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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天士(一-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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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天士(一-五)

“老師, 不要走。秦荊荊,別走。”

睡夢中的秦荊荊一個激靈,應激地起身立正,高聲道:“到。”

大腿磕到了床邊她被疼醒, 才想起自己現在是在清朝, 不是在學校組會點名。

她怨念地看了床上的男人一眼。

這是第幾天了?那日她用針灸幫他止血後, 他總算是擺脫了生命危險,體征都在好轉。就是一直昏迷不醒, 睡夢中還一直喚著她的名字。

她就說, 裴無涼師兄,要不要真這麽無良, 都穿越到清朝快要死了,還惦記著向她導師打小報告的事?他倆什麽仇什麽怨啊?

秦荊荊嘆了口氣。上前探了探裴無涼的額頭。

“唔不燒了,估計很快能醒。”

她轉身出門給他去煎藥, 回來就聽到小和尚慧明急匆匆地在那兒叫:“不好了,裴施主醒了。”

“醒了不是好事?”她奇怪的問。

“他醒後不聽勸阻偏要下床,一個人朝後山去了。”

他才剛醒, 外邊這麽冷的天兒……秦荊荊扶額,真不知道是不是上輩子欠他的。

她認命地朝後山追去。

***

遠遠地看到那頎長的身影正朝斷崖邊走去,秦荊荊嚇了一跳。

他不會是要跳崖吧?

“裴無涼!”她大喊他的名字。

他回頭朝她看來。

很好, 她趕緊朝他跑去, 卻不小心半路被石頭絆崴了腳。

“小心。”

裴無涼不知何時已來到她面前,扶了她一把。

待看清她面容,他如遭雷擊,動作一僵:

“老師?”

“什麽老師?”不會說的是她導師吧, 想到這個她就來氣,推開他的手, 失去支撐腳踝頓時一痛,忍不住輕哼出聲。

“我看看。”裴無涼扶她坐在一旁石頭上。

她能感受到,他的雙手一直在發顫。傷還沒利索呢,瞎折騰什麽,現在好了,她也負傷了。

剛想說他兩句,裴無涼一臉虔誠,彎腰跪地,捧起她受傷的右腳踝查看。

這個方向看他的側臉,不知怎麽,一種前所未有的熟悉感油然而生。

好像在什麽時候,什麽地方,發生過類似的事。

她拍拍臉,想什麽呢,他只是她學長,她有男朋友的,他們倆不可能……

等等,男朋友!

“秦荊荊,做我女朋友。”

“我沒騙你,我真的已經答應我男朋友的求婚了。只是他暫時不在這裏。”

“荊荊,畢業快樂。”

“裴無涼大哥,是隊長的男朋友,也是我們中醫隊的副隊長啦。”

……

腦海裏有許多碎片,卻怎麽都無法拼湊出完整的畫面。頭好痛。

就在這時,四周突然有異動。

“五星頂級殺手?”裴無涼面色一寒,將她護在懷中。防禦技能當即展開,將五星頂級殺手的攻擊屏蔽在外。

“五星t頂級殺手?”

秦荊荊重覆著這句話,只覺仿佛一束光投入了掙紮著欲噴薄而出的記憶。

直播,萬界系統,地球大區,疾厄季,神醫星系,終極考核……

她全部都想起來了。

恢覆記憶後的第一件事,她側頭看向身邊正在保護她的男子。

霎時間頭皮發麻,一種詭異的感覺油然而生。

不是裴無涼。雖然很像,但她能確定,他,不是她認識的那個裴無涼。

看他使用的萬界技能,應該只是四星初級,卻能屏蔽五星頂級殺手的攻擊技,還挺厲害的。

五星頂級殺手見一擊不成,面露急色,當即使出了殺手鐧。

四星初級的防禦技能當場碎裂。他吐了口血,眼見對方攻至眼前,想也沒想,用身體擋住了五星頂級殺手的必殺一擊。

秦荊荊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指尖微動。

五星頂級殺手的最強一招瞬時被化解。那殺手大吃一驚,求生本能讓他即刻作出決定,轉身要逃。

“既然來了,就不能放你回去通風報信。”秦荊荊指尖再動,“走好。”

隨著她一聲“走好”,五星頂級殺手身體化為了一堆數據,最終灰飛煙滅。

“裴無涼”退後兩步,震驚地看著她,眼圈通紅,像是受了什麽天大的打擊。

秦荊荊不明所以。他這是被嚇哭了嗎?

