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倉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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倉惶

折騰了大半夜,次日早上許知窈果然又起遲了。

幸而這一日劉氏犯了頭疾,她匆忙趕到朝暉院時,只見到了一臉憂慮的松露。

“老夫人早起有些頭疼,喝了藥又睡下了,二夫人請回吧。”

許知窈暗暗松了口氣,帶著采薇回到了薔薇院。

匆匆用了早膳後,采薇抱著一個二尺高三寸寬的木匣子走到了許知窈身邊,輕聲詢問道:“夫人,時候不早了,現在就出發嗎?”

許知窈起身理了理裙擺,眼眸一沈,凜然點了點頭。

穿過數個庭院回廊,走到門外時,車夫已經整裝待發了。許知窈和采薇一前一後上了馬車,隨著車夫揮起鞭子,馬車徐徐向前駛去。

半個時辰後,馬車平穩地停在了許府門前。

“二夫人,許府到了。”車夫收緊韁繩,語氣恭敬地輕聲喚道。

采薇掀開了車簾,抱著匣子率先下了馬車。車簾再次被掀起,許知窈拎著裙擺,舉止優雅地從馬車上走了下來。

許府的門外擺著兩只氣派的石獅子,守門的小廝一見到許知窈走近,立刻將兩扇門推了開來。

一如往常那般,連一個來接引的婆子都沒有。許知窈苦澀地笑了笑,她在期待什麽?早就該習慣了不是嗎?

可即便這麽安慰自己,她心中仍是失落的。

出嫁後的這三年,她回來的極少。年節時有沈郗陪著,吳氏尚且會做做面子。

都察院事務繁雜,許父和吳氏過生辰的時候,沈郗通常是不會來的。

沈郗不來的時候,她和采薇就是這樣孤零零的自己走進去。她原本以為,這次是吳氏請她回來,理應和往日不同的,可結果卻還是她想多了。

穿過二門,一路沿著回廊走到了吳氏居住的繁花院裏,守著院門的婆子見她來了,罕見的露出了一絲討好的笑來。

“五姑奶奶,老夫人在屋裏等著你呢。”

許知窈朝她點了點頭,目不斜視地朝正屋走去。

門前打簾子的丫鬟紫英見她來了,屈膝行了個禮,朝屋裏喊了一聲:“老夫人,五姑奶奶來了。”

許知窈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底的緊張,面上帶著溫柔的笑,緩緩走了進去。

正中間的梨花椅子上端坐著一個年逾四十的婦人。婦人妝容精致,一雙狹長的眼睛正微微瞇起,神色冷肅地打量著緩緩走近的庶女。

許知窈被她探究的目光看得心頭一緊,乖巧地屈膝行禮,溫順地喚了一聲母親。

“起來吧。”沒有想象中的刁難,吳氏輕輕擡了擡手,就讓她起身了。

“是。”許知窈輕輕應了一聲,起身後柔順地說道:“前幾日得了一尊玉觀音,想著母親應該會喜歡,今日就一道帶來了。”

她話音剛落,身後的采薇就抱著匣子走上前來,輕輕揭開了蓋子。一尊純白的觀音泛著瑩潤的光澤,展示在了眾人面前。

吳氏眸光微動,朝身邊的崔媽媽使了個眼色,崔媽媽立刻上前將匣子接了過來。

“難為你有這份心,坐下說話吧。”吳氏的語氣柔緩了幾分,眉眼瞬間舒展了開來。

許知窈順從地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脊背繃的很直,一顆心仍是不敢松懈。

“今日叫你回來,為的是你父親的事。”吳氏捧起桌案上的茶杯,輕輕抿了一口茶,不緊不慢地說道。

許知窈心中一緊,疑惑地擡眸看向她,只見吳氏放下了茶杯,徐徐說道:“官員的考績就要下來了,你父親已經許多年沒有升遷了。聽說今年負責吏部考核的給事中是沈郗的下屬。”

吳氏意味深長地看向了許知窈,話中的暗示意味已十分明顯。

許知窈暗暗捏緊了指甲,一顆心震蕩不已。她垂下眸,為難地說道:“朝廷的事女兒不懂。”

見她逃避地垂下眼,吳氏的嘴角抿成一個下拉的弧度,眸中染上了慍色,冷淡地說道:“朝廷的事不需要你懂,你只要知道,你是許家的女兒,你與許家本就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系。”

許知窈難堪地咬住了唇,習慣性地保持著沈默。

“你雖嫁到了沈家,做了四品大員的夫人,卻也並不是高枕無憂吧?光是三年無子這一條,沈家隨時都可以休了你。若不是許家在背後撐著,就憑劉氏的性子,能容忍你霸占著沈二夫人這個位置嗎?”

