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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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她苦尋鑰匙無果, 記不清在那張榻上前前後後找過多少次了，如今出現在他手中，她都快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事後清掃時在夾縫中找到了, 卡得很緊, 不仔細看則辨認不出。”任孤羅摘下她的項圈，“狗兒與你親近, 可惜沒法抱回去養。”
衣領上沾了片狗毛，姜歸虞把狗毛挑出來撇掉, 緊抿著唇，而後道：“大黃不洗澡，我不抱。”
大黃沒看懂他們是鳩占鵲巢的不速之客, 送了她一根骨頭, 還蹭了她一臉狗毛, 傻傻的就算了, 要抱也得洗過澡了再抱。
他梳頭梳得又快又好, 給她梳了個雙髻，莞爾輕笑：“只是條小狗罷了，怎還嫌棄起來了。”
她只好奇他是不是聞不到狗味，大黃的狗爪子味都快熏死她了，亦只能默認自己嫌棄不洗澡的臭小狗。
大黃是臭小狗啊, 衣服上的狗毛揪都揪不幹凈。
辰時講經, 他們簡單梳洗，去佛堂裏找個拜墊坐上，聽師傅講壇經, 姜歸虞上下眼皮打架, 突然覺得昨天做的安排不夠嚴謹，要是一早知道會遇刺, 便不該留宿於此。
一-夜未眠，強撐著聽完了，她滿心想著悔過悔過，自己不是有意打瞌睡的……
過了約莫一個半時辰，師傅講畢合十示意，然而她已經快要睡著了。
“醒醒。”任孤羅不動聲色地搖搖她，“回去再休息。”
他神采斐然，絲毫沒有通宵的痕跡，她卻蔫了，半點打不起精神。
昨晚塔林的追逐委實消磨精力，箭雨之中，她把平生逃跑的勁兒都使出來了，又在狗洞裏提心吊膽過了半晚，心累得慌。
姜歸虞撇了撇嘴：“你也整晚沒睡，不累麽？”
他悠然道：“以前這種日子多了，早便習慣了。”
公務繁忙時經常徹夜不眠，次數多了便漸漸習為慣常。
鉆了狗洞也絲毫不減其沈斂氣質，他笑得魅人，還回味了一番：“不過被追殺還是第一次，新鮮t極了。”
她無言以對，順著路往馬車停靠的方向走，日光之下，困得眼皮都快閉上了，含糊道：“你別哪天真死了。”
說得很輕，但任孤羅聽得清，他清楚記得她已經講過好幾遍了。
馬車停靠在不遠處等他們，恰有幾位僧人迎面而來，她兩手合十行了一禮，略往旁挪了挪，免得擋道。
想快些回去補覺，但還沒走出幾步，便有位師傅叫住她：“這位施主。”
她回過頭，但見師傅微微一笑，兩手合十行了一禮：“好事將近啊。”
說完這短短一句，他便合十告退，徒留姜歸虞在風中淩亂，她雲裏霧裏的，不懂此言何意。
既然好事將近，那必然是吉兆。她沒深思，跟上了任孤羅，與他一同進入馬車，問道：“你要回宮還是回我府上？不如同我一道回……”
“回宮。”他輕描淡寫道，“去了郡主府唯恐後患無窮，與其如此，不如直面他們。”
昨日遇襲的景象仍歷歷在目，她原本想說府裏比宮裏安定一些，但見他執意，便不再說什麽了。
鸞鈴聲聲，氣氛沈悶得令人喘不上氣，姜歸虞坐著出神，不由自主地揪起帕子，沈思片刻後道：“你會有事嗎？”
索性勾住他的手指，拉了拉，澀聲：“假如真有什麽，你就來找我……”
總擔心他死了，好像面前的這具身軀明日就會消散，她沒法子緊抓在手，只好用笨拙的方式挽留。
任孤羅偏頭：“你有辦法？”
她沈默，但兩眼灼灼地盯著他，顯得固執。