剛剛那一幕她絕不是故意裝杯。進入終極考核前,韓百草前輩曾找過她。考慮到詹白斯一定會對參加終極考核的她使絆子,韓百草前輩特意將終極考核的時空,設定為了秦荊荊她自己的時空。也就是說,除了有關考核的內容,她可以掌控該時空的一切。所有進入該時空的對秦荊荊不懷好意的外來者,她都可以輕易地驅逐。被驅逐者將直接被關進神醫星系的星際監獄,獲得應有的懲罰。

“你哭什麽?”她忍不住問。

他目光看向他處,低聲道:“我沒有。”

“剛才謝謝你。不過你明明有許多技能可用,偏偏選擇用身體去擋攻擊,實在不明智。”

作為萬界系統的任務者,執行任務受傷本來是家常便飯。然而照顧他這幾天,她發現他身上新傷舊傷之多之重,遠遠超過了一般任務者。而且看得出,之前受的傷都處理得很草率,甚至有些傷壓根兒就沒處理過,任由傷口惡化,侵蝕身體和神經。這可不像一個萬界四星任務者的所作所為。

據她所知,任務者們以命相搏換來四星榮耀,各個都很會享受生活,惜命得很。絕對不會對自己的身體這般不負責任。

她猜到什麽,決定試探他:“剛才那樣,你可能會死。”

“我不會死。”他回答。

“你剛才為什麽往斷崖邊走?”她接著問。

他遲疑了半秒:“我想死。”

她心中莫名一痛:“你,究竟發生什麽事了?能和我說說嘛?”

“不能。”他斷然拒絕,又放輕了語氣,“說了,你也不會明白。”

“我叫秦荊荊。說起來也算是你的前輩吧。那個,不管發生了什麽事,過去了總歸是過去了。我們還能改變現在,和將來。活著,總會有將來。”不知道他發生了什麽,也就沒法針對性地勸慰,她只能說些大而空的道理。但也比什麽都不說,眼睜睜看著這麽年輕的一條生命自怨自艾走向枯萎要好。

“我知道你叫秦荊荊。”他小聲嘟囔。

“誒?你認識我?”難道,他真的是某個時空的裴無涼,在那個時空,她也存在?

“這裏是為你而創造的時空吧,尊敬的五星域長大人?”他沒回答她,反問道。

秦荊荊默然:他看出來了,還挺聰明。

“你會留在這裏多久?”他繼續問。

“我也不知道。”她如實回答。

她現在已經恢覆了記憶,完成了終極考核的第一項任務。後面的任務是什麽,還是不是在這裏,她都還不確定。

“知道了。”他點頭,轉過身背對著她,“你走吧。”

“你……”

她還想說些什麽,卻也沒什麽好說的。說到底,他倆不過是萍水相逢、馬上就要分開的陌路人。她的愛人,她的朋友,都還在某個地方等著她去匯合。

於是按照他說的,她邁步離開。

“等等。”他突然叫住她,“現在的你……過得好嗎?”

“嗯,”她背對著他,微笑答道,“很好。雖然也有困難,但許多人支持著我,愛著我,所以無論多難跨過的坎,我都不會放棄。並且堅信,一定可以跨過去,和我愛的人一起擁抱明天。”

“一定會的。”他小聲道。

“你也是哦。”她出言鼓勵。

突然,身後一暖,竟是他從背後緊緊地抱住了她。

她很意外,又仿佛在情理之中,什麽都沒說,任由他靜靜地抱著自己。

“謝謝,我一定會再次找到你的。等我。”



她楞住。

正要回頭,四周景色突然變換,她離開了剛才所在的寺廟後山,身後再沒有那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一切發生得太快,她甚至都懷疑,剛剛那個背後的擁抱,和那句話,都是她的幻覺。

“姑娘,是你?”張小三大夫迎面走來,看到她,很是吃驚。

“張大夫,距我們上次見面,過去多久了?”

