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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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那個暴發戶打扮的男人再次走進了律所, 徑直走進了宋旭堯的辦公室。
陳美婷坐在位子上沒動，她以前從來不會接這種案子，在妻子沒有任何過錯的情況下, 丈夫要求律師鉆法律空子保全轉移他所有財產，讓妻子凈身出戶。但是她不能以自己的道德標準去要求別人，宋旭堯接了這個案子。
過了一會兒，陳美婷還是起身去接了一杯白開水送了進去, 這是她的工作。
男人坐在會客沙發上, 宋旭堯坐在他側對面。
一個優秀的律師顯然知道怎麽跟客戶近信任距離, 如果是坐在正對面, 這就會無形之間與客戶形成對抗的姿勢, 不利於客戶對律師產生信任。
陳美婷進來的時候，宋旭堯擡頭看了她一眼, 就繼續說道：“現在就有這麽一個風險, 如果你堅持讓你妻子凈身出戶的話, 你妻子很有可能會去找律師, 這樣你就不可能達到目的了, 對方律師很有可能會立馬起訴, 跟法院申請財產保全, 到時候，可能就是由法院來分割夫妻共同財產。所以我的建議是你將多少分給她一些, 這樣你的損失也在可以接受的範圍內。”
男人擰著眉頭, 在思考。
宋旭堯沒有說話，等著對方開口。
陳美婷默默地站到了一旁，掩飾住心裏的驚訝。像宋旭堯這種段位的律師, 如果成心要做，別說讓對方這麽一個家庭主婦凈身出戶了, 就是讓她負債出戶，都很簡單，但宋旭堯沒有那麽做，他甚至在委婉地讓男人分一些財產給妻子。
男人想了半天，“我頂多將現在住的房子分給她，再給她幾萬塊錢，給她養孩子，多了我就不給了。”
宋旭堯笑道：“沒有問題，剩下的，交給我來處理。”
送走了暴發戶，陳美婷低聲問宋旭堯，“你故意的？”
宋旭堯看向她，“什麽？”
“讓他分財產給他老婆。”
宋旭堯站到窗戶前，看到男人開著一輛桑塔納走了，回頭笑著看向陳美婷，“我可沒有故意，這已經是我能給他爭取到的最大利益了。”
陳美婷看著宋旭堯俊朗的臉，他說的‘他’應該是‘她’才對，男人的妻子，她可能都不知道要不是宋旭堯，男人去找了別的律師，她可能連一毛錢都分不到。
陳美婷的心情猶如撥開雲霧見天明，“你中午有沒有時間，我請你吃飯。”
“周末吧，小潤不上學，帶著他一起去。”宋旭堯笑道。
“行。”
周潤此時坐在教室裏，眼睛看著墻上的掛鐘，掛鐘走得好慢啊，他還有三個小時才能見到媽媽。
老師分了一些畫紙給他們，讓孩子自由地畫畫。
周潤拿起畫筆，先在紙上畫了個媽媽，又畫了個自己。
孔令淳也畫好了，拿著成品過來給周潤看，指著上面的一家三口，“這是我爸爸，這是我媽媽，這是我！”
他偏頭看了一眼周潤的話，看到上面只有一大一小，長頭發的明顯是陳美婷，脫口問道：“周潤，你怎麽不畫你爸爸呀？”
周潤捏著筆，看了一眼自己的畫，沒說話。
孔令淳捧著自己的畫走了。
到了放學時間，小朋友們在校門口排成長隊，等著爸爸媽媽來接。
周潤在人群中看到了紅娟姐姐，她正伸著脖子往裏面看，周潤朝她揮了揮手。
一下班，陳美婷就火速往家裏趕，雖然蘇紅娟的背景清白，第一次將兒子交到別人手裏，她還是放心不下。
等回到家，周潤和孔令淳在院子裏玩彈珠。
看到兒子的小身影，陳美婷悄悄地松了口氣。
“媽媽！”周潤餘光看到了陳美婷的身影，高興地沖了過來，像只小蜜蜂一樣圍在媽媽身邊，“媽媽，我好想你！”
陳美婷看著兒子堆滿笑容的小臉，心都快化了，“潤兒，今天在幼兒園開心嗎？”
周潤點頭，“開心呀，媽媽。”
孔令淳見周潤一直圍著他媽媽轉，彈珠都不玩了，連連催他，“周潤，該你了，該你了！”
“去玩吧，潤兒，我去廚房看一看。”
陳美婷走進廚房，蘇紅娟已經在做飯了，屋子裏飄著米飯的清香。看到她回來，蘇紅娟笑道：“大姐，回來了。”
陳美婷過去看了一眼，蘇紅娟做保姆兩三年，做飯這些都沒有問題，“辛苦你了，紅娟。”
蘇紅娟靦腆一笑，“大姐，家裏的事情你交給我，你就放心吧。”
陳美婷回屋換衣服，算了算，她現在工資不穩定，按照平均三百塊算，日子也過得緊巴巴的，她還欠宋旭堯一筆錢呢，周潤現在還在上幼兒園，花費是不大，但是小孩子不學點東西不行，如果條件允許，陳美婷想讓周潤學鋼琴。
從事老本行顯然不行，她現在都還沒有通過法考，也沒有拿到律師從業資格證，所以宋旭堯給她安排事情也只是寫寫訴狀，其他的都沒有給她安排。
不過陳美婷的老本行是會計，現在國改私的公司很多，會計應該稀缺，她在報紙上找了幾家企業，準備去試一試，看看能不能接到活。
趁著休息日，陳美婷去了兩家都被拒絕了，巨盛建材，是她來的第三家公司。
人事讓她在休息室稍候，陳美婷一等就是半個小時，人事還沒有過來，陳美婷知道，自己這是坐了冷板凳。
陳美婷看了看手表，周潤放學時間快到了，她答應周潤今天要去接他，再等十分鐘，對方要是再不來，她就得走了。
旁邊辦公室有人在打電話，聲音清晰可聞。
“又要罰款？什麽狗屁環保？別人生產這些怎麽就不講環保？這是這個月第幾次罰款了？你到底行不行？不行就換人！...”
陳美婷走出休息室，往旁邊瞥了一眼，門牌上寫著，總經理辦公室。
她上前敲了敲門，裏面傳出一聲：“進來。”
陳美婷推開門，走了進去。
這是個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看到陳美婷走進來，目光露出狐疑，“你是？”
陳美婷微微一笑，“我是來貴公司洽談會計業務的，我在隔壁的休息室不小心聽到了你打電話，我想幫幫你。”
張光華更加狐疑了，他很忌諱自己打電話被人聽到，更何況還被人問到跟前，他冷下臉，“這是我們公司自己的事情，就不勞外人費心了。”
陳美婷也知道自己這樣很沒禮貌，只是想試一試豁出去了，“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偷聽。我想這個問題應該也困擾你們很久了，我們國家是從89年就頒布了環境保護法，你們生產建材本來汙染就大，如果不按照環境保護法來生產，被環保部門盯上，肯定要經常罰你們款。”
這個廠子是國營轉私營，老板接手沒多久，他們也按照之前國營廠生產的標準來，之前國營廠沒有事，輪到他們，這些部門就三天兩頭來罰款。
他聽陳美婷說得有理有據，臉色緩和下來，“之前國營廠也是這麽生產的。”
陳美婷說道：“國營和私營當然不一樣，國營的廠子，人家關系維護得好，這方面，你們有嗎？而且現在時代不一樣了，相關部門對這個抓得嚴。”
張光華不說話了，確實是這樣。
陳美婷又說道：“我想你們公司應該沒有法務吧，如果你們公司有法務的話，相關生產制度可以參考法務的意見，環保部門由法務去溝通，而且你們做建材的，買賣合同也少不了，也有法務來替你們把關合同，避免法律風險...”
