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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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緣分
韓殊聽到小皇帝此話, 只能用面無人色來表達了。
若是太後娘娘真的宣召姜瑄進宮面詢，姜瑄定會要求和離，那豈不是坐實了他韓殊欺君之罪？
若是陛下震怒，整個慶陽侯府都得受牽連！
韓殊一想這個局面是被姜瑄那小女子造成的, 他被她連累若此, 心中又恨又無奈。
“慶陽侯, 還不回陛下的話？”楚卓淡淡出聲。
聽在韓殊耳中卻像是催命的符咒。
緊緊握了握拳後，韓殊終於出聲, “臣遵旨, 多謝陛下垂憐臣，為臣憂心！”
韓殊出了宮門後, 站在宮門外，狠狠閉了閉眼，又仰頭睜開。
楚卓從後面悠然走來。
“慶陽侯, 欺君可是大罪。”
韓殊聽到楚卓的話後，猛地轉頭，目光冷銳, “首輔大人，本侯最日好像並沒有得罪過大人，大人為何今日在陛下面前要處處和本侯作對？”
楚卓微微淺笑, “慶陽侯說笑了, 談不上和你作對，最多是針鋒相對。”
慶陽侯差點罵街，針鋒相對不就是作對？
有什麽分別？
對於楚卓如此光棍，韓殊覺得夠無恥。
深吸一口氣後, 韓殊看著楚卓，咬牙問道:“那本侯就要請教請教首輔大人了, 您為何要和本侯爭鋒相對？”
楚卓右手優雅的背後，眉峰輕揚，端的是無雙風華，只是嘴裏說出來的話差點讓韓殊吐血三升。
“慶陽侯，也沒有別的原因，本官不過是路見不平罷了。姜大姑娘畢竟是女兒家，你一個大男人夥同你整個慶陽侯府如此欺負她，作為本朝的首輔，為一個女兒家打抱不平這不是應該的麽？”
韓殊將滿口的牙齒咬的咯吱響，“堂堂本朝首輔大人，說話如此不經考據，就不怕貽笑大方？”
”哦？”楚卓俊眉輕蹙，看著韓殊溫聲問道：“慶陽侯怎知本官不經考據？”
“難道首輔大人妄自評判本侯家事的話都有證據不成？”
“本官敢說就說明了一切。倒是慶陽侯，你質疑本官不過是色厲內荏罷了。”楚卓溫和一笑，“慶陽侯，本官浪費口舌和你說這些話，不過是想警告你一句，太後娘娘明日就會宣姜大姑娘入宮，你可不要愚蠢的做出任何傷害姜大姑娘的事。”
韓殊聞言眉心一跳。
這個楚卓果然厲害！
他竟是警告他不許做任何傷害姜瑄那小女子的事情！
只是他本來也沒有想做傷害那個小女子事，只是想讓她回心轉意不再提和離的事情。
這樣對她，對他以及慶陽侯府都好。
不過，想到這個首輔大人三番兩次的稱呼姜瑄為姜大姑娘，他十分不順耳。
韓殊冷冷的盯著楚卓，冷笑：“本侯的家事不勞首輔大人操心！本侯還要提醒一下首輔大人，姜氏t以及嫁給本侯，就是本侯的正室夫人，還請首輔大人日後稱呼她為姜夫人！”
楚卓目光一寒。
臉色絲毫未變，依然溫聲道：“不勞侯爺提醒，本官只知道姜大姑娘就是姜大姑娘，並不是侯爺的夫人。”
“首輔大人什麽意思？”
“本官什麽意思，侯爺最明白不過。”楚卓看了看天色，擡步往前，“本官提醒侯爺的，侯爺放在心上即可，天色不早，告辭。”
韓殊看著楚卓優雅淡然的背影，早已氣血上湧。
譚青接到楚卓後，拉開馬車上的車簾，目光隱晦的掃了一眼韓殊的方向。
“大人，您何必和慶陽侯浪費口舌？”譚青不明白自家大人到底打的什麽主意。
他發現自從自家大人打算幫姜大姑娘之後，看慶陽侯是越來越不順眼了，隱隱帶著幾分可怕的殺意。
多少次，譚青暗中都替慶陽侯捏了把汗。
那慶陽侯也真是，好死不死的撞到自家這位主子手裏了……
“也沒什麽，就是想氣一氣他。”楚卓唇角微勾，目光瞬間一冷，“今日加派三人去慶陽侯府姜大姑娘的院子裏守著，若是再出現慶陽侯夜闖姜大姑娘院子裏的事，讓那幾人提頭來見！”
譚青一凜，立刻拱手應是。
想想上回慶陽侯夜闖姜大姑娘院子的事情，譚青還是後怕。
幸好派出去守著姜大姑娘的暗衛及時出手，故意去驚嚇了慶陽侯的綠迤姨娘，慶陽侯才從姜大姑娘的院子裏匆匆去了那綠迤姨娘的院子裏。
韓殊回到慶陽侯府後，徑直去了姜瑄的院子裏。
姜瑄坐在案前看賬本。
紅喬前來稟報韓殊過來了，她連一盞茶都沒人讓人泡。
韓殊見她一副沒事人一般的淡然模樣，莫名的就想起了今日將他氣的差點吐血三升的楚卓。
明明是她挑出來的事情，怎麽能如此淡然呢？
怎麽像是什麽事都沒有發生呢？
“姜氏，我有事和你說。”韓殊咬了咬牙，終於出聲。
姜瑄眼都沒有擡一下。
事到如今，她和韓殊已經沒有什麽好說的了。
除非是韓殊願意和離。
“你沒聽見我在說話？”見姜瑄不搭理他，韓殊聲音立刻大了起來，“我說有事情和你說！”
姜瑄皺了皺秀眉，才淡淡的擡眸看向他，“侯爺有什麽話就說，難道還要姜瑄請你說，你才說麽？”
韓殊忍住要拍桌子的沖動，讓自己平覆下來。
“姜氏，明日太後娘娘會召你進宮，本侯希望你在太後娘娘問詢你是否要和離的時候，不要和本侯和離。”韓殊的語氣已經軟了，語氣裏還帶著一絲請求。
姜瑄這次擡眼看了眼前的男人一眼。
原來太後娘娘要召她進宮問詢是否真的要和離了？
這還真是出乎她的意料了。
姜瑄咧嘴，笑意一點點的爬滿整個臉龐。
“真是抱歉了侯爺，姜瑄想要和離的心思從來沒有改變過，恕難從命。”她笑道。
韓殊看著她臉上的笑意覺得極其刺眼，就如他今日看到楚卓臉上的笑意一般。
真是討厭這樣的笑容。
這樣的笑容讓他覺得無法掌控……
而且，姜瑄又一次拒絕他了。
她還是要和離，她說她從來改變過想要和離的心思！
“可是這次，我在陛下面前說了，我從來沒想過和你和離……我為了你，說了欺君的話！”韓殊咬著牙，盯著她的眼睛，“若是你明日和太後說要和離，那我的欺君之罪就坐實了，整個慶陽侯府都要被連累……你真的要做那樣連累整個慶陽侯府的罪人麽？”
如此無恥的話也能說的出來。
姜瑄忍無可忍了。
她豁的站起來，冷冷的迎上韓殊的眼睛，“你慶陽侯也就這個本事，什麽屎盆子都往一個女人頭上扣！我問你，是我姜瑄逼著你去欺君的？我姜瑄沒有！是你自己要去欺君，要連累慶陽侯府的也是你自己，少往我頭上扣！”
韓殊拳頭緊攥，雙眼通紅的沖她低吼，“可我都是為了你！”
他都是為了她啊！
他不想和她和離，這有錯嗎？
為何她一點都不理解他的心思呢？
“姜氏，你還要我為你做到什麽份上？為了你，我可是拿著整個慶陽侯府做賭註，你到底鬧夠了沒有？”
姜瑄譏諷的看著這個可笑的男人，“韓侯爺，到底是誰在鬧呢？明明是一直和離書的事情，你自己非要弄成這樣，還以為你能感動誰呢？實際上你感動的只是你自己，多麽可笑！”
“不管你願意還是不願意，只要明日太後娘娘召見我，我必定要和離。若是侯爺不想連累你整個侯府，現在寫和離書還來得及。”姜瑄冷靜的看著他，繼續道：“說句你不甘心的話，這件事你已經無法控制了，只要你現在寫了和離書，我姜瑄保證，慶陽侯府以及你都不會被牽連。”
