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花燭夜（二）
關燈
小
中
大
第七十一章 花燭夜（二）
姜瑄看呆了。
她以往見他穿著不管是官服還是吉服或者是常服, 都給人一種禁欲的感覺。
可他只穿一身單薄的裏衣，給人的感覺又是性感的不行。
怎麽會有這樣表裏不一的男人呢？
姜瑄一邊腹誹，一邊緊張。
“娘子，夜已經深了。”楚卓溫和的看著她。
姜瑄立刻像是被燙了一般的站了起來, “我要去盥洗室再洗漱一番。”
說完後不等楚卓說話就往盥洗室去。
楚卓坐在了喜床上, 看著她落荒而逃的背影, 慵懶的笑了一笑。
微微掃了一圈布置的喜氣洋洋的喜房，觸目所及的都是紅艷艷的一片, 他楚卓也成親了。
曾經, 他以為這輩子這這樣孤身一人過一輩子了，沒成想他遲到的姻緣竟然是在海林城開始。
不信鬼神不信佛的他, 自那次從海林城回京後也開始信了，相信冥冥之中自有註定……
姜瑄出來時，見他單手支額, 側躺在大紅喜床上，眼睛是閉著的，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沒想到楚卓猛地睜開雙眼, 見到她過來了，笑著對她招了招手，“夫人過來。”
姜瑄不自在的抿了抿唇, 問他：“您渴嗎？要我給您倒盞茶過來麽？”
楚卓笑了搖頭, “為夫不渴，再說晚上喝茶不易入眠，只是若是夫人不想為夫入眠，也是使得的。明日我不用上朝。”
這明顯帶有暗示的話一出, 姜瑄小臉再次紅了，趕緊走到一邊的茶幾上給自己倒了盞溫水, 慢慢的喝著。
楚卓何許人，一見她這別扭的小樣子就知道她是在害羞了，唇角的弧度更深了些。
他也沒有多說，就那樣安靜的看著姜瑄小口小口的喝水。
姜瑄也不知道自己花了多少時間將那一小盞水喝完的，她喝完的那一刻，就是心裏建設做好了。
她已經是楚卓的妻子了，沒什麽不好意思的，更沒有什麽好怕的。
見她大步走到喜床這邊，楚卓唇邊的笑意更深，姜瑄看著他道：“您往床裏面去一些可以嗎？”
雖然心中不以為然，但這古代規矩就是規矩，作為妻子沒有什麽特殊情況，都是要睡在床外邊，以方便夜間起夜給丈夫端茶倒水的。
楚卓並沒有動，笑著問她，“夫人是打算一直以您稱呼為夫？”
姜瑄楞了楞。
不稱呼“您”那要稱呼什麽？
對了，他一直稱呼她為“夫人”的，難道她要稱呼他為“夫君”？
還是老爺？
她實在不想稱呼他為老爺，敬重有餘，但生疏太過。
“夫君能往床裏邊去一些麽？”姜瑄選擇了“夫君”這個稱呼，正好配上他對她“夫人”的稱呼。
當然，其實她心中還是希望楚卓能拒絕到床裏面去的，她其實睡覺不大老實，看著這個喜床最多寬一米五，這已經是很大的床了，但她睡覺不老實啊，她怕兩個人睡她晚上不小心就摔下床了，那可出醜出大發了。
讓她失望的是，楚卓並沒有拒絕她的請求，他果然挪了身子往床裏去了一些。
姜瑄雖然有小小的失落，還是上了床，躺下時，伸手將大紅喜被拉到身上蓋住了。
她剛躺好，裏面的人就翻身將她罩住了。
姜瑄心尖一跳。
雙眼猛地閉緊，但又緊張的睜開了，在龍鳳喜燭光照下，她看到了楚卓清雅如仙的俊臉，還有戲謔的眼神。
他撐著雙手，但下面可沒有撐起來，姜瑄覺得有些透不過氣來。
而且他看起來清瘦，但卻不輕，而且他只穿著一件裏衣，只隔著這麽一件裏衣，她自然感受到他身上的溫度。
“我曾聽服侍你的丫鬟說，你睡覺不老實？”他突然問了這個讓姜瑄覺得無所適從的問題。
姜瑄唇微微張開，不知道怎麽反應好。
她是承認呢，還是問他為何問這個？
“你睡覺不老實沒有關系，我會抱著你睡，不讓你掉下去。”楚卓眼裏精光一閃。
姜瑄臉更紅了，他這是間接告訴她，不是他不想體貼她讓她睡床裏邊，而是想每晚抱著她入眠？
真是這樣的話，她晚上會不會踹他幾腳？
她十分的糾結起來。
“睡吧。”楚卓見她又發呆了，小臉紅艷艷的，被這大紅色喜被襯著分外好看。
他壓下心中的蠢蠢欲動，又翻身向裏，大手一撈，在姜瑄還沒有反應過來時，她已經被他抱在了懷裏。
清冽的男子氣息讓她昏昏沈沈的腦子清醒了些許。
正當她以為這個男子是體貼她，他輕輕的笑了起來。
“都說人生四大樂事：他鄉遇故知，久旱逢甘霖，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果然如此。”楚卓沈沈笑了起來，接著又道：“你是我四叔故人之女，我們勉強可算得上是故人，他鄉遇故知。我又拖到三十而立才娶了你，可謂是久旱逢甘霖，今日我們洞房花燭夜，總算要讓我嘗盡了人生四大樂事的滋味……”
姜瑄還沒有意識到他說這話是什麽意思呢，就感覺嘴唇一涼。
她渾身一僵，雙眼圓圓的睜著。
楚卓單手抱著她的身子，騰出另外一只手將她的眼睛蒙上。
姜瑄後知後覺的明白，是她太不了解他了，也是她自己太蠢了。
若是楚昭寒今晚放過了她，那明日在楚府丟臉了的就是她了。
畢竟古人是有個規矩的。
她忘了，楚家這樣的高貴門第，規更重視規矩，怕是她的身下就墊著那種潔白的，叫做“元帕”的東西吧……
腦子裏亂七八糟的，身體也越來越緊繃。
楚卓這邊也是忍得辛苦，但見她緊張的厲害，也是不忍心。
姜瑄此刻根本也沒有了思考能力，只盼著難熬的時間快點過去。
終究，她感覺到了一股極致的鈍痛，極力忍耐還是忍不住痛呼起來。
只是沒等她痛呼出來，枕邊的人吻吞沒了她的痛呼。
“別怕，一會兒就好了……”他呼吸紊亂，卻不忘安撫她……