“三個月了。姑娘那日不辭而別,後來身體可是大好了?”

“嗯,已經完全恢覆。對了張大夫,那位姓裴的患者,還在寺中嗎?”她忍不住問。

“裴公子在姑娘離開後不久,也離開了。”

“哦。”秦荊荊悵然若失地點頭,果然如此。

“不過姑娘放心,裴公子那日從後山回來後,變了個人似的,積極配合治療。他是傷好了才走的。”

也好。秦荊荊放棄無謂的傷感。他自有他的人生要走。她也有她必須完成的挑戰。

現在她必須弄清楚,為什麽完成恢覆記憶的任務後,她又被傳送回了三個月後的原地?這間寺廟裏,有什麽特殊的,值得作為終極考核的考驗?

她的目光不由得投向眼前的張小三。

是了,兩次她被傳送過來,第一個見到的人,都是眼前的張大夫。

這裏是為她而創造的時空,所有的人和事的出現,應該都是有原因的。另一個“裴無涼”明顯認識某個時空的她。眼前的張小三,她確定自己從沒見過,又是誰呢?

張小三,總覺得這不是個正經名字,而且好像在哪兒見過。

對,見過,而不是聽過。那便不是她現實生活中遇到的人,而是,書中看到的。

!她突然想起來了。也恍然領悟,為何自己會出現在這裏。

就在這時,住持方丈朝他們走了過來。

“師父。”張小三恭敬地給住持方丈行禮。

“住持師父好。”秦荊荊也打招呼。

“女施主別來無恙。”住持方丈朝她施禮,然後看向張小三。

“小三啊,你在我這裏學習三年,如今我已把能教的全部教給你。你可以回去了。憑你現在的醫術,已經可以賽過江南的葉天士了。”

張小三怔了怔。

“怎麽?不相信你自己?覺得自己比不上那位名醫?”住持方丈笑著問。

張小三突然雙膝一曲,跪在了地上:“師父,弟子有錯。當年弟子聽說師父醫術高超,便化名張小三,來此拜師學習醫術。”

“哦?那你的真名是什麽?”住持方丈神色如常地問。

“弟子葉天士,不敢再欺瞞師父。”葉天士愧疚得擡不起頭。

秦荊荊心道,果然被她猜中了,張小三就是她要直播盤點的最後一位名醫——葉天士。

住持方丈看了看葉天士,輕輕搖頭,彎腰將他扶起。

“你醫名赫赫,便是我這偏僻寺廟的老僧也知道,你懸壺濟世,功德無量。難得你名聲在外,還虛懷若谷,如此謙虛求學。記得三年前你穿得破爛,跪在寺門前請求拜我為師。從此你每日起早摸黑,既要挑水,砍柴,又要擠時間精心學醫。我是見你勤奮好學,可塑之才,很喜歡你,才每次出診必帶你一同前去。如今你既出師,相信我教給你的醫術,必能經由你之手,造福更多人。這是我的功德,你哪裏有做錯什麽呢?”

