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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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劉小鵬看到電視突然亮起來也吃了一驚，他看了周潤一眼，不敢再亂動了。
周潤好奇地盯著屏幕，他已經學過拼音，媽媽教他的，這上面的拼音很奇怪，並不像媽媽教他的那種。面前的這塊有很多按鈕的東西，有一根黑黑的細長的線連接到電視上，還有一個橢圓形的東西也拖著一個線，這太奇怪了。
唐澤很快就回來了，他看到兩個孩子在盯著電腦看，頓時心裏一驚，他電腦還在工作，上面的代碼還在運行，這兩孩子不會搗亂了吧！
唐澤三步並作兩步，沖到工位前，電腦屏幕果然亮起來了，上面一行行代碼還在運行，看起來一切正常，唐澤松了口氣。
“你們兩個，沒給我搗亂吧？不能亂動的哦！”唐澤笑道。
劉小鵬愛看電視，但是對這個上面只有一些看不懂的字符的東西並不感興趣，他連忙說道：“舅舅，我們沒有動哦...不是，我就按了一下，它就亮起來了。”
唐澤平時電腦是有鎖的，今天故意趁著休息時間讓代碼運行，所以就沒有關。
“叔叔，這是什麽呀？”周潤指著顯示屏。
唐澤簡單地給他介紹，“這是計算機，也叫電腦，它就像人類的腦子一樣，有智慧會思考，所以我們把它命名為電腦，這是鍵盤，這是鼠標，這兩個都是電腦的外接輸入設備，你看它的樣子像不像老鼠，所以它的名字叫鼠標...”
周潤的眼睛緊緊地盯著屏幕上的字符，指著問，“叔叔，這又是什麽？”
“這是電腦的語言...”唐澤還是第一次跟這麽小的孩子科普這些東西，一時半會找不到更簡單的敘述方式來讓周潤明白什麽是電腦的語言，“就比如我們要電腦去將1+1=2計算出來，但是電腦是聽不懂我們的話的，電腦有自己的語言，這個時候，我們就要將1+1=2用電腦語言翻譯給它聽，它才會去計算，電腦是很聰明的，它是一種機器，但是是機器中最聰明的機器，它比人類的大腦還要聰明，可以計算很多人類大腦無法計算的東西...”
劉小鵬迷茫地聽著唐澤的長篇大論，即使唐澤已經用很簡單的語言去描述了，這些東西對他來說還是太枯燥了，他想回托班睡覺了。但一轉頭，去發現周潤聽得津津有味，他那濕漉漉的大眼睛中滿是渴望，好像覺得唐澤說得還不夠多，他想再多知道一些。
唐澤的話仿佛給周潤打開了一扇新奇世界的大門，他無法想象世界上竟然有這樣神奇的機器，竟然比人類的大腦還要聰明，他豎起耳朵，不漏掉從唐澤嘴裏吐出的任何一個字。
唐澤本來就是簡單地說介紹兩句，他所在的公司是新興IT外企，他上大學的時候就對編程很感興趣，自學了編程，大學期間就接了不少活，還沒畢業，就被這家公司聘用了。
計算機語言在國內還不是一個為人熟知的領域，見周潤很感興趣，不管他聽不聽得懂，唐澤像倒豆子一樣，將計算機的組成和運行方式，以及計算機能做些什麽，大致地講給周潤聽。
不過這個領域的知識太廣也太深奧，等送周潤他們回到托班，唐澤對周潤說道：“等你長大了，可以學習計算機。”
周潤懵懂地點頭。
唐澤將孩子們送回托班，還特意將周潤送到樓上，好讓陳美婷放心。
陳美婷沒有午休，正在準備材料，周潤看到媽媽，忍不住想喊媽媽，想起這是媽媽的公司，連忙捂住小嘴，只用兩只大眼睛朝媽媽笑。
陳美婷迎過來，“唐先生，麻煩你了。”
唐澤笑道：“周潤很乖，比我那外甥乖多了，一點都不麻煩，陳姐，那我就先回去了。”
周潤朝唐澤揮著小手，“唐叔叔再見！”
等唐澤走了，周潤將那二十塊錢取出來，還給媽媽，“唐叔叔沒讓我付錢，媽媽。”
陳美婷不意外，將錢接過來放好，“媽媽知道了，下次我們請小鵬去吃吧。”
下午，陳美婷跟宋旭堯請了個假，她給電風扇廠打了個電話，將周聿約見在一間茶館。
周聿本來不想出來，陳美婷跟他說了一句“你中心花園的房子挺大的”，他就乖乖地答應了。
約見的時間是下午三點，陳美婷提前到了。
周聿到的時候，陳美婷正端著一杯碧螺春，一邊品一邊望著窗外，姿態悠閑。
周聿冷著臉，坐到了陳美婷對面，“你想做什麽？中心花園的房子，沒你的份。”
陳美婷放下茶杯，看向周聿，“這不是你說了算的，夫妻關系存續期間的財產，屬於夫妻共同財產，你不會不知道吧。”
周聿臉色陰沈，“你別以為我不知道咨詢別的律師，那房子是我爸媽給我買的，是他們對我單方面的贈與。”
“是嗎？贈與協議呢？公證過嗎？”陳美婷笑，“你以為只要你爸媽現在給你出個贈與協議，那就是贈與了吧？法官沒有那麽傻。”
周聿陰晴不定地看著陳美婷，“陳美婷，你想怎麽樣？你想用這個來威脅我，讓我放棄潤兒的撫養權？”
陳美婷將房產證覆印件放在桌面上，“如果你放棄潤兒的撫養權，我就放棄分割房產。”
周聿盯著陳美婷看了一會兒，突然笑了起來，滿不在乎地將房產證覆印件往陳美婷的方向推，“行啊，你分吧，你跟了我這麽多年，還給我生了兒子，房子分你一半也不是不行，潤兒的撫養權，我不可能放棄。”
周聿寧肯讓她分走一半房產也要周潤的撫養權出乎她的意料。
周聿站起來，看著陳美婷，“房子你該分就分，周潤的撫養權，我要定了。”
轉身的時候，周聿心情大爽。他心裏始終懷疑陳美婷跟那個姓宋的不幹凈，很簡單，如果兩人真的沒什麽不正當的關系，姓宋的會這麽幫她？
還有，陳美婷這麽在乎兒子，如果不是有了外遇，她會願意讓孩子生活在單親家庭裏？
周聿這些天反覆在想這些問題，陳美婷不仁，他不義，他知道陳美婷最在乎的就是周潤，還有什麽比拿走陳美婷最在乎的東西最能報覆她的嗎？
“等等！”背後的陳美婷叫住了周聿。
周聿回過頭，不耐煩地看向陳美婷，“如果你想求我，那就免了吧，我不會改變主意。”
陳美婷從包裏拿出幾張文件，“如果是這些呢。”
周聿看了過去，他看不清紙上的內容，猶豫片刻，還是走了過去，將紙拿了起來。
一看內容，頓時大驚失色。
陳美婷雙手抱胸，冷靜地盯著周聿，想起和宋旭堯的對話。
“我看周聿是想報覆我，他會不計後果，不擇手段。”
“那是因為後果還沒有那麽重，他還能承受，如果後果他不能承受了，他自然就會乖乖聽話了。”
周聿一頁一頁地看，極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你這是什麽意思？這些房產又沒在我名下，全是我媽的，你別想分割！”周聿越說越胸有成竹，這些房產和鋪面是他媽的，跟夫妻共同財產有什麽關系？
陳美婷身體前傾，這是經典的進攻的動作，她盯著周聿的眼睛，“不，你弄錯了，我不是要分割這些房產，我是想問，你們家這三套房子兩套鋪面是從哪裏來的？”
周聿楞住。
“你爸退休前是住建的領導啊，這差事可真肥，幹個幾十年，房子鋪子都有了。周聿，你知道宋旭堯是大律師吧，他認識不少法官，檢察官，不如我請他跟檢察官說一聲，查一查你們家的房產鋪產都是怎麽來的吧？”
周聿深吸了一口氣，“陳美婷，我爸一輩子兩袖清風，光榮退休，你以為檢察官會相信你的鬼話？這些房產都是我姐夫們孝順的。”
陳美婷攤了攤手，“我也不清楚啊，事情到底是怎麽樣，你爸是不是兩袖清風，還是要等紀檢查了才知道。”
不等周聿辯解，陳美婷冷下臉，“明天，我要你在我給你的離婚協議上簽字，如果你不簽字，我就不知道我會做什麽了。你不是要魚死網破嗎？我陳美婷一無所有，唯一的孩子你都要爭奪，我沒什麽好怕的，我陪你玩到底！”
周聿臉色難看，“你真是瘋了，瘋子!”