在他的汗水滾落掉進她的脖頸上時，姜瑄才稍稍好受了些。
原來，辛苦的人並不是她一個，怕是他更辛苦吧。
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升起，卻見他感覺到了她稍微放松，動作重了起來。
姜瑄難以忍受，心裏已經腹誹不已，這事兒有什麽好的，一點都不開心！
但枕邊人卻好似樂此不疲起來，姜瑄皺起了眉，突然伸手推了他一把，“您快些……”
似乎她的催促取悅了她，他沈沈的笑起來，聲音t裏沒有了往日的清潤，帶著些許的嘶啞，卻更撩人心扉。
“夫人，真的不能快些，你再忍耐稍許。”
姜瑄本已經成了紅蝦子一般，聽了他的話後身上更紅了。
最後，她真的沒有一絲力氣了，床幔被楚卓拉起，她閉上了眼睛。
“你別起身了，我伺候你擦洗一下。”男人聲音暗啞愉悅，姜瑄什麽都不想管了，想是累到極點，就那樣睡了過去。
第二日，姜瑄還是楚卓親自叫醒的。
“知道你素日貪睡，為夫真是不忍早早喊醒你，但今日一早就要帶你給家裏的長輩敬茶請安，還要入祠堂，實在是需早起。”喊醒姜瑄後，等她清醒了些，楚卓輕聲和她解釋起來。
姜瑄哪裏不知道這個，謝了他後趕緊吩咐紅桔幾個來幫她梳妝穿衣。
楚卓成親晚，雖然也是晚輩，可他最大的侄兒也十多歲了。
所以今日她作為新婦，既要給楚家長輩敬茶請安，也有妯娌小姑以及晚輩們要給她見禮。
所以她今日的穿著就要下一番功夫了。
正在她猶豫要穿什麽時，坐在一邊看書的楚卓瞥見她蹙著眉心，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她在想什麽。
他站起身來，走到她妝奩前看了一眼，給她挑了一套淺藍色石榴石的頭面出來，又朝著站在她身邊的紅棉吩咐道：“去給夫人找一套石榴紋，或者繡石榴的正紅色衣衫即可。”
紅棉福禮下去了。
姜瑄唇角浮出一抹淺笑。
石榴寓意多子多孫，楚卓還真有心思，這是幫她討好楚家的長輩們，至少是討好正經的公婆。
至於妯娌晚輩們，先倒是不用考慮討好他們。
當然，姜瑄也沒有想去討好他們，她如今的身份，也用不著如此。
穿戴好後，姜瑄張開雙手，讓楚卓欣賞了一下。
“很好。”楚卓眼裏都是讚賞，梳了婦人發髻的姜瑄比姑娘時更添嫵媚，他心中一陣驕傲。
姜瑄見他滿意，心裏也覺得開心，笑道：“那我們這就走？”
楚卓點點頭，伸手牽著她的手就要走，姜瑄甩了一下沒有甩開，就道：“這樣不大好吧？被人見了，會不會說你新娶的娘子太輕狂了？”
她自己很是滿意楚卓待她親昵，卻也不得不小心應對。
楚卓安撫的看了她一眼，“在這個府裏，你什麽都不用擔心，就看你家夫君的即可。”
姜瑄便也點頭。
他如此護著她，她先前的幾分擔心都化為了安心。
楚卓帶著她去了楚老太爺的院子。
楚老太爺十分高壽，今年已經七十五高壽了，但精神極好，身體也還不錯，是京城著名的老壽星。
楚老太爺住的是第二進的宅院，光照十分好，院子打理的也十分精致。
姜瑄進來前，見到院門的牌匾上寫著“靜齋”兩個龍飛鳳舞的草書，就猜測這位老太爺可能是喜靜。
一路走來，仆從們紛紛下跪請安，雖然不敢擡頭正眼看他們，但眼尾的餘光也都瞄著的，但見首輔大人毫不顧忌的牽著新夫人的手走來，心裏都翻江倒海般。
被他們老太爺罵著萬年不開花的首輔大人果然是開竅了，且果然是寵愛這位新夫人……
楚老爺子身上穿著暗紅色的福字團紋的新衣裳坐在太師椅上，他下方還坐著幾位年紀不小的老太爺。
姜瑄知道那幾位老太爺想必就是楚卓的叔祖父了。
至於楚卓的叔叔們因為年紀要輕些，倒不是在這裏見。
幾位老者見到姜瑄和楚卓牽手過來，臉色溫和的掃了一眼姜瑄，但有幾位老眼裏已經有了一絲銳利。
倒是楚老太爺看著兩人十指相扣，眼神反而溫和了許多。
姜瑄先是給楚老太爺敬茶請安，眾人都看向楚老太爺，就是楚卓眼裏都有些許緊張。
今日最關鍵的就是楚老太爺了，若是他接了姜瑄的茶，那就代表他對姜瑄的認可和接納，將來姜瑄在楚府裏的日子也會好過一些。
楚老爺子這裏本還是生氣的，可見到自家最疼愛最看重的嫡長孫不顧人言和眼前的新婦十指相扣，再見他無意中流露出來的溫柔眼神，他就心軟了。
他也曾年紀過，經歷了幾十年的風風雨雨，哪裏還看不透，千金易得，難求有情人啊。
這麽想著，他先是給身邊伺候的老嬤嬤擺了擺手，方才接了姜瑄敬的茶，慢悠悠的喝了起來。
他的其他幾位老兄弟見此互相對視了一眼。
直到那個老嬤嬤抱著一個一臂長，已經掉了不少漆的紅木匣子過來了，老太爺才將茶盞放到桌子上。
仔細看了姜瑄一眼後，朗聲道：“卓兒扶著你媳婦兒起吧。”
說完後又伸手將老嬤嬤遞過來的紅木匣子接過來，遞給姜瑄道：“這是你祖母留下的首飾，當時分了一些，這些是留著給她大孫媳婦的，如今你嫁進來了，理當給你收著，就當祖父代你祖母給你的賞。”
將太夫人留給未來大孫媳婦的首飾傳給了姜瑄，這就代表著老太爺認可了姜瑄。
不光是楚卓，姜瑄自己也覺得心裏一松，忙彎腰接過來，並道謝。
其他幾位太爺臉色各異，各自又看了一眼。
姜瑄以為老太爺這邊也就完了，沒想到老太爺又道：“將匣子給卓兒拿著，這是祖父給你的賞。”
卻是一個大大的紅封。
接著又給了楚卓一個。
姜瑄再次道謝，接著就是給幾位叔祖父請安敬茶。
因為前面楚老太爺已經認可了姜瑄，他們作為叔祖父，有人就算對姜瑄的出身再不滿，也不得不給楚老太爺一個面子，都接了茶封了賞。
這邊結束後，楚老太爺就對兩人道:“祖父這裏沒什麽了，卓兒帶著你媳婦給你爹娘敬茶去吧。”