韓殊死死的盯著姜瑄的眼睛，即便確定她不是說說而已，心中還是不甘心。
“若是侯爺繼續和我較勁，那姜瑄奉陪就是，橫豎我只需要熬到明日即可。”
韓殊覺得口裏一甜，他怒極反笑，沖著姜瑄嘶吼，“你這個沒有心肝的女人！我真是瞎了眼，算我韓殊倒黴，你不就是要和離嗎？如你所願，我現在就和你寫和離書！”
“紅桔，紅喬，筆墨伺候！”姜瑄直接喊人。
只要他寫和離書，她才不管被他怎麽咒罵。
韓殊雙眼血紅一片，寒意嗜人。
“韓侯爺，趕緊的將和離書寫了，明日太後娘娘召見姜瑄，姜瑄保證看在你今日主動書寫和離書的份上，替你說說好話。”姜瑄冷靜催促。
她知道，韓殊是不會為了她區區一個繼室真的讓慶陽侯府陷入萬劫不覆境地的。
韓殊滿身寒意，大步上前，也不要人伺候，直接寫了三份和離書，拿出了他的私章哐當幾下砸在了和離書上。
姜瑄按捺住激動的心情，沈穩的拿出了她自己的私章，敲了三下。
姜瑄敲好章後飛快的拿了一章墨都沒有幹的和離書遞給了站在她身後的紅桔，並輕聲叮囑，“收起來！”
紅桔也都顫抖了，拿著加蓋了兩人私章的和離書就了內室。
韓殊冷冷的看著姜瑄，“姜瑄，本侯就如你所願，和離書寫給你了，你要記得你給本侯的承諾，明日面見太後娘娘，好好說話！”
“你放心！”姜瑄點頭。
韓殊拿好了另外兩章加蓋了私章的和離書，定定的看了片刻後，拂袖離去。
姜瑄見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外，身子一軟。
紅喬一把扶住了她，她也還在雲裏霧裏呢。
她是真的搞不懂剛才還死活不要和姑娘和離的侯爺為何在姑娘的幾句話之下就真的寫了和離書。
這……也太容易了點！
“姑娘啊，侯爺他怎麽突然又寫了和離書給你呢？”紅喬實在是忍不住的問姜瑄。
和離書到手，雖然姜瑄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但她明白，韓殊之所以會寫和離書給她，一定是有人在暗中幫了她一把。
比如，為何太後娘娘明日會宣她去後宮呢？
“我想，有人在朝中給他施加了壓力，他這也是迫不得已吧。”姜瑄輕輕吐了口氣。
這場仗，到目前為止，她終於是打贏了。
紅桔藏好了和離書後，也過來了。
“姑娘，這次真險！”紅桔也吐出一口濁氣。
外面的事情她們什麽都不知道，所以也不清楚太後娘娘突然要召見姑娘是不是因為春環在外面活動驚動了那些言官了，才有了這一出。
紅喬已經冷靜下來了，她看著姜瑄問道：“姑娘，既然您已經拿到了和離書，那我們什麽時候離開這個侯府？”
“今日你們召集好我們的人，將細軟收拾好，明日就離開。”姜瑄幹脆利落的回答。
“那姑娘的東西呢？”紅喬忙問道。
姑娘嫁進慶陽侯府可帶了不少好東西呢，想要全部搬出去怕是有些不容易！”
紅桔瞧著她一眼，笑道:“就你這憨丫頭，還等著你操心呢？除了姑娘戴的首飾還留在這裏，其他的金銀首飾都被我和春環每次出府都帶出了。”
紅喬張了張嘴。
“剩下的那些布匹大件也不是頂頂好的東西，搬出去也麻煩，留給薇姐兒也就是了。”姜瑄接著道。
壓箱底的銀票也一早就轉移出了慶陽侯府。
這回留在她身上的不過幾千兩銀票，和兩套她平時帶的首飾。
銀票她是要帶走的，但那兩套首飾她打算留給韓問薇。
就當是一個紀念吧。
在她被韓殊軟禁這些日子，韓問薇不止一次的去找韓殊求情，加上綠迤的耳邊t風，韓殊已經沒有以前那樣寵愛韓問薇了。
她還是挺心疼這個已經被她板正了的小丫頭。
第二日，姜瑄等著被太後娘娘傳召，卻傳來太後娘娘昨晚就犯病的消息，姜瑄自然也被太後娘娘傳召了。
韓殊眼睜睜的看著姜瑄和伺候她的人只帶著包袱細軟出了慶陽侯府。
姜瑄一早就交代了，她留下的東西都是給韓問薇和韓天奇兩兄妹的，也已經登記造冊了，這個冊子親自交給了韓問薇。
韓問薇在得知父親和姜瑄簽了和離書，姜瑄離開慶陽侯府的消息時，如晴天霹靂，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但等她回神之際，姜瑄已經離開了慶陽侯府了。
韓問薇嚎啕大哭，不停的捶打她的父親韓殊。
這些，姜瑄已經不知道了。
她已經坐上紅桔表哥派來的馬車去了她一早派人租賃的宅子裏。
這是個三進的小宅子。
清幽精致。
姜瑄一進院子，就喜歡上了這個小宅子。
自此後，她就是自由人了。
算計了這麽久，籌謀了這麽久，她終於還是打贏了這把爛牌。
春環一早也到了這個院子，見姜瑄真的離開了慶陽侯府來到了一早就準備好的落腳處，一向清冷的小丫頭也忍不住哭了起來。
姜瑄上前抱了抱她，“這是好事，你哭什麽？我還要感謝你。”
春環連連搖頭。
姑娘說要感謝她，真是羞死她了。
其實她不過是給首輔大人傳了一個信而已，剩下的都是首輔大人做的，她春環就等在這個小宅子裏罷了。
“姑娘，春環當不得姑娘的謝，春環無能！”春環淚眼婆娑，她是真的當不起啊。
紅桔將背著的包袱遞給紅喬拿著，伸手拉著春環的手，“好妹子，姑娘說了，定是你在外面做了這麽多，想必是傳到言官的耳中，慶陽侯被彈劾，才有太後娘娘傳召姑娘的事情，慶陽侯害怕慶陽侯府被牽連，就給姑娘寫了和離書。這個你是大功！”
春環聽了更覺羞愧，卻沒有辦法說出真相。
其實，真正的真相是什麽，她也不知道，更無從說起了。
姜瑄終獲自由，她覺得自此之後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在小宅子的第一夜，她睡得極其安穩。
可謂是她來到這個時空睡得最安穩的一夜了。
一連三日，她窩在這個小宅子裏，過著自己的小日子。
只是在第四日的時候，小宅子的寧靜被一輛低調奢華的馬車軲轆聲給打破了。
姜瑄那日太陽升起後，就坐在院子裏曬著太陽嗑著瓜子，還唱著小曲兒。
馬車聲響起時，她以為只是過路的，卻沒想到馬車停在她的宅子門前，然後就聽到了扣門聲。
正在院子裏灑掃的春環放下掃帚去開了門。
姜瑄聽到春環驚呼之後，連連倒退，她也嚇了一跳，站起來時候，手裏的一把瓜子也給甩了一地。
可看到來人之後，她又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首……首輔大人？”姜瑄結結巴巴的喊出了來人的身份，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楚卓今日特意穿了一件銀白錦袍，容顏俊美，端的風雅天成……
“姜大姑娘在嗑瓜子？”楚卓看著她，笑意慢慢的染上了眼簾。
姜瑄卻覺得他笑得不懷好意。