陳美婷施施地起身，將文件收了起來，“明天，還是這個地方，還是這個時間，過時不候。”
回到律所，陳美婷先去了宋旭堯的辦公室。
“宋師兄，多謝你的幫助，要不是你幫忙，這些東西我真查不到。之前我就欠你一頓飯，等一切塵埃落定，我請你吃飯。”
宋旭堯大律師的名頭不是白來的，他這些年打官司的勝率這麽高，是他的專業素養，也是他對人性的揣摩。
陳美婷根本就沒有想到嚴玉蘭名下會有房產，因為她嫁給周聿這麽多年，從來不知道，還是宋旭堯分析的，如果周政明真的貪汙，那就一定會有房產，順著這個猜測查，果然查到了。
下班後，陳美婷去接周潤。
母子倆往自行車棚走，周潤突然問陳美婷，“媽媽，你知道電腦嗎？”
陳美婷臉色微變，周潤怎麽會突然說到電腦？長大後的周潤成為了電腦天才，這也毀了他，雖然這輩子，陳美婷陪伴在了周潤身邊，但是她也不敢保證周潤一定不會走上歧途，所以這些天她一直在想，是不是不要讓周潤接觸到這些東西。
然而還沒有等她想清楚，周潤就已經提前接觸到了。
陳美婷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變得平靜，“寶貝，你是怎麽知道電腦的？”
“今天我和劉小鵬去了他舅舅的公司，他舅舅就有電腦，媽媽，你見過電腦嗎？它很神奇的！它可以...”
陳美婷幾乎要控制不住自己打斷周潤，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冷靜地聽周潤繼續說下去。
“媽媽，電腦真的好神奇，要是我能擁有一臺電腦就好了。”
陳美婷呼出一口氣，堵不如疏，這個世界早晚會成為信息化的世界，她阻止不了周潤接觸電腦，就算周潤現在被她控制著接觸不到電腦，他長大的過程中，總有機會接觸到的。
“潤兒，媽媽也知道電腦，它的功能很強大，我們甚至可以利用電腦，跟國外的人交流，你能利用它，看到更大更完整的世界。”
周潤哇地一聲，“媽媽，電腦這麽好，咱們家能買一臺嗎？”
陳美婷拉著兒子的手，現在電腦還屬於稀缺的資源，普通人家用不起電腦，就算斥巨資買了電腦，後面的入網費也是一大筆，至少陳美婷目前負擔不起。
“媽媽現在還沒有這麽多錢，但是媽媽答應你，等媽媽掙到錢了，一定會第一時間給你買一臺電腦，媽媽要你答應我一個條件。”
陳美婷的語氣有些嚴肅，周潤擡頭看向她。
陳美婷蹲下來，將視線和周潤齊平，“潤兒，電腦是通過網絡實現跟其他電腦的交流的，使用電腦的人形形色色，網絡也是一個很覆雜的地方，上面的人和東西有好有壞，媽媽希望你有朝一日用上電腦的時候，時時刻刻都要記住媽媽的話，永遠要心懷善念，不要做違法亂紀的事情，不能做壞事，好不好？”
陳美婷也不知道周潤能不能聽懂，但是沒關系，她會在以後的相處中，加深周潤對不能違法亂紀的印象。
周潤聽懂了，雖然他不知道媽媽為什麽會這麽說，但還是保證道：“媽媽，你放心吧，我不會幹壞事的。”
夏天天黑得晚，六點半天都還亮著，家家戶戶都在忙著做晚飯，家屬院裏飄著飯香，陳美婷聽見周潤聳了聳鼻子。
“餓啦？寶貝。”陳美婷推著車，周潤像個小尾巴跟在她身邊。
周潤將頭搖成了撥浪鼓，“不餓不餓，媽媽，我不餓。”
嘴上這麽說著，小肚子卻抗議地咕咕叫了起來，中午吃的洋快餐，還是不頂餓，周潤擡頭看向媽媽，不好意思地捂住了小肚子。
陳美婷加快了腳步。
一對夫妻走在他們前面，陳美婷認出來，是隔壁院子的肖英和她丈夫，兩人在邊走邊說著什麽，肖英她男人突然怒起來，大聲罵肖英，“X你媽的，你還敢頂嘴！”
說完男人一把拉過肖英，伸手就甩了她一個耳光，肖英被打得踉蹌了一下。
男人還要再打，餘光看到了背後的母子倆，朝肖英罵了兩句，快步往家走。
這一幕全部被周潤看到了，陳美婷還怕嚇著孩子，連忙將周潤拉住，周潤在她身後，臉上雖然有些驚惶，還想著被打的肖阿姨，“媽媽，肖阿姨沒事吧？”
肖英回頭看了母子倆一眼，別過臉去，也快步朝家走了。
陳美婷站在原地，皺著眉頭，家暴這種事情在很多家庭都存在，但是因為牽扯到了婚姻，家庭，還有孩子，多數女性都會選擇默默忍受，被太多東西牽絆的女人並不會站起來反抗。
陳美婷想起來，之前就聽說過肖英被她老公家暴的事情，當面見到還是第一次。
肖英已經進了院子去了，院門被關了起來，將所有的醜陋和不堪，都掩藏在了家庭這個本該是幸福和歡樂的地方裏。
陳美婷摸了摸周潤的腦袋，“男人打女人，只能說明他沒有本事，沒有擔當，也沒有責任心，阿潤，你永遠不能這樣，知道嗎？”
周潤連連點頭，“媽媽，我不會的。”
次日下午，陳美婷拿著一張手寫的離婚協議來到了昨天的茶館，周聿已經提前到了。
周聿臉色陰沈，昨天他就去了利民小區，將陳美婷查到他們家房產的事情告訴了周政明，周政明果斷地讓他放棄跟陳美婷爭撫養權，“你還年輕，別說就算拿不到撫養權孩子也是你的，就是孩子以後不認你了，你也還能再生，別為了一時意氣之爭，將整個家庭都搭進去。陳美婷現在在律師事務所上班，那個姓宋的律師有點本事，你明天就去簽離婚協議書，答應她的條件！”
周政明如臨大敵的態度將周聿鎮住了，即使內心不情願，他也只能赴約，就像陳美婷說的那樣，陳美婷什麽都沒有，如果他執意要爭奪周潤，陳美婷豁得出去，他卻不敢冒險。說白了，現在嚴玉蘭名下的房子，以後就是他的。
他不能跟錢過不去。
陳美婷成竹在胸，就算周聿要意氣用事，他爸媽也不會答應的。
她取出手寫的一式三份的離婚協議書，上面有兩個條件，一是周潤的撫養權給她，周聿有探視權，一個月不得超過三次，不得將孩子接走過夜，還有家屬院的房子分給她。