兩人應了，又往楚大老爺和楚大夫人的院子裏去。
楚大老爺和楚大夫人的院落在第三進，楚卓依然和姜瑄十指相扣的並排走著，守門的丫鬟婆子見到兩人來了，趕緊給兩人道謝請安。
姜瑄身後跟著的紅桔紅棉兩人不等姜瑄示意就發荷包打賞，得賞的仆人們暗中掂了下荷包，發覺並非是銅子兒，反而是小銀錁子，不少人都十分高興，暗道新娶的大奶奶十分闊氣。
有人歡喜，有人不屑。
無非是看不上姜瑄的身份。
“娘是極好相處的人，既然夫人在祖父那邊沒有被刁難，到了娘這裏就不會有事。”楚卓見娘親的正院越近，姜瑄越緊張，微微捏了捏她的手，在她耳邊輕聲安慰。
姜瑄微一點頭，又小聲問：“那爹呢？”
見她對自己父親用的是“爹”這個稱呼，楚卓心下愉悅，臉上也帶了出來，畢竟他知道姜瑄對姜易不是稱呼父親就是“老爺”這種生疏的稱呼的。
“爹您也不用擔心，他再不滿，還有娘在。”楚卓笑意更深。
姜瑄聽了他的話，也有些忍俊不禁了。
這個意思是，原來他爹也是個懼內的？當然她也沒錯過她公公對她不滿的事實。
但這話放在心裏就好了。
再不滿，人心都是肉長的，相處久了大家都了解了，就好了。
這麽一想，姜瑄心中的緊張已去了大半，也就掃了一眼楚大夫人院子。
這一看院子裏花草種類繁多，打理的也極好，曲徑通幽的，處處是精致，和老太爺院子裏多松柏十分不同。
“娘出身江南氏族大家，這個院子都是照著江南園林收拾出來的。”楚卓又輕聲對她說道。
姜瑄點點頭，她也喜歡江南園林風格。
“大人，大奶奶大喜！大夫人聽到前頭小丫頭來報，說是大人和大奶奶過來了，特命奴婢來迎一迎大人和大奶奶。”
夫妻兩人剛說完，一個穿戴體面的媽媽帶著兩個小丫鬟迎了過來。
這是楚大夫人最信任的喬媽媽，她行完禮後，特意看了姜瑄一眼，見到她的容顏時，也怔了一下。
姜瑄忙對後面看了一下，紅桔立刻將一個輕省的荷包遞給了喬媽媽。
喬媽媽大大方方的接了荷包，並笑著給姜瑄道謝。
這荷包一入手，喬媽媽就明白，姜瑄打賞給她的是銀票。
大夏的銀票有大面值和小面值之分，打賞給她這樣體面奴才的自然是小面值的銀票，但最少也是十兩起的。
這位新進門的大奶奶果然是大手筆。
其實更讓她驚訝的是這位大奶奶的容貌，先前自家主子雖然派人出去打聽了一下這位大奶奶，所說的也是一個顏色極好。
今日一見，卻如此好，實在是出乎她的t意料了。
姜瑄知道這位喬媽媽是婆婆身邊最體面的紅人，也客氣周到的和她寒暄了幾句。
喬媽媽見她說話行事大方得體，又得楚卓如此愛護，心裏對姜瑄的看法已經變了，對她也極客氣。
只是，楚大夫人出身江南氏族，性格溫婉大方，但卻不是一般人能親近得了。
為了首輔大人能娶妻綿延子嗣，她是不計較大兒媳婦的出身，但不代表她真的打心裏喜歡這個出身不顯，還和離過的大兒媳婦。
這些喬媽媽心裏都是清楚的，少不得也為姜瑄擔憂了起來。
在喬媽媽的引領下，楚卓帶著姜瑄進了楚大夫人的正院。
隨即進了正堂。
聽著正堂裏歡聲笑語不斷，姜瑄知道女眷不少。
喬媽媽親自替楚卓和姜瑄兩夫妻打了珠簾，繞過一排歲寒三友的高屏風，就看進到正堂後身的裏間。
因為多是女眷，並沒有在正堂正間裏接待。
楚卓和姜瑄攜手進來後，歡聲笑語聲立時停了。
女眷們紛紛看向姜瑄。
接著又看向了兩人十指交扣的手，都微微吃驚。
幾個沒有成親的小姐小臉都紅了起來。
楚大夫人溫柔端莊，大約四十五六的年紀，但實際年紀肯定要大幾歲的，只是保養的很好，不顯老。
略一打量了姜瑄一眼後，目光在她穿著的石榴暗紋的褙子上停了一下，便不動聲色的笑道：“老大媳婦兒果然是國色天香的人物，瞧瞧穿著大紅色的衣衫，將一屋子娘們兒姑娘們都比下去了。”
聽得這話，姜瑄心裏一咯噔。
剛楚卓說這位婆婆是極好相處的人，可聽她第一次見她的第一句話可不是什麽好話啊。
姜瑄還沒有說話呢，一個穿著胭脂紅色葡萄纏枝紋，打扮高貴惹眼的婦人就笑道：“大伯娘說的是，咱們這些人都老了，自然不及大嫂好顏色。”說完後又盯著姜瑄嘖嘖稱讚，“大伯娘說的對極，大嫂真真是國色天香，咱們這屋子裏誰也比不上她喲！”
這婦人的話一出，屋子裏各位女眷的臉色紛呈起來。
就是兩位老叔祖母也都沒有出聲。
還沒有請安敬茶呢，這軟刀子已經出來了。
姜瑄唇角輕輕一彎，並不理會這說話的婦人，只對楚大夫人行禮，“娘親安好，媳婦給您請安了。”
楚大夫人見她根本不受任何影響，落落大方的給自己請安，眼裏的笑意才真誠了起來。
剛才她見到姜瑄的那一番話，本來就含有考驗的成分在，她怎麽會不清楚，她只要開口了，自然有人搭擂臺。
果然二房的大侄媳婦就跳出來了。
楚大夫人本以為姜瑄小門小戶出身的，怕是對付不了這二房的大侄媳婦，本都做好了幫她描補幾句的，卻沒想到姜瑄不爭閑氣，只做正經事。
但，楚卓的臉色已經不好看了，一雙絕美的鳳眸裏已然有了寒氣。
楚大夫人心裏竊笑，也不敢真的惹惱了她這位最驕傲卻也最擔憂的長子。
“卓兒媳婦快起來，快到娘身邊來，都說我兒好顏色，今兒我可要好好瞧瞧。”楚大夫人又掃了楚卓一眼，“卓兒怎麽發呆了，快扶著你媳婦起來。”
她話音一落，坐著的女眷們臉色又變幻起來。
一左一右坐在楚大夫人身邊的兩位叔祖母就笑著打趣楚大夫人，“大侄媳婦兒盼了許久終於娶回來大兒媳婦，這下就當寶了，連卓兒都要退了一射之地了。”
眾人都笑起來。
楚卓臉色如常。
楚大夫人已經拉了姜瑄的手，細細的摩挲著，對著眾人笑道:“你們都別尋思著我不曉得，暗地裏誰不替卓兒著急？我這些年啊，就盼著他早日成親，今兒總算如願，這都是卓兒媳婦的功勞，我多疼著她點也是該的。”
