白他為什麽會突然和自己道歉。

“我才喝了一回藥就如此難受,可你喝了那麽多年……”說這話時,他的眼底流淌著強烈的自責和悔意。

許知窈楞住了,半晌沒有說話。

深埋心底的委屈沖破了層層堅冰,忽然一股腦地冒出了頭,湧上了喉間。

想到那些黑乎乎令人作嘔的湯藥,她神色一滯,隱隱還帶著幾分恨意。

沈郗將她面上的情緒看在眼裏,更覺得悔恨莫及。

正沈默時,門外忽然響起了敲門聲。許知窈回過神來,從沈郗手裏拿過茶杯,轉身去開了門。

一開門,她就楞住了。

門外站著的是神色凜然的裴老爺和一臉沈郁的裴令安。

看見了應門的是個女子,裴老爺的面上露出了幾分詫異,但很快,他就鎮定自若地說道:“草民裴崇攜犬子來探望沈大人,還請這位娘子行個方便。”

許知窈強作鎮定,緩緩朝後退了幾步,給他們讓出了路。

裴令安震驚地看著她,楞在門外,半天都沒有進去。

直到裴老爺疑惑地喚了他一聲“安兒”,他才從巨大的驚愕中回過神來,神情凝重地越過許知窈朝屋裏走去。

裴家父子進屋後,許知窈起身走出了屋子。

下樓的時候,正巧碰上打了熱水上來的吉祥。見許知窈要走,吉祥疑惑地問道:“夫人現在就要走嗎?”

許知窈輕輕地點了點頭,輕聲提醒道:“裴老爺和裴公子剛剛進去,我先回去了。”

吉祥捧著水盆的手一頓,隨即說道:“天色已晚,還是我送夫人回去吧。”

許知窈搖了搖頭,淡淡拒絕道:“不必了,你在門外等著吧,他傷得那麽重,身邊不能離人。”

吉祥猶豫了一會兒,隨即說道:“可天都黑了,夫人一個人回去太不安全了,這樣吧,我讓這間客棧的小二替我守著二爺,我先送您回去。”

見吉祥執意要送,許知窈拗不過他,只好順了他的意。

屋子裏,沈郗形容憔悴地依靠在床頭。裴老爺神色凝重在床榻前的矮凳上坐了下來。

“若非為我擋刀,沈大人也不會受這麽重的傷,草民心中實在慚愧不安。”

見他說的情真意切,沈郗淡然笑道:“裴老爺客氣了,若不是我約你談事,也不會連累你一同遇刺。”

裴老爺輕輕嘆了口氣,語氣沈重地說道:“我沒想到劉群竟然會膽大到行刺朝廷命官。”

沈郗唇角一彎,譏諷地說道:“這些年他手上沒少沾人命,可他太蠢了,以為殺了我就能平息風波,卻不知道皇上和都察院早就盯上他了。”

聞言,裴老爺面上一驚,沈默片刻,才緩緩從懷中掏出幾本賬冊,凝重地說道:“這是蘇州幾家商戶和劉群的賬目往來,他們信任我,所以將身家性命都托付於我。不求別的,只希望大人將劉群繩之以法後能給我們這些商戶留一條活路。”

說著,他起身將賬冊交到了沈郗手裏,撩起衣袍就跪了下來。

見狀,沈郗眉峰一緊,開口說道:“裴老爺快請起吧。朝廷針對的是貪腐弄權的官吏,而不是你們這些振興實業的商戶。你放心,我一定會盡力保全你們。”

得到了沈郗的承諾,裴老爺眉心一松,感激地朝他拜了拜,才在裴令安的攙扶下緩慢地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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