陳美婷還沒有說完，對方打斷了她，“你是做什麽的？你不是做會計的？”
陳美婷笑道：“我是做會計的，不過我現在也是正和律師事務所的一名助理。”
張光華哦了一聲，身體往後靠，雙手撐在座椅扶手上，這是一個防禦的姿勢。
陳美婷笑道：“今天聽到總經理打電話是湊巧，我也只是提個小建議，公司請法務一一年支出幾萬塊，你們交的罰款都不止這些了吧，更何況法務還能簽訂合同，打官司，提供法律服務。”
朱光華沒說話，似乎在思考。
陳美婷見狀也就不再多說，“總經理，那我就先告辭了，貴公司如果有外包會計的活要做的話，我完全有能力勝任，這是我家傳達室的電話，我叫陳美婷。”
陳美婷從包裏摸出一張紙，上面寫了座機電話，還有她的名字，陳美婷還是第一次用這麽不正規的名片。
朱光華接了過去，陳美婷擡手看了看時間，周潤快放學了，“總經理，那麽我先告辭了。”
陳美婷轉身要走，背後的朱光華突然出聲叫住她，“給我一張你們律所的名片。”
陳美婷一楞，“名片我沒有，我給你留一個電話號碼吧，這是我們宋律師的電話。”
陳美婷摸出筆，在紙上寫了一串號碼，遞給朱光華。
從巨盛建材出來，陳美婷馬不停蹄地往向日葵幼兒園趕。
周潤從到校門口排隊的時候就在往外面看，想快點找到媽媽，今天媽媽跟他說好了，蘇紅娟姐姐就不來接他了。前面的小朋友在一個一個地被家長接走，周潤卻始終沒有找到媽媽的身影。
就連孔令淳也被他爸爸接走了，很快就要輪到周潤了，陳美婷卻還沒有來。
周潤腳步遲疑著往校門口走，磨磨蹭蹭的也輪到他了，老師攬著他，往外面張望，沒看到陳美婷，喊了兩聲，“周潤，周潤！”
周潤垂下頭，像霜打的茄子，媽媽沒來。
“來了來了！”陳美婷遠遠騎著自行車就看到了門口的周潤，又聽到老師喊，連忙快蹬了幾下，自行車都沒停穩，趕忙擠開人群往門口走。
周潤聽到媽媽的聲音，驚喜地擡起頭，媽媽就像是神兵天降，突然出現在了他面前，周潤眼睛亮起來，扭來扭去的，想要老師將手放開，他要像快樂的小鴨子一樣，蹦到媽媽面前。
董老師一直等到陳美婷走到跟前來才放開手，周潤像個小炮彈一樣彈射到媽媽腳跟前，抓住陳美婷的手，小嘴撅得能掛醬油瓶，“媽媽，我以為你不來接我了。”
陳美婷握住他肉乎乎的小手，“對不起，寶貝，媽媽有點事情耽誤了，跟董老師再見，我們回家了。”
周潤跟老師揮了揮小爪，蹦蹦跳跳地跟著媽媽走。
“媽媽，我今天能買顆大白兔吃嗎？”
“當然可以。”
周潤更高興了，背著的小書包上穿著制服的黑貓警長也跟著他的動作蹦蹦跳跳，“媽媽，我回到家可以看會兒電視嗎？”
“可以呀。”對兒子小小的可愛的請求，陳美婷樂於滿足。
周潤拉著陳美婷的三根手指，讚美的話不要錢的從他的小嘴裏吐出來，沾了蜜似的，“我媽媽是世界上最好的媽媽！媽媽，你真好，我愛媽媽...”
回到家，周潤放下書包，乖乖地洗了手，才去大房間裏，黑白電視放在一張小八仙桌上，他夠不著，得爬上桌子，伸手去夠發射機開關。
等電視打開，他熟稔地將電視調到少兒頻道，等了幾分鐘，熟悉的音樂就響起了。
“眼睛瞪得像銅鈴...射出閃電般的機靈...啊啊啊，黑貓警長...”
陳美婷來主臥換衣服，周潤脫了鞋子，站在沙發上手舞足蹈，用稚嫩的童音跟著動畫主題曲唱著，可愛無比，陳美婷看著兒子唱得開心，心都融成了水，要將兒子細細密密地包裹起來。
陳美婷換了衣服出來，看到夏江平站在小凳子上，後腦勺對著她，兩只小手趴在窗戶上，正隔著玻璃看得出神。
夏江平身上有虱子，周潤和孔令淳都不愛跟他玩，他媽龍莉成天都在上班，就沒什麽休息的時候，她老公夏衛紅成天作畫，孩子，家務，什麽都不管，李青曾經跟陳美婷私下吐槽，這老公不要也罷。
看到夏江平趴在窗戶上看，陳美婷有些於心不忍，但也不敢讓他進屋，夏江平頭上，身上都有虱子。
陳美婷讓紅娟燒了一壺熱水，給夏江平洗個澡，她也不怕龍莉多想，孩子看著可憐。
夏江平不願意洗澡，陳美婷用今天下午買的大白兔哄他，一顆就搞定了，等夏江平將衣服脫下來，拎起來使勁抖，虱子抖落不少，蘇紅娟見狀，將夏江平的衣服燙到熱水裏，這樣就能將沒抖下來的虱子殺死。
胳肢窩，□□裏都是虱子卵，陳美婷齜牙咧嘴地戴著手套幫他清理，蘇紅娟見狀，說道：“大姐，我來吧，我在老家的時候，我弟弟妹妹也都是這樣，都是我給他們清理的。”
周潤聽到動靜，從房間裏跑出來，看到地上的虱子在爬，他撿來一只媽媽的高跟鞋，用鞋跟將虱子一個個地敲死。
陳美婷看到爆漿的虱子，頭皮一陣發麻。
夏江平的衣服是夏江婷送過來的，這姑娘已經上初中了，不知道什麽原因，她的頭總是垂著的，陳美婷都沒怎麽看清過她的臉。
“阿姨，這是江平的衣服。”夏江婷說話聲音很小，她將夏江平的衣服遞過來，陳美婷伸手去接，無意間看到夏江婷的胳膊上有一塊淤青，“江婷，這怎麽受傷了？”
陳美婷關切地問了一句，夏江婷連忙縮回手，“不小心磕到了。”
陳美婷看向夏江婷，小姑娘應該有十三四歲了，可能是成長的過程沒有媽媽細心照料的原因，夏江婷也不太講衛生，身上有股明顯的異味，貼著頭皮的頭發油膩膩的。
陳美婷可以給夏江平洗澡，因為夏江平是個小男孩，夏江婷就不行了，搞不好要傷了女孩子自尊的，所以她什麽也沒說，夏江婷送了衣服就回家去了。
砸虱子的游戲顯然受到了孩子們的熱烈歡迎，洗了澡的夏江平從水裏將虱子撈起來，放在地上，周潤手疾眼快地一個高跟鞋下去，虱子就被砸爆漿了，兩孩子密切配合著。
看得陳美婷呲著牙，牙疼一般不住地倒吸冷氣。
即使她接受不了這個游戲，也沒有去打斷孩子，小孩子的童真大人往往很難理解，但不理解不代表要去阻止。
夏江平洗了澡，頭上身上都不癢了，坐到了周潤家的沙發上，和周潤一起看電視，房間裏不時傳出孩子們哈哈大笑的聲音。
陳美婷去做飯，蘇紅娟幫忙將夏江平的衣服搓了，這個年代長虱子是很正常的事情，女孩子長，男孩子也長，甚至很多不太愛幹凈的大人都會長虱子。蘇紅娟在老家見得多了，見到虱子也面不改色。
吃飯的時候，陳美婷問蘇紅娟，“你們家裏有幾口人啊？你是過年回去嗎？”
蘇紅娟楞了一下，“我過年的時候，應該要回去吧。我們家，我有六個兄弟姊妹。”
蘇紅娟來蘇市幾年，已經學會說普通話了，幾乎聽不出她老家的口音。
吃著吃著，蘇紅娟突然對陳美婷說道：“大姐，我看院子還有好多空地，我想種點蔬菜行嗎？”
陳美婷一楞，“種蔬菜？”
蘇紅娟點頭，“我去外面山上挖土回來，撒點蔬菜種子，要是真能種起來，以後也能省一筆買菜錢。”
陳美婷想了想，“可以，你有時間的話就做吧，我去跟李青和龍莉他們協商。”
吃完飯，陳美婷就去找另外兩家協商。李青沒有異議，只是提出，“用容器將土裝起來，別一下雨到處都是泥漿就行。”
龍莉也沒什麽好說的，她整天上班，對院子裏的事情也不關註。
說完了種菜的事情，陳美婷還主動說了今天幫夏江平洗澡的事，“江平在我家廚房摔了一跤，地上都是水，裹了一身泥漿，我就給他洗了個澡。”
龍莉一臉疲憊，“他就是個泥猴子，洗澡也是白洗，還麻煩你。”
陳美婷笑道：“也不耽誤功夫。”
她眼睛往屋裏一轉，家裏墻壁上掛了很多油畫，油畫不管是顏料還是畫布都很貴，一副一副的全是真金白銀，看得人幾乎要懷疑起來，這個一窮二白的家庭，是用什麽支撐夏衛紅這麽畫畫的。
客廳裏的床是夏江平的，他正撅著屁股打著手電在床上翻找著什麽。
陳美婷沒多坐，跟龍莉說清楚了就出來了。
蘇紅娟說幹就幹，她不知道是從哪裏找了一些破箱子，擺在墻根，用一根木棍當扁擔，從家屬院西邊的山上挖來了很多黑色的腐殖土，陳美婷給了她錢，讓她去買種子，蘇紅娟買了些菠菜，缸豆，還有小白菜，蘿蔔，悉心種了下去。
陳美婷要上班沒時間幫她，這些都是蘇紅娟自己做好的，不過全程都有個觀眾，周潤，他也參與了，丟了幾粒種子，澆了水。
周潤有蘇紅娟接送，陳美婷也能安心上班了。這天上午，宋旭堯在辦公室門口喊她，“美婷，你進來一下。”
陳美婷放下手頭的工作，走進了宋旭堯的獨立辦公室。
宋旭堯面帶笑意，“你前面聯系了一家叫巨盛建材的公司？”