這話就有敲打的成分了。
眾人也只得附和。
姜瑄也心有所感，下意識的擡頭看了楚大夫人一眼，楚大夫人安撫的輕拍了她的手背。
又道：“別瞧著卓兒媳婦年紀輕不經事，可也是咱家卓兒自己瞧上的，捧在心尖上要娶回來的。你們呀，有什麽都擔待點子。”
姜瑄楞了。
沒想到這位婆婆看起來溫柔如水，說話行事卻如此直接。
當然，這樣的性格，她是喜歡的。
也認可了楚卓剛才對她評價這位婆婆的一番話，她也明白了幾分楚大夫人剛才為何說那樣的話來，怕是考驗她的。
不管姜瑄如何想，但聽到楚大夫人這番維護姜瑄的話後，兩位叔祖母笑瞇瞇的點頭，接著喝茶。
但幾位媳婦輩的臉色都變了。
特別是楚大媳婦自己的三位兒媳婦。
只是在楚大夫人的目光下，也都強笑著點頭應是。
姜瑄目光微微一掃，看起來都是一片和樂景象，私底下各人都有各人的心思。
這就是真正的大家族裏的人生百態吧。
幸好，她的婆婆看著楚卓的面子，站在了她這一邊，但日後怎麽樣，現在還都看不出來。
對於婆婆的公開維護，姜瑄也不多話，只是用感激的小女兒的眼神看著楚大夫人。
楚大夫人見她如此，心裏一嘆。
這也是個可憐兒見的孩子，自從她知道這孩子是四叔的故人之女後，她就討厭不起來。
但心裏自然還是不歡喜的。
如今見了長子是真心喜歡，這孩子又如此的懂事乖巧，她這心裏才好受了一些。
再次安撫的拍了拍姜瑄的手背後，溫聲對她說道：“家裏人口多，你先和幾位叔祖母，嬸子，弟妹，以及小姑們先認一認，等會再請你們父親過來敬茶。”
姜瑄忙應了。
原來這裏面都是女眷，年輕女眷不少，楚大老爺先避到了院子裏小書房裏去了。
姜瑄先是和兩位叔祖母見禮，兩位叔祖母都給了賞，可能是因為當初沒有準備厚禮，臨時都又從腕子上擼下了價值不菲的玉鐲添作禮物。
借口是，見姜瑄長得標致，意外的得她們喜歡。
接著是幾位嬸母，也都各有添加見面禮。
姜瑄都有回禮。
接著就是幾位弟妹和小姑給她見禮。
雖然她年紀比她那些弟妹們都小，卻是大嫂。
給弟妹和小姑的見面禮也是精心準備的。
先前趕在姜瑄前面說話的二房長媳馮氏，看起來是個風風火火的性子，其實是個焉壞的婦人。
姜瑄見禮完畢後，馮氏轉身從她身後的大丫鬟手裏將姜瑄給她的見面禮就要打開，口中還道：“據說大嫂娘家豪富，我瞧瞧大嫂給我的是什麽好東西。”
眾人聞言都看向了馮氏。
姜瑄臉色淡定。
但楚大夫人臉色難看起來，轉頭看向下方一個穿著棣棠色褙子的婦人。
那婦人一接觸楚大夫人的眼神後，背脊一挺，立刻出聲制止馮氏，“老三媳婦兒，你這個急性子真是……回去看就是了，也別耽誤了你大伯娘和大伯父喝媳婦茶。”接著又笑著對楚大夫人道：“大嫂也該請了大哥去正堂，這媳婦茶喝了後，我們娘兒們再一起說話。”
兩位叔祖母也說是。
楚大夫人也就笑著站起身來，還攜了姜瑄，笑道：“那我們去正堂。”
姜瑄恭敬的應了。
馮氏無法，雖然心裏不甘，到底還是將盒子合上了。
出了這麽一個醜，臉色不免難看起來。
這事就這樣過去了，接著楚大夫人派人去請楚大老爺到正堂去。
喝了媳婦茶後，楚大夫人和楚大老爺也都給了賞，倒也順利。
楚大夫人的臉色還是很好的，就是楚大老爺的臉色有點陰郁。
喝了媳婦茶後，楚大老爺就喊楚卓去小書房，楚卓點頭，卻又走到楚大夫人身邊叮囑，“還望娘多護著瑄兒一些，她很是良善，莫要讓人欺負了去。”
聽了他的話後，楚大老爺忍不住面皮抽搐。
楚大夫人卻笑不可支，轉頭看了姜瑄一眼，打趣道：“阿彌陀佛！也虧得你了，果然將我家這個混世大魔王給收了。”
姜瑄只好裝羞澀的將頭低下去，心裏也笑得不行。
原來表面上清雅風致的首輔大人都三十多了，在母親心中還是個混世大魔王。
對於母親的稱呼，楚卓面色不動，再次拜托。
楚大夫人只好道：“知道了知道了，有娘在，保證不讓你媳婦少了一根頭發絲兒。”
楚卓又對姜瑄叮囑了一句，“跟著娘。”
姜瑄乖巧的點頭。
楚大老爺實在看不下去了，率先撩起袍子一溜煙的走了。
楚卓深深看了姜瑄一眼後，才擡腳走了。
看t到父子兩人的背影消失，楚大夫人拉了姜瑄的正色道:“娘也不和你轉彎子，雖說娘答應卓兒要護著你，但護得了一時護不得一世，你既然已經是楚家婦，這些都要靠你自己了。”
這個道理姜瑄還是知道的，心裏也早就做好了準備。
楚大夫人見她再次乖巧點頭，也不多話，心裏又有些擔心。
接著又對她道:“我也不知卓兒可有和你交底，為了能娶你回來，卓兒答應了他祖父，要帶著你在楚府常住，最少得到你祖父仙逝再說。”
這個楚卓倒是沒有告訴她。
但姜瑄早就明白，很難能離了楚府在外面和楚卓單獨過小日子。
當然，她是很希望能和楚卓過著自己的小日子。
但楚家還有老祖父在，想必自己的公公婆婆也希望他們夫妻住在楚府裏。
“娘放心，媳婦都知道的。”姜瑄道。
楚大夫人仔細看著姜瑄的臉，見她臉上沒有絲毫不願的神色，心裏大定。
她就怕姜瑄不願意住在府裏。
其實她還有一點沒有告訴姜瑄，當時楚卓和家族談判的時候也說了，要是姜瑄住在楚府不習慣，那他們夫妻還是要出去住的。
但姜瑄如此乖巧懂事，讓楚夫人心裏憐愛更甚，她這一生只生了四個兒子，沒有一個女兒，次子和三子幼子都已經娶妻生子了。
且那三個兒媳婦都是京城高官家裏的嫡女，教養自然是好的，一個個表面上都端莊賢淑的很，內裏她也懶得說了。
今兒見到這個最不滿意的大兒媳婦倒是和其他三個兒媳婦感覺不一樣，倒是有了幾分期待。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姜瑄看呆了。