“哦，是……是的。”姜瑄大腦還在宕機狀態，鬼使神差的伸手在擱在一邊的碟子裏抓了一把瓜子遞給了站在她面前的楚卓，“你也嗑嗎？”
楚卓看著她白嫩手掌心中躺著一小把瓜子，竟然真的伸手接了過來。
跟在他後面的譚青瞬間石化了。
他優雅的主子竟然要和這個姜大姑娘一般嗑瓜子？
他想都不敢想這個場面。
“將門關了。”楚卓看著譚青吩咐，譚青忙轉身去將大門關緊。
他剛轉身過來，楚卓又吩咐他，“今兒我在姜大姑娘這裏用無膳，譚先生廚藝極佳，去後廚幫著做午膳去罷。”
譚青雙眼發直，唇角不停抽搐。
同樣唇角抽搐的還有姜瑄。
這位首輔大人很不對勁……
這可是她租住的小宅子啊，又不是他的！
“還不去？”楚卓見譚青發楞，不悅的皺了皺眉頭。
“是！”譚青深吸一口氣，臉上浮出一抹淺笑，看著春環問道：“春環姑娘，你家姑娘這裏的竈間在哪裏？”
春環同樣一臉懵，但聞譚青要找竈間，立刻反應過來，“先生請跟春環來。”
姜瑄覺得更奇怪了。
春環認識這個儒雅的中年男子！
這個中年男子也認識春環……
楚卓瞧見姜瑄臉色，輕輕一笑，那笑容晃花了姜瑄的眼。
“前幾天，我身邊的謀士譚先生發現了春環姑娘在外面替姜大姑娘抱不平，就多問了幾句，所以就認識了。”楚卓道。
他說完後，優雅的磕了一枚瓜子，殼仁分離……
姜瑄從來沒見過能將瓜子也嗑的如此優雅的男人。
不，是女人也沒有嗑瓜子嗑的如此優雅的。
哎……
不對啊。
這位首輔大人為何要和她說這個？還找到了這裏來了，他有什麽目的？
姜瑄極力擺脫眼前男人的美色糾纏，讓自己冷靜下來。
楚卓又道:“知道姜大姑娘一定好奇為何我今日不請自來，其實我是為了太後娘娘傳召你的事情而來。”
姜瑄立刻站了起來。
莫名覺得腦子有點兒不夠用。
但還是問他：“首輔大人是來接姜瑄進宮面見太後娘娘的？”
楚卓搖搖頭，“不是，太後娘娘得知了姜大姑娘已經和慶陽侯和離的事情後，也就打消了傳召姜大姑娘進宮的打算了。”
姜瑄聞言一下子明白了。
她如今已經和離，再也不是慶陽侯夫人的身份了，充其量就是一個五品小官的女兒。
太後娘娘何等身份，自然不會再召見她了。
只是先前她沒有往這上面想。
但是太後娘娘不召見她，那慶陽侯也不知道怎麽樣了，畢竟她當初是答應慶陽侯她和離的事情不牽連慶陽侯府和他自己的。
“首輔大人，慶陽侯如今怎麽樣了？”姜瑄也只好向這位首輔大人了。
楚卓目光一閃，看著她半晌。
姜瑄被他看得有些臉紅。
這位首輔大人也真是奇怪，怎麽可以盯著一個姑娘家的臉上看這麽久？
就在姜瑄快頂不住的時候，楚卓終於移開了目光，繼續優雅的磕了一枚瓜子。
“姜大姑娘還擔心慶陽侯？”楚卓輕笑。
姜瑄皺眉。
這話問的，怎麽怎麽別扭呢？
“那個，我在請他寫和離書的時候，答應了他，若是太後娘娘召見我，我一定不會牽涉到慶陽侯府和慶陽侯。如今太後娘娘不再召見我，我不知道慶陽侯如今如何了，就想向您打聽一下。”姜瑄抿了抿唇，說完覺得口渴。
楚卓長臂一伸，將她的茶盞拿起遞到了她面前。
姜瑄楞了楞，謝了他接過來茶盞，小口的喝茶。
楚卓笑道：“慶陽侯也不是傻的，他面見皇帝陛下，說那日回去仔細和你談了，為了不讓你受委屈，也不願意傷害他姨娘腹中的孩子，他答應和你和離了。”
姜瑄眨了眨眼睛。
這樣就好了？
“後來朝中一些大臣幫著他說了一些好話，皇帝陛下是明君，事情過去了就好，這件事也就不再追究了。”楚卓繼續道。
至於是他後來幫著慶陽侯說了幾句的事情，也就沒有必要告訴姜瑄了。
他先陰了慶陽侯一把，後又幫了慶陽侯一把，都是為了眼前的這個姑娘。
他就猜到，若是慶陽侯那個蠢貨或者是整個慶陽侯府都因為她要和離之事被陛下懲罰了，這姑娘一定會難過的。
他可不想她為了任何人難過。
才大發慈悲的又幫了那個蠢貨一把。
“多謝首輔大人相告！”姜瑄站起來福身一禮，真誠的感謝他。
楚卓朝她招招手，“坐。你還有什麽疑惑？”
姜瑄再次眨了眨眼。
“嗯，首輔大人怎麽知道我住在這裏？”姜瑄問。
楚卓風雅一笑，姜瑄只覺得如百花盛開，她有些呆。
楚卓看著她呆楞的嬌艷小臉，笑意更深。
“還記得我說譚先生認識了春環姑娘的事情麽？”他問。
姜瑄點點頭。
她當然記得了。
但是難道是春環將她這個落腳地告訴了譚先生？
姜瑄在心裏搖搖頭，春環不會這樣做，她是個很謹慎穩重的小姑娘。
怎麽可能隨意將她的落腳地告訴一個男子。
不管那個男子是什麽身份。
似乎看出了姜瑄心中所想，楚卓笑道：“也是湊巧，你們租住的這個宅子，正是我名下的一處產業。”
姜瑄雙眼大睜。
怎麽如此巧合？
“這……只是一個三進的小宅子，怎麽會是……”她沒有說出來後面的話，一旦t說出來，就十分無禮了。
這意思就是，你堂堂一個首輔大人怎麽會有一個三進的小宅子？
楚卓笑了笑，她的震驚，他一早就算到了。
今日見了，果然是這樣的。
“嗯，我年少時，家族被人打壓，能有這處小宅子容身已經不易，後來楚家重新發跡後，這個小宅子也被我派人好生打理。”楚卓看著姜瑄，“以前我還常常看這裏小住，這幾年公務愈加繁忙，也就空了。後來一想，空久了就沒有了人氣了。才有了將這宅子租給有緣人的想法。”
言外之意，她姜瑄就是那有緣之人了。
姜瑄沒有懷疑楚卓的每一句話。
因為她覺得堂堂首輔大人怎麽會說謊呢。
她下意識的就點了點頭，“那真是緣分了，先前得了首輔大人相助救了薇姐兒，現在又得了首輔大人相助，得了怎麽好的宅子。”
其實她想說，得了首輔大人相助讓她順利和離了。
雖然這位首輔大人沒有明說，她也能聽得出來，那位譚先生聽到春環的替她抱不平的話後，定是回去告訴了首輔大人。
而首輔大人想必也在後面推波助瀾了。
這也許是有其中的政治因素，是她姜瑄無法得知的。
但首輔大人並沒有直說，她也就不會傻傻的提出來。
聽了她如此說話，楚卓也點點頭，沒有繼續說話了。
太陽大了些，姜瑄覺得刺眼，她正要和邀請楚卓進屋坐時，想到他才是這個宅子的主人，又有些傻眼。
“進屋去罷，外面日頭太烈，看曬黑了你。”還是楚卓開口進屋，姜瑄才覺得難怪這麽年紀輕輕就成了首輔，這男人果然敏銳的可怕。
姜瑄像個小媳婦一般跟在他後面進了屋。
實在沒辦法，這本來就是這個宅子真正的主人。
“首輔大人，這個宅子既然是您的宅子，為何剛才譚先生連竈間在哪裏都不知曉？”姜瑄後知後覺的想起了這個問題。
楚卓揚眉，毫不猶豫的出賣他的謀士，“他那是裝的，只是想讓春環姑娘跟著他走，好留下我們兩人說話。”
姜瑄：“……”
沒有這樣坑屬下的吧？
進了屋後，分主客坐下。
當然，姜瑄是客，他是主。
“你只有春環姑娘一個伺候的？”楚卓掃視了一眼，沒見到另外伺候的人，俊眉一皺。
姜瑄搖頭，“伺候我的人不少，今日我讓她們出去采買東西去了。有的丫鬟從來沒上過街，京城更是第一次來，我就讓我的奶娘和兩個大丫鬟一並帶出去了。”