陳美婷還記得這家公司，“他們給你打電話了？”
宋旭堯點頭，“是，昨天打的電話，說是十點鐘會過來律所面談，你和我一起接待吧。”
陳美婷沒想到對方還真的聯系這邊了，大概地將自己了解的巨盛建材的情況跟宋旭堯講了一下，主要是他們不太清楚環保法，經常被罰款的事情。
到了十點鐘，對方準時過來了，是陳美婷那天見過的張光華。
律所掙錢最穩定的就是給企業提供法律服務，這是固定的收入來源。
陳美婷給雙方介紹了一下，企業法務在國內通常只有大公司才有，像巨盛這樣的中型公司很少會請法務，這次估計也是因為環保這一塊實在是沒法子了，才想著跟他們合作。
宋旭堯大致地給張光華分析了一下，這一塊他們駕輕就熟，還給張光華科普了合同法，一通聊下來，宋旭堯的穩重專業讓張光華當即就決定要聘請他們團隊作為企業法務顧問，一年的簽約費四萬塊。
送走了張光華，宋旭堯才笑著問陳美婷，“美婷，你怎麽聯系上他們企業的？”
陳美婷不好說自己想接會計的私活，沒想到種瓜得豆，只好含糊地說道：“就是碰巧。”
宋旭堯也沒有多問，只是笑道：“我們公司的規定，拉單子的人能分到簽約費的百分之十，等正式簽約了，就會把獎金分給你。”
陳美婷瞪圓眼睛，“會分給我四千塊？”
宋旭堯笑道：“是啊，這都是你的功勞，不錯啊，美婷，再接再勵。”
陳美婷若有所思，既然拉到單子她能分到百分之十的簽約費，律所現在又還沒有專業的銷售，她現在也還沒有資格去法考，為什麽不趁著這個時間，去試一試呢？
隔日，宋旭堯就帶著一個助理律師還有陳美婷前往巨盛建材，跟巨盛建材簽約了。
簽約費到賬，宋旭堯就讓財務給陳美婷開了一張四千塊的支票，陳美婷去銀行取了錢。
陳美婷要還宋旭堯的錢，拿著錢走進宋旭堯的辦公室。
“你現在用錢的地方還多呢，我不急用的，你以後再給我都行。”宋旭堯沒接陳美婷遞過來的錢。
陳美婷笑道：“還了你的錢，我還剩三千塊呢，怎麽都夠用了，你拿著，欠了你這麽久，我都不好意思了，收下吧。”
宋旭堯接了過去，開玩笑道：“飯還是要請的哦。”
陳美婷笑道：“不是我不請你，前幾天我休息，你又加班沒時間，這個飯約了這麽多次，就沒有一次成功的。”
宋旭堯笑道：“這次一定行，等小潤不上學的時候吧，我們去吃午飯。”
“行。”
自從種了菜，周潤就多了一個任務，每天都會蹲在木箱子旁仔細看，看看種子發芽了沒有，一連看了三四天，總算在一日清早看到了冒出來的翠綠色的嫩芽。
周潤‘呸’的一下將牙膏泡沫吐了出來，激動地大喊，“媽媽，紅娟姐姐！你們快來看，種子發芽了！媽媽！”
陳美婷她們還沒出來呢，孔令淳趿拉著鞋子飛也似地跑出來了，“哪呢，哪呢，我看看！”
等陳美婷出來的時候，木箱旁邊已經蹲著三個孩子了，六只好奇的眼睛，虎視眈眈地盯著那些剛冒頭的嫩芽看。
先冒頭的應該是小白菜和萵筍，缸豆和蘿蔔還沒有動靜。
陳美婷訂了很多報紙，報紙上會有企業的招聘廣告，她之前做的大多數也是企業法，對這塊比較熟悉，她將那些非常適合聘請法律顧問的公司圈出來。
陳美婷還不知道這個方向能不能行得通，所以暫時也沒有跟宋旭堯說，她要等這一塊收入穩定了，再去做專職的銷售。
陳美婷跟宋旭堯要了一些律所的名片，自己也找了一家打印店，做了自己的名片，她在名片的職位一欄寫著律師助理，這樣能讓人信服一些。
選擇好了企業，陳美婷沒有貿然上門去談合作，而是先將這些企業的業務和公司規模都熟悉了一遍，又請宋旭堯幫忙查了這幾年打官司的企業名單，通過這些，來篩選合作的公司。
現在公司法在國內還沒有引起重視，很多公司決策都是靠領導個人的想法，沒有科學的管理制度和法務團隊。
陳美婷好不容易才獲得了一個見面機會，這家醫療器械生產公司規模很大，年產在千萬級別，這是最需要法務團隊的企業之一。而這家公司，在過去的幾年，每年惹上的官司都在三個以上，但他們家並沒有聘用任何法律團隊。
這個時候很多律所也沒有專業的銷售，都是甲方自主找上門，或者是靠推薦。陳美婷正是看到了這個市場的空白。
她開門見山地說明來意，在對方拒絕之前，她信心十足地說道：“我看過你們公司最近兩年的官司記錄，三年間一共發生了十起官司，過半都是合同類的糾紛，我想一定是你們的合同出現了問題，你們六樁合同糾紛官司，四樁都是敗訴，賠償金額加起來也有四十多萬了，還不包括律師費，這不是小數目，如果你們聘請一個專業的法務團隊，每年的簽約費絕對要不了這個數字的一半，還能給你們省掉很多麻煩。”
陳美婷簡明扼要，一下子就戳中了對方的痛點，官司纏身確實是他們一個大麻煩。
就像陳美婷說的，他們也知道是合同出現了問題，但他們沒有一個統一的合同模版，每個客戶的要求也不一樣，合同的內容也不能外洩...
陳美婷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又補充道：“你們聘請專業的法務還有一個好處就是法務會跟你們簽保密協議，不管你們的合同內容是什麽，都不會出現外洩的風險...”
.......
陳美婷回到律所，將她拿下德興醫療器械公司的法務單的好消息告訴宋旭堯，宋旭堯聽完，震驚地看著陳美婷，“你是怎麽做到的？”
說完，宋旭堯想起她前兩天請自己幫忙查詢官司檔案，驚訝地看著陳美婷，他大概猜到陳美婷是怎麽做的了，可是知道是一回事，做成功又是一回事，而且陳美婷本身想到用這個方法去談合作都已經很厲害了。
宋旭堯朝陳美婷豎起大拇指，“美婷，你真厲害。”
拿下這個大單，陳美婷心裏有了底氣，“師兄，在法考之前，我想繼續做這個，掙點錢。”
宋旭堯笑道：“當然可以，沒有問題，你這是給律所拉業績啊！這一單比巨盛還大，我估計簽約費不下十萬。”
簽約費是根據對方的年產值來計算的，巨盛年產值在數百萬左右，德興是千萬級的大企業。
最後簽約費算出來，一年十二萬，德興財大氣粗，在了解了正和是行業巨頭之後，也爽快地簽約了。
陳美婷一下子拿到了一萬二的提成。
這也震驚了正和的所有人。
正和的合夥人制度，宋旭堯是最年輕的合夥人，之前他將陳美婷帶入律所的時候，宋旭堯手底下的律師都很不滿，這個行業的歧視非常嚴重，陳美婷一點法律都不懂的外行人來律所工作，受了不少白眼，一直到現在，不少律師見到她招呼都不打。
可就是這麽一個人，給律所在短時間內拉來了兩單業務，賺了一萬六千塊。律師上層和下層是有分界線的，下層律師也不過掙個溫飽，一個月拿幾百塊工資，而他們瞧不上的陳美婷，一下子就掙了他們幾年的工資。
不少人蠢蠢欲動，跑來跟陳美婷取經，陳美婷才沒有那麽傻，將自己的秘訣告訴別人，都敷衍過去了。
不過她的秘訣有個人清楚，那就是宋旭堯，但宋旭堯也為她守口如瓶。
將分成拿到之後，陳美婷在心裏盤算起來，她答應給周潤買電腦，但也想送周潤去學鋼琴，這筆錢只能先做一件事情，她剛回來的時候，身上根本沒什麽錢，這麽久都是拮據地過過來的，她得留點錢在身上。
現在國內的互聯網還沒有成熟，入網很貴，而且網速非常慢，陳美婷想了很久，還是決定先送周潤去學鋼琴，電腦可以放一放，現在買了電腦，也幾乎是個擺設。
回到家，周潤和孔令淳夏江平玩彈珠，這個游戲孩子們百玩不厭，陳美婷知道愛玩是孩子的天性，但是若是只知道玩，所有的時間都用來玩耍的話，對孩子也不是好事。
等蘇紅娟做好飯，陳美婷將周潤叫回家吃飯。
“潤兒，媽媽掙到了一筆錢，之前媽媽答應過你有錢了就給你買電腦，但是媽媽現在想先送你去學樂器，你放學之後就有事情做了，也不是每天都要去學，你一個星期去學個三四次就行了，電腦的網絡很慢，幾乎用不了，你唐叔叔他們公司是花了大價錢，才能申請到高速的寬帶，我們沒有那麽多錢，你要是真想學的話，媽媽可以送你去計算機培訓班。”
周潤對媽媽口中的樂器興趣不是很大，但是聽到計算機培訓班，眼睛就亮起來了，“媽媽，我想去計算機培訓班！”
小孩子會將所有的心思寫在臉上，周潤聽到‘計算機’這三個字的時候，臉上寫滿了渴望，讓陳美婷不忍心拒絕，“媽媽可以送你去培訓班，但是寶貝，你答應過媽媽的事情永遠都不能忘記...”