馬車往宮道上走，四周愈發安靜，他撓撓她手心，說道：“過會就到朱雀門了。”
其實離朱雀門還有一段路，只是他覺得這路太短太短。
畢竟過了朱雀門，便分道揚鑣了。
“討厭死你了。”她脫力地跌回軟座上，抿嘴，“我去燒香拜佛，你去殺人放火……還真是。”
簡單包紮過的耳朵又隱隱作癢，輕攏起簾子，涼風拂面，朱雀門已在眼前。
任孤羅下了馬車，長袍仍舊平整，說道：“下回見。”
姜歸虞不太想理他，好像一旦回應了就真的只能下回見了。
擡頭望去，烏雲壓城，一派風雨欲來之感。
“滾滾。”
他叫了她一聲。
她不願理睬，但還是應道：“作甚？”
他道：“滾滾，下回見。”
神情平靜，頭頂烏雲乍湧，襯得他面色陰沈得滴水，像隔了迷霧一般幽幽蒙蒙。
姜歸虞只覺嗓子眼堵著，似含了塊刀片，唯有沈默才能減輕痛苦，但她無聲地嘆息，艱難道：“曉得了。”
他這才笑了笑，轉身往朱雀門走去。袍袖飛舞，勾勒出衣袍下那身竹節般蒼勁的風骨。
她暗道一聲：“妖孽。”
久久望著這道背影，卻驀地被旁邊一抹淡綠色奪去了註意，她擡眸，見到一個極似明素的人，幾個帶刀侍衛將她圍在中間，與任孤羅擦肩而過。
明素面如土色，緊繃著一張面皮，唇呈覆舟狀，腳步不見緩。
由於小園子裏天仙子的敗露，明素吃了不少苦頭，不過這些還只是剛開始。
她知曉會有這一天，故而沒有表現得多驚訝，反而格外決絕。
一陣風起，吹開馬車的帳簾，她餘光瞥見坐在其中的人，心中的決絕霎時崩碎一地。
帶刀侍衛望見車中的郡主，亦不催趕明素，只是安靜地垂首站立，手都不約而同地放在刀柄上。
蜻蜓低飛，仿佛要下一場大雨，她一腳深一腳淺，有些跛，與姜歸虞隔著數丈距離，低弱道：“是你……”
她臉上的妝花了，甲縫裏還藏著汙泥，姜歸虞幾乎能斷定她恐怕正在刨土便被抓了個正著，冷靜道：“小園子裏種的是天仙子，對麽？”
明素做了個沈沈的吐息，冰涼的空氣卷進肺中，心底猶如被最鋒利的刀子淩遲著，痛不欲生，一點一點扭曲了她的視線。
“不要這麽看著我。”明素似笑非笑，清麗皎美的容貌好似下一刻就要破碎，“會讓我想起他們。”
當年他們看母妃，也是這種眼神。
尚京皇宮究竟是何時開始下毒的？她已忘了個幹凈。
猶記得前朝泛濫的五石散整整毒殺了十人，不過不能被稱為毒殺，這詞兒不嚴謹，因為他們皆自願沈-淪。她只是種些花草，順便解決這群人的燃眉之急，女承母業何嘗不可。
前朝的李太妃因濫用五石散被送入皇陵，幽閉而死。她重蹈覆轍，前路就算不用猜也能通曉個大概。
“你命好，有人寵著你，我不一樣，沒人寵我。”明素聳聳肩。
姜歸虞努力找回自己的聲音：“你這是何苦呢？”
明素不理不睬，許是篤定她理解不了，眨了眨眼，又低頭笑了，轉身對侍衛道：“走吧。”
瞧著他們漸行漸遠，姜歸虞頭痛萬分，皺著眉，翻湧著無數念頭，但腦海裏就像是起了一層擦不掉的霧，那些念頭她怎麽抓都抓不住。
“殿下，要回府嗎？”馬夫小心翼翼地問。
她喚了聲：“回吧。”
還能去哪呢……她哪兒也去不了……
離開普謙禪寺時，裏頭的師傅還說她好事將近，哪來的好事，應該全是糟心事。
她心煩意亂，坐車成了件煞為苦悶的事兒，滿腹交織著覆雜的煩惡，估計今晚又將夜不成寐。
朱雀門下經過的二人，都離她越來越遠。
送別完這個人便要送別那個人，堪稱稀爛的一天，跟禪寺師傅說的好事將近有何關系？
胃裏也泛起酸水，姜歸虞欲吐，掀開車簾探了半頭，雨絲拂面，稍稍緩和了胃裏的不適。
她攀扶著窗臺，只覺渾身的骨頭都要被這無名的痛楚給揉碎了，天是那麽的沈，蜻蜓低飛，烏雲低沈，幾乎壓得她喘不過氣來，雨水一點點滴進了車廂內，滴在錦繡挑花的軟墊上，洇開點點深團，與她的淚溶為一體，漸漸濕透了軟墊。