***

“葉天士,名桂,號香巖,別號南陽先生、晚號上津老人。江蘇吳縣人,也就是今天的蘇州人。其祖父葉時擅長兒科,醫德高尚,父親葉朝采醫術更精。葉天士信守‘三人行必有我師’的古訓。不管什麽人,只要比自己有本事的,他都希望拜之為師。這樣,他的老師有長輩、同行、病人,甚至有和尚。當t他打聽到某人善治某病,就欣然前往,學成後才離去。

當時有一位上京應考的舉人,路過蘇州,請葉天士診治。葉天士診斷他內熱太重,得了糖尿病,不出百日,必不可救,勸其不要上京赴考。舉人應試心切,仍然堅持啟程北上,路過鎮江,聽說有位老僧能治病,就趕去求治。老僧的診斷和葉天士一模一樣。

可是,葉天士沒有法子治療,老僧卻把治療的方案告訴了舉人,讓其每日以梨為生,口渴吃梨,餓了也吃梨,堅持吃一百天。舉人按囑咐每天吃梨,果然一路平安無事。當他衣錦還鄉時,在蘇州又遇見葉天士,便把經過一五一十地說了。葉天士知道老僧的醫術比自己高明,就打扮成窮人模樣,到廟裏拜和尚為師,並化名叫張小三……”

終極考核的時空原本沒有萬界直播,然而葉天士的出現,讓秦荊荊意識到,也許可以一試。她向葉天士說明了自己的身份。葉天士不愧是大醫,對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很快就接受,並且答應加入藥王谷,成為秦荊荊的老師。

秦荊荊也如願在這個時空開啟了直播,盤點這古代十大名醫中的最後一位。

至於她為什麽要開直播?

裴無涼、白頌、高楓他們還不知道在這個時空的哪裏,似乎因為找齊隊友也是考驗之一,她沒辦法在萬界系統聯絡到他們。如果他們能看到直播,就可以在評論區聯系到她。

然而開播有一段時間了,評論區熱鬧如常,卻絲毫不見他們三人的影子。

秦荊荊微嘆一口氣,倒沒太意外。畢竟是神醫星系的終極考核,不是那麽好給她鉆空子的。講完了葉天士化名張小三學醫的故事,她繼續直播。

“山東有位擅長針術、姓劉的名醫,葉天士一直很想向他學習請教,卻苦於沒人介紹。一天,恰巧有位姓趙的病人,是那位名醫的外甥,因為舅舅沒法治好自己的病,特地來找葉天士醫治。葉天士專心診治,他服了幾帖藥就痊愈了。姓趙的病人很感激,葉天士趁機請他介紹自己去拜那位姓劉的名醫做老師。病人欣然應允。

葉天士就改名換姓去當學生。他在姓劉的名醫那裏,每逢臨癥處方,都虛心謹慎地學習。有人擡來一個神智昏迷的孕婦就診。姓劉的醫生診脈後,推辭說不能治,請家屬帶孕婦去別處求醫。葉天士仔細觀察琢磨,發現孕婦是因為臨產,胎兒不能轉胞,痛得昏迷了過去,於是取針在孕婦臍下刺了一下,叫人馬上擡回家去。剛到家,孕婦就產下了胎兒。

姓劉的醫生很驚訝,詳加詢問,才知道自己這個徒弟原來是早已名聞天下的葉天士。葉天士把如何要向他學習求教的苦心如實說了出來。姓劉的名醫很感動,把自己的針灸醫術全部都傳授給了葉天士。”

評論區好幾位和葉天士同時代的名醫發言了。

匿名1:早就猜到最後一位十大名醫非葉香巖莫屬。一直與葉大夫緣慳一面,主播能請葉大夫出來為大家講幾句嗎?

匿名2:對啊,想見見葉天士名醫,求主播成全!

秦荊荊問過一旁葉天士的意思,抱歉地沖直播間的粉絲們道:

“葉天士老師不方便露面。他說如果暴露了樣貌,以後再隱姓埋名出去拜師就不好拜了。”

徐姓老頑童:哈哈哈哈哈。有道理。不知道老夫有沒有這麽幸運,生平能收一名葉香巖這麽厲害的徒弟呀。+10086

掃葉莊薛生白:……幼稚。

秦荊荊身旁的葉天士看到某條評論後,皺了皺眉。她沒察覺,接著直播:

“碰到自己治不好的病,葉天士樂於傾聽同行的意見,那怕是不出名的醫生,他也虛心吸取對方診病立方的長處。有一次,葉天士的母親年老患病,他用了許多法子治療總是無效,又為母親遍請附近有名的醫生,都沒有療效。

母親的病情一天天加劇,葉天士很憂慮,便問仆人:‘本城還有沒有學問深卻沒有名氣的醫生?’仆人回答:‘後街有個章醫生,平日總是誇耀自己的醫術比你高明,但是上門請他看病的人,寥寥無幾。’葉天士吃驚地說:‘敢如此大言不慚,應當會有真才實學的,快去請來!’仆人雖然疑惑,還是奉命去請章醫生。

章醫生詳細詢問葉老夫人病情。仆人說:‘太夫人服藥無效,病勢日危,主人終夜徬徨,口中喋喋不休念著黃連二字。’章醫生心中有所領悟,便來到葉天士家,診視葉老夫人後,又拿過去的藥方仔細查看,沈吟很久才說:‘原藥和癥相合,照理應當奏效。但太夫人的病因是熱邪郁於心胃之間,藥中必須加黃連,才能治愈。’葉天士一聽,不覺一躍而起,說道:‘我早就想用這味藥,因為考慮母親年紀大,恐怕會滅真火,所以不敢用呀。’章醫生說:‘太夫人兩尺脈長而有神,本元堅固。對癥下藥,用黃連有何不可?’葉天士表示讚同。

結果,服藥一劑,葉老夫人的病情就大有好轉,再服一劑,病就好了。葉天士喜出望外,登門拜謝,並送上厚禮。章醫生推辭說:‘只是我的見解同你的心意偶合,何足道謝?’從那以後,葉天士經常對病人說:‘章醫生的醫術比我高明,可以請他看病。’這種虛懷若谷、謙遜向賢的美德,擺脫了自古以來同行相輕的陋習,有益於醫道的日益長進。 ”

評論區突然出現了一條奇怪的評論,吸引秦荊荊註意的是發布人那一長串的名字。

拜托讓我過審吧我真不是白頌,再不讓我過審我就去找你們老板:隊長,我在江陰,這邊發生了嚴重的瘟疫,你快來!

是頌頌。太好了,他們果然能看到直播,估計是發不了評論,被系統攔截了。也不知道頌頌用的什麽辦法居然繞過了審核,“你們老板”又是指誰。

“我馬上來,你撐住。”她回覆白頌。

***

秦荊荊當即和葉天士趕去了江陰。

一路上他們得知,不僅僅江陰,還有附近的宜興等好幾個地方地都同時發生了霍亂疫情。因為當地人對這種病癥不了解,大夫們一時也沒辦法加以治療,導致病情很快就流行起來,每天都有人因為患上霍亂而去世。

霍亂雖然傳染性強,但治療起來並不算困難,他們在路上采購了可能用到的藥材,也一起帶到了疫區,和白頌匯合。秦荊荊知道葉天士老師是溫病大家,於是只在一旁學習和打下手。

葉天士查看當地情況後,根據以往的經驗,用中草藥配制成四逆湯來救治發病的人,療效果然很好。

“太好了。”

白頌拍手稱讚。她雖也學了多年的醫術,知道怎麽治霍亂,但她需要用到的藥物,這個陌生的地方一樣都找不到,這幾天可急死她了。眼看當地那些大夫也束手無策,甚至官府都已經放棄了,撤走了部分沒得病的百姓和醫官,將疫區隔離了起來,讓留在疫區內的人自生自滅。她能做的,也就是教有限的人群如何防疫,然而疫區太大了,這麽做根本是杯水車薪。

幸虧秦荊荊和葉天士他們來的及時。葉大夫的方子這麽有效,只要傳出去,讓疫區的百姓都盡快服用方子,不就能解決這次的瘟疫了嘛。

白頌忍不住笑逐顏開。

然而葉天士的神情,卻還是十分凝重。

“老師,是否還有什麽不妥?”秦荊荊問。

葉天士嘆息一聲:“唉,方子雖然有效。但霍亂流行的範圍太廣了,生病的人數之多遠超我們的想象。我們帶來的藥材遠遠不夠用,霍亂傳得又快,生病的人還是會不斷的增多,疫情一時沒辦法控制住。這可如何是好?”

