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壓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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壓抑

劉氏面上露出喜色,可下一瞬就聽到沈郗冷冷地說道:“人我可以帶回去,但兒子院子裏的事就不勞母親操心了。”

聞言,劉氏愕然擡眸看向他,眼中隱隱跳動著怒火。可一對上沈郗深沈幽暗的眼眸,她恁是生生將這股火壓了下來。

兒子已經長大了,又是朝廷命宮,她這個做母親的總不能在下人面前駁了他的顏面。

幾個呼吸吐納間,她面色冷硬地轉過頭掃了一眼始終低頭不語的許知窈,鼻音淡淡、輕哼了一聲,將他們趕了出去。

“回去吧,大早上的不得安生。”

許知窈面上一緊,神色落寞地起身,福了福身子,跟在沈郗身後離開了。見狀,丫鬟秋詞和迎霜走到劉氏面前,屈膝跪下,虔誠地磕了三個響頭。

晌午時分,收拾妥當後,她們拎著包袱,歡歡喜喜地來到了薔薇院裏。

沈郗用完早膳後就去了書房,主屋裏只剩下許知窈和采薇兩人。

秋詞和迎霜神色恭敬地走到許知窈面前盈盈一拜,即便面色如常,眼眸裏卻是掩飾不住的雀躍。

許知窈心中沈悶,郁郁地擡眸看向二人。

秋詞生了一張瓜子臉,一雙眼睛又大又圓,一顰一笑間隱隱可見嬌嗔之態。

迎霜烏發墨眸、膚白如雪,五官生的極其明艷,舉手投足間氣韻清冷孤傲。

兩個人美的各有千秋,均是時下男子所喜愛的類型。劉氏用心良苦,倒是費了不少心力才搜羅出這樣的人來。

這幾年她送來的人一撥又一撥,其中不乏美艷動人的女子,可每一回都被沈郗無情地原路退了回去。她原以為沈郗不重女色,但這一次,一向堅持的沈郗卻向劉氏妥協了。

想起昨晚他那句想要孩子的話,許知窈的心隱隱刺痛起來。

秋詞和迎霜欠身行著禮,一雙膝蓋早已泛著酸痛。可許知窈不發話,她們也不敢起身,只能低垂著頭咬牙暗恨。

就這麽僵持了許久,回過神來的許知窈目光沈痛地看了她們一眼,語氣艱澀地說道:“起來吧。”

秋詞和迎霜這才松了口氣,僵硬著站直了身子。

許知窈轉頭對一臉不平的采薇說道:“西邊的擷萃閣還空著,你帶她們去安置吧。”

聞言後,采薇神色一僵,眼中是藏不住的質疑和不忿。“可是擷萃閣……”

不等采薇說完,許知窈目光一沈,語氣堅定地說道:“別說了,去吧!”

采薇心中惱火,咬著唇忿忿地帶著面露喜色的兩人走了出去。

薔薇院裏除了這間主屋外,最清幽雅致的便是位於西邊的擷萃閣。她把位置最好的廂房給了秋詞和迎霜,采薇自然會為她不平。

可她又能如何呢?

人是沈郗點頭應下的,她這個正室夫人不得不給些優待,否則傳回劉氏耳裏,她就真成了那不能容人的妒婦了。

她不能背上這個惡名,也著實背不起這個惡名。

說到底還是她出身低微,娘家又不能為她撐腰,所以劉氏才會這般肆無忌憚地欺負拿捏她。

采薇從擷萃閣回來時,一張臉仍是布滿了陰霾。見了許知窈後憤憤不平地抱怨道:“夫人怎麽就把擷萃閣給她們了?她們雖是老夫人送來的,可即便是受了二爺的寵幸,頂多也就是個通房,哪裏就配住那樣好的地方了?”

看著采薇憤怒氣惱的模樣,許知窈心中感慨,這偌大的沈府裏,恐怕也只有采薇還肯設身處地的為她著想了,其餘的都是些隔岸觀火、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

見許知窈神情低落,采薇眸光一緊,驀地沈默下來。

她一個做丫鬟的都這般氣憤難平了,夫人心裏還不定多麽難受呢。若是膝下有個一兒半女,或許也就沒那麽難受了。

可夫人遲遲沒有身孕,眼下又多了兩個企圖爭寵的狐媚子,換作任何人,心裏都不會好受。

思及此,采薇在心裏默默嘆了口氣,看向許知窈的眼神更添了幾分憐惜。

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了一道熟悉的嗓音。“五姑娘,夫人讓我來給您送個口信。”

許知窈和采薇紛紛擡眸望向門外,一個身子微胖的婦人正面含笑意地站在門前。

引她進來的婆子很快就轉身離去,在許知窈驚訝的註視下,婦人擡腳走了進來。

等走到許知窈跟前時,她略福了福身子,也不等許知窈開口,便徑自說道:“夫人想請五姑娘明日回去一趟。”

看著婦人不甚恭敬的神色,許知窈雖然心中氣憤,面上卻不露分毫,只淡淡問道:“薛媽媽可知道母親尋我是為了何事?”

