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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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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別

劉氏走後, 許知窈默默收拾起了行囊。

采薇紅了眼,憂愁地問道:“許家已經人去樓空了,我們能去哪呢?”

許知窈小心翼翼地將奶娘留下的花樣子收好, 神色平靜地說道:“我們去江南。”

“江南?”采薇不安地問著,眉毛皺成了一團。“可是夫人連京城都沒出過,該怎麽去江南?便是去了江南, 又該如何存活?”

看著采薇滿眼的忐忑, 許知窈松開了手裏打好結的包裹, 認真地對她說道:“這條路的確艱難,你若不想去江南,我可以去求老夫人,仍舊讓你留在府裏。”

不料她剛說完這番話,采薇就哭了起來, 委屈地說道:“夫人這是不要我了嗎?我是你的丫鬟, 哪有主子都走了, 丫鬟還留下的道理?”

她哭得抽抽噎噎, 幾乎成了淚人。許知窈嘆了口氣, 掏出帕子替她擦幹了眼淚, 輕聲哄道:“我沒有不要你,只是前路迷茫, 我也不知道未來會怎麽樣。”

采薇卻急忙表態道:“只要夫人不拋下我,我什麽都不怕。”因為哭了許久,她甚至打了個嗝。

許知窈唇角微動, 神色溫柔地握住了她的手。“好, 我們一起走。”

“嗯。”有了她的承諾, 采薇這才破涕為笑。

“快去收拾東西吧,我們一會兒就走。”許知窈松開了她的手, 繼續收拾起東西來。

采薇歡喜地跑了出去,偌大的屋子再次安靜下來。許知窈走到梳妝臺前,從妝匣裏拿出了一支金釵。

那是定親的時候他送去許家的聘禮之一,也是三年多來他唯一送過的釵環。

待嫁的日子裏她夜夜都要握著這根釵子入睡,生怕一睜眼就美夢成空。

細長的手指摩挲著金釵頂端的鳳凰羽翼,三年的期許終究還是落了空。她忍不住一聲輕嘆。

身後忽然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握著金釵的手一頓,許知窈慢慢轉過身去。

一身紅衣的江綺羅逆光而來,面上帶著難以置信的神情。

“為什麽?”

“什麽?”許知窈神色平靜地看著她。

江綺羅的眸中閃過憤怒,面色亦有些難看。看著她激憤的模樣,許知窈忽然笑了起來。

“你笑什麽?”似是被她莫名的笑意激怒,江綺羅羞憤地質問道。

“我走了你該高興才是,可為什麽你會失望?”笑意漸褪後,許知窈目光銳利地看著她。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江綺羅的眼底有一閃而過的羞惱,她不自在地移開了眼,不敢與她對視。

“我其實一直都想不明白,你既然喜歡沈郗,為什麽還要嫁給大哥?難道只是為了離他近一點嗎?”

藏在心裏許久的話終究還是問出了口。許知窈話音剛落,江綺羅立即變了臉色。

她厲聲說道:“你在胡說什麽?我看你是瘋了!”

許知窈輕輕一笑,眼裏劃過一絲同情。“是不是胡說,你心裏清楚。”

見江綺羅滿臉羞憤,她忽然嘆息道:“很快我就要走了,從今往後你都不用再恨我了。”

說罷,她將手裏的金釵重新放了回去,毫不留戀地合上了妝匣。

江綺羅震驚地楞在了原地,滿臉都是被看穿的難堪。見許知窈態度輕慢,她氣憤地說道:“你就甘心將他拱手讓人嗎?”

許知窈平靜地笑著,轉身看向她,眼底沒有絲毫不甘。“有些事不能強求。”

這個道理也是在謝夢瑩出現之後她才慢慢看明白的。可顯然,江綺羅還不懂。

采薇已經去而覆返,此刻正拎著包袱等在門外。

錯身而過時,許知窈看了江綺羅一眼,真誠地嘆息道:“大哥是個很好的人,守著他和麟哥好好過日子吧。”

說罷,她拎起放在桌上的包袱,步履輕盈地朝門外走去。

臨近傍晚,一抹斜陽掛在天上。許知窈最後看了一眼院子裏雕零的花枝,唇邊掛著淡淡的笑意,擡腳走出了院門。

穿行在通往二門的路上,丫鬟婆子不時朝她投來異樣的目光。

她大大方方地看著她們,笑意溫柔而坦蕩。

穿過二門時,她遇見了迎面走來的沈鶴。沈鶴的面上露出了難掩的驚愕,他大驚失色地問道:“弟妹,你這是做什麽?有什麽事不能等二弟回來再說?”

看著他眼底的擔憂,許知窈輕輕一笑,神色溫和地說道:“和離的事我與他說過,老夫人也已經同意了。”

聞言沈鶴神色微怔,猶豫片刻後,溫聲勸道:“夫妻之間哪有不吵架的,忍一忍就過去了,如何就到了非要和離的地步?”