秦荊荊明白了葉天士的擔心。有方子,他們最後一定能平息這場瘟疫,但這個過程拖得過長的話,就會有許多本能救回的人無端喪命。

確實,該怎麽辦才好?

對付傳染病,必須還是要靠有效的藥材。針灸等外治法收效較弱,只能起到減輕病癥的輔助功效——

對啊,只要能減輕病癥,就能延緩病情的進展。雖然人手不足,但能多救一人是一人。她還可以每日送一百名病患進藥王谷醫治。總之,用盡一切辦法,拖時間等更多的藥材供應進來。

“頌頌,你幫我個忙。”

於是秦荊荊每日不眠不休給病患們針灸延緩病情減輕病痛,白頌則負責將病情危急的人送進藥王谷t救治。

“荊荊,你已經三天三夜沒合眼了。”這日葉天士收到了周圍市鎮送來的部分藥材,煮成湯藥分發給病患後,見秦荊荊還在病舍為前來求醫的病患施針,忍不住出聲勸慰,“歇歇吧。”

“是啊,隊長。”白頌打著哈欠道,“我還能每天送完病人進藥王谷後,在裏面瞇一會兒,隊長你這也太辛苦了,鐵打的身體也撐不住啊。”

“別擔心,我……”

秦荊荊剛想說她沒事,突然眼前一黑,身子失去重心朝旁邊倒去。

“隊長!”

“荊荊!”

白頌和葉天士同時朝秦荊荊的方向沖過去,卻看見眼前一個頎長的身影迅速越過他們,眨眼間到了秦荊荊身邊,扶住了她。

“葉大夫,這個人沒有通行令牌,擅自闖進了疫區,我們沒攔住。”兩名官兵氣喘籲籲地追了過來,向葉天士報告。

“副隊長。”白頌欣喜向來人打招呼。

秦荊荊緩過勁兒來,擡頭看向身旁的男人:“你來了。”

此時她無論面色還是聲音,都肉眼可見的虛弱。

裴無涼低頭與她對視,抿著嘴,似有話要說。突然,他攬住她腰身,將她打橫抱起,轉身朝病舍外走去。

“你放我下來,我還要看病人。”

“回去休息。”他不容置疑地命令。

“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清楚,還沒到極限。”她認真地辯解,“我還可以繼續。”

他腳步一頓,將她放回了地上。

她微微訝異,他什麽時候這麽好說話了?無論如何,不用費體力和他爭執是好事。她還得留著最後的力氣,多救幾個人。

正要轉身回到自己的崗位上,肩上一沈,她被裴無涼按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你就在這兒坐著,不許動。”

“誒?”她沒好氣看向他。在這兒坐著和回去躺著有什麽區別嗎?不許動她還怎麽救人?

“我來施針,你指導我。”裴無涼道。

***

不是秦荊荊不想教別人,讓更多人幫她分擔,而是施針的手法絕非短時間內可以速成,她也是在各位老師的指導下,實踐了無數次才有如今的功力。裴無涼的提議,她並不看好。但他那一臉堅定的模樣,讓她無法拒絕。

作為醫生,他們都清楚留在病舍沒日沒夜為病人施針的風險,極有可能染病。雖說有藥可醫,但若太過辛苦,抵抗力下降,正氣難以對抗邪氣,這麽厲害的傳染病,還是有病情加重、甚至不治的風險。

按照以往她對他的了解,這種情況下,他一定會嘗試強硬地帶走她,逼她去休息。

可這一次,他卻沒有如此,而是選擇了,支持她的選擇,和她一起並肩奮戰。

她不想辜負他的支持。

令她吃驚的是,裴無涼做得比她想象得要好,療效甚至不輸於她。眼看他完成了幾名病患的施針,她徹底放下心,疲倦頓如潮水般湧來,將她吞沒。她靠在椅背上,眼皮合上,睡了過去。

***

秦荊荊從睡夢中驚醒。自己怎麽就睡著了?