周潤接過話，“我知道我知道，媽媽，我不會做壞事的，我跟你拉鉤！”
周潤伸出他圓潤且小巧的小拇指，要跟媽媽拉鉤，陳美婷看著他稚嫩的小臉上跟他年紀很不相符的認真，心裏倍感安慰，她會用心仔細地引導，讓她的寶貝永遠成長在陽光之下。
她伸出小拇指，跟兒子鄭重地扣上。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陳美婷不坐班了，她現在已經是銷售的身份，宋旭堯還是給她申請保留了基本工資，提成另算，雖然不多，但旱澇保收。
周末周潤不上學了，陳美婷要請宋旭堯吃飯，帶著周潤赴約，地點在一個中餐館。
宋旭堯準時到了。
讓陳美婷意外的是，今天宋旭堯穿得很休閑，換了身衣服也像是將平時嚴肅的外表褪去了，整個人看上去放松而溫和。
“小潤，你還記得我嗎？”宋旭堯對著周潤微笑。
周潤點頭，“宋叔叔好。”
“你好，這是我給你帶的禮物。”宋旭堯像變戲法似的，從背後掏出一個毛茸茸的大耳朵白兔子，遞給周潤。
周潤驚喜地哇了一聲，他喜歡毛茸茸！
“謝謝宋叔叔！這個兔子我太喜歡了！”周潤滿臉欣喜地將兔子抱在懷裏，他還是第一次收到這種玩偶玩具，愛不釋手。
陳美婷驚訝地看著，她都不知道周潤喜歡這種毛茸茸的玩偶呢。
宋旭堯坐定，“你們到了多久了？我沒有遲到吧？”
“沒有。”陳美婷將菜單遞給他，“你看看，想吃什麽？”
宋旭堯又將菜單推給她，“女士優先，我不挑食，你點就行了。”
陳美婷看著點了兩個，又遞給他，“你還跟我客氣什麽，你看看，再點兩個。”
宋旭堯拿著菜單，扭頭問周潤，“小潤喜歡吃什麽？”
“紅燒肉！”周潤脫口說道。
宋旭堯笑起來，“行，那就給咱們小潤潤點個紅燒肉！”
“難得見你休息一天。”
宋旭堯笑道：“托你的福，要不是為了赴你的約，我還難得一日清閑呢。”
宋旭堯是最年輕的合夥人，位置越高，責任也越大，宋旭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估計得忙三百六十天。
“你是能者多勞，咱們學校都給你頒發了優秀校友了。”
宋旭堯喝茶的動作遲疑了一下，“嗯？學校給我頒發優秀校友？什麽時候？”
陳美婷一楞，她隱約記得學校是這兩年給宋旭堯頒發的優秀校友獎章，但是看宋旭堯的反應，應該是還沒有發生。
她只好掩飾地喝了口茶，“啊？沒有嗎？我聽以前一個辯論賽的校友說的。”
宋旭堯也笑了起來，“沒有這回事，再說我也沒有什麽值得學校頒發優秀校友的成就啊！”
陳美婷順著說道：“可能是弄錯了，不過師兄你這麽年輕就已經是律所合夥人了，也已經很優秀了。多虧了師兄幫助，我才能度過難關。”
“跟我不必這麽客氣。”
宋旭堯話裏自然的親近，讓陳美婷心裏生出點怪怪的感覺，這感覺不是第一次出現了，只是每次，陳美婷都會壓下去，因為宋旭堯太優秀了，他是年輕一輩律師中的佼佼者，陳美婷也不是妄自菲薄，只是她在宋旭堯面前，確實差了一截。
宋旭堯低頭去跟周潤說話，“小潤，你上幼兒園中班了啊？”
周潤還抱著那只小兔子不撒手，“是呀，宋叔叔，我上中班了。”
“那你喜歡上學嗎？”宋旭堯繼續跟他聊天。
周潤點點頭，除了剛去的時候不太適應，後面習慣了就好了，畢竟幼兒園有很多同齡的小朋友，上學並不無聊。
宋旭堯笑道：“那你在幼兒園有沒有好朋友呀？”
周潤又點頭，“有呀，孔令淳就是我的好朋友，我想跟孔令淳做同桌，不想跟李金金做同桌。”
陳美婷沒打斷他們的聊天，微笑著聽著。
宋旭堯順著問他，“為什麽不想跟李金金做同桌呢？”
周潤皺著小鼻子，“因為李金金愛哭，他總是要老師哄。”
宋旭堯笑了起來，“李金金是女孩子嗎？對女孩子要溫柔耐心一點哦。”
周潤搖頭，“不是哦，李金金是男孩子！對啦，我告訴你們一個秘密，李金金告訴我，老師喜歡捏他的小牛牛。”
周潤只是孩童之言，卻讓兩個大人變了臉色，陳美婷跟宋旭堯對視了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陳美婷拉著周潤，正要仔細盤問，宋旭堯卻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臂，不輕不重地按了一下。
宋旭堯繼續用輕松的語氣問周潤，“那這個老師有沒有捏過你的小牛牛呢？”
周潤搖頭，“沒有。”
“這個老師是男生，還是女生呢？”
“是男生哦。”周潤搖了搖頭，“李金金跟我說，老師把他的小牛牛捏疼了。”
陳美婷看著兒子，臉色發白，她出國之後，兒子也在這個向日葵幼兒園就讀，具體是讀了多久她並不清楚，聽兒子的描述，這個幼兒園應該是有個變態的男老師，她不知道她的寶貝兒子有沒有遭受過這些...
陳美婷猛地將兒子抱了起來，緊緊地摟在懷裏，她自責得想扇自己耳光，但兒子就在她懷裏，她那樣做會嚇到孩子，陳美婷的心，被緊緊地揪了起來。
宋旭堯臉色也有些沈重，他見陳美婷本能地護住兒子，一臉的自責，他坐了過去，他輕輕地拍了拍陳美婷的肩膀，“別多想了，孩子沒事就好...”