終是放下了車簾。
到了府門前，姜歸虞急急忙忙擦幹了淚，力爭讓人看不出曾經哭過，又回到了那副淡然沈著的模樣。
小桃打著油傘在外等著她，第一句話便是：“二公主在忠德堂等您，已經坐了一早上了。”
“姜夕雲？她來做什麽？”她不明白，還有些很不好的預感。
小桃搖搖頭：“二公主沒有說，她一-大早來就坐在那，偶爾下來走動走動，喝茶喝了一壺又一壺，奴婢們給她上的早點她也一口未動。”
不好的預感好像被坐實了，姜歸虞轉開臉去，提裙快步去了忠德堂，連傘都沒撐。
濺起的水沾濕了她的裙子，所經之處濺起一連串的水花，她渾不在意，急急推門而入，正喝茶的夕雲擡頭，見等候了一早上的人姍姍來遲也不氣惱，而是開門見山道：“昨晚在普謙禪寺？”
她心裏一緊，“你如何得知的？”
夕雲刮走茶水上的浮沫，慢慢呷了一口：“父皇的禁-衛軍本是沖著任掌印去的，卻瞧見郡主殿下與他客房同宿，權衡之下只得撤離。”
姜歸虞辯駁不得，也不確定她說的究竟是真是假。
“姜明素適才應當被帶去刑部了，天仙子一事不日便有個水落石出。”她放下茶盞，“至於你，倒是令本宮大吃一驚。”
堂堂郡主跟官宦床上勾結，說出去乃是天大的醜聞，只怕此生都無法擡頭。
忠德堂靜得落針可聞，夕雲瞧她不語，便繼續道：“崇塵腿疾見好，可治腿之路一眼望不到頭，父皇雖有康覆跡象，但內裏照樣虛虧，如今便如曇花乍現……長久不了。”
姜歸虞驚疑於她居然會推心置腹的跟自己說這些，警惕道：“你到底想說什麽？”
夕雲扔來一本奏折。
“這本折子本宮找人繕過，你且拿著，明日直接進宮遞給父皇。”她示意姜歸虞看上面的內容，挑了一句讀出來，“自知有錯，即日起自請返回塞北，重歸王府，一年內不入尚京……可看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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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領上沾了片狗毛，姜歸虞把狗毛挑出來撇掉, 緊抿著唇，而後道：“大黃不洗澡，我不抱。”
大黃沒看懂他們是鳩占鵲巢的不速之客, 送了她一根骨頭, 還蹭了她一臉狗毛, 傻傻的就算了, 要抱也得洗過澡了再抱。
他梳頭梳得又快又好, 給她梳了個雙髻，莞爾輕笑：“只是條小狗罷了，怎還嫌棄起來了。”
她只好奇他是不是聞不到狗味，大黃的狗爪子味都快熏死她了，亦只能默認自己嫌棄不洗澡的臭小狗。
大黃是臭小狗啊, 衣服上的狗毛揪都揪不幹凈。
辰時講經, 他們簡單梳洗，去佛堂裏找個拜墊坐上，聽師傅講壇經, 姜歸虞上下眼皮打架, 突然覺得昨天做的安排不夠嚴謹，要是一早知道會遇刺, 便不該留宿於此。
一-夜未眠，強撐著聽完了，她滿心想著悔過悔過，自己不是有意打瞌睡的……
過了約莫一個半時辰，師傅講畢合十示意，然而她已經快要睡著了。
“醒醒。”任孤羅不動聲色地搖搖她，“回去再休息。”
他神采斐然，絲毫沒有通宵的痕跡，她卻蔫了，半點打不起精神。
昨晚塔林的追逐委實消磨精力，箭雨之中，她把平生逃跑的勁兒都使出來了，又在狗洞裏提心吊膽過了半晚，心累得慌。
姜歸虞撇了撇嘴：“你也整晚沒睡，不累麽？”
他悠然道：“以前這種日子多了，早便習慣了。”
公務繁忙時經常徹夜不眠，次數多了便漸漸習為慣常。