她以往見他穿著不管是官服還是吉服或者是常服, 都給人一種禁欲的感覺。
可他只穿一身單薄的裏衣，給人的感覺又是性感的不行。
怎麽會有這樣表裏不一的男人呢？
姜瑄一邊腹誹，一邊緊張。
“娘子，夜已經深了。”楚卓溫和的看著她。
姜瑄立刻像是被燙了一般的站了起來, “我要去盥洗室再洗漱一番。”
說完後不等楚卓說話就往盥洗室去。
楚卓坐在了喜床上, 看著她落荒而逃的背影, 慵懶的笑了一笑。
微微掃了一圈布置的喜氣洋洋的喜房，觸目所及的都是紅艷艷的一片, 他楚卓也成親了。
曾經, 他以為這輩子這這樣孤身一人過一輩子了，沒成想他遲到的姻緣竟然是在海林城開始。
不信鬼神不信佛的他, 自那次從海林城回京後也開始信了，相信冥冥之中自有註定……
姜瑄出來時，見他單手支額, 側躺在大紅喜床上，眼睛是閉著的，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沒想到楚卓猛地睜開雙眼, 見到她過來了，笑著對她招了招手，“夫人過來。”
姜瑄不自在的抿了抿唇, 問他：“您渴嗎？要我給您倒盞茶過來麽？”
楚卓笑了搖頭, “為夫不渴，再說晚上喝茶不易入眠，只是若是夫人不想為夫入眠，也是使得的。明日我不用上朝。”
這明顯帶有暗示的話一出, 姜瑄小臉再次紅了，趕緊走到一邊的茶幾上給自己倒了盞溫水, 慢慢的喝著。
楚卓何許人，一見她這別扭的小樣子就知道她是在害羞了，唇角的弧度更深了些。
他也沒有多說，就那樣安靜的看著姜瑄小口小口的喝水。
姜瑄也不知道自己花了多少時間將那一小盞水喝完的，她喝完的那一刻，就是心裏建設做好了。
她已經是楚卓的妻子了，沒什麽不好意思的，更沒有什麽好怕的。
見她大步走到喜床這邊，楚卓唇邊的笑意更深，姜瑄看著他道：“您往床裏面去一些可以嗎？”
雖然心中不以為然，但這古代規矩就是規矩，作為妻子沒有什麽特殊情況，都是要睡在床外邊，以方便夜間起夜給丈夫端茶倒水的。
楚卓並沒有動，笑著問她，“夫人是打算一直以您稱呼為夫？”
姜瑄楞了楞。
不稱呼“您”那要稱呼什麽？
對了，他一直稱呼她為“夫人”的，難道她要稱呼他為“夫君”？
還是老爺？
她實在不想稱呼他為老爺，敬重有餘，但生疏太過。
“夫君能往床裏邊去一些麽？”姜瑄選擇了“夫君”這個稱呼，正好配上他對她“夫人”的稱呼。
當然，其實她心中還是希望楚卓能拒絕到床裏面去的，她其實睡覺不大老實，看著這個喜床最多寬一米五，這已經是很大的床了，但她睡覺不老實啊，她怕兩個人睡她晚上不小心就摔下床了，那可出醜出大發了。
讓她失望的是，楚卓並沒有拒絕她的請求，他果然挪了身子往床裏去了一些。
姜瑄雖然有小小的失落，還是上了床，躺下時，伸手將大紅喜被拉到身上蓋住了。
她剛躺好，裏面的人就翻身將她罩住了。
姜瑄心尖一跳。
雙眼猛地閉緊，但又緊張的睜開了，在龍鳳喜燭光照下，她看到了楚卓清雅如仙的俊臉，還有戲謔的眼神。
他撐著雙手，但下面可沒有撐起來，姜瑄覺得有些透不過氣來。
而且他看起來清瘦，但卻不輕，而且他只穿著一件裏衣，只隔著這麽一件裏衣，她自然感受到他身上的溫度。
“我曾聽服侍你的丫鬟說，你睡覺不老實？”他突然問了這個讓姜瑄覺得無所適從的問題。
姜瑄唇微微張開，不知道怎麽反應好。
她是承認呢，還是問他為何問這個？
“你睡覺不老實沒有關系，我會抱著你睡，不讓你掉下去。”楚卓眼裏精光一閃。
姜瑄臉更紅了，他這是間接告訴她，不是他不想體貼她讓她睡床裏邊，而是想每晚抱著她入眠？
真是這樣的話，她晚上會不會踹他幾腳？
她十分的糾結起來。
“睡吧。”楚卓見她又發呆了，小臉紅艷艷的，被這大紅色喜被襯著分外好看。
他壓下心中的蠢蠢欲動，又翻身向裏，大手一撈，在姜瑄還沒有反應過來時，她已經被他抱在了懷裏。
清冽的男子氣息讓她昏昏沈沈的腦子清醒了些許。
正當她以為這個男子是體貼她，他輕輕的笑了起來。
“都說人生四大樂事：他鄉遇故知，久旱逢甘霖，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果然如此。”楚卓沈沈笑了起來，接著又道：“你是我四叔故人之女，我們勉強可算得上是故人，他鄉遇故知。我又拖到三十而立才娶了你，可謂是久旱逢甘霖，今日我們洞房花燭夜，總算要讓我嘗盡了人生四大樂事的滋味……”
姜瑄還沒有意識到他說這話是什麽意思呢，就感覺嘴唇一涼。
她渾身一僵，雙眼圓圓的睜著。
楚卓單手抱著她的身子，騰出另外一只手將她的眼睛蒙上。
姜瑄後知後覺的明白，是她太不了解他了，也是她自己太蠢了。
若是楚昭寒今晚放過了她，那明日在楚府丟臉了的就是她了。
畢竟古人是有個規矩的。
她忘了，楚家這樣的高貴門第，規更重視規矩，怕是她的身下就墊著那種潔白的，叫做“元帕”的東西吧……
腦子裏亂七八糟的，身體也越來越緊繃。
楚卓這邊也是忍得辛苦，但見她緊張的厲害，也是不忍心。
姜瑄此刻根本也沒有了思考能力，只盼著難熬的時間快點過去。
終究，她感覺到了一股極致的鈍痛，極力忍耐還是忍不住痛呼起來。
只是沒等她痛呼出來，枕邊的人吻吞沒了她的痛呼。
“別怕，一會兒就好了……”他呼吸紊亂，卻不忘安撫她……
在他的汗水滾落掉進她的脖頸上時，姜瑄才稍稍好受了些。
原來，辛苦的人並不是她一個，怕是他更辛苦吧。