楚卓點點頭。
即便這是他的地盤，但她一個姑娘家身邊留的人太少也不行。
“日後要多留幾個人在身邊伺候著。”他道。
姜瑄一楞。
沒想到他還會和她說這個。
人家的好意，自然要領情，便點頭答應了。
楚卓見她如此乖巧，唇角微微上揚。
“日後有什麽打算？”他問。
他今日來這裏的目的，第一就是來見見她，第二就是想知道她和離之後心中的想法。
正好姜瑄也在糾結這個問題，見他問，想著她在京城也沒有個知心的人可以討論，也就和他說了。
“我自己也沒有想清楚。”姜瑄苦笑，“當初我到京城之前，做了兩手準備，一個就是慶陽侯沒有外面傳言的那樣差，我和他也能過下去。當然，這個可能性我也知道並不大。所以做了第二個打算，先從姜家嫁出去，然後再圖謀和離的事情，這個我也做到了。”
頓了頓，繼續說道：“和離後，我又做了兩個打算，一個就是在京城買了宅子，再多尋訪幾個鋪面盤下來，繼續打理生意。第二個就是直接回海林城，將我娘留下的生意發揚光大。”
“如今，你更想回海林還是留在京城？”楚卓溫聲問她。
姜瑄搖搖頭，“如今，我真的還沒有想好，就先在京城待一段時間再說吧。”
楚卓目光輕閃，“照我看，你還是留在京城更好，你有打理生意的天賦，能在京城闖出一片天，又不用回海林被家族指責。”
姜瑄覺得他這話一針見血。
“可是留在京城……我也不想再有和慶陽侯府糾纏，但一旦留在這裏，事情還是很難說的。”姜瑄道。
“你還用怕他？”楚卓笑了起來，“你一個小姑娘家都能憑著你自己從慶陽侯府全身而退了，還有什麽擔心的？”
姜瑄楞楞的看著他。
這個男人可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了。
他怎麽知道她為了能從慶陽侯府全身而退用盡了腦子。
楚卓卻繼續道：“據我所知，你在慶陽侯府的人緣很是不錯，而且慶陽侯那個人如今只一心放在他那個後納的姨娘身上，就算等他回過神來，也沒有了再報覆你的機會了。”
姜瑄聽了覺得很有道理。
但是她並沒有在楚卓面前說什麽。
楚卓見她沒有什麽表示，眉心微微一蹙。
轉了轉大拇指上的墨玉扳指，繼續道：“還有一件事我沒有告訴你。”
姜瑄目光一凝。
他還有什麽事沒有告訴她的？
“你可知道玄音大師？”
“知道啊，海林城的小兒都知道。”姜瑄笑了起來，“首輔大人怎麽提起了玄音大師？”
“玄音大師是我四叔，後來遁入空門。”楚卓看著她，“你可能還不知道，我四叔年輕的時候和你的母親相識，後來你母親去世前，將你托付給了我四叔……”
“等等！”姜瑄出聲打斷他，她真的有些消化不了這個消息了，“首輔大人的意思是，玄音大師接受了我母親的托付，會照顧我？”
“是。我四叔答應了，承諾你母親會好好照顧你。”
“呵呵！”
“那時候我四叔還沒有遁入空門，否則應該會留在海林城照拂你。”楚卓也覺得可惜，“只是後來我四叔遁入空門成為方外之人，他也一直註意著你，見你在姜府生活雖然不是那麽順遂，好歹長大成人，也就安心了。”
安他皮的心！
姜瑄很想罵街。
“後來你被許了慶陽侯後，我四叔怕你出嫁後在婆家過得不好，就將你托付給我了。”楚卓說完後看著姜瑄。
姜瑄也看著他。
這是個什麽情況？
在她不知不覺中，她也已經被轉手了很多道了！
但這些承諾要好好照顧“姜瑄”的人，沒有一個人好好照顧她了……
“我也答應了我四叔，會好好照拂你。”楚卓神色逐漸認真。
姜瑄已經無力吐槽。
“那多謝您了。”姜瑄神色清淡的道。
楚卓皺眉。
“不用謝我，應該的。”楚卓低頭喝茶，已經聽出了姜瑄語氣中的敷衍。
她不信他。
楚卓離開的時候，留下了一枚小巧的印章給姜瑄了。
他並沒有說那個印章是做什麽用的，只讓她好生收好。
姜瑄當時沒有拿。
楚卓離開後，她才拿起那枚精致的印章，看到印章上雕刻著一個大篆“楚”字。
她猜測這是楚卓的私章。
但是她不明白他為何給她留下了他的私章。
可是沒有等她想多，紅桔等人就回來了，她只好先將印章收好。
紅桔一行人回來是回來了，還帶了一個人回來。
姜瑄一見到她，立刻覺得頭疼起來。
這個人卻是慶陽侯韓氏的長子，韓天奇。
韓天奇一見到姜瑄就直直的跪了下來。
姜瑄眉一擰，讓紅桔和紅喬扶他起來。
“母親不原諒父親，天奇就不起來！”小小的少年十分倔強。
姜瑄仔細看他，才發覺他雙眼通紅，眼皮都有些紅腫。
顯然這是哭了很久的。
“奇哥兒，你這又是何苦呢？”姜瑄無奈的撫了撫額，“我和你父親之間真的沒有夫妻緣分的，你也莫要再喊我母親，我不是你母親了。”
韓天奇不吭聲，卻依然倔強的跪在地上。
“奇哥兒，聽話，起來吧。去上學，松林書院規矩森嚴，你今兒定是偷跑出來的吧？”姜瑄問。
韓天奇這才說話，“我是偷跑出來的，我聽到小廝說了家裏的事情後，夜不能寐，哪裏還有心思讀書？”
姜瑄目光冷冽起來，“奇哥兒，家裏大人的事情和你都無幹系，你要做的就是好好讀書，將來拼個好前程，也能護著你的妹妹。如今你為了這事兒偷跑出了松林學院，你是大錯特錯！”
韓天奇倔強的搖頭，“我的母親都沒有了，就算學的再好又有什麽用？將來家裏沒有母親替我和妹妹把著，我和妹妹的婚事就隨意捏在別人的手裏，比如那個綠迤姨娘……我讀書再好又有什麽用？再說，她會讓我好好讀書嗎？她已經有了父親的孩子了！”
那日，是韓t問薇給韓天奇送的信，得知姜瑄和他父親和離了，韓天奇也如晴天霹靂，當時就渾噩了。
接連幾個晚上躲在床上偷偷的哭，實在受不了了，才決定逃出松林學院，來求姜瑄……
姜瑄聽了這孩子的哭訴，心裏也不是滋味。
可她不能因為兩個和她沒有任何血緣的孩子就要葬送她自己的人生。
她做不到這樣聖母。
“你若是真的有擔當有本事，就想辦法不要讓任何人算計得到你。”姜瑄穩了穩心思，目光漸漸嚴厲，“你已經不小了，你的人生要你自己去把控，不要指望任何人。事實上，你也指望不到任何人來幫你。這個道理，我一早就和你妹妹說了，如今再和你說一遍，你可要記好了。”
韓天奇聽了姜瑄的話瞬間失望起來。
他知道，姜瑄是不會回頭的了。
他第一次如此恨那位“癡情”的父親。
若不是他，傷了母親的心，母親怎麽會不惜一切代價想辦法離開了慶陽侯府？
他和妹妹最後的希望，也就這樣離開了慶陽侯府。
想來好笑。
當初祖母和父親信誓旦旦的說要娶海林姜氏回慶陽侯府，就是為了讓他和妹妹有個嫡母，以後他和妹妹的婚事會容易些……
這個母親是個好母親，若是她不離開慶陽侯府，有她教導妹妹，妹妹將來的親事一定不會差。
而且有她在，日後也會好好幫他選一個好妻子。
現在……什麽都沒有了！