鉆了狗洞也絲毫不減其沈斂氣質，他笑得魅人，還回味了一番：“不過被追殺還是第一次，新鮮t極了。”
她無言以對，順著路往馬車停靠的方向走，日光之下，困得眼皮都快閉上了，含糊道：“你別哪天真死了。”
說得很輕，但任孤羅聽得清，他清楚記得她已經講過好幾遍了。
馬車停靠在不遠處等他們，恰有幾位僧人迎面而來，她兩手合十行了一禮，略往旁挪了挪，免得擋道。
想快些回去補覺，但還沒走出幾步，便有位師傅叫住她：“這位施主。”
她回過頭，但見師傅微微一笑，兩手合十行了一禮：“好事將近啊。”
說完這短短一句，他便合十告退，徒留姜歸虞在風中淩亂，她雲裏霧裏的，不懂此言何意。
既然好事將近，那必然是吉兆。她沒深思，跟上了任孤羅，與他一同進入馬車，問道：“你要回宮還是回我府上？不如同我一道回……”
“回宮。”他輕描淡寫道，“去了郡主府唯恐後患無窮，與其如此，不如直面他們。”
昨日遇襲的景象仍歷歷在目，她原本想說府裏比宮裏安定一些，但見他執意，便不再說什麽了。
鸞鈴聲聲，氣氛沈悶得令人喘不上氣，姜歸虞坐著出神，不由自主地揪起帕子，沈思片刻後道：“你會有事嗎？”
索性勾住他的手指，拉了拉，澀聲：“假如真有什麽，你就來找我……”
總擔心他死了，好像面前的這具身軀明日就會消散，她沒法子緊抓在手，只好用笨拙的方式挽留。
任孤羅偏頭：“你有辦法？”
她沈默，但兩眼灼灼地盯著他，顯得固執。
馬車往宮道上走，四周愈發安靜，他撓撓她手心，說道：“過會就到朱雀門了。”
其實離朱雀門還有一段路，只是他覺得這路太短太短。
畢竟過了朱雀門，便分道揚鑣了。
“討厭死你了。”她脫力地跌回軟座上，抿嘴，“我去燒香拜佛，你去殺人放火……還真是。”
簡單包紮過的耳朵又隱隱作癢，輕攏起簾子，涼風拂面，朱雀門已在眼前。
任孤羅下了馬車，長袍仍舊平整，說道：“下回見。”
姜歸虞不太想理他，好像一旦回應了就真的只能下回見了。
擡頭望去，烏雲壓城，一派風雨欲來之感。
“滾滾。”
他叫了她一聲。
她不願理睬，但還是應道：“作甚？”
他道：“滾滾，下回見。”
神情平靜，頭頂烏雲乍湧，襯得他面色陰沈得滴水，像隔了迷霧一般幽幽蒙蒙。
姜歸虞只覺嗓子眼堵著，似含了塊刀片，唯有沈默才能減輕痛苦，但她無聲地嘆息，艱難道：“曉得了。”
他這才笑了笑，轉身往朱雀門走去。袍袖飛舞，勾勒出衣袍下那身竹節般蒼勁的風骨。
她暗道一聲：“妖孽。”
久久望著這道背影，卻驀地被旁邊一抹淡綠色奪去了註意，她擡眸，見到一個極似明素的人，幾個帶刀侍衛將她圍在中間，與任孤羅擦肩而過。
明素面如土色，緊繃著一張面皮，唇呈覆舟狀，腳步不見緩。
由於小園子裏天仙子的敗露，明素吃了不少苦頭，不過這些還只是剛開始。
她知曉會有這一天，故而沒有表現得多驚訝，反而格外決絕。
一陣風起，吹開馬車的帳簾，她餘光瞥見坐在其中的人，心中的決絕霎時崩碎一地。
帶刀侍衛望見車中的郡主，亦不催趕明素，只是安靜地垂首站立，手都不約而同地放在刀柄上。
蜻蜓低飛，仿佛要下一場大雨，她一腳深一腳淺，有些跛，與姜歸虞隔著數丈距離，低弱道：“是你……”
她臉上的妝花了，甲縫裏還藏著汙泥，姜歸虞幾乎能斷定她恐怕正在刨土便被抓了個正著，冷靜道：“小園子裏種的是天仙子，對麽？”
明素做了個沈沈的吐息，冰涼的空氣卷進肺中，心底猶如被最鋒利的刀子淩遲著，痛不欲生，一點一點扭曲了她的視線。
“不要這麽看著我。”明素似笑非笑，清麗皎美的容貌好似下一刻就要破碎，“會讓我想起他們。”