被喚作薛媽媽的婦人一副諱莫如深的模樣,眉眼輕垂,語氣疏離地說道:“夫人沒與老奴提起緣由,五姑娘明日去了便會知道。”

看著她嚴肅的神情,許知窈隱隱生出了一股不安來。

都說無事不登三寶殿,這麽些年,吳氏可從沒讓人上門找過她。

“老奴還要回去覆命,就先告辭了。夫人的性子五姑娘是知道的,明日還是早些回去的好。”

說罷,薛媽媽淡淡看了許知窈一眼,隨後神色倨傲地轉身離去。

她走後采薇氣得跳腳,忍不住抱怨道:“薛媽媽這是什麽態度?不過是狗仗人勢的惡奴,也敢來沈府撒野,實在是太過分了!”

眼見著采薇氣得發抖,許知窈眸光黯淡,心底掀起層層波瀾。

嫡母吳氏向來不喜歡她們這些卑微的庶女,連帶著她身邊的丫鬟婆子都對她們不甚尊敬。

從前她還是許府五姑娘的時候,薛媽媽就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如今她雖嫁入了沈府,卻無子傍身,也不得婆婆喜愛,吳氏和薛媽媽自然不會把她放在眼裏。

有一點采薇說的沒錯,薛媽媽的確是吳氏跟前的一條狗,卻也實實在在是淩駕於她們這些庶女之上的狗。吳氏突然讓她回許府,究竟是有什麽目的呢?她想了許久,也仍是猜不透。

越是到了年關,她就越是忙碌。府裏的中饋雖是交到了江綺羅手上,可薔薇院裏的一應事務也不清閑。

官場上的人情世故她雖不懂,可往來送禮是需要她打點的。庫房裏堆著的那些東西和禮單也總要時常清點一遍。

明日回許府,也總不能空著手去。她的嫁妝雖薄,可沈郗的俸祿頗為豐厚,除卻上交給公中的銀兩外,還餘下了不少。

再加上沈郗名下鋪子和田產的收益,她的手頭也還算寬裕。唯一的遺憾是,鋪子並沒有交到她手上,而是交給了手腕更強的江綺羅代為掌管。

她在庫房裏挑揀了半日,才總算尋到了一件合宜的禮物。

用過晚膳後,沈郗坐在桌前翻著書,看得格外入神。眼見著夜色昏沈,許知窈低垂著眼眸,心中酸澀地說道:“秋詞和迎霜我都安排妥當了,擷萃閣還空著,我就讓她們住進去了。”

沈郗專註地看著書,對許知窈的話充耳不聞。

許知窈眸光微暗,不安地試探道:“夫君若是想過去,我就讓采薇去說一聲。”

她的話說出口後,氣氛陷入了長久的沈默。直到翻完最後一頁,沈郗的目光才從書冊上移開。

幽深的眸光中閃爍著晦暗的鋒芒,許知窈讀不懂他的意思,卻明顯感覺到了他的不悅。

許知窈心中一驚,咬了咬唇,猶豫片刻,仍是鼓起勇氣擡頭與他對視道:“夫君既然收下了她們,就總該過去看看的。”

看著她言不由衷的模樣,沈郗眸光一凝,譏誚道:“你倒是賢惠大度……”

許知窈被他譏諷的目光看得呼吸一窒,面上灼熱滾燙,連耳根都紅了。

這個決定本就艱難,若是有得選,她也不願意將自己的夫君推到別的女人身邊,可形勢如此,她不得不作出違心之舉。

她局促不安地絞著手裏的帕子,眼神畏縮地移開了視線,心頭的苦澀翻湧而上,蔓延到了喉間。

沈郗手中的書冊驀然合上,他冷哼一聲,眉宇冷淡、起身走進了內室。

許知窈愕然地擡起頭,看著他起身上了榻,楞了半晌才回過神來。

心底的酸澀忽然消弭殆盡,隱隱約約有一絲歡喜躍上心間。眼神瞬間變得透亮,眼底是藏不住的雀躍。

她正兀自高興著,內室中卻突然傳來了沈郗的催促。“還不進來?”

許知窈唇邊的笑意一僵,深吸了一口氣,平覆了心中的激動,腳步輕快地走了過去。

這一夜,任憑許知窈如何啞著嗓子求饒,沈郗都寸步不讓。

每一次的攻伐都格外激烈,像是風暴來臨時,顫抖撲簌的樹枝,用盡了渾身的力氣,卻守不住自己的陣地,只能被狂風摧折。

抖落間星光俱滅、天際黯然。迷失之際,跌跌撞撞,落入深淵,沈淪於秘境。

風暴停息後,大雨驟降,又是一場熱烈的沖刷。潺潺溪流匯入山澗,激蕩起最眩目的水花,層層疊疊,經久不滅。

直到紅燭燃盡,漏夜將明,天地間才重歸於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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