周聿冷冷地盯著她，“陳美婷，你的條件我答應你，但是我們家的事情，你別再多事，不然我就將周潤偷走，你永遠都見不到孩子！”
周聿很清楚陳美婷的軟肋是什麽，他用這個來威脅陳美婷。
陳美婷點頭，“行，你簽字，跟我去公證，你別弄幺蛾子，將離婚協議辦好，你們家的事，跟我沒關系。”
拿到撫養權才是最重要的事。
周聿拿起筆，在協議上重重地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出了茶館，兩人打車去離婚公證處，到了地方，取出各自的證件，簽字蓋章，一口氣弄完了。
離婚協議書一式三份，她和周聿各自留一份，公證處留一份存檔。
拿到蓋了公證處印章的離婚協議書，陳美婷心裏的大石總算是落了地。
“周聿，家屬院的東西，你三天之內拿走，要是三天不拿走的話，我就視為你不要了，自行處理掉。還有，法院的訴狀你去撤掉。”
周聿拿著這張協議，事已至此，他心裏反倒湧出不舍來了，老婆孩子，全都不是他的了。
“美婷，以後要是有什麽困難，你來找我，我能幫上忙的，盡量會幫。”
周聿突然的煽情並沒有讓陳美婷有所動容，她仔細將離婚協議收起來，“不必，我最困難的時候已經過去了，以後都是美好和幸福。”
陳美婷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兒子，告訴他媽媽以後不會再離開他了，甚至都沒有多看周聿一眼就轉身離去。
陳美婷來到托班，托班的老師們正在安排孩子畫畫，周潤和劉小鵬坐在一起。劉小鵬這個小胖墩幾乎有周潤一個半大，兩人坐在一起，場景很詼諧。
老師先看到了陳美婷，她走過去，輕輕地拍了拍周潤的肩膀，朝陳美婷的方向指了指。
周潤扭頭果真看到了媽媽，高興地走過來。
“媽媽，你提前下班了嗎？”
陳美婷拉著周潤走到沒人的地方，“媽媽還沒有下班，我跟你爸爸商量好了，以後你就跟著媽媽，你爸爸有時間就來看你，你覺得好嗎？”
周潤連連點頭，“太好啦！媽媽，我要跟著你！”
陳美婷摸著周潤圓溜溜的腦袋，“媽媽會加倍愛你。”
周潤用力地點頭，他現在已經知道離婚是什麽意思了，媽媽和爸爸以後就不在一起生活了，媽媽也少了一個人的愛，他雙手抱住陳美婷，湊到陳美婷耳朵邊說道：“我也會加倍愛媽媽!”
兒子帶著奶香味的氣息在耳邊，陳美婷緊緊地摟著兒子，差點掉下淚來。現在她是給不了兒子太好的生活條件，但是她會努力，盡量讓兒子生活在寬松幸福的環境裏。
陳美婷來到律所，宋旭堯幫了她很大忙，協議書簽下來了，也要跟他說一聲。
宋旭堯在接待客戶，陳美婷倒了一杯茶水，送了進去。
客戶是個男人，是咨詢離婚的。
對方穿著金利來的POLO衫，腳上蹬著大頭皮鞋，腰上是皮爾卡丹的皮帶，手邊放著一只真皮公文包，頭發被發膠抹得整整齊齊。
“我現在就是想讓她凈身出戶，錢是我賺的，房子是我買的，她就是在家帶孩子，孩子可以給她，我支付撫養費都可以，無所謂...”
宋旭堯見陳美婷進來，朝她使了個眼神，讓她回避。
陳美婷將茶杯放下就走了出去，關門之前，她還聽見男人的聲音。
“律師費好說，只要你能保全住我的財產...”
陳美婷的心裏忍不住湧上一股厭惡，她知道宋旭堯讓她回避的意思，身為律師，有時候即使知道被代理人的要求是不合理的，也要用合法的手段去達成對方的目的。
隔日周聿就來將他的東西全都收走了，中心花園的房產證陳美婷也還給了他，周聿也很配合地將家屬院的房子過戶給了她。中心花園的房款來歷終究不合法，陳美婷也不屑爭奪，她現在不會去管別的事情，她得先保證自己和兒子的周全，但正義也許會遲到，但從不會缺席。
李青晚上給陳美婷母子倆送來鹵豬頭肉，“你和周聿談妥啦？”
陳美婷點頭，“是啊，已經簽了離婚協議，家屬院的房子和阿潤都給我。”
李青替陳美婷松了口氣，“那就好，孩子都是為娘的命。”
沈默片刻之後，李青問陳美婷，“美婷啊，你在律所有沒有熟悉的律師？”
陳美婷一楞，“怎麽，你要咨詢什麽？”
李青尷尬一笑，拉過凳子坐了下來，“是這樣，我結婚之後，沒有將戶口從我娘家遷出來，現在我娘家要拆遷了，聽我媽的意思，我是外嫁女，家裏拆遷沒有我的份，我哥嫂的意思也是一毛錢都不給我，我實在是氣不過。”
“這個我都可以給你解答，你的戶口沒有從娘家遷出來，那你就有資格參與分配土地拆遷補償和房屋拆遷補償的。”
李青眼神一亮，“真的嗎？我可以分？”
陳美婷肯定地點頭，“可以分。你可以先跟家裏人協商，協商不成，再走法律途徑。”
李青臉色不太好看，“本來我想著娘家拆遷，多少分我一點，我和孔彥君現在做生意，資金緊張，誰知道他們竟然一點都不打算給我，我這個人講道理，該拿的我拿，不該拿的我也不要，你既然說我有資格分，那我就要好好地去跟他們說道說道。”
陳美婷沒做聲，但是她感覺應該是說不通的，傳統就是認為外嫁女不享有分配拆遷款的權利，李青的父母兄嫂都已經默認了這樣的分配方式，很難協商下來。
陳美婷問李青，“你們現在在做什麽生意啊？”
她現在一時半會兒還參加不了法考，得想想別的出路。
李青一楞，似乎有些難以啟齒。
“我就是隨口一問，你要是不想說就不說，沒事的。”陳美婷以為對方不肯吐露商業機密，這也正常。
李青連忙解釋，“哎呀，不是這個意思。我悄悄地告訴你，你別跟別人說。”
陳美婷有點好奇了，“我肯定不說。”
“我們在賣計生用品。”
陳美婷楞了一下，計生用品...