他的眼神分外真誠,看得出他是真的想要勸自己回心轉意。可對著他那張肖似沈郗的容顏,許知窈的唇邊浮現了一抹苦笑。

她緩慢而堅定地搖了搖頭:“我心意已決,你不用再勸我。”

沈鶴從未在她的臉上看到如此堅決的神色,一時間心情很是沈重。看了一眼天邊的殘陽,他無奈地說道:“便是決心要走,也不必急於一時。天就快黑了,明日再走也不遲。”

許知窈的唇邊浮起一抹感激的笑:“多謝大哥關心,時候不早了,再說下去就真要耽擱了。”

說罷,她朝沈鶴微微頷首,擡腳朝沈府大門走去。擦肩而過時,沈鶴追問道:“許家已經沒了,弟妹打算去往何處?”

許知窈沒有停下腳步,目光飄向了門外,話裏是說不出的輕松和灑脫。

“天地遼闊,總會有我的容身之地。告辭!”

在沈鶴和門房小廝驚愕的目光中,許知窈和采薇跨過門檻,走入了漫天的霞光裏。

早春的傍晚,連風都帶著刺骨的寒意。趁著天還沒完全黑下來,她們在城中找到了一間客棧。

決意要走的時候,她並沒有帶太多的銀兩,屬於沈郗的那些財物更是分文未取。

既是為了節省銀子,也是為了安全考慮,她和采薇只要了一間客房。

因為訂的不是上房,房裏的木板床上只鋪了一層薄薄的墊子,睡在上頭硌得慌。

就連睡慣了下人房的采薇都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第二日,兩人的眼底都泛著烏青。

下樓的時候許知窈向掌櫃詢問了南下的路。掌櫃笑著給她提供了兩條方案。

南下的路共有兩條,一是陸路,一是水路。若走陸路,難免要翻山越嶺,這便要考慮匪患,而且她們是女子,長途跋涉就必然要雇馬車,一路上多有不便。

若是走水路,那可就便利多了。東郊的碼頭上常年都有南來北往的漕運船,漕運幫的那些人在黑白兩道上都有些交情,尋常的水匪不敢惹他們。

若是能和漕運船搭上關系,這一路可就是高枕無憂了。

見掌櫃說得頭頭是道,許知窈心裏有了盤算。她從荷包裏掏出一錠銀子,笑著放到了他手上。

“我與妹妹正打算南下探親,還請掌櫃的幫個忙。若是能和跑漕運的船東搭上線,我必定重金酬謝。”

見許知窈出手大方,掌櫃也不推辭,笑著將銀子收進腰間。

“夫人放心,此事我定會為你辦妥。只是要想出城,還得先辦好了路引,上頭得寫上夫人和令妹的姓名籍貫,從哪來往哪去,還得要官府蓋章。”

聞言許知窈蛾眉微蹙,面上露出幾分為難。

掌櫃是個聰明的,見狀便笑著暗示道:“夫人不必憂心,如今的世道,有錢能使鬼推磨,沒什麽是銀子解決不了的。”

看著掌櫃意味深長的笑容,許知窈明白過來,當即又掏了一錠銀子給他。“那就有勞掌櫃替我操辦了。”

掌櫃也的確是個能幹的,不過三日,就替許知窈辦妥了此事。許知窈果然沒有食言,臨走前讓采薇送上了十兩銀子以作酬謝。

同樣的,為了回報她的誠信,掌櫃特地給她們雇了一輛駛往東郊碼頭的馬車。

碼頭上人頭攢動,到處都是搬運箱籠和貨物的長工。車夫得了掌櫃的囑托,一路護送她們上了開往蘇州的貨船。

船東姓莫,是個中年漢子,身材壯實、人也仗義。他先前與掌櫃談妥了,以五十兩銀子為船資,將許知窈和采薇帶到蘇州去。

這雖是一條貨船,可船上卻也有不少廂房。頂層住著這票貨的東家和他的幾個手下。甲板上的那一層住著船東、舵手和往來南北之間的小商販。

甲板下頭的那一層,住著一些普通的水手,他們都是些皮條漢子,負責船艙裏的器械,尋常不會往甲板上來。

許是考慮到她們的安全,船東將她們安排在了廚娘隔壁的一個臨時騰出來的雜物間裏。

許知窈再三謝過他,又奉上了船資,才和采薇一同去了那個狹窄·逼仄的廂房。

因為是雜物間改造而來,墻壁上沒有窗戶,裏面陰冷潮濕。

想過船上的日子會很艱難,卻沒想到連住的地方都如此糟糕。許知窈忍不住皺了皺眉。

“這兒哪裏是人住的地方?”采薇嫌棄地站在門外,忍不住抱怨了起來。

許知窈硬著頭皮走了進去,將包袱放在唯一一張破舊不堪的木桌子上,彎腰鋪起了床。

見狀,采薇立刻跑上前去,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歉疚地說道:“還是我來鋪吧!”

許知窈直起了腰,看著簡陋的廂房,陷入了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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