往周圍一看,發現自己已經正躺在客棧的床上,白頌也在旁邊躺著。

她怎麽回客棧了?裴無涼呢?也不知道她睡了多久。

白頌聽到聲響,睜開了眼。

“隊長,你這麽快就醒了?才睡了沒幾個小時呢。”

“咱們為什麽會在這兒?”

“副隊長見你睡著了,怕你受寒染病,讓我先送你回來。”

“他呢?”

“應該還在病舍照顧病人。”

秦荊荊趕緊下床。

“隊長你別著急。高楓也來了,有他幫副隊長,你還不放心嘛?”

“高楓?”

“嗯,副隊長和高楓原本是一起的。他們在直播間聽到霍亂的事,副隊長自己先趕過來,讓高楓去了一個叫天寧寺的地方,請了那裏的和尚過來。”

秦荊荊困惑不解。裴無涼總不會是讓高楓去請和尚來超度亡靈。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隊長你要是休息好了,咱們就過去看看吧。”

***

兩人剛到病舍,葉天士一臉喜色迎了上來。

“荊荊,我們找到方法對付霍亂了。”

秦荊荊詫異。他們不是早就有藥方治療霍亂,只是藥材的供應一直跟不上嗎?

“隊長,天寧寺是這邊最古老的寺廟。我們請教了那裏的人,他們過去是否遇到過類似的瘟疫,有什麽應對方法?”

對啊,古代寺廟裏的和尚通常都博學多識,歷史悠久的寺廟,更是可能擁有許多的不外傳的經驗。

“天寧寺的和尚師傅說,應對這種上吐下瀉的病,他們會喝多年發黴的陳芥菜鹵。這是一個偏方,療效不錯。”葉天士接著解釋,“我又去藥王谷查閱了相關資料。過去也有偏遠鄉間遇到過霍亂疫情,當地的民間大夫建議百姓挖取帶蚯蚓的地下黃土沖水喝,想不到效果也非常不錯。我就忽然想到,仲景《金匱要略》中的黃土湯,方中用到一味竈心土,有溫補脾胃,止吐止瀉的功效。”

“竈心土是什麽?”白頌忍不住插話問。

“頌兒,這裏的人做飯都是燒柴火的,燒柴火用土竈,竈心土就是這種燒火的土竈中的土,藥名叫伏龍肝,藥效很好。”

“土都能治病?”白頌嘆為觀止。

“是啊,我也是學了方知,中醫藥的神奇。”高楓點頭。

“我就想,如果把竈心土和那陳芥菜鹵配在一起,發揮他們各自的作用,可能會有更好的效果。”

按照葉天士所說,那之後,他一邊從天寧寺的和尚那裏要來了陳芥菜鹵,一邊發動村民們把自家的竈心土取出來,再將兩者混合好配成藥,給那些生病的人服用,沒想到病人們很快就病癥大大好轉。

秦荊荊暗暗點頭:按照現代醫學的研究,霍亂的病原體是霍亂弧菌,竈心土的成分中含有土黴素,陳芥菜鹵裏面有青黴素,的確都能起到緩解甚至治愈霍亂的作用。這也是現在藥材缺乏的情況下,能夠最方便快捷找到的藥物了。

“嗯。沒生病的人,也可以讓他們喝一點,作為預防。”她提議。

***

獨尊宇宙帝國。

正在獨自飲酒的詹白斯被匆匆進來稟報的參謀敗了興致。他不悅地放下酒杯:

“什麽事?說。”

“陛下,秦荊荊她……她可能已經快要完成終極考核的任務……”

詹白斯神色一寒,半晌問:

“什麽叫可能已經?”