李青不好意思地笑道：“這個就是好說不好聽，其實還挺掙錢的，就是要拉得下臉，我們在火車站旁邊開了個小店，專門賣這個。”
“可以呀，只要是合法地掙錢，就沒什麽不好意思的。”
李青見陳美婷沒有用異樣的眼光看她，也抹開臉了，笑道：“我跟他爸現在就是輪流守店，下午才開門，守到晚上十二點鐘就回家，白天我們就去擺攤賣衣服，晚上才去做這個生意。”
陳美婷笑道：“夫妻齊心，日子有盼頭，做生意好，比上班強。”
李青嘆了口氣，“如果能安穩過日子，我們也願意，你看孔令淳，像個沒爹沒娘的野孩子。”
等李青走了，陳美婷也開始盤算起來要做點什麽掙錢，她答應給周潤買電腦，靠律所這點工資，幾年都買不起。
撫養權順利爭取到，多虧了宋旭堯幫忙，陳美婷早就答應要請他吃飯，這天發工資了，陳美婷走進宋旭堯的辦公室，邀請他中午去外面吃飯。
宋旭堯穿著一件白色的襯衫，可能是太熱，領帶松松垮垮地系在脖子上。他正在埋頭處理一些文件，聞言擡頭看向陳美婷，“中午我有事情，就不去了。”
“那...明天中午？”陳美婷試探問道，宋旭堯雖然照顧她，但畢竟也是她的老板，陳美婷還是要拿捏分寸。
宋旭堯緊擰的眉心舒展開，“明天再說吧，我最近有點忙。”
陳美婷知道他最近手上有兩個案子，聞言也不再多說，“好，那等你有時間再說吧。”
等到休息天的時候，陳美婷帶著周潤坐車回娘家。
陳美婷出身農村，是家裏的第一個大學生，當年她跟周聿離婚，背上了‘出軌’的罵名，父母在村裏受人議論。她出國之後，跟娘家幾乎斷絕了聯系。
雖然陳美婷的父母也和村裏人一樣重男輕女，但是她還是感激他們，供她上學，她才沒有像村裏其他女孩一樣，頂多上完小學就輟學了，早早嫁人生子。
七月正是農忙的季節，陳美婷母子倆到村子裏的時候，陳茂春和韓麗萍都躬身在田裏扯著雜草，頂著毒辣的正午陽光。
陳美婷在田埂上喊了一聲，“爸，媽。”
陳茂春直起身，看到陳美婷拉著周潤站在田埂上，沈默地洗幹凈腳上的泥巴，上了岸來。
家裏還是土泥巴院，陳美婷進屋就將名譽權案的判決書放在了老舊的八仙桌上，“這是法院的判決書，周家人汙蔑我，我起訴了嚴玉蘭，法院已經判我勝訴。”
韓麗萍摟著外孫，手裏捏著個自家苦桃樹上結的小毛桃在刮皮。
陳美婷用起訴來證明了自己的清白，如果他們連法院的判決書都不相信，那陳美婷也無能為力了。
陳茂春將判決書拿起來看了又看，再轉向陳美婷的時候，目光緩和許多，“你是大學生，比我和你媽強，你大哥不爭氣，你也離婚了，誰不議論咱們家啊！”
陳美婷沒說話，離婚對村裏人來說還是個陌生字眼。
她父母重臉面，偏偏兒子因□□坐了牢，大女兒又離了婚，在村裏擡不起頭來，陳美婷之前也或多或少地受父母的影響，總想要出人頭地，才會撇下兒子，前往米國深造。
陳美婷這次回來，是想讓母親韓麗萍去城裏幫她帶孩子，幼兒園馬上就要開學了，但是幼兒園放學的時間是五點，她要五點半才下班，沒有人幫她接孩子。雖然向日葵幼兒園離家很近，她也不敢讓周潤一個人回家。
等陳美婷提出這個要求，陳茂春夫妻都沈默了。
過了一會兒，韓麗萍才說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家裏糧食種得寬，馬上就要秋收了，家裏勞動力都還不夠呢，我怎麽能進城？”
陳美婷無功而返，家裏農忙她也能理解，只是周潤必須得找人帶。
陳美婷只能去人才市場找保姆。她心裏很忐忑，現在人才市場的保姆質量也參差不齊，幹家務差點也就算了，主要是人得穩靠，雖然周潤很聰明，但畢竟是個小孩子。
陳美婷去了兩天人才市場，都沒有找到滿意的人選。
眼看就要開學了，時間緊迫，陳美婷不由得著急起來，可這個事情急也急不來，她不能將周潤交到不放心的人手裏。
宋旭堯這天經過陳美婷的工位，她正在發呆，顯得心神不寧。
“怎麽了？遇到什麽事了？”
陳美婷吃了一驚，回過神來，“沒，沒事。”
宋旭堯在她面前站定，“說給我聽聽，我看你心神不寧的。”
陳美婷擠出笑，“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我想給小潤找個阿姨，馬上就要開學了，幼兒園放學的時間是四點半，我趕不回去接他，又不能耽誤工作。”
宋旭堯點了點頭，“是這樣，我幫你問問。”
雖然宋旭堯說幫她問，陳美婷也沒抱希望，她想著，實在不行的話，就回村裏看看有沒有要出來打工的女孩子。
過了兩天，宋旭堯給她帶來了一個好消息，“我一個叔叔家有個徽省的小保姆，在他家做了三年了，那個叔叔今年身體不太好，要去跟兒子住了，我幫你約一下這個保姆，你先見一見看看，她在我叔家做了三年，也算是知道她的底細。”
陳美婷有些驚喜，“行，那太謝謝你了，師兄。”
宋旭堯看著她笑，“這不是什麽大事，也值得愁眉苦臉的，你看，這不就解決了嗎？”
陳美婷真心實意道：“這也全靠了你幫忙。”
小保姆叫蘇紅娟，十六歲就出來打工，一直在前雇主家做，很樸素的小姑娘。
“紅娟，你會做些什麽？”
“洗衣服，做飯，打掃衛生，接送孩子，這些我都可以做的。”蘇紅娟笑起來，臉上有兩個小小的梨渦。
陳美婷見她指甲幹幹凈凈，身上也收拾得利落，說話條理清楚，身份宋旭堯也幫忙查過了，沒有問題，工資一百一，做飯洗衣接送孩子，陳美婷先讓她來家裏上班看，沒有問題就定下來。
蘇紅娟當天就過來上班了，陳美婷帶著孩子搬到了主臥，蘇紅娟就住在之前周潤的小房間裏。
蘇紅娟做事麻溜仔細，陳美婷觀察了兩天，挺滿意的。
時間一晃就過了，九月份，幼兒園開學了。
院子裏的三個孩子都在向日葵幼兒園上學，周潤不太開心，他上了學，就不能天天跟著媽媽上下班了，還有劉小鵬，劉小鵬並不在向日葵幼兒園讀書，以後他們就只能在星期六星期天的時候見上一面，昨天劉小鵬還悄悄地哭鼻子了呢。
陳美婷將周潤送到幼兒園，交到老師手上，就要去上班。
“潤兒，你要乖乖地聽老師的話，紅娟姐姐會準時來接你回家。”在幾個小孩的哭聲中，陳美婷彎腰親了親周潤的小臉蛋，“潤兒，你是最棒的！”
周潤眼睛有點紅，他也想哭，但他知道自己要是哭的話，媽媽就不能安心去上班了，他朝媽媽揮了揮小手，“媽媽，你上班去吧，你下班要早點回家哦！”
陳美婷點頭，“好，媽媽一定早點回家。”
開學了，別的小朋友都在哭，只有孔令淳很高興，自從周潤跟著他媽媽去托班，他很少能跟周潤在一塊玩了，鼻涕蟲夏江平太笨了，頭上都是虱子，他不喜歡跟他玩。
孔令淳像跟屁蟲一樣跟著周潤跑進跑出，一個沒留神，撞上了一根柱子，但柱子不太硬，撞到的小鼻子有點痛。孔令淳揉著鼻子擡起頭，看到了兩只大鼻孔，這才知道自己撞上的是一個叔叔。
“對不起...”孔令淳連忙道歉。
他看到男人沖著自己笑了一下，彎腰探出手，在孔令淳的脖子上摸了摸，“走路要小心啊，小朋友，你叫什麽名字？”
孔令淳感覺脖子上的手很粗糙，像砂紙一樣摩擦著他的皮膚，有點疼，他皺了皺小眉頭，“對不起...”