他不知道陳美婷此時的心情，心裏的悲痛讓她幾乎要呼吸不暢，眼淚大滴大滴地掉著，砸在周潤的臉上，脖子上。
“媽媽！你怎麽了？媽媽！你怎麽哭了！”周潤不知道媽媽怎麽了，但是他從媽媽顫抖的身體能感受到媽媽此刻的難過，他伸手去給媽媽擦淚，卻越擦越多，連他的小手背也浸透了。
宋旭堯往孩子手裏塞了手帕，他沈默地坐在母子倆身邊，手不停地輕拍陳美婷的肩膀，希望借此給她一點點慰藉。
“別哭了，美婷，別嚇到孩子。”眼見周潤漂亮的大眼睛裏也噙滿了淚水，豆大的眼淚不住地掉，宋旭堯只得勸陳美婷。
陳美婷緊緊地摟著兒子，感受到他的小身體傳來的恐懼，她猛地驚醒過來，她不能在孩子面前這麽失態，會嚇到孩子！
陳美婷極力止住了眼淚，反過來給周潤擦淚，“媽媽沒事，媽媽就是突然有點不太舒服，這會兒已經好了。”
宋旭堯朝她伸手，“把孩子給我，你去洗把臉。”
陳美婷也覺得自己需要一點空間去整理情緒，將周潤放在宋旭堯懷裏，“潤兒跟叔叔玩一會兒，媽媽洗個臉就回來。”
周潤拉著陳美婷的衣服，“媽媽！”
“放心，媽媽馬上就回來，你看媽媽都成小花貓了。”宋旭堯安撫周潤。
周潤看了一會兒宋旭堯，不知道是宋旭堯臉上的堅定給了他一點安慰還是什麽，他松開了手，對陳美婷說道：“媽媽，你快點回來哦。”
陳美婷來到衛生間，想狠狠地扇自己一巴掌，又怕留下印記，讓心細的周潤發現了更不好，她用冷水沖了臉，緩了一會兒，急急忙忙地返回包間。
走到門口，她聽見宋旭堯問周潤，“那個老師真的沒有捏過你的牛牛嗎？”
周潤嗯了一聲，“沒有呀，我媽媽跟我說過的，除了爸爸媽媽，別人都不可以捏我的牛牛，不可以脫我的褲子...我媽媽怎麽還沒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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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暴發戶打扮的男人再次走進了律所, 徑直走進了宋旭堯的辦公室。
陳美婷坐在位子上沒動，她以前從來不會接這種案子，在妻子沒有任何過錯的情況下, 丈夫要求律師鉆法律空子保全轉移他所有財產，讓妻子凈身出戶。但是她不能以自己的道德標準去要求別人，宋旭堯接了這個案子。
過了一會兒，陳美婷還是起身去接了一杯白開水送了進去, 這是她的工作。
男人坐在會客沙發上, 宋旭堯坐在他側對面。
一個優秀的律師顯然知道怎麽跟客戶近信任距離, 如果是坐在正對面, 這就會無形之間與客戶形成對抗的姿勢, 不利於客戶對律師產生信任。
陳美婷進來的時候，宋旭堯擡頭看了她一眼, 就繼續說道：“現在就有這麽一個風險, 如果你堅持讓你妻子凈身出戶的話, 你妻子很有可能會去找律師, 這樣你就不可能達到目的了, 對方律師很有可能會立馬起訴, 跟法院申請財產保全, 到時候，可能就是由法院來分割夫妻共同財產。所以我的建議是你將多少分給她一些, 這樣你的損失也在可以接受的範圍內。”
男人擰著眉頭, 在思考。
宋旭堯沒有說話，等著對方開口。
陳美婷默默地站到了一旁，掩飾住心裏的驚訝。像宋旭堯這種段位的律師, 如果成心要做，別說讓對方這麽一個家庭主婦凈身出戶了, 就是讓她負債出戶，都很簡單，但宋旭堯沒有那麽做，他甚至在委婉地讓男人分一些財產給妻子。
男人想了半天，“我頂多將現在住的房子分給她，再給她幾萬塊錢，給她養孩子，多了我就不給了。”
宋旭堯笑道：“沒有問題，剩下的，交給我來處理。”
送走了暴發戶，陳美婷低聲問宋旭堯，“你故意的？”
宋旭堯看向她，“什麽？”
“讓他分財產給他老婆。”
宋旭堯站到窗戶前，看到男人開著一輛桑塔納走了，回頭笑著看向陳美婷，“我可沒有故意，這已經是我能給他爭取到的最大利益了。”
陳美婷看著宋旭堯俊朗的臉，他說的‘他’應該是‘她’才對，男人的妻子，她可能都不知道要不是宋旭堯，男人去找了別的律師，她可能連一毛錢都分不到。
陳美婷的心情猶如撥開雲霧見天明，“你中午有沒有時間，我請你吃飯。”
“周末吧，小潤不上學，帶著他一起去。”宋旭堯笑道。
“行。”
周潤此時坐在教室裏，眼睛看著墻上的掛鐘，掛鐘走得好慢啊，他還有三個小時才能見到媽媽。
老師分了一些畫紙給他們，讓孩子自由地畫畫。
周潤拿起畫筆，先在紙上畫了個媽媽，又畫了個自己。
孔令淳也畫好了，拿著成品過來給周潤看，指著上面的一家三口，“這是我爸爸，這是我媽媽，這是我！”
他偏頭看了一眼周潤的話，看到上面只有一大一小，長頭發的明顯是陳美婷，脫口問道：“周潤，你怎麽不畫你爸爸呀？”
周潤捏著筆，看了一眼自己的畫，沒說話。
孔令淳捧著自己的畫走了。
到了放學時間，小朋友們在校門口排成長隊，等著爸爸媽媽來接。
周潤在人群中看到了紅娟姐姐，她正伸著脖子往裏面看，周潤朝她揮了揮手。
一下班，陳美婷就火速往家裏趕，雖然蘇紅娟的背景清白，第一次將兒子交到別人手裏，她還是放心不下。
等回到家，周潤和孔令淳在院子裏玩彈珠。
看到兒子的小身影，陳美婷悄悄地松了口氣。
“媽媽！”周潤餘光看到了陳美婷的身影，高興地沖了過來，像只小蜜蜂一樣圍在媽媽身邊，“媽媽，我好想你！”
陳美婷看著兒子堆滿笑容的小臉，心都快化了，“潤兒，今天在幼兒園開心嗎？”
周潤點頭，“開心呀，媽媽。”
孔令淳見周潤一直圍著他媽媽轉，彈珠都不玩了，連連催他，“周潤，該你了，該你了！”
“去玩吧，潤兒，我去廚房看一看。”
陳美婷走進廚房，蘇紅娟已經在做飯了，屋子裏飄著米飯的清香。看到她回來，蘇紅娟笑道：“大姐，回來了。”
陳美婷過去看了一眼，蘇紅娟做保姆兩三年，做飯這些都沒有問題，“辛苦你了，紅娟。”
蘇紅娟靦腆一笑，“大姐，家裏的事情你交給我，你就放心吧。”
陳美婷回屋換衣服，算了算，她現在工資不穩定，按照平均三百塊算，日子也過得緊巴巴的，她還欠宋旭堯一筆錢呢，周潤現在還在上幼兒園，花費是不大，但是小孩子不學點東西不行，如果條件允許，陳美婷想讓周潤學鋼琴。
從事老本行顯然不行，她現在都還沒有通過法考，也沒有拿到律師從業資格證，所以宋旭堯給她安排事情也只是寫寫訴狀，其他的都沒有給她安排。
不過陳美婷的老本行是會計，現在國改私的公司很多，會計應該稀缺，她在報紙上找了幾家企業，準備去試一試，看看能不能接到活。
趁著休息日，陳美婷去了兩家都被拒絕了，巨盛建材，是她來的第三家公司。
人事讓她在休息室稍候，陳美婷一等就是半個小時，人事還沒有過來，陳美婷知道，自己這是坐了冷板凳。
陳美婷看了看手表，周潤放學時間快到了，她答應周潤今天要去接他，再等十分鐘，對方要是再不來，她就得走了。
旁邊辦公室有人在打電話，聲音清晰可聞。
“又要罰款？什麽狗屁環保？別人生產這些怎麽就不講環保？這是這個月第幾次罰款了？你到底行不行？不行就換人！...”
陳美婷走出休息室，往旁邊瞥了一眼，門牌上寫著，總經理辦公室。
她上前敲了敲門，裏面傳出一聲：“進來。”
陳美婷推開門，走了進去。
這是個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看到陳美婷走進來，目光露出狐疑，“你是？”
陳美婷微微一笑，“我是來貴公司洽談會計業務的，我在隔壁的休息室不小心聽到了你打電話，我想幫幫你。”
張光華更加狐疑了，他很忌諱自己打電話被人聽到，更何況還被人問到跟前，他冷下臉，“這是我們公司自己的事情，就不勞外人費心了。”
陳美婷也知道自己這樣很沒禮貌，只是想試一試豁出去了，“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偷聽。我想這個問題應該也困擾你們很久了，我們國家是從89年就頒布了環境保護法，你們生產建材本來汙染就大，如果不按照環境保護法來生產，被環保部門盯上，肯定要經常罰你們款。”
這個廠子是國營轉私營，老板接手沒多久，他們也按照之前國營廠生產的標準來，之前國營廠沒有事，輪到他們，這些部門就三天兩頭來罰款。
他聽陳美婷說得有理有據，臉色緩和下來，“之前國營廠也是這麽生產的。”
陳美婷說道：“國營和私營當然不一樣，國營的廠子，人家關系維護得好，這方面，你們有嗎？而且現在時代不一樣了，相關部門對這個抓得嚴。”
張光華不說話了，確實是這樣。
陳美婷又說道：“我想你們公司應該沒有法務吧，如果你們公司有法務的話，相關生產制度可以參考法務的意見，環保部門由法務去溝通，而且你們做建材的，買賣合同也少不了，也有法務來替你們把關合同，避免法律風險...”