吳氏面露譏諷語氣嘲弄地說著,滿心滿眼都是對她的輕慢與不屑。

一個本就平庸的庶女,雖是走了好運道嫁了個前程似錦的夫婿,卻不得婆婆歡心,又沒有兒女傍身,沒準哪一日就會被掃地出門。

見許知窈漲紅了臉,一副經不起摔打的樣子,吳氏輕哼了一聲,冷笑著說道:“別怪我這個做母親的沒提醒過你,要想坐穩沈家二夫人的位置,還是要早些籌謀。若真的是自個兒不能生,就早些扶個通房起來。”

說著,吳氏譏誚的目光落到了站在許知窈身後的采薇身上。

“與其被婆婆操控,倒不如把主動權握在自己手裏。我瞧著采薇是個不錯的,對你也足夠衷心,尋個契機把她提上來吧。”

吳氏一語驚起千層浪,采薇嚇得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面色蒼白地說道:“奴婢不想做通房,只想一輩子伺候我家夫人。”

許知窈目光沈痛地看了她一眼,伸手將她扶了起來。

吳氏不以為意地勾唇笑道:“采薇既不願意,我這裏也還有幾個不錯的丫頭,你若是想要,一會兒就都帶回去。”

許知窈面上的紅暈褪去,一張臉蒼白如紙,握了握拳,覆又松開,凝重地推辭道:“多謝母親的一番心意,只是昨日婆婆剛送了兩個通房丫頭,今日若是再帶人回去,只怕會惹她不悅。”

吳氏唇角的笑意一僵,卻也不惱,只淡漠說道:“我也只是提一提,怎麽做是你自己的事。”

“你父親的事,你回去好好想一想。他若能更進一步,於許家和你都是一樁好事。該怎麽做不必我再教你了吧?”

吳氏冷淡地瞧著她,眉宇間滿是威嚴。許知窈心緒不寧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見她點頭應下,吳氏這才重展笑顏,轉頭對站在一旁的薛媽媽吩咐道:“午膳就擺在繁花院裏吧。”

薛媽媽垂眸恭敬應下,起身走到門外對紫英耳語了幾句,正要進屋時,卻被人從背後叫住了。

“薛媽媽,讓廚房再添幾個菜,今兒我就在母親這裏用飯了。”

薛媽媽聞言一驚,連忙轉身行了個禮,恭敬地喚了一聲“大爺”。

一個身著藍色錦袍腳踩黑色皂靴的男子緩緩走上前來,唇邊勾著幾分漫不經心的笑意,擡腳跨過門檻朝屋裏走去。

“喲,五妹妹回來啦!”男子笑著走到許知窈面前,目光灼灼地看著她,帶著些許讓人不適的打量。

驀然撞見他,許知窈心下一陣倉惶,不安地垂下頭,訥訥喊了一聲“大哥”。

來人正是許父的獨子許文瀚。作為許家唯一的男丁,他向來肆意張揚。

從前在許府的時候,他就總喜歡欺負戲弄幾個庶出的妹妹。吳氏愛子情深,又厭惡庶出女兒,總是由著他胡鬧。

許父汲汲營營,滿心都是如何逢迎討好,更是顧不上管教,經年累月便養成了許文瀚任性妄為的性子。

一開始她也只是小心避讓,盡量不往他跟前湊。後來二姐姐和三姐姐出嫁了,庶女中只剩下她和六妹妹。

那時候她年歲漸長,容貌漸漸長開,幹癟的身子也日漸豐盈了起來。一個晚上,她從六妹妹房裏出來,行經一處假山時,正巧撞見醉酒後的許文瀚摟著丫鬟親熱。

她嚇了一跳,驚慌失措間摔落了提在手上的燈籠。紙糊的燈籠一落地就迅速燃燒了起來,竄起的火光驚擾了正在纏綿的許文瀚。

他狹長的鳳眸冷淡一瞥,待看清了站在青石路上花容失色的許知窈時,驀然生出了一股興味。

許文瀚的那一個眼神讓許知窈後怕了許久,很長的一段時間她都不敢一個人出門,生怕落了單被他逮住。

就這麽提心吊膽了小半年,也真的讓她避開了。那一年的冬天,在吳氏的安排下,風流倜儻的許文瀚娶妻了。

成親後,他果然收斂了不少,無事也不常來內院了。自詡逃過一劫的許知窈,卻在那年中秋夜被許文瀚堵在了回院子的路上。

“五妹妹在怕什麽?難道哥哥還能吃了你不成?”醉意熏然的許文瀚望著倉皇失措的許知窈,慢慢的露出了一抹邪惡的笑。

四下無人,許知窈嚇白了臉,不住地往後退去,直到後背抵到回廊的柱子上時,才驚恐萬狀地擡眸看著他求饒。

“大哥……求求你……”

許文瀚被她恐懼的眼神刺激得更加興奮,邪肆地笑著,眼底閃著赤·裸·裸的欲·望。

“求我?”許文瀚放肆地笑出聲,語調黏膩地說道:“五妹妹要求我什麽?”

許知窈嚇得魂不附體,泫然若泣地哀求道:“求求你放過我吧!”

許文瀚目光灼灼,伸出手捏住了她小巧的下巴,火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的臉上。

“五妹妹就是這麽求人的?”許文瀚一步步逼近,像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寸步不讓地盯著嘴邊的獵物。

許知窈忍不住哭了出來,身子劇烈地顫抖著。看著她抖如篩糠的模樣,許文瀚興奮地湊了過去。

就在許知窈萬念俱灰之時,身後忽然傳來了一陣話聲。

“老爺,前頭就是周姨娘的院子。”

許文瀚被陡然出現的聲音嚇了一跳,身體一僵,驀地松開了鉗制許知窈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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