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升起，卻見他感覺到了她稍微放松，動作重了起來。
姜瑄難以忍受，心裏已經腹誹不已，這事兒有什麽好的，一點都不開心！
但枕邊人卻好似樂此不疲起來，姜瑄皺起了眉，突然伸手推了他一把，“您快些……”
似乎她的催促取悅了她，他沈沈的笑起來，聲音t裏沒有了往日的清潤，帶著些許的嘶啞，卻更撩人心扉。
“夫人，真的不能快些，你再忍耐稍許。”
姜瑄本已經成了紅蝦子一般，聽了他的話後身上更紅了。
最後，她真的沒有一絲力氣了，床幔被楚卓拉起，她閉上了眼睛。
“你別起身了，我伺候你擦洗一下。”男人聲音暗啞愉悅，姜瑄什麽都不想管了，想是累到極點，就那樣睡了過去。
第二日，姜瑄還是楚卓親自叫醒的。
“知道你素日貪睡，為夫真是不忍早早喊醒你，但今日一早就要帶你給家裏的長輩敬茶請安，還要入祠堂，實在是需早起。”喊醒姜瑄後，等她清醒了些，楚卓輕聲和她解釋起來。
姜瑄哪裏不知道這個，謝了他後趕緊吩咐紅桔幾個來幫她梳妝穿衣。
楚卓成親晚，雖然也是晚輩，可他最大的侄兒也十多歲了。
所以今日她作為新婦，既要給楚家長輩敬茶請安，也有妯娌小姑以及晚輩們要給她見禮。
所以她今日的穿著就要下一番功夫了。
正在她猶豫要穿什麽時，坐在一邊看書的楚卓瞥見她蹙著眉心，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她在想什麽。
他站起身來，走到她妝奩前看了一眼，給她挑了一套淺藍色石榴石的頭面出來，又朝著站在她身邊的紅棉吩咐道：“去給夫人找一套石榴紋，或者繡石榴的正紅色衣衫即可。”
紅棉福禮下去了。
姜瑄唇角浮出一抹淺笑。
石榴寓意多子多孫，楚卓還真有心思，這是幫她討好楚家的長輩們，至少是討好正經的公婆。
至於妯娌晚輩們，先倒是不用考慮討好他們。
當然，姜瑄也沒有想去討好他們，她如今的身份，也用不著如此。
穿戴好後，姜瑄張開雙手，讓楚卓欣賞了一下。
“很好。”楚卓眼裏都是讚賞，梳了婦人發髻的姜瑄比姑娘時更添嫵媚，他心中一陣驕傲。
姜瑄見他滿意，心裏也覺得開心，笑道：“那我們這就走？”
楚卓點點頭，伸手牽著她的手就要走，姜瑄甩了一下沒有甩開，就道：“這樣不大好吧？被人見了，會不會說你新娶的娘子太輕狂了？”
她自己很是滿意楚卓待她親昵，卻也不得不小心應對。
楚卓安撫的看了她一眼，“在這個府裏，你什麽都不用擔心，就看你家夫君的即可。”
姜瑄便也點頭。
他如此護著她，她先前的幾分擔心都化為了安心。
楚卓帶著她去了楚老太爺的院子。
楚老太爺十分高壽，今年已經七十五高壽了，但精神極好，身體也還不錯，是京城著名的老壽星。
楚老太爺住的是第二進的宅院，光照十分好，院子打理的也十分精致。
姜瑄進來前，見到院門的牌匾上寫著“靜齋”兩個龍飛鳳舞的草書，就猜測這位老太爺可能是喜靜。
一路走來，仆從們紛紛下跪請安，雖然不敢擡頭正眼看他們，但眼尾的餘光也都瞄著的，但見首輔大人毫不顧忌的牽著新夫人的手走來，心裏都翻江倒海般。
被他們老太爺罵著萬年不開花的首輔大人果然是開竅了，且果然是寵愛這位新夫人……
楚老爺子身上穿著暗紅色的福字團紋的新衣裳坐在太師椅上，他下方還坐著幾位年紀不小的老太爺。
姜瑄知道那幾位老太爺想必就是楚卓的叔祖父了。
至於楚卓的叔叔們因為年紀要輕些，倒不是在這裏見。
幾位老者見到姜瑄和楚卓牽手過來，臉色溫和的掃了一眼姜瑄，但有幾位老眼裏已經有了一絲銳利。
倒是楚老太爺看著兩人十指相扣，眼神反而溫和了許多。
姜瑄先是給楚老太爺敬茶請安，眾人都看向楚老太爺，就是楚卓眼裏都有些許緊張。
今日最關鍵的就是楚老太爺了，若是他接了姜瑄的茶，那就代表他對姜瑄的認可和接納，將來姜瑄在楚府裏的日子也會好過一些。
楚老爺子這裏本還是生氣的，可見到自家最疼愛最看重的嫡長孫不顧人言和眼前的新婦十指相扣，再見他無意中流露出來的溫柔眼神，他就心軟了。
他也曾年紀過，經歷了幾十年的風風雨雨，哪裏還看不透，千金易得，難求有情人啊。
這麽想著，他先是給身邊伺候的老嬤嬤擺了擺手，方才接了姜瑄敬的茶，慢悠悠的喝了起來。
他的其他幾位老兄弟見此互相對視了一眼。
直到那個老嬤嬤抱著一個一臂長，已經掉了不少漆的紅木匣子過來了，老太爺才將茶盞放到桌子上。
仔細看了姜瑄一眼後，朗聲道：“卓兒扶著你媳婦兒起吧。”
說完後又伸手將老嬤嬤遞過來的紅木匣子接過來，遞給姜瑄道：“這是你祖母留下的首飾，當時分了一些，這些是留著給她大孫媳婦的，如今你嫁進來了，理當給你收著，就當祖父代你祖母給你的賞。”
將太夫人留給未來大孫媳婦的首飾傳給了姜瑄，這就代表著老太爺認可了姜瑄。
不光是楚卓，姜瑄自己也覺得心裏一松，忙彎腰接過來，並道謝。
其他幾位太爺臉色各異，各自又看了一眼。
姜瑄以為老太爺這邊也就完了，沒想到老太爺又道：“將匣子給卓兒拿著，這是祖父給你的賞。”
卻是一個大大的紅封。
接著又給了楚卓一個。
姜瑄再次道謝，接著就是給幾位叔祖父請安敬茶。
因為前面楚老太爺已經認可了姜瑄，他們作為叔祖父，有人就算對姜瑄的出身再不滿，也不得不給楚老太爺一個面子，都接了茶封了賞。
這邊結束後，楚老太爺就對兩人道:“祖父這裏沒什麽了，卓兒帶著你媳婦給你爹娘敬茶去吧。”
兩人應了，又往楚大老爺和楚大夫人的院子裏去。