“母親，真的沒有可能再回去了麽？”韓天奇爬了幾步，抱著姜瑄的腿，“母親，你真的不要我和妹妹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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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殊聽到小皇帝此話, 只能用面無人色來表達了。
若是太後娘娘真的宣召姜瑄進宮面詢，姜瑄定會要求和離，那豈不是坐實了他韓殊欺君之罪？
若是陛下震怒，整個慶陽侯府都得受牽連！
韓殊一想這個局面是被姜瑄那小女子造成的, 他被她連累若此, 心中又恨又無奈。
“慶陽侯, 還不回陛下的話？”楚卓淡淡出聲。
聽在韓殊耳中卻像是催命的符咒。
緊緊握了握拳後，韓殊終於出聲, “臣遵旨, 多謝陛下垂憐臣，為臣憂心！”
韓殊出了宮門後, 站在宮門外，狠狠閉了閉眼，又仰頭睜開。
楚卓從後面悠然走來。
“慶陽侯, 欺君可是大罪。”
韓殊聽到楚卓的話後，猛地轉頭，目光冷銳, “首輔大人，本侯最日好像並沒有得罪過大人，大人為何今日在陛下面前要處處和本侯作對？”
楚卓微微淺笑, “慶陽侯說笑了, 談不上和你作對，最多是針鋒相對。”
慶陽侯差點罵街，針鋒相對不就是作對？
有什麽分別？
對於楚卓如此光棍，韓殊覺得夠無恥。
深吸一口氣後, 韓殊看著楚卓，咬牙問道:“那本侯就要請教請教首輔大人了, 您為何要和本侯爭鋒相對？”
楚卓右手優雅的背後，眉峰輕揚，端的是無雙風華，只是嘴裏說出來的話差點讓韓殊吐血三升。
“慶陽侯，也沒有別的原因，本官不過是路見不平罷了。姜大姑娘畢竟是女兒家，你一個大男人夥同你整個慶陽侯府如此欺負她，作為本朝的首輔，為一個女兒家打抱不平這不是應該的麽？”
韓殊將滿口的牙齒咬的咯吱響，“堂堂本朝首輔大人，說話如此不經考據，就不怕貽笑大方？”
”哦？”楚卓俊眉輕蹙，看著韓殊溫聲問道：“慶陽侯怎知本官不經考據？”
“難道首輔大人妄自評判本侯家事的話都有證據不成？”
“本官敢說就說明了一切。倒是慶陽侯，你質疑本官不過是色厲內荏罷了。”楚卓溫和一笑，“慶陽侯，本官浪費口舌和你說這些話，不過是想警告你一句，太後娘娘明日就會宣姜大姑娘入宮，你可不要愚蠢的做出任何傷害姜大姑娘的事。”
韓殊聞言眉心一跳。
這個楚卓果然厲害！
他竟是警告他不許做任何傷害姜瑄那小女子的事情！
只是他本來也沒有想做傷害那個小女子事，只是想讓她回心轉意不再提和離的事情。
這樣對她，對他以及慶陽侯府都好。
不過，想到這個首輔大人三番兩次的稱呼姜瑄為姜大姑娘，他十分不順耳。
韓殊冷冷的盯著楚卓，冷笑：“本侯的家事不勞首輔大人操心！本侯還要提醒一下首輔大人，姜氏t以及嫁給本侯，就是本侯的正室夫人，還請首輔大人日後稱呼她為姜夫人！”
楚卓目光一寒。
臉色絲毫未變，依然溫聲道：“不勞侯爺提醒，本官只知道姜大姑娘就是姜大姑娘，並不是侯爺的夫人。”
“首輔大人什麽意思？”
“本官什麽意思，侯爺最明白不過。”楚卓看了看天色，擡步往前，“本官提醒侯爺的，侯爺放在心上即可，天色不早，告辭。”
韓殊看著楚卓優雅淡然的背影，早已氣血上湧。
譚青接到楚卓後，拉開馬車上的車簾，目光隱晦的掃了一眼韓殊的方向。
“大人，您何必和慶陽侯浪費口舌？”譚青不明白自家大人到底打的什麽主意。
他發現自從自家大人打算幫姜大姑娘之後，看慶陽侯是越來越不順眼了，隱隱帶著幾分可怕的殺意。
多少次，譚青暗中都替慶陽侯捏了把汗。
那慶陽侯也真是，好死不死的撞到自家這位主子手裏了……
“也沒什麽，就是想氣一氣他。”楚卓唇角微勾，目光瞬間一冷，“今日加派三人去慶陽侯府姜大姑娘的院子裏守著，若是再出現慶陽侯夜闖姜大姑娘院子裏的事，讓那幾人提頭來見！”
譚青一凜，立刻拱手應是。
想想上回慶陽侯夜闖姜大姑娘院子的事情，譚青還是後怕。
幸好派出去守著姜大姑娘的暗衛及時出手，故意去驚嚇了慶陽侯的綠迤姨娘，慶陽侯才從姜大姑娘的院子裏匆匆去了那綠迤姨娘的院子裏。
韓殊回到慶陽侯府後，徑直去了姜瑄的院子裏。
姜瑄坐在案前看賬本。
紅喬前來稟報韓殊過來了，她連一盞茶都沒人讓人泡。
韓殊見她一副沒事人一般的淡然模樣，莫名的就想起了今日將他氣的差點吐血三升的楚卓。
明明是她挑出來的事情，怎麽能如此淡然呢？
怎麽像是什麽事都沒有發生呢？
“姜氏，我有事和你說。”韓殊咬了咬牙，終於出聲。
姜瑄眼都沒有擡一下。
事到如今，她和韓殊已經沒有什麽好說的了。
除非是韓殊願意和離。
“你沒聽見我在說話？”見姜瑄不搭理他，韓殊聲音立刻大了起來，“我說有事情和你說！”
姜瑄皺了皺秀眉，才淡淡的擡眸看向他，“侯爺有什麽話就說，難道還要姜瑄請你說，你才說麽？”
韓殊忍住要拍桌子的沖動，讓自己平覆下來。
“姜氏，明日太後娘娘會召你進宮，本侯希望你在太後娘娘問詢你是否要和離的時候，不要和本侯和離。”韓殊的語氣已經軟了，語氣裏還帶著一絲請求。
姜瑄這次擡眼看了眼前的男人一眼。
原來太後娘娘要召她進宮問詢是否真的要和離了？
這還真是出乎她的意料了。
姜瑄咧嘴，笑意一點點的爬滿整個臉龐。
“真是抱歉了侯爺，姜瑄想要和離的心思從來沒有改變過，恕難從命。”她笑道。
韓殊看著她臉上的笑意覺得極其刺眼，就如他今日看到楚卓臉上的笑意一般。
真是討厭這樣的笑容。
這樣的笑容讓他覺得無法掌控……
而且，姜瑄又一次拒絕他了。
她還是要和離，她說她從來改變過想要和離的心思！
“可是這次，我在陛下面前說了，我從來沒想過和你和離……我為了你，說了欺君的話！”韓殊咬著牙，盯著她的眼睛，“若是你明日和太後說要和離，那我的欺君之罪就坐實了，整個慶陽侯府都要被連累……你真的要做那樣連累整個慶陽侯府的罪人麽？”
如此無恥的話也能說的出來。
姜瑄忍無可忍了。
她豁的站起來，冷冷的迎上韓殊的眼睛，“你慶陽侯也就這個本事，什麽屎盆子都往一個女人頭上扣！我問你，是我姜瑄逼著你去欺君的？我姜瑄沒有！是你自己要去欺君，要連累慶陽侯府的也是你自己，少往我頭上扣！”
韓殊拳頭緊攥，雙眼通紅的沖她低吼，“可我都是為了你！”
他都是為了她啊！
他不想和她和離，這有錯嗎？
為何她一點都不理解他的心思呢？
“姜氏，你還要我為你做到什麽份上？為了你，我可是拿著整個慶陽侯府做賭註，你到底鬧夠了沒有？”
姜瑄譏諷的看著這個可笑的男人，“韓侯爺，到底是誰在鬧呢？明明是一直和離書的事情，你自己非要弄成這樣，還以為你能感動誰呢？實際上你感動的只是你自己，多麽可笑！”
“不管你願意還是不願意，只要明日太後娘娘召見我，我必定要和離。若是侯爺不想連累你整個侯府，現在寫和離書還來得及。”姜瑄冷靜的看著他，繼續道：“說句你不甘心的話，這件事你已經無法控制了，只要你現在寫了和離書，我姜瑄保證，慶陽侯府以及你都不會被牽連。”