“就是,我們派去的殺手失敗了。秦荊荊已經回想起一切,和她的同伴匯合,解決了考核時空中的疫病,按理說應該是完成任務了。但她們仍留在那個時空,還沒有被傳送出來,也許還有其他的考核任務……”

詹白斯重新拿起酒杯,伸出信子一般的舌尖,舔了一口。

“料到了。找不到六星殺手,就拿不下她。”

見自家陛下如此淡定,原本慌慌張張的參謀也冷靜了下來。

“陛下,那接下來?”

“接下來等著看戲吧。”

“要用那樣東西?那可是疾厄季的終極殺招。再說神醫星系的終極考核時空,恐怕沒辦法讓那東西滲透進去。”

“六星的時空,咱們沒法滲透,對七星的父親來說,輕而易舉。這次,我不僅要毀了他神醫星系的考核時空,還要借此機會,滅了秦荊荊,和她心心念念的地球大區!”

***

霍亂疫情在葉天士、秦荊荊等人的努力下,終於控制了下來。地方官上秉朝廷,龍顏大悅,眾人都得到了封賞。

考核尚未結束,秦荊荊她們也不知道接下來要做什麽,於是跟隨葉天士回了蘇州,平日裏治病救人,過了一段悠閑的日子。

“這日子好是好,可就是什麽時候是個頭兒啊?”

白頌抱怨。尤其看到秦荊荊和裴無涼出雙入對的身影,她更怨念了。

自從高楓迷上了中醫,就一頭紮入了學海,把她這個女朋友完全忘到了九霄雲外。她每次明示暗示他多花時間陪陪自己,都會被他拉去,一起學習。

“頌兒,學海無涯——”高楓說。

“回頭是岸。”她回答。

“還是副隊長好啊。”她欣賞地看著正在幫人接骨的裴無涼,“心疼隊長辛苦,包攬了一切重活累活。隊長只用動動嘴皮子就好了。”

臥槽,隊長和副隊長這默契的相視一笑,虐死狗啊。

白頌只覺得好寂寞,實在憋不住了,她要出去浪!

去哪裏好呢?聽說有個萬人大集,熱鬧得很,他們不陪她,她就自己去湊個熱鬧!

***

“你們看到白頌了嗎?”

秦荊荊和裴無涼剛送走一個病人,就看到高楓滿臉焦急找了過來。

“沒有。她不是和你在一起讀書嗎?”

“我今天一整天沒見著她,以為她嫌悶t,找你們來了。”高楓更急了,“這裏人生地不熟,她能去哪兒?”

“別急,我們四處問問人。她那麽顯眼的個性,肯定有人知道她去了哪兒。”

秦荊荊問了附近一些熟人。

“我看到白頌姑娘了,她一大早就說要去趕集。”門口賣糖葫蘆的大娘道。

“趕哪裏的集?”

“城裏的萬人大集。秦大夫不知道嘛?可熱鬧了。據說要開整整七天,這會兒應該已經開到第三天了。”

“萬人大集在哪裏。我們現在就去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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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去找白頌的路上,路過了一間寺廟,和當初葉天士扮成張小三學醫的那間,外觀很像。

此刻高楓心急如焚,在外面駕車。馬車內只有秦荊荊和裴無涼兩個人。

“裴無涼,我曾經遇到過一個人,長得和你很像,但是比你年輕。”

裴無涼神色微變,似是陷入回憶。半晌他勾了勾唇,挑眉看向她:“你是在暗示我,嫌我老?喜歡年輕的?”

“才不是。”她壓低聲音,怕被車外高楓聽到,裴無涼這家夥再說出什麽不正經的話,“別岔開話題。我說正經的呢。”

“我說的也都很正經。你要不要先試過再下定論?”他拉過她的手,放在了他的領口處。

指下溫熱堅實的觸感,讓她瞬時覺得馬車內的空氣不太夠用。她咬牙。行,既然他非要如此——

她突然就著他動作,一個欺身,將他壓倒在了馬車座位上,居高臨下、氣勢萬千地問:

“從實招來,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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