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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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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離

許家敗落之後, 連帶著幾個出嫁的幾個女兒日子也不好過了。

自從升遷之後,沈郗變得更加忙碌了。偶爾休沐的時候,也總會被謝夢瑩找各種理由拉出府去。

這些日子, 許知窈只出過一次門,還是給許仕元送銀票的那日。

除了給劉氏請安,尋常的時候她都是一個人坐在窗前的軟榻上, 整理著庫房的冊子。

時間一晃而過, 轉眼就到了二月初一, 沈郗二十五歲生辰的這一日。

都知道這日是他的生辰,洪裕章特地讓他早些回府慶賀。朝暉院裏觥籌交錯,沈鶴和江綺羅送上了早就備好的紫金香爐。

沈嫣送的是一塊吊墜,雕著一只形容可愛的兔子。沈郗笑著摸了摸她的頭,滿意地收入了袖中。

見場面熱烈, 謝夢瑩含羞帶怯地送上了自己準備多時的那一幅卷軸。

都知道她是名滿京城的才女, 沈嫣當即起哄, 吵著要看卷軸上的畫。

謝夢瑩面上一紅, 隨即緩緩展開了畫卷。一幅清幽的山水畫徐徐出現在眾人面前。

那畫卷之中是一座巍峨高山, 山腰上的一座涼亭裏, 並肩站著一男一女。

不過寥寥數筆,就勾勒出了那男子疏朗的眉眼輪廓。男子負手而立, 目光望向遠處的山巒。

女子一襲白衣,神色溫柔地站在他身旁,如同一雙璧人。

許知窈看的很清楚, 那畫上的男女分明就是沈郗和謝夢瑩。她不由看向了楞在一旁的沈郗。

沈嫣忽然笑了起來, 指著那畫卷說道:“我知道, 瑩姐姐畫的是君山。小時候我跟你們一起去過的。”

謝夢瑩輕輕笑了笑,目光溫柔地說道:“嫣兒好記性, 我畫的確是君山。”

沈嫣又定睛看了看,疑惑地問道:“瑩姐姐怎麽沒把我畫上去呀?”

明明是三人同游,可畫卷裏卻只有那一雙璧人。

沈嫣的話一說完,謝夢瑩就紅了臉,半晌後才低聲解釋道:“那一日你貪玩不肯去涼亭休息,你都忘了嗎?”

聞言沈嫣尷尬地笑了笑:“我哪裏是貪玩,分明是不想打攪你們。”

此話一出,沈鶴臉色微變,低聲呵斥道:“胡說什麽,你那時候才多大!”

沈嫣自知失言,訕訕地抿了抿唇。

沈鶴隨即看向許知窈,見她面色如常,並無怒色,這才松了口氣,只是看向謝夢瑩的眼神多了幾分覆雜。

沈郗自始至終都沒擡頭,只神思縹緲地看著那幅畫。

見場面尷尬,劉氏隨即笑著打起了圓場。“好了,先把畫收起來吧,再不用飯,菜都要涼了。”

謝夢瑩隨即將畫卷起,小心翼翼地交給了站在一旁的吉祥。

好不容易吃完了一頓飯,回了薔薇院後,沈郗照舊去了書房。

往年的這一日,許知窈總會親自去廚房給他煮一碗長壽面做宵夜的,可這一晚直到亥時,她都沒有出現。

就連還沒開臉無名無份的秋詞都送來了親手縫制的香囊,可許知窈卻沒有半分表示。

擺在眼前的書半天都未翻動過一頁,沈郗心中煩悶,幹脆合上了書,推開門朝寢屋走了過去。

屋內仍亮著燭火,許知窈系上披風,正要出門時,沈郗忽然推門而入。

四目相對時,兩個人都面露驚訝。沈郗皺起的眉忽然松動了幾分,心底的躁郁瞬間消弭。

許知窈楞了片刻,眼裏浮上了一抹堅定。她擡眸看著他,輕輕喚了一聲:“沈郗……”

沈郗有些疑惑地看著她,不明白一向尊崇自己的許知窈為何會直呼他的名字。

他的眼底浮起了一絲淡淡的不悅。“何事?”

看見了他眼中的不悅,許知窈心頭泛起了苦澀。成親三年,他們之間從未對等過。

她喚他夫君,愛他敬他,從未逾矩。而他喚自己許氏。也許對他而言,她叫什麽都沒有差別。

許知窈在心底默默自嘲,低下頭從袖子裏掏出了一封書信。

看著她苦澀中帶著決絕的神情,沈郗心頭一震,卻還是伸手接過了信封。

修長的手指抽出了包裹在信封裏的紙,待看清了那上面的內容,他的瞳孔忽而放大,眸中滿是錯愕和震怒。

“你要與我和離?”

凝視著那氤氳著風暴的墨眸,許知窈語氣平靜地說道:“是,我要和離。”

在怒火噴薄而出前,沈郗咬牙問道:“為何?”

“原因我都寫在和離書上了。”已經決定了要放手,此刻再面對他的狂怒,許知窈的心中早已沒了恐懼,只剩麻木。

沈郗猛然將手裏的和離書撕成了碎片,憤怒地低吼道:“我不同意!”