韓殊死死的盯著姜瑄的眼睛，即便確定她不是說說而已，心中還是不甘心。
“若是侯爺繼續和我較勁，那姜瑄奉陪就是，橫豎我只需要熬到明日即可。”
韓殊覺得口裏一甜，他怒極反笑，沖著姜瑄嘶吼，“你這個沒有心肝的女人！我真是瞎了眼，算我韓殊倒黴，你不就是要和離嗎？如你所願，我現在就和你寫和離書！”
“紅桔，紅喬，筆墨伺候！”姜瑄直接喊人。
只要他寫和離書，她才不管被他怎麽咒罵。
韓殊雙眼血紅一片，寒意嗜人。
“韓侯爺，趕緊的將和離書寫了，明日太後娘娘召見姜瑄，姜瑄保證看在你今日主動書寫和離書的份上，替你說說好話。”姜瑄冷靜催促。
她知道，韓殊是不會為了她區區一個繼室真的讓慶陽侯府陷入萬劫不覆境地的。
韓殊滿身寒意，大步上前，也不要人伺候，直接寫了三份和離書，拿出了他的私章哐當幾下砸在了和離書上。
姜瑄按捺住激動的心情，沈穩的拿出了她自己的私章，敲了三下。
姜瑄敲好章後飛快的拿了一章墨都沒有幹的和離書遞給了站在她身後的紅桔，並輕聲叮囑，“收起來！”
紅桔也都顫抖了，拿著加蓋了兩人私章的和離書就了內室。
韓殊冷冷的看著姜瑄，“姜瑄，本侯就如你所願，和離書寫給你了，你要記得你給本侯的承諾，明日面見太後娘娘，好好說話！”
“你放心！”姜瑄點頭。
韓殊拿好了另外兩章加蓋了私章的和離書，定定的看了片刻後，拂袖離去。
姜瑄見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外，身子一軟。
紅喬一把扶住了她，她也還在雲裏霧裏呢。
她是真的搞不懂剛才還死活不要和姑娘和離的侯爺為何在姑娘的幾句話之下就真的寫了和離書。
這……也太容易了點！
“姑娘啊，侯爺他怎麽突然又寫了和離書給你呢？”紅喬實在是忍不住的問姜瑄。
和離書到手，雖然姜瑄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但她明白，韓殊之所以會寫和離書給她，一定是有人在暗中幫了她一把。
比如，為何太後娘娘明日會宣她去後宮呢？
“我想，有人在朝中給他施加了壓力，他這也是迫不得已吧。”姜瑄輕輕吐了口氣。
這場仗，到目前為止，她終於是打贏了。
紅桔藏好了和離書後，也過來了。
“姑娘，這次真險！”紅桔也吐出一口濁氣。
外面的事情她們什麽都不知道，所以也不清楚太後娘娘突然要召見姑娘是不是因為春環在外面活動驚動了那些言官了，才有了這一出。
紅喬已經冷靜下來了，她看著姜瑄問道：“姑娘，既然您已經拿到了和離書，那我們什麽時候離開這個侯府？”
“今日你們召集好我們的人，將細軟收拾好，明日就離開。”姜瑄幹脆利落的回答。
“那姑娘的東西呢？”紅喬忙問道。
姑娘嫁進慶陽侯府可帶了不少好東西呢，想要全部搬出去怕是有些不容易！”
紅桔瞧著她一眼，笑道:“就你這憨丫頭，還等著你操心呢？除了姑娘戴的首飾還留在這裏，其他的金銀首飾都被我和春環每次出府都帶出了。”
紅喬張了張嘴。
“剩下的那些布匹大件也不是頂頂好的東西，搬出去也麻煩，留給薇姐兒也就是了。”姜瑄接著道。
壓箱底的銀票也一早就轉移出了慶陽侯府。
這回留在她身上的不過幾千兩銀票，和兩套她平時帶的首飾。
銀票她是要帶走的，但那兩套首飾她打算留給韓問薇。
就當是一個紀念吧。
在她被韓殊軟禁這些日子，韓問薇不止一次的去找韓殊求情，加上綠迤的耳邊t風，韓殊已經沒有以前那樣寵愛韓問薇了。
她還是挺心疼這個已經被她板正了的小丫頭。
第二日，姜瑄等著被太後娘娘傳召，卻傳來太後娘娘昨晚就犯病的消息，姜瑄自然也被太後娘娘傳召了。
韓殊眼睜睜的看著姜瑄和伺候她的人只帶著包袱細軟出了慶陽侯府。
姜瑄一早就交代了，她留下的東西都是給韓問薇和韓天奇兩兄妹的，也已經登記造冊了，這個冊子親自交給了韓問薇。
韓問薇在得知父親和姜瑄簽了和離書，姜瑄離開慶陽侯府的消息時，如晴天霹靂，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但等她回神之際，姜瑄已經離開了慶陽侯府了。
韓問薇嚎啕大哭，不停的捶打她的父親韓殊。
這些，姜瑄已經不知道了。
她已經坐上紅桔表哥派來的馬車去了她一早派人租賃的宅子裏。
這是個三進的小宅子。
清幽精致。
姜瑄一進院子，就喜歡上了這個小宅子。
自此後，她就是自由人了。
算計了這麽久，籌謀了這麽久，她終於還是打贏了這把爛牌。
春環一早也到了這個院子，見姜瑄真的離開了慶陽侯府來到了一早就準備好的落腳處，一向清冷的小丫頭也忍不住哭了起來。
姜瑄上前抱了抱她，“這是好事，你哭什麽？我還要感謝你。”
春環連連搖頭。
姑娘說要感謝她，真是羞死她了。
其實她不過是給首輔大人傳了一個信而已，剩下的都是首輔大人做的，她春環就等在這個小宅子裏罷了。
“姑娘，春環當不得姑娘的謝，春環無能！”春環淚眼婆娑，她是真的當不起啊。
紅桔將背著的包袱遞給紅喬拿著，伸手拉著春環的手，“好妹子，姑娘說了，定是你在外面做了這麽多，想必是傳到言官的耳中，慶陽侯被彈劾，才有太後娘娘傳召姑娘的事情，慶陽侯害怕慶陽侯府被牽連，就給姑娘寫了和離書。這個你是大功！”
春環聽了更覺羞愧，卻沒有辦法說出真相。
其實，真正的真相是什麽，她也不知道，更無從說起了。
姜瑄終獲自由，她覺得自此之後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在小宅子的第一夜，她睡得極其安穩。
可謂是她來到這個時空睡得最安穩的一夜了。
一連三日，她窩在這個小宅子裏，過著自己的小日子。
只是在第四日的時候，小宅子的寧靜被一輛低調奢華的馬車軲轆聲給打破了。
姜瑄那日太陽升起後，就坐在院子裏曬著太陽嗑著瓜子，還唱著小曲兒。
馬車聲響起時，她以為只是過路的，卻沒想到馬車停在她的宅子門前，然後就聽到了扣門聲。
正在院子裏灑掃的春環放下掃帚去開了門。
姜瑄聽到春環驚呼之後，連連倒退，她也嚇了一跳，站起來時候，手裏的一把瓜子也給甩了一地。
可看到來人之後，她又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首……首輔大人？”姜瑄結結巴巴的喊出了來人的身份，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楚卓今日特意穿了一件銀白錦袍，容顏俊美，端的風雅天成……
“姜大姑娘在嗑瓜子？”楚卓看著她，笑意慢慢的染上了眼簾。
姜瑄卻覺得他笑得不懷好意。
“哦，是……是的。”姜瑄大腦還在宕機狀態，鬼使神差的伸手在擱在一邊的碟子裏抓了一把瓜子遞給了站在她面前的楚卓，“你也嗑嗎？”