他轉身就跑，跑了幾步回過頭，那個叔叔還在盯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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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小鵬看到電視突然亮起來也吃了一驚，他看了周潤一眼，不敢再亂動了。
周潤好奇地盯著屏幕，他已經學過拼音，媽媽教他的，這上面的拼音很奇怪，並不像媽媽教他的那種。面前的這塊有很多按鈕的東西，有一根黑黑的細長的線連接到電視上，還有一個橢圓形的東西也拖著一個線，這太奇怪了。
唐澤很快就回來了，他看到兩個孩子在盯著電腦看，頓時心裏一驚，他電腦還在工作，上面的代碼還在運行，這兩孩子不會搗亂了吧！
唐澤三步並作兩步，沖到工位前，電腦屏幕果然亮起來了，上面一行行代碼還在運行，看起來一切正常，唐澤松了口氣。
“你們兩個，沒給我搗亂吧？不能亂動的哦！”唐澤笑道。
劉小鵬愛看電視，但是對這個上面只有一些看不懂的字符的東西並不感興趣，他連忙說道：“舅舅，我們沒有動哦...不是，我就按了一下，它就亮起來了。”
唐澤平時電腦是有鎖的，今天故意趁著休息時間讓代碼運行，所以就沒有關。
“叔叔，這是什麽呀？”周潤指著顯示屏。
唐澤簡單地給他介紹，“這是計算機，也叫電腦，它就像人類的腦子一樣，有智慧會思考，所以我們把它命名為電腦，這是鍵盤，這是鼠標，這兩個都是電腦的外接輸入設備，你看它的樣子像不像老鼠，所以它的名字叫鼠標...”
周潤的眼睛緊緊地盯著屏幕上的字符，指著問，“叔叔，這又是什麽？”
“這是電腦的語言...”唐澤還是第一次跟這麽小的孩子科普這些東西，一時半會找不到更簡單的敘述方式來讓周潤明白什麽是電腦的語言，“就比如我們要電腦去將1+1=2計算出來，但是電腦是聽不懂我們的話的，電腦有自己的語言，這個時候，我們就要將1+1=2用電腦語言翻譯給它聽，它才會去計算，電腦是很聰明的，它是一種機器，但是是機器中最聰明的機器，它比人類的大腦還要聰明，可以計算很多人類大腦無法計算的東西...”
劉小鵬迷茫地聽著唐澤的長篇大論，即使唐澤已經用很簡單的語言去描述了，這些東西對他來說還是太枯燥了，他想回托班睡覺了。但一轉頭，去發現周潤聽得津津有味，他那濕漉漉的大眼睛中滿是渴望，好像覺得唐澤說得還不夠多，他想再多知道一些。
唐澤的話仿佛給周潤打開了一扇新奇世界的大門，他無法想象世界上竟然有這樣神奇的機器，竟然比人類的大腦還要聰明，他豎起耳朵，不漏掉從唐澤嘴裏吐出的任何一個字。
唐澤本來就是簡單地說介紹兩句，他所在的公司是新興IT外企，他上大學的時候就對編程很感興趣，自學了編程，大學期間就接了不少活，還沒畢業，就被這家公司聘用了。
計算機語言在國內還不是一個為人熟知的領域，見周潤很感興趣，不管他聽不聽得懂，唐澤像倒豆子一樣，將計算機的組成和運行方式，以及計算機能做些什麽，大致地講給周潤聽。
不過這個領域的知識太廣也太深奧，等送周潤他們回到托班，唐澤對周潤說道：“等你長大了，可以學習計算機。”
周潤懵懂地點頭。
唐澤將孩子們送回托班，還特意將周潤送到樓上，好讓陳美婷放心。
陳美婷沒有午休，正在準備材料，周潤看到媽媽，忍不住想喊媽媽，想起這是媽媽的公司，連忙捂住小嘴，只用兩只大眼睛朝媽媽笑。
陳美婷迎過來，“唐先生，麻煩你了。”
唐澤笑道：“周潤很乖，比我那外甥乖多了，一點都不麻煩，陳姐，那我就先回去了。”
周潤朝唐澤揮著小手，“唐叔叔再見！”
等唐澤走了，周潤將那二十塊錢取出來，還給媽媽，“唐叔叔沒讓我付錢，媽媽。”
陳美婷不意外，將錢接過來放好，“媽媽知道了，下次我們請小鵬去吃吧。”
下午，陳美婷跟宋旭堯請了個假，她給電風扇廠打了個電話，將周聿約見在一間茶館。
周聿本來不想出來，陳美婷跟他說了一句“你中心花園的房子挺大的”，他就乖乖地答應了。
約見的時間是下午三點，陳美婷提前到了。
周聿到的時候，陳美婷正端著一杯碧螺春，一邊品一邊望著窗外，姿態悠閑。
周聿冷著臉，坐到了陳美婷對面，“你想做什麽？中心花園的房子，沒你的份。”
陳美婷放下茶杯，看向周聿，“這不是你說了算的，夫妻關系存續期間的財產，屬於夫妻共同財產，你不會不知道吧。”
周聿臉色陰沈，“你別以為我不知道咨詢別的律師，那房子是我爸媽給我買的，是他們對我單方面的贈與。”
“是嗎？贈與協議呢？公證過嗎？”陳美婷笑，“你以為只要你爸媽現在給你出個贈與協議，那就是贈與了吧？法官沒有那麽傻。”
周聿陰晴不定地看著陳美婷，“陳美婷，你想怎麽樣？你想用這個來威脅我，讓我放棄潤兒的撫養權？”
陳美婷將房產證覆印件放在桌面上，“如果你放棄潤兒的撫養權，我就放棄分割房產。”
周聿盯著陳美婷看了一會兒，突然笑了起來，滿不在乎地將房產證覆印件往陳美婷的方向推，“行啊，你分吧，你跟了我這麽多年，還給我生了兒子，房子分你一半也不是不行，潤兒的撫養權，我不可能放棄。”
周聿寧肯讓她分走一半房產也要周潤的撫養權出乎她的意料。
周聿站起來，看著陳美婷，“房子你該分就分，周潤的撫養權，我要定了。”
轉身的時候，周聿心情大爽。他心裏始終懷疑陳美婷跟那個姓宋的不幹凈，很簡單，如果兩人真的沒什麽不正當的關系，姓宋的會這麽幫她？
還有，陳美婷這麽在乎兒子，如果不是有了外遇，她會願意讓孩子生活在單親家庭裏？
周聿這些天反覆在想這些問題，陳美婷不仁，他不義，他知道陳美婷最在乎的就是周潤，還有什麽比拿走陳美婷最在乎的東西最能報覆她的嗎？
“等等！”背後的陳美婷叫住了周聿。
周聿回過頭，不耐煩地看向陳美婷，“如果你想求我，那就免了吧，我不會改變主意。”
陳美婷從包裏拿出幾張文件，“如果是這些呢。”
周聿看了過去，他看不清紙上的內容，猶豫片刻，還是走了過去，將紙拿了起來。
一看內容，頓時大驚失色。
陳美婷雙手抱胸，冷靜地盯著周聿，想起和宋旭堯的對話。
“我看周聿是想報覆我，他會不計後果，不擇手段。”
“那是因為後果還沒有那麽重，他還能承受，如果後果他不能承受了，他自然就會乖乖聽話了。”
周聿一頁一頁地看，極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你這是什麽意思？這些房產又沒在我名下，全是我媽的，你別想分割！”周聿越說越胸有成竹，這些房產和鋪面是他媽的，跟夫妻共同財產有什麽關系？
陳美婷身體前傾，這是經典的進攻的動作，她盯著周聿的眼睛，“不，你弄錯了，我不是要分割這些房產，我是想問，你們家這三套房子兩套鋪面是從哪裏來的？”
周聿楞住。
“你爸退休前是住建的領導啊，這差事可真肥，幹個幾十年，房子鋪子都有了。周聿，你知道宋旭堯是大律師吧，他認識不少法官，檢察官，不如我請他跟檢察官說一聲，查一查你們家的房產鋪產都是怎麽來的吧？”
周聿深吸了一口氣，“陳美婷，我爸一輩子兩袖清風，光榮退休，你以為檢察官會相信你的鬼話？這些房產都是我姐夫們孝順的。”
陳美婷攤了攤手，“我也不清楚啊，事情到底是怎麽樣，你爸是不是兩袖清風，還是要等紀檢查了才知道。”
不等周聿辯解，陳美婷冷下臉，“明天，我要你在我給你的離婚協議上簽字，如果你不簽字，我就不知道我會做什麽了。你不是要魚死網破嗎？我陳美婷一無所有，唯一的孩子你都要爭奪，我沒什麽好怕的，我陪你玩到底！”
周聿臉色難看，“你真是瘋了，瘋子!”