許知窈眼神執拗地看著他,眸光異常堅定。

“你若不肯和離,給我休書也是一樣的。”

反正她沒想過再嫁人,和離也好,被休也罷,對她而言,只要能離開,就沒什麽差別。

“你就這麽想走?”看著她眼中從未有過的堅決,他的心口忽然亂了起來。

“是。”迎著他憤怒的目光,許知窈不驚不懼地點了頭。

“我不會與你和離,更不會休了你。今生今世,你都是沈家的二夫人。”沈郗捏緊了拳頭,一步步朝她逼近。

“沈郗,與其互相折磨,不如各退一步。我成全你和謝夢瑩,你還我自由吧!”

她的眼神清澈寧靜,神色坦然地望著他,語氣裏沒有半點眷念。

沈郗呼吸一窒,眼裏滿是震驚。他上前一步,抓住了她纖細的肩膀。

“我不需要你成全,也不會放你走!”說罷,在她的驚呼中,他彎下腰將她打橫抱起,神情陰沈地朝內室走去。

任憑她如何掙紮抗拒,他都沒有松開鉗制著她的手。風雨飄搖的夜,本就傷痕累累的心被徹底撕裂。

一整夜,她像個破碎的瓷娃娃,流幹了眼淚,也丟失了靈魂。

主屋的動靜到底是驚動了朝暉院的劉氏。沈郗去上朝時,她一臉怒容地來到了薔薇院。

彼時的許知窈面色蒼白、眼神空洞。劉氏忿忿地罵了許久,可許知窈只木然地坐著,沒有半點動靜。

劉氏罵累了,砸碎了一對杯盞後,氣得拂袖而去。

知道許知窈和沈郗鬧僵了,謝夢瑩的心裏有些得意。可她還沒來得及高興,吉祥就帶回了一個消息。

今日的早朝上,皇帝的一道詔令將沈郗調往了嶺南沿海的泉州。前幾年朝廷解了海禁,海上貿易得到了發展,泉州也變得空前繁榮。

可緊接而來的就是泉州布政司貪腐的消息。起因是一名絲綢商人冒死進京,敲響了應天府的登聞鼓,遞上了泉州商販聯名寫下的訴狀。

這件事轟動了整個朝堂,皇帝當即責令都察院去泉州查辦此事。因著嶺南山高路遠環境惡劣,皇帝特地欽點了年輕力壯的沈郗。

沈郗接了詔書後,連回府收拾都來不及,快馬加鞭地趕回都察院交接了公務。

吉祥回薔薇院收拾好了他的衣物,又去劉氏跟前回稟了幾句,便行色匆匆地走了。

沈郗出城的時候,謝夢瑩和沈嫣去送了他。離別在即,二人都紅了眼。

拍馬而去的那一刻,沈郗的眼底寫滿了失落。

他在期待什麽?昨夜鬧得那樣不愉快,她大概恨透了自己,又怎麽肯來送他?

沈郗南下之後,薔薇院重新恢覆了寧靜。劉氏發了一通火後,就下了禁足令。

許知窈被禁足在薔薇院裏,連院裏的丫鬟婆子都搓磨起了她。每日的飯菜都是些殘羹冷炙,偶爾還有些令人作嘔的酸腐氣味。

采薇氣得哭紅了眼,可許知窈就像變了個人一樣,每日坐在窗前,不言不語。

某一個午後,一身華服的謝夢瑩走進了她的屋裏。看著失魂落魄的許知窈,心裏說不出是快慰還是同情。

自打知道了劉氏想讓她給沈郗做妾的消息後,一顆不安的心就踏實了下來。

沒有人知道她是如何艱難地走到了今日,那些難捱的日子裏,又有誰同情過她呢?

唇邊浮現了一抹冷笑,她走到許知窈身邊坐下,目光幽暗地說道:“妹妹何苦這樣折磨自己?只要你肯服個軟,伯母一定會赦免你的。”

許知窈驀然擡起了頭,目光深沈地望著她。謝夢瑩被她這個陰惻惻的眼神看得頭皮發麻,不安地問道:“你這樣看著我做什麽?”

看著她眼底的驚慌,許知窈忽然笑了。在謝夢瑩驚愕的目光中,她起身去內室拿來了一封書信。

“謝姑娘,請你幫我把這個交給老夫人吧。”

一句謝姑娘和老夫人,驚得謝夢瑩面色大變,她愕然地看向許知窈遞過來的那封信,面上漸漸露出喜色。

“和離書?”謝夢瑩驚喜地叫出了聲,難以置信地看著她,“你想與沈郗和離?”

許知窈面容平靜地點了點頭。“是,我想離開這裏。”

見她神情堅定不似作假,謝夢瑩欣然笑道:“好,我幫你這個忙。”

和離書送到朝暉院不久,劉氏就風風火火地來到了許知窈面前。她驚異地問道:“你當真要和郗兒和離?”

當著一眾奴仆的面,她鄭重地點頭說道:“是,我心意已決,求老夫人成全。”

看著她堅定的眼神,劉氏沈默了片刻,隨後平靜地說道:“好,我成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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