楚大老爺和楚大夫人的院落在第三進，楚卓依然和姜瑄十指相扣的並排走著，守門的丫鬟婆子見到兩人來了，趕緊給兩人道謝請安。
姜瑄身後跟著的紅桔紅棉兩人不等姜瑄示意就發荷包打賞，得賞的仆人們暗中掂了下荷包，發覺並非是銅子兒，反而是小銀錁子，不少人都十分高興，暗道新娶的大奶奶十分闊氣。
有人歡喜，有人不屑。
無非是看不上姜瑄的身份。
“娘是極好相處的人，既然夫人在祖父那邊沒有被刁難，到了娘這裏就不會有事。”楚卓見娘親的正院越近，姜瑄越緊張，微微捏了捏她的手，在她耳邊輕聲安慰。
姜瑄微一點頭，又小聲問：“那爹呢？”
見她對自己父親用的是“爹”這個稱呼，楚卓心下愉悅，臉上也帶了出來，畢竟他知道姜瑄對姜易不是稱呼父親就是“老爺”這種生疏的稱呼的。
“爹您也不用擔心，他再不滿，還有娘在。”楚卓笑意更深。
姜瑄聽了他的話，也有些忍俊不禁了。
這個意思是，原來他爹也是個懼內的？當然她也沒錯過她公公對她不滿的事實。
但這話放在心裏就好了。
再不滿，人心都是肉長的，相處久了大家都了解了，就好了。
這麽一想，姜瑄心中的緊張已去了大半，也就掃了一眼楚大夫人院子。
這一看院子裏花草種類繁多，打理的也極好，曲徑通幽的，處處是精致，和老太爺院子裏多松柏十分不同。
“娘出身江南氏族大家，這個院子都是照著江南園林收拾出來的。”楚卓又輕聲對她說道。
姜瑄點點頭，她也喜歡江南園林風格。
“大人，大奶奶大喜！大夫人聽到前頭小丫頭來報，說是大人和大奶奶過來了，特命奴婢來迎一迎大人和大奶奶。”
夫妻兩人剛說完，一個穿戴體面的媽媽帶著兩個小丫鬟迎了過來。
這是楚大夫人最信任的喬媽媽，她行完禮後，特意看了姜瑄一眼，見到她的容顏時，也怔了一下。
姜瑄忙對後面看了一下，紅桔立刻將一個輕省的荷包遞給了喬媽媽。
喬媽媽大大方方的接了荷包，並笑著給姜瑄道謝。
這荷包一入手，喬媽媽就明白，姜瑄打賞給她的是銀票。
大夏的銀票有大面值和小面值之分，打賞給她這樣體面奴才的自然是小面值的銀票，但最少也是十兩起的。
這位新進門的大奶奶果然是大手筆。
其實更讓她驚訝的是這位大奶奶的容貌，先前自家主子雖然派人出去打聽了一下這位大奶奶，所說的也是一個顏色極好。
今日一見，卻如此好，實在是出乎她的t意料了。
姜瑄知道這位喬媽媽是婆婆身邊最體面的紅人，也客氣周到的和她寒暄了幾句。
喬媽媽見她說話行事大方得體，又得楚卓如此愛護，心裏對姜瑄的看法已經變了，對她也極客氣。
只是，楚大夫人出身江南氏族，性格溫婉大方，但卻不是一般人能親近得了。
為了首輔大人能娶妻綿延子嗣，她是不計較大兒媳婦的出身，但不代表她真的打心裏喜歡這個出身不顯，還和離過的大兒媳婦。
這些喬媽媽心裏都是清楚的，少不得也為姜瑄擔憂了起來。
在喬媽媽的引領下，楚卓帶著姜瑄進了楚大夫人的正院。
隨即進了正堂。
聽著正堂裏歡聲笑語不斷，姜瑄知道女眷不少。
喬媽媽親自替楚卓和姜瑄兩夫妻打了珠簾，繞過一排歲寒三友的高屏風，就看進到正堂後身的裏間。
因為多是女眷，並沒有在正堂正間裏接待。
楚卓和姜瑄攜手進來後，歡聲笑語聲立時停了。
女眷們紛紛看向姜瑄。
接著又看向了兩人十指交扣的手，都微微吃驚。
幾個沒有成親的小姐小臉都紅了起來。
楚大夫人溫柔端莊，大約四十五六的年紀，但實際年紀肯定要大幾歲的，只是保養的很好，不顯老。
略一打量了姜瑄一眼後，目光在她穿著的石榴暗紋的褙子上停了一下，便不動聲色的笑道：“老大媳婦兒果然是國色天香的人物，瞧瞧穿著大紅色的衣衫，將一屋子娘們兒姑娘們都比下去了。”
聽得這話，姜瑄心裏一咯噔。
剛楚卓說這位婆婆是極好相處的人，可聽她第一次見她的第一句話可不是什麽好話啊。
姜瑄還沒有說話呢，一個穿著胭脂紅色葡萄纏枝紋，打扮高貴惹眼的婦人就笑道：“大伯娘說的是，咱們這些人都老了，自然不及大嫂好顏色。”說完後又盯著姜瑄嘖嘖稱讚，“大伯娘說的對極，大嫂真真是國色天香，咱們這屋子裏誰也比不上她喲！”
這婦人的話一出，屋子裏各位女眷的臉色紛呈起來。
就是兩位老叔祖母也都沒有出聲。
還沒有請安敬茶呢，這軟刀子已經出來了。
姜瑄唇角輕輕一彎，並不理會這說話的婦人，只對楚大夫人行禮，“娘親安好，媳婦給您請安了。”
楚大夫人見她根本不受任何影響，落落大方的給自己請安，眼裏的笑意才真誠了起來。
剛才她見到姜瑄的那一番話，本來就含有考驗的成分在，她怎麽會不清楚，她只要開口了，自然有人搭擂臺。
果然二房的大侄媳婦就跳出來了。
楚大夫人本以為姜瑄小門小戶出身的，怕是對付不了這二房的大侄媳婦，本都做好了幫她描補幾句的，卻沒想到姜瑄不爭閑氣，只做正經事。
但，楚卓的臉色已經不好看了，一雙絕美的鳳眸裏已然有了寒氣。
楚大夫人心裏竊笑，也不敢真的惹惱了她這位最驕傲卻也最擔憂的長子。
“卓兒媳婦快起來，快到娘身邊來，都說我兒好顏色，今兒我可要好好瞧瞧。”楚大夫人又掃了楚卓一眼，“卓兒怎麽發呆了，快扶著你媳婦起來。”
她話音一落，坐著的女眷們臉色又變幻起來。
一左一右坐在楚大夫人身邊的兩位叔祖母就笑著打趣楚大夫人，“大侄媳婦兒盼了許久終於娶回來大兒媳婦，這下就當寶了，連卓兒都要退了一射之地了。”
眾人都笑起來。
楚卓臉色如常。
楚大夫人已經拉了姜瑄的手，細細的摩挲著，對著眾人笑道:“你們都別尋思著我不曉得，暗地裏誰不替卓兒著急？我這些年啊，就盼著他早日成親，今兒總算如願，這都是卓兒媳婦的功勞，我多疼著她點也是該的。”
這話就有敲打的成分了。