陳美婷施施地起身，將文件收了起來，“明天，還是這個地方，還是這個時間，過時不候。”
回到律所，陳美婷先去了宋旭堯的辦公室。
“宋師兄，多謝你的幫助，要不是你幫忙，這些東西我真查不到。之前我就欠你一頓飯，等一切塵埃落定，我請你吃飯。”
宋旭堯大律師的名頭不是白來的，他這些年打官司的勝率這麽高，是他的專業素養，也是他對人性的揣摩。
陳美婷根本就沒有想到嚴玉蘭名下會有房產，因為她嫁給周聿這麽多年，從來不知道，還是宋旭堯分析的，如果周政明真的貪汙，那就一定會有房產，順著這個猜測查，果然查到了。
下班後，陳美婷去接周潤。
母子倆往自行車棚走，周潤突然問陳美婷，“媽媽，你知道電腦嗎？”
陳美婷臉色微變，周潤怎麽會突然說到電腦？長大後的周潤成為了電腦天才，這也毀了他，雖然這輩子，陳美婷陪伴在了周潤身邊，但是她也不敢保證周潤一定不會走上歧途，所以這些天她一直在想，是不是不要讓周潤接觸到這些東西。
然而還沒有等她想清楚，周潤就已經提前接觸到了。
陳美婷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變得平靜，“寶貝，你是怎麽知道電腦的？”
“今天我和劉小鵬去了他舅舅的公司，他舅舅就有電腦，媽媽，你見過電腦嗎？它很神奇的！它可以...”
陳美婷幾乎要控制不住自己打斷周潤，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冷靜地聽周潤繼續說下去。
“媽媽，電腦真的好神奇，要是我能擁有一臺電腦就好了。”
陳美婷呼出一口氣，堵不如疏，這個世界早晚會成為信息化的世界，她阻止不了周潤接觸電腦，就算周潤現在被她控制著接觸不到電腦，他長大的過程中，總有機會接觸到的。
“潤兒，媽媽也知道電腦，它的功能很強大，我們甚至可以利用電腦，跟國外的人交流，你能利用它，看到更大更完整的世界。”
周潤哇地一聲，“媽媽，電腦這麽好，咱們家能買一臺嗎？”
陳美婷拉著兒子的手，現在電腦還屬於稀缺的資源，普通人家用不起電腦，就算斥巨資買了電腦，後面的入網費也是一大筆，至少陳美婷目前負擔不起。
“媽媽現在還沒有這麽多錢，但是媽媽答應你，等媽媽掙到錢了，一定會第一時間給你買一臺電腦，媽媽要你答應我一個條件。”
陳美婷的語氣有些嚴肅，周潤擡頭看向她。
陳美婷蹲下來，將視線和周潤齊平，“潤兒，電腦是通過網絡實現跟其他電腦的交流的，使用電腦的人形形色色，網絡也是一個很覆雜的地方，上面的人和東西有好有壞，媽媽希望你有朝一日用上電腦的時候，時時刻刻都要記住媽媽的話，永遠要心懷善念，不要做違法亂紀的事情，不能做壞事，好不好？”
陳美婷也不知道周潤能不能聽懂，但是沒關系，她會在以後的相處中，加深周潤對不能違法亂紀的印象。
周潤聽懂了，雖然他不知道媽媽為什麽會這麽說，但還是保證道：“媽媽，你放心吧，我不會幹壞事的。”
夏天天黑得晚，六點半天都還亮著，家家戶戶都在忙著做晚飯，家屬院裏飄著飯香，陳美婷聽見周潤聳了聳鼻子。
“餓啦？寶貝。”陳美婷推著車，周潤像個小尾巴跟在她身邊。
周潤將頭搖成了撥浪鼓，“不餓不餓，媽媽，我不餓。”
嘴上這麽說著，小肚子卻抗議地咕咕叫了起來，中午吃的洋快餐，還是不頂餓，周潤擡頭看向媽媽，不好意思地捂住了小肚子。
陳美婷加快了腳步。
一對夫妻走在他們前面，陳美婷認出來，是隔壁院子的肖英和她丈夫，兩人在邊走邊說著什麽，肖英她男人突然怒起來，大聲罵肖英，“X你媽的，你還敢頂嘴！”
說完男人一把拉過肖英，伸手就甩了她一個耳光，肖英被打得踉蹌了一下。
男人還要再打，餘光看到了背後的母子倆，朝肖英罵了兩句，快步往家走。
這一幕全部被周潤看到了，陳美婷還怕嚇著孩子，連忙將周潤拉住，周潤在她身後，臉上雖然有些驚惶，還想著被打的肖阿姨，“媽媽，肖阿姨沒事吧？”
肖英回頭看了母子倆一眼，別過臉去，也快步朝家走了。
陳美婷站在原地，皺著眉頭，家暴這種事情在很多家庭都存在，但是因為牽扯到了婚姻，家庭，還有孩子，多數女性都會選擇默默忍受，被太多東西牽絆的女人並不會站起來反抗。
陳美婷想起來，之前就聽說過肖英被她老公家暴的事情，當面見到還是第一次。
肖英已經進了院子去了，院門被關了起來，將所有的醜陋和不堪，都掩藏在了家庭這個本該是幸福和歡樂的地方裏。
陳美婷摸了摸周潤的腦袋，“男人打女人，只能說明他沒有本事，沒有擔當，也沒有責任心，阿潤，你永遠不能這樣，知道嗎？”
周潤連連點頭，“媽媽，我不會的。”
次日下午，陳美婷拿著一張手寫的離婚協議來到了昨天的茶館，周聿已經提前到了。
周聿臉色陰沈，昨天他就去了利民小區，將陳美婷查到他們家房產的事情告訴了周政明，周政明果斷地讓他放棄跟陳美婷爭撫養權，“你還年輕，別說就算拿不到撫養權孩子也是你的，就是孩子以後不認你了，你也還能再生，別為了一時意氣之爭，將整個家庭都搭進去。陳美婷現在在律師事務所上班，那個姓宋的律師有點本事，你明天就去簽離婚協議書，答應她的條件！”
周政明如臨大敵的態度將周聿鎮住了，即使內心不情願，他也只能赴約，就像陳美婷說的那樣，陳美婷什麽都沒有，如果他執意要爭奪周潤，陳美婷豁得出去，他卻不敢冒險。說白了，現在嚴玉蘭名下的房子，以後就是他的。
他不能跟錢過不去。
陳美婷成竹在胸，就算周聿要意氣用事，他爸媽也不會答應的。
她取出手寫的一式三份的離婚協議書，上面有兩個條件，一是周潤的撫養權給她，周聿有探視權，一個月不得超過三次，不得將孩子接走過夜，還有家屬院的房子分給她。