楚卓看著她白嫩手掌心中躺著一小把瓜子，竟然真的伸手接了過來。
跟在他後面的譚青瞬間石化了。
他優雅的主子竟然要和這個姜大姑娘一般嗑瓜子？
他想都不敢想這個場面。
“將門關了。”楚卓看著譚青吩咐，譚青忙轉身去將大門關緊。
他剛轉身過來，楚卓又吩咐他，“今兒我在姜大姑娘這裏用無膳，譚先生廚藝極佳，去後廚幫著做午膳去罷。”
譚青雙眼發直，唇角不停抽搐。
同樣唇角抽搐的還有姜瑄。
這位首輔大人很不對勁……
這可是她租住的小宅子啊，又不是他的！
“還不去？”楚卓見譚青發楞，不悅的皺了皺眉頭。
“是！”譚青深吸一口氣，臉上浮出一抹淺笑，看著春環問道：“春環姑娘，你家姑娘這裏的竈間在哪裏？”
春環同樣一臉懵，但聞譚青要找竈間，立刻反應過來，“先生請跟春環來。”
姜瑄覺得更奇怪了。
春環認識這個儒雅的中年男子！
這個中年男子也認識春環……
楚卓瞧見姜瑄臉色，輕輕一笑，那笑容晃花了姜瑄的眼。
“前幾天，我身邊的謀士譚先生發現了春環姑娘在外面替姜大姑娘抱不平，就多問了幾句，所以就認識了。”楚卓道。
他說完後，優雅的磕了一枚瓜子，殼仁分離……
姜瑄從來沒見過能將瓜子也嗑的如此優雅的男人。
不，是女人也沒有嗑瓜子嗑的如此優雅的。
哎……
不對啊。
這位首輔大人為何要和她說這個？還找到了這裏來了，他有什麽目的？
姜瑄極力擺脫眼前男人的美色糾纏，讓自己冷靜下來。
楚卓又道:“知道姜大姑娘一定好奇為何我今日不請自來，其實我是為了太後娘娘傳召你的事情而來。”
姜瑄立刻站了起來。
莫名覺得腦子有點兒不夠用。
但還是問他：“首輔大人是來接姜瑄進宮面見太後娘娘的？”
楚卓搖搖頭，“不是，太後娘娘得知了姜大姑娘已經和慶陽侯和離的事情後，也就打消了傳召姜大姑娘進宮的打算了。”
姜瑄聞言一下子明白了。
她如今已經和離，再也不是慶陽侯夫人的身份了，充其量就是一個五品小官的女兒。
太後娘娘何等身份，自然不會再召見她了。
只是先前她沒有往這上面想。
但是太後娘娘不召見她，那慶陽侯也不知道怎麽樣了，畢竟她當初是答應慶陽侯她和離的事情不牽連慶陽侯府和他自己的。
“首輔大人，慶陽侯如今怎麽樣了？”姜瑄也只好向這位首輔大人了。
楚卓目光一閃，看著她半晌。
姜瑄被他看得有些臉紅。
這位首輔大人也真是奇怪，怎麽可以盯著一個姑娘家的臉上看這麽久？
就在姜瑄快頂不住的時候，楚卓終於移開了目光，繼續優雅的磕了一枚瓜子。
“姜大姑娘還擔心慶陽侯？”楚卓輕笑。
姜瑄皺眉。
這話問的，怎麽怎麽別扭呢？
“那個，我在請他寫和離書的時候，答應了他，若是太後娘娘召見我，我一定不會牽涉到慶陽侯府和慶陽侯。如今太後娘娘不再召見我，我不知道慶陽侯如今如何了，就想向您打聽一下。”姜瑄抿了抿唇，說完覺得口渴。
楚卓長臂一伸，將她的茶盞拿起遞到了她面前。
姜瑄楞了楞，謝了他接過來茶盞，小口的喝茶。
楚卓笑道：“慶陽侯也不是傻的，他面見皇帝陛下，說那日回去仔細和你談了，為了不讓你受委屈，也不願意傷害他姨娘腹中的孩子，他答應和你和離了。”
姜瑄眨了眨眼睛。
這樣就好了？
“後來朝中一些大臣幫著他說了一些好話，皇帝陛下是明君，事情過去了就好，這件事也就不再追究了。”楚卓繼續道。
至於是他後來幫著慶陽侯說了幾句的事情，也就沒有必要告訴姜瑄了。
他先陰了慶陽侯一把，後又幫了慶陽侯一把，都是為了眼前的這個姑娘。
他就猜到，若是慶陽侯那個蠢貨或者是整個慶陽侯府都因為她要和離之事被陛下懲罰了，這姑娘一定會難過的。
他可不想她為了任何人難過。
才大發慈悲的又幫了那個蠢貨一把。
“多謝首輔大人相告！”姜瑄站起來福身一禮，真誠的感謝他。
楚卓朝她招招手，“坐。你還有什麽疑惑？”
姜瑄再次眨了眨眼。
“嗯，首輔大人怎麽知道我住在這裏？”姜瑄問。
楚卓風雅一笑，姜瑄只覺得如百花盛開，她有些呆。
楚卓看著她呆楞的嬌艷小臉，笑意更深。
“還記得我說譚先生認識了春環姑娘的事情麽？”他問。
姜瑄點點頭。
她當然記得了。
但是難道是春環將她這個落腳地告訴了譚先生？
姜瑄在心裏搖搖頭，春環不會這樣做，她是個很謹慎穩重的小姑娘。
怎麽可能隨意將她的落腳地告訴一個男子。
不管那個男子是什麽身份。
似乎看出了姜瑄心中所想，楚卓笑道：“也是湊巧，你們租住的這個宅子，正是我名下的一處產業。”
姜瑄雙眼大睜。
怎麽如此巧合？
“這……只是一個三進的小宅子，怎麽會是……”她沒有說出來後面的話，一旦t說出來，就十分無禮了。
這意思就是，你堂堂一個首輔大人怎麽會有一個三進的小宅子？
楚卓笑了笑，她的震驚，他一早就算到了。
今日見了，果然是這樣的。
“嗯，我年少時，家族被人打壓，能有這處小宅子容身已經不易，後來楚家重新發跡後，這個小宅子也被我派人好生打理。”楚卓看著姜瑄，“以前我還常常看這裏小住，這幾年公務愈加繁忙，也就空了。後來一想，空久了就沒有了人氣了。才有了將這宅子租給有緣人的想法。”
言外之意，她姜瑄就是那有緣之人了。
姜瑄沒有懷疑楚卓的每一句話。
因為她覺得堂堂首輔大人怎麽會說謊呢。
她下意識的就點了點頭，“那真是緣分了，先前得了首輔大人相助救了薇姐兒，現在又得了首輔大人相助，得了怎麽好的宅子。”
其實她想說，得了首輔大人相助讓她順利和離了。
雖然這位首輔大人沒有明說，她也能聽得出來，那位譚先生聽到春環的替她抱不平的話後，定是回去告訴了首輔大人。
而首輔大人想必也在後面推波助瀾了。
這也許是有其中的政治因素，是她姜瑄無法得知的。
但首輔大人並沒有直說，她也就不會傻傻的提出來。
聽了她如此說話，楚卓也點點頭，沒有繼續說話了。
太陽大了些，姜瑄覺得刺眼，她正要和邀請楚卓進屋坐時，想到他才是這個宅子的主人，又有些傻眼。
“進屋去罷，外面日頭太烈，看曬黑了你。”還是楚卓開口進屋，姜瑄才覺得難怪這麽年紀輕輕就成了首輔，這男人果然敏銳的可怕。
姜瑄像個小媳婦一般跟在他後面進了屋。
實在沒辦法，這本來就是這個宅子真正的主人。
“首輔大人，這個宅子既然是您的宅子，為何剛才譚先生連竈間在哪裏都不知曉？”姜瑄後知後覺的想起了這個問題。
楚卓揚眉，毫不猶豫的出賣他的謀士，“他那是裝的，只是想讓春環姑娘跟著他走，好留下我們兩人說話。”
姜瑄：“……”
沒有這樣坑屬下的吧？
進了屋後，分主客坐下。
當然，姜瑄是客，他是主。
“你只有春環姑娘一個伺候的？”楚卓掃視了一眼，沒見到另外伺候的人，俊眉一皺。
姜瑄搖頭，“伺候我的人不少，今日我讓她們出去采買東西去了。有的丫鬟從來沒上過街，京城更是第一次來，我就讓我的奶娘和兩個大丫鬟一並帶出去了。”
楚卓點點頭。
即便這是他的地盤，但她一個姑娘家身邊留的人太少也不行。
“日後要多留幾個人在身邊伺候著。”他道。