眾人也只得附和。
姜瑄也心有所感，下意識的擡頭看了楚大夫人一眼，楚大夫人安撫的輕拍了她的手背。
又道：“別瞧著卓兒媳婦年紀輕不經事，可也是咱家卓兒自己瞧上的，捧在心尖上要娶回來的。你們呀，有什麽都擔待點子。”
姜瑄楞了。
沒想到這位婆婆看起來溫柔如水，說話行事卻如此直接。
當然，這樣的性格，她是喜歡的。
也認可了楚卓剛才對她評價這位婆婆的一番話，她也明白了幾分楚大夫人剛才為何說那樣的話來，怕是考驗她的。
不管姜瑄如何想，但聽到楚大夫人這番維護姜瑄的話後，兩位叔祖母笑瞇瞇的點頭，接著喝茶。
但幾位媳婦輩的臉色都變了。
特別是楚大媳婦自己的三位兒媳婦。
只是在楚大夫人的目光下，也都強笑著點頭應是。
姜瑄目光微微一掃，看起來都是一片和樂景象，私底下各人都有各人的心思。
這就是真正的大家族裏的人生百態吧。
幸好，她的婆婆看著楚卓的面子，站在了她這一邊，但日後怎麽樣，現在還都看不出來。
對於婆婆的公開維護，姜瑄也不多話，只是用感激的小女兒的眼神看著楚大夫人。
楚大夫人見她如此，心裏一嘆。
這也是個可憐兒見的孩子，自從她知道這孩子是四叔的故人之女後，她就討厭不起來。
但心裏自然還是不歡喜的。
如今見了長子是真心喜歡，這孩子又如此的懂事乖巧，她這心裏才好受了一些。
再次安撫的拍了拍姜瑄的手背後，溫聲對她說道：“家裏人口多，你先和幾位叔祖母，嬸子，弟妹，以及小姑們先認一認，等會再請你們父親過來敬茶。”
姜瑄忙應了。
原來這裏面都是女眷，年輕女眷不少，楚大老爺先避到了院子裏小書房裏去了。
姜瑄先是和兩位叔祖母見禮，兩位叔祖母都給了賞，可能是因為當初沒有準備厚禮，臨時都又從腕子上擼下了價值不菲的玉鐲添作禮物。
借口是，見姜瑄長得標致，意外的得她們喜歡。
接著是幾位嬸母，也都各有添加見面禮。
姜瑄都有回禮。
接著就是幾位弟妹和小姑給她見禮。
雖然她年紀比她那些弟妹們都小，卻是大嫂。
給弟妹和小姑的見面禮也是精心準備的。
先前趕在姜瑄前面說話的二房長媳馮氏，看起來是個風風火火的性子，其實是個焉壞的婦人。
姜瑄見禮完畢後，馮氏轉身從她身後的大丫鬟手裏將姜瑄給她的見面禮就要打開，口中還道：“據說大嫂娘家豪富，我瞧瞧大嫂給我的是什麽好東西。”
眾人聞言都看向了馮氏。
姜瑄臉色淡定。
但楚大夫人臉色難看起來，轉頭看向下方一個穿著棣棠色褙子的婦人。
那婦人一接觸楚大夫人的眼神後，背脊一挺，立刻出聲制止馮氏，“老三媳婦兒，你這個急性子真是……回去看就是了，也別耽誤了你大伯娘和大伯父喝媳婦茶。”接著又笑著對楚大夫人道：“大嫂也該請了大哥去正堂，這媳婦茶喝了後，我們娘兒們再一起說話。”
兩位叔祖母也說是。
楚大夫人也就笑著站起身來，還攜了姜瑄，笑道：“那我們去正堂。”
姜瑄恭敬的應了。
馮氏無法，雖然心裏不甘，到底還是將盒子合上了。
出了這麽一個醜，臉色不免難看起來。
這事就這樣過去了，接著楚大夫人派人去請楚大老爺到正堂去。
喝了媳婦茶後，楚大夫人和楚大老爺也都給了賞，倒也順利。
楚大夫人的臉色還是很好的，就是楚大老爺的臉色有點陰郁。
喝了媳婦茶後，楚大老爺就喊楚卓去小書房，楚卓點頭，卻又走到楚大夫人身邊叮囑，“還望娘多護著瑄兒一些，她很是良善，莫要讓人欺負了去。”
聽了他的話後，楚大老爺忍不住面皮抽搐。
楚大夫人卻笑不可支，轉頭看了姜瑄一眼，打趣道：“阿彌陀佛！也虧得你了，果然將我家這個混世大魔王給收了。”
姜瑄只好裝羞澀的將頭低下去，心裏也笑得不行。
原來表面上清雅風致的首輔大人都三十多了，在母親心中還是個混世大魔王。
對於母親的稱呼，楚卓面色不動，再次拜托。
楚大夫人只好道：“知道了知道了，有娘在，保證不讓你媳婦少了一根頭發絲兒。”
楚卓又對姜瑄叮囑了一句，“跟著娘。”
姜瑄乖巧的點頭。
楚大老爺實在看不下去了，率先撩起袍子一溜煙的走了。
楚卓深深看了姜瑄一眼後，才擡腳走了。
看t到父子兩人的背影消失，楚大夫人拉了姜瑄的正色道:“娘也不和你轉彎子，雖說娘答應卓兒要護著你，但護得了一時護不得一世，你既然已經是楚家婦，這些都要靠你自己了。”
這個道理姜瑄還是知道的，心裏也早就做好了準備。
楚大夫人見她再次乖巧點頭，也不多話，心裏又有些擔心。
接著又對她道:“我也不知卓兒可有和你交底，為了能娶你回來，卓兒答應了他祖父，要帶著你在楚府常住，最少得到你祖父仙逝再說。”
這個楚卓倒是沒有告訴她。
但姜瑄早就明白，很難能離了楚府在外面和楚卓單獨過小日子。
當然，她是很希望能和楚卓過著自己的小日子。
但楚家還有老祖父在，想必自己的公公婆婆也希望他們夫妻住在楚府裏。
“娘放心，媳婦都知道的。”姜瑄道。
楚大夫人仔細看著姜瑄的臉，見她臉上沒有絲毫不願的神色，心裏大定。
她就怕姜瑄不願意住在府裏。
其實她還有一點沒有告訴姜瑄，當時楚卓和家族談判的時候也說了，要是姜瑄住在楚府不習慣，那他們夫妻還是要出去住的。
但姜瑄如此乖巧懂事，讓楚夫人心裏憐愛更甚，她這一生只生了四個兒子，沒有一個女兒，次子和三子幼子都已經娶妻生子了。
且那三個兒媳婦都是京城高官家裏的嫡女，教養自然是好的，一個個表面上都端莊賢淑的很，內裏她也懶得說了。
今兒見到這個最不滿意的大兒媳婦倒是和其他三個兒媳婦感覺不一樣，倒是有了幾分期待。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