周聿冷冷地盯著她，“陳美婷，你的條件我答應你，但是我們家的事情，你別再多事，不然我就將周潤偷走，你永遠都見不到孩子！”
周聿很清楚陳美婷的軟肋是什麽，他用這個來威脅陳美婷。
陳美婷點頭，“行，你簽字，跟我去公證，你別弄幺蛾子，將離婚協議辦好，你們家的事，跟我沒關系。”
拿到撫養權才是最重要的事。
周聿拿起筆，在協議上重重地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出了茶館，兩人打車去離婚公證處，到了地方，取出各自的證件，簽字蓋章，一口氣弄完了。
離婚協議書一式三份，她和周聿各自留一份，公證處留一份存檔。
拿到蓋了公證處印章的離婚協議書，陳美婷心裏的大石總算是落了地。
“周聿，家屬院的東西，你三天之內拿走，要是三天不拿走的話，我就視為你不要了，自行處理掉。還有，法院的訴狀你去撤掉。”
周聿拿著這張協議，事已至此，他心裏反倒湧出不舍來了，老婆孩子，全都不是他的了。
“美婷，以後要是有什麽困難，你來找我，我能幫上忙的，盡量會幫。”
周聿突然的煽情並沒有讓陳美婷有所動容，她仔細將離婚協議收起來，“不必，我最困難的時候已經過去了，以後都是美好和幸福。”
陳美婷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兒子，告訴他媽媽以後不會再離開他了，甚至都沒有多看周聿一眼就轉身離去。
陳美婷來到托班，托班的老師們正在安排孩子畫畫，周潤和劉小鵬坐在一起。劉小鵬這個小胖墩幾乎有周潤一個半大，兩人坐在一起，場景很詼諧。
老師先看到了陳美婷，她走過去，輕輕地拍了拍周潤的肩膀，朝陳美婷的方向指了指。
周潤扭頭果真看到了媽媽，高興地走過來。
“媽媽，你提前下班了嗎？”
陳美婷拉著周潤走到沒人的地方，“媽媽還沒有下班，我跟你爸爸商量好了，以後你就跟著媽媽，你爸爸有時間就來看你，你覺得好嗎？”
周潤連連點頭，“太好啦！媽媽，我要跟著你！”
陳美婷摸著周潤圓溜溜的腦袋，“媽媽會加倍愛你。”
周潤用力地點頭，他現在已經知道離婚是什麽意思了，媽媽和爸爸以後就不在一起生活了，媽媽也少了一個人的愛，他雙手抱住陳美婷，湊到陳美婷耳朵邊說道：“我也會加倍愛媽媽!”
兒子帶著奶香味的氣息在耳邊，陳美婷緊緊地摟著兒子，差點掉下淚來。現在她是給不了兒子太好的生活條件，但是她會努力，盡量讓兒子生活在寬松幸福的環境裏。
陳美婷來到律所，宋旭堯幫了她很大忙，協議書簽下來了，也要跟他說一聲。
宋旭堯在接待客戶，陳美婷倒了一杯茶水，送了進去。
客戶是個男人，是咨詢離婚的。
對方穿著金利來的POLO衫，腳上蹬著大頭皮鞋，腰上是皮爾卡丹的皮帶，手邊放著一只真皮公文包，頭發被發膠抹得整整齊齊。
“我現在就是想讓她凈身出戶，錢是我賺的，房子是我買的，她就是在家帶孩子，孩子可以給她，我支付撫養費都可以，無所謂...”
宋旭堯見陳美婷進來，朝她使了個眼神，讓她回避。
陳美婷將茶杯放下就走了出去，關門之前，她還聽見男人的聲音。
“律師費好說，只要你能保全住我的財產...”
陳美婷的心裏忍不住湧上一股厭惡，她知道宋旭堯讓她回避的意思，身為律師，有時候即使知道被代理人的要求是不合理的，也要用合法的手段去達成對方的目的。
隔日周聿就來將他的東西全都收走了，中心花園的房產證陳美婷也還給了他，周聿也很配合地將家屬院的房子過戶給了她。中心花園的房款來歷終究不合法，陳美婷也不屑爭奪，她現在不會去管別的事情，她得先保證自己和兒子的周全，但正義也許會遲到，但從不會缺席。
李青晚上給陳美婷母子倆送來鹵豬頭肉，“你和周聿談妥啦？”
陳美婷點頭，“是啊，已經簽了離婚協議，家屬院的房子和阿潤都給我。”
李青替陳美婷松了口氣，“那就好，孩子都是為娘的命。”
沈默片刻之後，李青問陳美婷，“美婷啊，你在律所有沒有熟悉的律師？”
陳美婷一楞，“怎麽，你要咨詢什麽？”
李青尷尬一笑，拉過凳子坐了下來，“是這樣，我結婚之後，沒有將戶口從我娘家遷出來，現在我娘家要拆遷了，聽我媽的意思，我是外嫁女，家裏拆遷沒有我的份，我哥嫂的意思也是一毛錢都不給我，我實在是氣不過。”
“這個我都可以給你解答，你的戶口沒有從娘家遷出來，那你就有資格參與分配土地拆遷補償和房屋拆遷補償的。”
李青眼神一亮，“真的嗎？我可以分？”
陳美婷肯定地點頭，“可以分。你可以先跟家裏人協商，協商不成，再走法律途徑。”
李青臉色不太好看，“本來我想著娘家拆遷，多少分我一點，我和孔彥君現在做生意，資金緊張，誰知道他們竟然一點都不打算給我，我這個人講道理，該拿的我拿，不該拿的我也不要，你既然說我有資格分，那我就要好好地去跟他們說道說道。”
陳美婷沒做聲，但是她感覺應該是說不通的，傳統就是認為外嫁女不享有分配拆遷款的權利，李青的父母兄嫂都已經默認了這樣的分配方式，很難協商下來。
陳美婷問李青，“你們現在在做什麽生意啊？”
她現在一時半會兒還參加不了法考，得想想別的出路。
李青一楞，似乎有些難以啟齒。
“我就是隨口一問，你要是不想說就不說，沒事的。”陳美婷以為對方不肯吐露商業機密，這也正常。
李青連忙解釋，“哎呀，不是這個意思。我悄悄地告訴你，你別跟別人說。”
陳美婷有點好奇了，“我肯定不說。”
“我們在賣計生用品。”
陳美婷楞了一下，計生用品...