陳美婷還沒有說完，對方打斷了她，“你是做什麽的？你不是做會計的？”
陳美婷笑道：“我是做會計的，不過我現在也是正和律師事務所的一名助理。”
張光華哦了一聲，身體往後靠，雙手撐在座椅扶手上，這是一個防禦的姿勢。
陳美婷笑道：“今天聽到總經理打電話是湊巧，我也只是提個小建議，公司請法務一一年支出幾萬塊，你們交的罰款都不止這些了吧，更何況法務還能簽訂合同，打官司，提供法律服務。”
朱光華沒說話，似乎在思考。
陳美婷見狀也就不再多說，“總經理，那我就先告辭了，貴公司如果有外包會計的活要做的話，我完全有能力勝任，這是我家傳達室的電話，我叫陳美婷。”
陳美婷從包裏摸出一張紙，上面寫了座機電話，還有她的名字，陳美婷還是第一次用這麽不正規的名片。
朱光華接了過去，陳美婷擡手看了看時間，周潤快放學了，“總經理，那麽我先告辭了。”
陳美婷轉身要走，背後的朱光華突然出聲叫住她，“給我一張你們律所的名片。”
陳美婷一楞，“名片我沒有，我給你留一個電話號碼吧，這是我們宋律師的電話。”
陳美婷摸出筆，在紙上寫了一串號碼，遞給朱光華。
從巨盛建材出來，陳美婷馬不停蹄地往向日葵幼兒園趕。
周潤從到校門口排隊的時候就在往外面看，想快點找到媽媽，今天媽媽跟他說好了，蘇紅娟姐姐就不來接他了。前面的小朋友在一個一個地被家長接走，周潤卻始終沒有找到媽媽的身影。
就連孔令淳也被他爸爸接走了，很快就要輪到周潤了，陳美婷卻還沒有來。
周潤腳步遲疑著往校門口走，磨磨蹭蹭的也輪到他了，老師攬著他，往外面張望，沒看到陳美婷，喊了兩聲，“周潤，周潤！”
周潤垂下頭，像霜打的茄子，媽媽沒來。
“來了來了！”陳美婷遠遠騎著自行車就看到了門口的周潤，又聽到老師喊，連忙快蹬了幾下，自行車都沒停穩，趕忙擠開人群往門口走。
周潤聽到媽媽的聲音，驚喜地擡起頭，媽媽就像是神兵天降，突然出現在了他面前，周潤眼睛亮起來，扭來扭去的，想要老師將手放開，他要像快樂的小鴨子一樣，蹦到媽媽面前。
董老師一直等到陳美婷走到跟前來才放開手，周潤像個小炮彈一樣彈射到媽媽腳跟前，抓住陳美婷的手，小嘴撅得能掛醬油瓶，“媽媽，我以為你不來接我了。”
陳美婷握住他肉乎乎的小手，“對不起，寶貝，媽媽有點事情耽誤了，跟董老師再見，我們回家了。”
周潤跟老師揮了揮小爪，蹦蹦跳跳地跟著媽媽走。
“媽媽，我今天能買顆大白兔吃嗎？”
“當然可以。”
周潤更高興了，背著的小書包上穿著制服的黑貓警長也跟著他的動作蹦蹦跳跳，“媽媽，我回到家可以看會兒電視嗎？”
“可以呀。”對兒子小小的可愛的請求，陳美婷樂於滿足。
周潤拉著陳美婷的三根手指，讚美的話不要錢的從他的小嘴裏吐出來，沾了蜜似的，“我媽媽是世界上最好的媽媽！媽媽，你真好，我愛媽媽...”
回到家，周潤放下書包，乖乖地洗了手，才去大房間裏，黑白電視放在一張小八仙桌上，他夠不著，得爬上桌子，伸手去夠發射機開關。
等電視打開，他熟稔地將電視調到少兒頻道，等了幾分鐘，熟悉的音樂就響起了。
“眼睛瞪得像銅鈴...射出閃電般的機靈...啊啊啊，黑貓警長...”
陳美婷來主臥換衣服，周潤脫了鞋子，站在沙發上手舞足蹈，用稚嫩的童音跟著動畫主題曲唱著，可愛無比，陳美婷看著兒子唱得開心，心都融成了水，要將兒子細細密密地包裹起來。
陳美婷換了衣服出來，看到夏江平站在小凳子上，後腦勺對著她，兩只小手趴在窗戶上，正隔著玻璃看得出神。
夏江平身上有虱子，周潤和孔令淳都不愛跟他玩，他媽龍莉成天都在上班，就沒什麽休息的時候，她老公夏衛紅成天作畫，孩子，家務，什麽都不管，李青曾經跟陳美婷私下吐槽，這老公不要也罷。
看到夏江平趴在窗戶上看，陳美婷有些於心不忍，但也不敢讓他進屋，夏江平頭上，身上都有虱子。
陳美婷讓紅娟燒了一壺熱水，給夏江平洗個澡，她也不怕龍莉多想，孩子看著可憐。
夏江平不願意洗澡，陳美婷用今天下午買的大白兔哄他，一顆就搞定了，等夏江平將衣服脫下來，拎起來使勁抖，虱子抖落不少，蘇紅娟見狀，將夏江平的衣服燙到熱水裏，這樣就能將沒抖下來的虱子殺死。
胳肢窩，□□裏都是虱子卵，陳美婷齜牙咧嘴地戴著手套幫他清理，蘇紅娟見狀，說道：“大姐，我來吧，我在老家的時候，我弟弟妹妹也都是這樣，都是我給他們清理的。”
周潤聽到動靜，從房間裏跑出來，看到地上的虱子在爬，他撿來一只媽媽的高跟鞋，用鞋跟將虱子一個個地敲死。
陳美婷看到爆漿的虱子，頭皮一陣發麻。
夏江平的衣服是夏江婷送過來的，這姑娘已經上初中了，不知道什麽原因，她的頭總是垂著的，陳美婷都沒怎麽看清過她的臉。
“阿姨，這是江平的衣服。”夏江婷說話聲音很小，她將夏江平的衣服遞過來，陳美婷伸手去接，無意間看到夏江婷的胳膊上有一塊淤青，“江婷，這怎麽受傷了？”
陳美婷關切地問了一句，夏江婷連忙縮回手，“不小心磕到了。”
陳美婷看向夏江婷，小姑娘應該有十三四歲了，可能是成長的過程沒有媽媽細心照料的原因，夏江婷也不太講衛生，身上有股明顯的異味，貼著頭皮的頭發油膩膩的。
陳美婷可以給夏江平洗澡，因為夏江平是個小男孩，夏江婷就不行了，搞不好要傷了女孩子自尊的，所以她什麽也沒說，夏江婷送了衣服就回家去了。
砸虱子的游戲顯然受到了孩子們的熱烈歡迎，洗了澡的夏江平從水裏將虱子撈起來，放在地上，周潤手疾眼快地一個高跟鞋下去，虱子就被砸爆漿了，兩孩子密切配合著。
看得陳美婷呲著牙，牙疼一般不住地倒吸冷氣。
即使她接受不了這個游戲，也沒有去打斷孩子，小孩子的童真大人往往很難理解，但不理解不代表要去阻止。
夏江平洗了澡，頭上身上都不癢了，坐到了周潤家的沙發上，和周潤一起看電視，房間裏不時傳出孩子們哈哈大笑的聲音。
陳美婷去做飯，蘇紅娟幫忙將夏江平的衣服搓了，這個年代長虱子是很正常的事情，女孩子長，男孩子也長，甚至很多不太愛幹凈的大人都會長虱子。蘇紅娟在老家見得多了，見到虱子也面不改色。
吃飯的時候，陳美婷問蘇紅娟，“你們家裏有幾口人啊？你是過年回去嗎？”
蘇紅娟楞了一下，“我過年的時候，應該要回去吧。我們家，我有六個兄弟姊妹。”
蘇紅娟來蘇市幾年，已經學會說普通話了，幾乎聽不出她老家的口音。
吃著吃著，蘇紅娟突然對陳美婷說道：“大姐，我看院子還有好多空地，我想種點蔬菜行嗎？”
陳美婷一楞，“種蔬菜？”
蘇紅娟點頭，“我去外面山上挖土回來，撒點蔬菜種子，要是真能種起來，以後也能省一筆買菜錢。”
陳美婷想了想，“可以，你有時間的話就做吧，我去跟李青和龍莉他們協商。”
吃完飯，陳美婷就去找另外兩家協商。李青沒有異議，只是提出，“用容器將土裝起來，別一下雨到處都是泥漿就行。”
龍莉也沒什麽好說的，她整天上班，對院子裏的事情也不關註。
說完了種菜的事情，陳美婷還主動說了今天幫夏江平洗澡的事，“江平在我家廚房摔了一跤，地上都是水，裹了一身泥漿，我就給他洗了個澡。”
龍莉一臉疲憊，“他就是個泥猴子，洗澡也是白洗，還麻煩你。”
陳美婷笑道：“也不耽誤功夫。”
她眼睛往屋裏一轉，家裏墻壁上掛了很多油畫，油畫不管是顏料還是畫布都很貴，一副一副的全是真金白銀，看得人幾乎要懷疑起來，這個一窮二白的家庭，是用什麽支撐夏衛紅這麽畫畫的。
客廳裏的床是夏江平的，他正撅著屁股打著手電在床上翻找著什麽。
陳美婷沒多坐，跟龍莉說清楚了就出來了。
蘇紅娟說幹就幹，她不知道是從哪裏找了一些破箱子，擺在墻根，用一根木棍當扁擔，從家屬院西邊的山上挖來了很多黑色的腐殖土，陳美婷給了她錢，讓她去買種子，蘇紅娟買了些菠菜，缸豆，還有小白菜，蘿蔔，悉心種了下去。
陳美婷要上班沒時間幫她，這些都是蘇紅娟自己做好的，不過全程都有個觀眾，周潤，他也參與了，丟了幾粒種子，澆了水。
周潤有蘇紅娟接送，陳美婷也能安心上班了。這天上午，宋旭堯在辦公室門口喊她，“美婷，你進來一下。”
陳美婷放下手頭的工作，走進了宋旭堯的獨立辦公室。
宋旭堯面帶笑意，“你前面聯系了一家叫巨盛建材的公司？”