當年他們看母妃，也是這種眼神。
尚京皇宮究竟是何時開始下毒的？她已忘了個幹凈。
猶記得前朝泛濫的五石散整整毒殺了十人，不過不能被稱為毒殺，這詞兒不嚴謹，因為他們皆自願沈-淪。她只是種些花草，順便解決這群人的燃眉之急，女承母業何嘗不可。
前朝的李太妃因濫用五石散被送入皇陵，幽閉而死。她重蹈覆轍，前路就算不用猜也能通曉個大概。
“你命好，有人寵著你，我不一樣，沒人寵我。”明素聳聳肩。
姜歸虞努力找回自己的聲音：“你這是何苦呢？”
明素不理不睬，許是篤定她理解不了，眨了眨眼，又低頭笑了，轉身對侍衛道：“走吧。”
瞧著他們漸行漸遠，姜歸虞頭痛萬分，皺著眉，翻湧著無數念頭，但腦海裏就像是起了一層擦不掉的霧，那些念頭她怎麽抓都抓不住。
“殿下，要回府嗎？”馬夫小心翼翼地問。
她喚了聲：“回吧。”
還能去哪呢……她哪兒也去不了……
離開普謙禪寺時，裏頭的師傅還說她好事將近，哪來的好事，應該全是糟心事。
她心煩意亂，坐車成了件煞為苦悶的事兒，滿腹交織著覆雜的煩惡，估計今晚又將夜不成寐。
朱雀門下經過的二人，都離她越來越遠。
送別完這個人便要送別那個人，堪稱稀爛的一天，跟禪寺師傅說的好事將近有何關系？
胃裏也泛起酸水，姜歸虞欲吐，掀開車簾探了半頭，雨絲拂面，稍稍緩和了胃裏的不適。
她攀扶著窗臺，只覺渾身的骨頭都要被這無名的痛楚給揉碎了，天是那麽的沈，蜻蜓低飛，烏雲低沈，幾乎壓得她喘不過氣來，雨水一點點滴進了車廂內，滴在錦繡挑花的軟墊上，洇開點點深團，與她的淚溶為一體，漸漸濕透了軟墊。
終是放下了車簾。
到了府門前，姜歸虞急急忙忙擦幹了淚，力爭讓人看不出曾經哭過，又回到了那副淡然沈著的模樣。
小桃打著油傘在外等著她，第一句話便是：“二公主在忠德堂等您，已經坐了一早上了。”
“姜夕雲？她來做什麽？”她不明白，還有些很不好的預感。
小桃搖搖頭：“二公主沒有說，她一-大早來就坐在那，偶爾下來走動走動，喝茶喝了一壺又一壺，奴婢們給她上的早點她也一口未動。”
不好的預感好像被坐實了，姜歸虞轉開臉去，提裙快步去了忠德堂，連傘都沒撐。
濺起的水沾濕了她的裙子，所經之處濺起一連串的水花，她渾不在意，急急推門而入，正喝茶的夕雲擡頭，見等候了一早上的人姍姍來遲也不氣惱，而是開門見山道：“昨晚在普謙禪寺？”
她心裏一緊，“你如何得知的？”
夕雲刮走茶水上的浮沫，慢慢呷了一口：“父皇的禁-衛軍本是沖著任掌印去的，卻瞧見郡主殿下與他客房同宿，權衡之下只得撤離。”
姜歸虞辯駁不得，也不確定她說的究竟是真是假。
“姜明素適才應當被帶去刑部了，天仙子一事不日便有個水落石出。”她放下茶盞，“至於你，倒是令本宮大吃一驚。”
堂堂郡主跟官宦床上勾結，說出去乃是天大的醜聞，只怕此生都無法擡頭。
忠德堂靜得落針可聞，夕雲瞧她不語，便繼續道：“崇塵腿疾見好，可治腿之路一眼望不到頭，父皇雖有康覆跡象，但內裏照樣虛虧，如今便如曇花乍現……長久不了。”
姜歸虞驚疑於她居然會推心置腹的跟自己說這些，警惕道：“你到底想說什麽？”
夕雲扔來一本奏折。
“這本折子本宮找人繕過，你且拿著，明日直接進宮遞給父皇。”她示意姜歸虞看上面的內容，挑了一句讀出來，“自知有錯，即日起自請返回塞北，重歸王府，一年內不入尚京……可看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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