李青不好意思地笑道：“這個就是好說不好聽，其實還挺掙錢的，就是要拉得下臉，我們在火車站旁邊開了個小店，專門賣這個。”
“可以呀，只要是合法地掙錢，就沒什麽不好意思的。”
李青見陳美婷沒有用異樣的眼光看她，也抹開臉了，笑道：“我跟他爸現在就是輪流守店，下午才開門，守到晚上十二點鐘就回家，白天我們就去擺攤賣衣服，晚上才去做這個生意。”
陳美婷笑道：“夫妻齊心，日子有盼頭，做生意好，比上班強。”
李青嘆了口氣，“如果能安穩過日子，我們也願意，你看孔令淳，像個沒爹沒娘的野孩子。”
等李青走了，陳美婷也開始盤算起來要做點什麽掙錢，她答應給周潤買電腦，靠律所這點工資，幾年都買不起。
撫養權順利爭取到，多虧了宋旭堯幫忙，陳美婷早就答應要請他吃飯，這天發工資了，陳美婷走進宋旭堯的辦公室，邀請他中午去外面吃飯。
宋旭堯穿著一件白色的襯衫，可能是太熱，領帶松松垮垮地系在脖子上。他正在埋頭處理一些文件，聞言擡頭看向陳美婷，“中午我有事情，就不去了。”
“那...明天中午？”陳美婷試探問道，宋旭堯雖然照顧她，但畢竟也是她的老板，陳美婷還是要拿捏分寸。
宋旭堯緊擰的眉心舒展開，“明天再說吧，我最近有點忙。”
陳美婷知道他最近手上有兩個案子，聞言也不再多說，“好，那等你有時間再說吧。”
等到休息天的時候，陳美婷帶著周潤坐車回娘家。
陳美婷出身農村，是家裏的第一個大學生，當年她跟周聿離婚，背上了‘出軌’的罵名，父母在村裏受人議論。她出國之後，跟娘家幾乎斷絕了聯系。
雖然陳美婷的父母也和村裏人一樣重男輕女，但是她還是感激他們，供她上學，她才沒有像村裏其他女孩一樣，頂多上完小學就輟學了，早早嫁人生子。
七月正是農忙的季節，陳美婷母子倆到村子裏的時候，陳茂春和韓麗萍都躬身在田裏扯著雜草，頂著毒辣的正午陽光。
陳美婷在田埂上喊了一聲，“爸，媽。”
陳茂春直起身，看到陳美婷拉著周潤站在田埂上，沈默地洗幹凈腳上的泥巴，上了岸來。
家裏還是土泥巴院，陳美婷進屋就將名譽權案的判決書放在了老舊的八仙桌上，“這是法院的判決書，周家人汙蔑我，我起訴了嚴玉蘭，法院已經判我勝訴。”
韓麗萍摟著外孫，手裏捏著個自家苦桃樹上結的小毛桃在刮皮。
陳美婷用起訴來證明了自己的清白，如果他們連法院的判決書都不相信，那陳美婷也無能為力了。
陳茂春將判決書拿起來看了又看，再轉向陳美婷的時候，目光緩和許多，“你是大學生，比我和你媽強，你大哥不爭氣，你也離婚了，誰不議論咱們家啊！”
陳美婷沒說話，離婚對村裏人來說還是個陌生字眼。
她父母重臉面，偏偏兒子因□□坐了牢，大女兒又離了婚，在村裏擡不起頭來，陳美婷之前也或多或少地受父母的影響，總想要出人頭地，才會撇下兒子，前往米國深造。
陳美婷這次回來，是想讓母親韓麗萍去城裏幫她帶孩子，幼兒園馬上就要開學了，但是幼兒園放學的時間是五點，她要五點半才下班，沒有人幫她接孩子。雖然向日葵幼兒園離家很近，她也不敢讓周潤一個人回家。
等陳美婷提出這個要求，陳茂春夫妻都沈默了。
過了一會兒，韓麗萍才說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家裏糧食種得寬，馬上就要秋收了，家裏勞動力都還不夠呢，我怎麽能進城？”
陳美婷無功而返，家裏農忙她也能理解，只是周潤必須得找人帶。
陳美婷只能去人才市場找保姆。她心裏很忐忑，現在人才市場的保姆質量也參差不齊，幹家務差點也就算了，主要是人得穩靠，雖然周潤很聰明，但畢竟是個小孩子。
陳美婷去了兩天人才市場，都沒有找到滿意的人選。
眼看就要開學了，時間緊迫，陳美婷不由得著急起來，可這個事情急也急不來，她不能將周潤交到不放心的人手裏。
宋旭堯這天經過陳美婷的工位，她正在發呆，顯得心神不寧。
“怎麽了？遇到什麽事了？”
陳美婷吃了一驚，回過神來，“沒，沒事。”
宋旭堯在她面前站定，“說給我聽聽，我看你心神不寧的。”
陳美婷擠出笑，“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我想給小潤找個阿姨，馬上就要開學了，幼兒園放學的時間是四點半，我趕不回去接他，又不能耽誤工作。”
宋旭堯點了點頭，“是這樣，我幫你問問。”
雖然宋旭堯說幫她問，陳美婷也沒抱希望，她想著，實在不行的話，就回村裏看看有沒有要出來打工的女孩子。
過了兩天，宋旭堯給她帶來了一個好消息，“我一個叔叔家有個徽省的小保姆，在他家做了三年了，那個叔叔今年身體不太好，要去跟兒子住了，我幫你約一下這個保姆，你先見一見看看，她在我叔家做了三年，也算是知道她的底細。”
陳美婷有些驚喜，“行，那太謝謝你了，師兄。”
宋旭堯看著她笑，“這不是什麽大事，也值得愁眉苦臉的，你看，這不就解決了嗎？”
陳美婷真心實意道：“這也全靠了你幫忙。”
小保姆叫蘇紅娟，十六歲就出來打工，一直在前雇主家做，很樸素的小姑娘。
“紅娟，你會做些什麽？”
“洗衣服，做飯，打掃衛生，接送孩子，這些我都可以做的。”蘇紅娟笑起來，臉上有兩個小小的梨渦。
陳美婷見她指甲幹幹凈凈，身上也收拾得利落，說話條理清楚，身份宋旭堯也幫忙查過了，沒有問題，工資一百一，做飯洗衣接送孩子，陳美婷先讓她來家裏上班看，沒有問題就定下來。
蘇紅娟當天就過來上班了，陳美婷帶著孩子搬到了主臥，蘇紅娟就住在之前周潤的小房間裏。
蘇紅娟做事麻溜仔細，陳美婷觀察了兩天，挺滿意的。
時間一晃就過了，九月份，幼兒園開學了。
院子裏的三個孩子都在向日葵幼兒園上學，周潤不太開心，他上了學，就不能天天跟著媽媽上下班了，還有劉小鵬，劉小鵬並不在向日葵幼兒園讀書，以後他們就只能在星期六星期天的時候見上一面，昨天劉小鵬還悄悄地哭鼻子了呢。
陳美婷將周潤送到幼兒園，交到老師手上，就要去上班。
“潤兒，你要乖乖地聽老師的話，紅娟姐姐會準時來接你回家。”在幾個小孩的哭聲中，陳美婷彎腰親了親周潤的小臉蛋，“潤兒，你是最棒的！”
周潤眼睛有點紅，他也想哭，但他知道自己要是哭的話，媽媽就不能安心去上班了，他朝媽媽揮了揮小手，“媽媽，你上班去吧，你下班要早點回家哦！”
陳美婷點頭，“好，媽媽一定早點回家。”
開學了，別的小朋友都在哭，只有孔令淳很高興，自從周潤跟著他媽媽去托班，他很少能跟周潤在一塊玩了，鼻涕蟲夏江平太笨了，頭上都是虱子，他不喜歡跟他玩。
孔令淳像跟屁蟲一樣跟著周潤跑進跑出，一個沒留神，撞上了一根柱子，但柱子不太硬，撞到的小鼻子有點痛。孔令淳揉著鼻子擡起頭，看到了兩只大鼻孔，這才知道自己撞上的是一個叔叔。
“對不起...”孔令淳連忙道歉。
他看到男人沖著自己笑了一下，彎腰探出手，在孔令淳的脖子上摸了摸，“走路要小心啊，小朋友，你叫什麽名字？”
孔令淳感覺脖子上的手很粗糙，像砂紙一樣摩擦著他的皮膚，有點疼，他皺了皺小眉頭，“對不起...”
他轉身就跑，跑了幾步回過頭，那個叔叔還在盯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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