陳美婷還記得這家公司，“他們給你打電話了？”
宋旭堯點頭，“是，昨天打的電話，說是十點鐘會過來律所面談，你和我一起接待吧。”
陳美婷沒想到對方還真的聯系這邊了，大概地將自己了解的巨盛建材的情況跟宋旭堯講了一下，主要是他們不太清楚環保法，經常被罰款的事情。
到了十點鐘，對方準時過來了，是陳美婷那天見過的張光華。
律所掙錢最穩定的就是給企業提供法律服務，這是固定的收入來源。
陳美婷給雙方介紹了一下，企業法務在國內通常只有大公司才有，像巨盛這樣的中型公司很少會請法務，這次估計也是因為環保這一塊實在是沒法子了，才想著跟他們合作。
宋旭堯大致地給張光華分析了一下，這一塊他們駕輕就熟，還給張光華科普了合同法，一通聊下來，宋旭堯的穩重專業讓張光華當即就決定要聘請他們團隊作為企業法務顧問，一年的簽約費四萬塊。
送走了張光華，宋旭堯才笑著問陳美婷，“美婷，你怎麽聯系上他們企業的？”
陳美婷不好說自己想接會計的私活，沒想到種瓜得豆，只好含糊地說道：“就是碰巧。”
宋旭堯也沒有多問，只是笑道：“我們公司的規定，拉單子的人能分到簽約費的百分之十，等正式簽約了，就會把獎金分給你。”
陳美婷瞪圓眼睛，“會分給我四千塊？”
宋旭堯笑道：“是啊，這都是你的功勞，不錯啊，美婷，再接再勵。”
陳美婷若有所思，既然拉到單子她能分到百分之十的簽約費，律所現在又還沒有專業的銷售，她現在也還沒有資格去法考，為什麽不趁著這個時間，去試一試呢？
隔日，宋旭堯就帶著一個助理律師還有陳美婷前往巨盛建材，跟巨盛建材簽約了。
簽約費到賬，宋旭堯就讓財務給陳美婷開了一張四千塊的支票，陳美婷去銀行取了錢。
陳美婷要還宋旭堯的錢，拿著錢走進宋旭堯的辦公室。
“你現在用錢的地方還多呢，我不急用的，你以後再給我都行。”宋旭堯沒接陳美婷遞過來的錢。
陳美婷笑道：“還了你的錢，我還剩三千塊呢，怎麽都夠用了，你拿著，欠了你這麽久，我都不好意思了，收下吧。”
宋旭堯接了過去，開玩笑道：“飯還是要請的哦。”
陳美婷笑道：“不是我不請你，前幾天我休息，你又加班沒時間，這個飯約了這麽多次，就沒有一次成功的。”
宋旭堯笑道：“這次一定行，等小潤不上學的時候吧，我們去吃午飯。”
“行。”
自從種了菜，周潤就多了一個任務，每天都會蹲在木箱子旁仔細看，看看種子發芽了沒有，一連看了三四天，總算在一日清早看到了冒出來的翠綠色的嫩芽。
周潤‘呸’的一下將牙膏泡沫吐了出來，激動地大喊，“媽媽，紅娟姐姐！你們快來看，種子發芽了！媽媽！”
陳美婷她們還沒出來呢，孔令淳趿拉著鞋子飛也似地跑出來了，“哪呢，哪呢，我看看！”
等陳美婷出來的時候，木箱旁邊已經蹲著三個孩子了，六只好奇的眼睛，虎視眈眈地盯著那些剛冒頭的嫩芽看。
先冒頭的應該是小白菜和萵筍，缸豆和蘿蔔還沒有動靜。
陳美婷訂了很多報紙，報紙上會有企業的招聘廣告，她之前做的大多數也是企業法，對這塊比較熟悉，她將那些非常適合聘請法律顧問的公司圈出來。
陳美婷還不知道這個方向能不能行得通，所以暫時也沒有跟宋旭堯說，她要等這一塊收入穩定了，再去做專職的銷售。
陳美婷跟宋旭堯要了一些律所的名片，自己也找了一家打印店，做了自己的名片，她在名片的職位一欄寫著律師助理，這樣能讓人信服一些。
選擇好了企業，陳美婷沒有貿然上門去談合作，而是先將這些企業的業務和公司規模都熟悉了一遍，又請宋旭堯幫忙查了這幾年打官司的企業名單，通過這些，來篩選合作的公司。
現在公司法在國內還沒有引起重視，很多公司決策都是靠領導個人的想法，沒有科學的管理制度和法務團隊。
陳美婷好不容易才獲得了一個見面機會，這家醫療器械生產公司規模很大，年產在千萬級別，這是最需要法務團隊的企業之一。而這家公司，在過去的幾年，每年惹上的官司都在三個以上，但他們家並沒有聘用任何法律團隊。
這個時候很多律所也沒有專業的銷售，都是甲方自主找上門，或者是靠推薦。陳美婷正是看到了這個市場的空白。
她開門見山地說明來意，在對方拒絕之前，她信心十足地說道：“我看過你們公司最近兩年的官司記錄，三年間一共發生了十起官司，過半都是合同類的糾紛，我想一定是你們的合同出現了問題，你們六樁合同糾紛官司，四樁都是敗訴，賠償金額加起來也有四十多萬了，還不包括律師費，這不是小數目，如果你們聘請一個專業的法務團隊，每年的簽約費絕對要不了這個數字的一半，還能給你們省掉很多麻煩。”
陳美婷簡明扼要，一下子就戳中了對方的痛點，官司纏身確實是他們一個大麻煩。
就像陳美婷說的，他們也知道是合同出現了問題，但他們沒有一個統一的合同模版，每個客戶的要求也不一樣，合同的內容也不能外洩...
陳美婷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又補充道：“你們聘請專業的法務還有一個好處就是法務會跟你們簽保密協議，不管你們的合同內容是什麽，都不會出現外洩的風險...”
.......
陳美婷回到律所，將她拿下德興醫療器械公司的法務單的好消息告訴宋旭堯，宋旭堯聽完，震驚地看著陳美婷，“你是怎麽做到的？”
說完，宋旭堯想起她前兩天請自己幫忙查詢官司檔案，驚訝地看著陳美婷，他大概猜到陳美婷是怎麽做的了，可是知道是一回事，做成功又是一回事，而且陳美婷本身想到用這個方法去談合作都已經很厲害了。
宋旭堯朝陳美婷豎起大拇指，“美婷，你真厲害。”
拿下這個大單，陳美婷心裏有了底氣，“師兄，在法考之前，我想繼續做這個，掙點錢。”
宋旭堯笑道：“當然可以，沒有問題，你這是給律所拉業績啊！這一單比巨盛還大，我估計簽約費不下十萬。”
簽約費是根據對方的年產值來計算的，巨盛年產值在數百萬左右，德興是千萬級的大企業。
最後簽約費算出來，一年十二萬，德興財大氣粗，在了解了正和是行業巨頭之後，也爽快地簽約了。
陳美婷一下子拿到了一萬二的提成。
這也震驚了正和的所有人。
正和的合夥人制度，宋旭堯是最年輕的合夥人，之前他將陳美婷帶入律所的時候，宋旭堯手底下的律師都很不滿，這個行業的歧視非常嚴重，陳美婷一點法律都不懂的外行人來律所工作，受了不少白眼，一直到現在，不少律師見到她招呼都不打。
可就是這麽一個人，給律所在短時間內拉來了兩單業務，賺了一萬六千塊。律師上層和下層是有分界線的，下層律師也不過掙個溫飽，一個月拿幾百塊工資，而他們瞧不上的陳美婷，一下子就掙了他們幾年的工資。
不少人蠢蠢欲動，跑來跟陳美婷取經，陳美婷才沒有那麽傻，將自己的秘訣告訴別人，都敷衍過去了。
不過她的秘訣有個人清楚，那就是宋旭堯，但宋旭堯也為她守口如瓶。
將分成拿到之後，陳美婷在心裏盤算起來，她答應給周潤買電腦，但也想送周潤去學鋼琴，這筆錢只能先做一件事情，她剛回來的時候，身上根本沒什麽錢，這麽久都是拮據地過過來的，她得留點錢在身上。
現在國內的互聯網還沒有成熟，入網很貴，而且網速非常慢，陳美婷想了很久，還是決定先送周潤去學鋼琴，電腦可以放一放，現在買了電腦，也幾乎是個擺設。
回到家，周潤和孔令淳夏江平玩彈珠，這個游戲孩子們百玩不厭，陳美婷知道愛玩是孩子的天性，但是若是只知道玩，所有的時間都用來玩耍的話，對孩子也不是好事。
等蘇紅娟做好飯，陳美婷將周潤叫回家吃飯。
“潤兒，媽媽掙到了一筆錢，之前媽媽答應過你有錢了就給你買電腦，但是媽媽現在想先送你去學樂器，你放學之後就有事情做了，也不是每天都要去學，你一個星期去學個三四次就行了，電腦的網絡很慢，幾乎用不了，你唐叔叔他們公司是花了大價錢，才能申請到高速的寬帶，我們沒有那麽多錢，你要是真想學的話，媽媽可以送你去計算機培訓班。”
周潤對媽媽口中的樂器興趣不是很大，但是聽到計算機培訓班，眼睛就亮起來了，“媽媽，我想去計算機培訓班！”
小孩子會將所有的心思寫在臉上，周潤聽到‘計算機’這三個字的時候，臉上寫滿了渴望，讓陳美婷不忍心拒絕，“媽媽可以送你去培訓班，但是寶貝，你答應過媽媽的事情永遠都不能忘記...”