姜瑄一楞。
沒想到他還會和她說這個。
人家的好意，自然要領情，便點頭答應了。
楚卓見她如此乖巧，唇角微微上揚。
“日後有什麽打算？”他問。
他今日來這裏的目的，第一就是來見見她，第二就是想知道她和離之後心中的想法。
正好姜瑄也在糾結這個問題，見他問，想著她在京城也沒有個知心的人可以討論，也就和他說了。
“我自己也沒有想清楚。”姜瑄苦笑，“當初我到京城之前，做了兩手準備，一個就是慶陽侯沒有外面傳言的那樣差，我和他也能過下去。當然，這個可能性我也知道並不大。所以做了第二個打算，先從姜家嫁出去，然後再圖謀和離的事情，這個我也做到了。”
頓了頓，繼續說道：“和離後，我又做了兩個打算，一個就是在京城買了宅子，再多尋訪幾個鋪面盤下來，繼續打理生意。第二個就是直接回海林城，將我娘留下的生意發揚光大。”
“如今，你更想回海林還是留在京城？”楚卓溫聲問她。
姜瑄搖搖頭，“如今，我真的還沒有想好，就先在京城待一段時間再說吧。”
楚卓目光輕閃，“照我看，你還是留在京城更好，你有打理生意的天賦，能在京城闖出一片天，又不用回海林被家族指責。”
姜瑄覺得他這話一針見血。
“可是留在京城……我也不想再有和慶陽侯府糾纏，但一旦留在這裏，事情還是很難說的。”姜瑄道。
“你還用怕他？”楚卓笑了起來，“你一個小姑娘家都能憑著你自己從慶陽侯府全身而退了，還有什麽擔心的？”
姜瑄楞楞的看著他。
這個男人可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了。
他怎麽知道她為了能從慶陽侯府全身而退用盡了腦子。
楚卓卻繼續道：“據我所知，你在慶陽侯府的人緣很是不錯，而且慶陽侯那個人如今只一心放在他那個後納的姨娘身上，就算等他回過神來，也沒有了再報覆你的機會了。”
姜瑄聽了覺得很有道理。
但是她並沒有在楚卓面前說什麽。
楚卓見她沒有什麽表示，眉心微微一蹙。
轉了轉大拇指上的墨玉扳指，繼續道：“還有一件事我沒有告訴你。”
姜瑄目光一凝。
他還有什麽事沒有告訴她的？
“你可知道玄音大師？”
“知道啊，海林城的小兒都知道。”姜瑄笑了起來，“首輔大人怎麽提起了玄音大師？”
“玄音大師是我四叔，後來遁入空門。”楚卓看著她，“你可能還不知道，我四叔年輕的時候和你的母親相識，後來你母親去世前，將你托付給了我四叔……”
“等等！”姜瑄出聲打斷他，她真的有些消化不了這個消息了，“首輔大人的意思是，玄音大師接受了我母親的托付，會照顧我？”
“是。我四叔答應了，承諾你母親會好好照顧你。”
“呵呵！”
“那時候我四叔還沒有遁入空門，否則應該會留在海林城照拂你。”楚卓也覺得可惜，“只是後來我四叔遁入空門成為方外之人，他也一直註意著你，見你在姜府生活雖然不是那麽順遂，好歹長大成人，也就安心了。”
安他皮的心！
姜瑄很想罵街。
“後來你被許了慶陽侯後，我四叔怕你出嫁後在婆家過得不好，就將你托付給我了。”楚卓說完後看著姜瑄。
姜瑄也看著他。
這是個什麽情況？
在她不知不覺中，她也已經被轉手了很多道了！
但這些承諾要好好照顧“姜瑄”的人，沒有一個人好好照顧她了……
“我也答應了我四叔，會好好照拂你。”楚卓神色逐漸認真。
姜瑄已經無力吐槽。
“那多謝您了。”姜瑄神色清淡的道。
楚卓皺眉。
“不用謝我，應該的。”楚卓低頭喝茶，已經聽出了姜瑄語氣中的敷衍。
她不信他。
楚卓離開的時候，留下了一枚小巧的印章給姜瑄了。
他並沒有說那個印章是做什麽用的，只讓她好生收好。
姜瑄當時沒有拿。
楚卓離開後，她才拿起那枚精致的印章，看到印章上雕刻著一個大篆“楚”字。
她猜測這是楚卓的私章。
但是她不明白他為何給她留下了他的私章。
可是沒有等她想多，紅桔等人就回來了，她只好先將印章收好。
紅桔一行人回來是回來了，還帶了一個人回來。
姜瑄一見到她，立刻覺得頭疼起來。
這個人卻是慶陽侯韓氏的長子，韓天奇。
韓天奇一見到姜瑄就直直的跪了下來。
姜瑄眉一擰，讓紅桔和紅喬扶他起來。
“母親不原諒父親，天奇就不起來！”小小的少年十分倔強。
姜瑄仔細看他，才發覺他雙眼通紅，眼皮都有些紅腫。
顯然這是哭了很久的。
“奇哥兒，你這又是何苦呢？”姜瑄無奈的撫了撫額，“我和你父親之間真的沒有夫妻緣分的，你也莫要再喊我母親，我不是你母親了。”
韓天奇不吭聲，卻依然倔強的跪在地上。
“奇哥兒，聽話，起來吧。去上學，松林書院規矩森嚴，你今兒定是偷跑出來的吧？”姜瑄問。
韓天奇這才說話，“我是偷跑出來的，我聽到小廝說了家裏的事情後，夜不能寐，哪裏還有心思讀書？”
姜瑄目光冷冽起來，“奇哥兒，家裏大人的事情和你都無幹系，你要做的就是好好讀書，將來拼個好前程，也能護著你的妹妹。如今你為了這事兒偷跑出了松林學院，你是大錯特錯！”
韓天奇倔強的搖頭，“我的母親都沒有了，就算學的再好又有什麽用？將來家裏沒有母親替我和妹妹把著，我和妹妹的婚事就隨意捏在別人的手裏，比如那個綠迤姨娘……我讀書再好又有什麽用？再說，她會讓我好好讀書嗎？她已經有了父親的孩子了！”
那日，是韓t問薇給韓天奇送的信，得知姜瑄和他父親和離了，韓天奇也如晴天霹靂，當時就渾噩了。
接連幾個晚上躲在床上偷偷的哭，實在受不了了，才決定逃出松林學院，來求姜瑄……
姜瑄聽了這孩子的哭訴，心裏也不是滋味。
可她不能因為兩個和她沒有任何血緣的孩子就要葬送她自己的人生。
她做不到這樣聖母。
“你若是真的有擔當有本事，就想辦法不要讓任何人算計得到你。”姜瑄穩了穩心思，目光漸漸嚴厲，“你已經不小了，你的人生要你自己去把控，不要指望任何人。事實上，你也指望不到任何人來幫你。這個道理，我一早就和你妹妹說了，如今再和你說一遍，你可要記好了。”
韓天奇聽了姜瑄的話瞬間失望起來。
他知道，姜瑄是不會回頭的了。
他第一次如此恨那位“癡情”的父親。
若不是他，傷了母親的心，母親怎麽會不惜一切代價想辦法離開了慶陽侯府？
他和妹妹最後的希望，也就這樣離開了慶陽侯府。
想來好笑。
當初祖母和父親信誓旦旦的說要娶海林姜氏回慶陽侯府，就是為了讓他和妹妹有個嫡母，以後他和妹妹的婚事會容易些……
這個母親是個好母親，若是她不離開慶陽侯府，有她教導妹妹，妹妹將來的親事一定不會差。
而且有她在，日後也會好好幫他選一個好妻子。
現在……什麽都沒有了！
“母親，真的沒有可能再回去了麽？”韓天奇爬了幾步，抱著姜瑄的腿，“母親，你真的不要我和妹妹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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