周潤接過話，“我知道我知道，媽媽，我不會做壞事的，我跟你拉鉤！”
周潤伸出他圓潤且小巧的小拇指，要跟媽媽拉鉤，陳美婷看著他稚嫩的小臉上跟他年紀很不相符的認真，心裏倍感安慰，她會用心仔細地引導，讓她的寶貝永遠成長在陽光之下。
她伸出小拇指，跟兒子鄭重地扣上。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陳美婷不坐班了，她現在已經是銷售的身份，宋旭堯還是給她申請保留了基本工資，提成另算，雖然不多，但旱澇保收。
周末周潤不上學了，陳美婷要請宋旭堯吃飯，帶著周潤赴約，地點在一個中餐館。
宋旭堯準時到了。
讓陳美婷意外的是，今天宋旭堯穿得很休閑，換了身衣服也像是將平時嚴肅的外表褪去了，整個人看上去放松而溫和。
“小潤，你還記得我嗎？”宋旭堯對著周潤微笑。
周潤點頭，“宋叔叔好。”
“你好，這是我給你帶的禮物。”宋旭堯像變戲法似的，從背後掏出一個毛茸茸的大耳朵白兔子，遞給周潤。
周潤驚喜地哇了一聲，他喜歡毛茸茸！
“謝謝宋叔叔！這個兔子我太喜歡了！”周潤滿臉欣喜地將兔子抱在懷裏，他還是第一次收到這種玩偶玩具，愛不釋手。
陳美婷驚訝地看著，她都不知道周潤喜歡這種毛茸茸的玩偶呢。
宋旭堯坐定，“你們到了多久了？我沒有遲到吧？”
“沒有。”陳美婷將菜單遞給他，“你看看，想吃什麽？”
宋旭堯又將菜單推給她，“女士優先，我不挑食，你點就行了。”
陳美婷看著點了兩個，又遞給他，“你還跟我客氣什麽，你看看，再點兩個。”
宋旭堯拿著菜單，扭頭問周潤，“小潤喜歡吃什麽？”
“紅燒肉！”周潤脫口說道。
宋旭堯笑起來，“行，那就給咱們小潤潤點個紅燒肉！”
“難得見你休息一天。”
宋旭堯笑道：“托你的福，要不是為了赴你的約，我還難得一日清閑呢。”
宋旭堯是最年輕的合夥人，位置越高，責任也越大，宋旭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估計得忙三百六十天。
“你是能者多勞，咱們學校都給你頒發了優秀校友了。”
宋旭堯喝茶的動作遲疑了一下，“嗯？學校給我頒發優秀校友？什麽時候？”
陳美婷一楞，她隱約記得學校是這兩年給宋旭堯頒發的優秀校友獎章，但是看宋旭堯的反應，應該是還沒有發生。
她只好掩飾地喝了口茶，“啊？沒有嗎？我聽以前一個辯論賽的校友說的。”
宋旭堯也笑了起來，“沒有這回事，再說我也沒有什麽值得學校頒發優秀校友的成就啊！”
陳美婷順著說道：“可能是弄錯了，不過師兄你這麽年輕就已經是律所合夥人了，也已經很優秀了。多虧了師兄幫助，我才能度過難關。”
“跟我不必這麽客氣。”
宋旭堯話裏自然的親近，讓陳美婷心裏生出點怪怪的感覺，這感覺不是第一次出現了，只是每次，陳美婷都會壓下去，因為宋旭堯太優秀了，他是年輕一輩律師中的佼佼者，陳美婷也不是妄自菲薄，只是她在宋旭堯面前，確實差了一截。
宋旭堯低頭去跟周潤說話，“小潤，你上幼兒園中班了啊？”
周潤還抱著那只小兔子不撒手，“是呀，宋叔叔，我上中班了。”
“那你喜歡上學嗎？”宋旭堯繼續跟他聊天。
周潤點點頭，除了剛去的時候不太適應，後面習慣了就好了，畢竟幼兒園有很多同齡的小朋友，上學並不無聊。
宋旭堯笑道：“那你在幼兒園有沒有好朋友呀？”
周潤又點頭，“有呀，孔令淳就是我的好朋友，我想跟孔令淳做同桌，不想跟李金金做同桌。”
陳美婷沒打斷他們的聊天，微笑著聽著。
宋旭堯順著問他，“為什麽不想跟李金金做同桌呢？”
周潤皺著小鼻子，“因為李金金愛哭，他總是要老師哄。”
宋旭堯笑了起來，“李金金是女孩子嗎？對女孩子要溫柔耐心一點哦。”
周潤搖頭，“不是哦，李金金是男孩子！對啦，我告訴你們一個秘密，李金金告訴我，老師喜歡捏他的小牛牛。”
周潤只是孩童之言，卻讓兩個大人變了臉色，陳美婷跟宋旭堯對視了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陳美婷拉著周潤，正要仔細盤問，宋旭堯卻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臂，不輕不重地按了一下。
宋旭堯繼續用輕松的語氣問周潤，“那這個老師有沒有捏過你的小牛牛呢？”
周潤搖頭，“沒有。”
“這個老師是男生，還是女生呢？”
“是男生哦。”周潤搖了搖頭，“李金金跟我說，老師把他的小牛牛捏疼了。”
陳美婷看著兒子，臉色發白，她出國之後，兒子也在這個向日葵幼兒園就讀，具體是讀了多久她並不清楚，聽兒子的描述，這個幼兒園應該是有個變態的男老師，她不知道她的寶貝兒子有沒有遭受過這些...
陳美婷猛地將兒子抱了起來，緊緊地摟在懷裏，她自責得想扇自己耳光，但兒子就在她懷裏，她那樣做會嚇到孩子，陳美婷的心，被緊緊地揪了起來。
宋旭堯臉色也有些沈重，他見陳美婷本能地護住兒子，一臉的自責，他坐了過去，他輕輕地拍了拍陳美婷的肩膀，“別多想了，孩子沒事就好...”
他不知道陳美婷此時的心情，心裏的悲痛讓她幾乎要呼吸不暢，眼淚大滴大滴地掉著，砸在周潤的臉上，脖子上。
“媽媽！你怎麽了？媽媽！你怎麽哭了！”周潤不知道媽媽怎麽了，但是他從媽媽顫抖的身體能感受到媽媽此刻的難過，他伸手去給媽媽擦淚，卻越擦越多，連他的小手背也浸透了。
宋旭堯往孩子手裏塞了手帕，他沈默地坐在母子倆身邊，手不停地輕拍陳美婷的肩膀，希望借此給她一點點慰藉。
“別哭了，美婷，別嚇到孩子。”眼見周潤漂亮的大眼睛裏也噙滿了淚水，豆大的眼淚不住地掉，宋旭堯只得勸陳美婷。
陳美婷緊緊地摟著兒子，感受到他的小身體傳來的恐懼，她猛地驚醒過來，她不能在孩子面前這麽失態，會嚇到孩子！
陳美婷極力止住了眼淚，反過來給周潤擦淚，“媽媽沒事，媽媽就是突然有點不太舒服，這會兒已經好了。”
宋旭堯朝她伸手，“把孩子給我，你去洗把臉。”
陳美婷也覺得自己需要一點空間去整理情緒，將周潤放在宋旭堯懷裏，“潤兒跟叔叔玩一會兒，媽媽洗個臉就回來。”
周潤拉著陳美婷的衣服，“媽媽！”
“放心，媽媽馬上就回來，你看媽媽都成小花貓了。”宋旭堯安撫周潤。
周潤看了一會兒宋旭堯，不知道是宋旭堯臉上的堅定給了他一點安慰還是什麽，他松開了手，對陳美婷說道：“媽媽，你快點回來哦。”
陳美婷來到衛生間，想狠狠地扇自己一巴掌，又怕留下印記，讓心細的周潤發現了更不好，她用冷水沖了臉，緩了一會兒，急急忙忙地返回包間。
走到門口，她聽見宋旭堯問周潤，“那個老師真的沒有捏過你的牛牛嗎？”
周潤嗯了一聲，“沒有呀，我媽媽跟我說過的，除了爸爸媽媽，別人都不可以捏我的牛牛，不可以脫我的褲子...我媽媽怎麽還沒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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