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 61 章

關燈
第 61 章

紀雲蘅信任許君赫, 所以他說可以教她繡香囊,她就信了。

盡管許君赫看起來並不像是繡花的樣子。

紀雲蘅思考時,無意識地用指尖輕輕摩挲著他袖口的那些刺繡。

雖然是一個不經意的小動作, 但十分親昵。

許君赫這種向來將別人拒之千裏, 極其註意交往分寸的人,以前是斷然不允許有人在他身上這般放肆的。

別說是摸他的袖口,就是抵著他的肩膀坐他身邊這種情況都不會出現。

但紀雲蘅是不同的。

許君赫覺得她是一只溫軟無害的小動物,身上甚至沒有任何尖利的棱角, 渾身哪哪都是柔軟的, 所以許君赫放任她的行為。

“那你今日可以去我的小院嗎?”紀雲蘅積極地向他發出邀請,她現在對學習繡香囊一事似乎頗為迫切。

“今日不行。”許君赫道:“過兩日。”

紀雲蘅的聲音低了下去,“那是什麽時候?”

過兩日可以是兩日, 也可以是三四五日,這樣含糊的說辭讓紀雲蘅有些失落。

“就是過了明日和後日。”許君赫道:“等我去找你。”

紀雲蘅得到了一個準確的日期就安靜下來, 抓著許君赫身上的袖擺研究了一會兒, 其後靠著軟墊上睡去。

許君赫偏頭看她, 見紀雲蘅像只翻肚皮的小狗一樣,就這樣毫無戒備地歪在他的身邊, 枕著柔軟的狐裘,灰色的皮毛襯得她膚色潤白如玉。

紀雲蘅的這張臉毫無指摘之處, 尤其是睡著的時候,閉著的雙眼就顯得眼睫毛非常濃密, 像畫筆精心勾勒描繪一樣。

紀家人人都說紀雲蘅是個腦子不靈光的傻子,可正是那些遲鈍, 讓紀雲蘅的美麗藏了三分, 顯得不那麽晃眼,化成了天然的t保護罩。

許君赫輕輕地哼笑一聲, 心道,笨點也算是好事。

馬車將紀雲蘅送回了紀宅,其後許君赫獨自回山上的行宮。

自從紀雲蘅離開之後,行宮又變得無比寂靜,從早到晚幾乎沒什麽動靜,所有宮人說話都是輕聲細語的。

楚晴在行宮越住越習慣,平日裏除了檢查許君赫的吃穿用度之外,她就操起老本行,悶在房間裏調制藥和毒。

因此行宮裏的太監們對她頗為尊敬。

許君赫回到行宮時,就看見殿外站了烏泱泱一群人,排列得整整齊齊,站得筆直。

其中一半人穿著宮中太監的服裝,一半人身著黑色長衣,領口繡著金絲徽文。

最前方站著兩個人,都是年輕模樣,瞧著不過二十來歲的樣子,一高一矮,面容清秀。

許君赫下了馬車看過去,在一瞬間有些晃神。

好像很久之前,殷瑯和賀堯就是這樣站在行宮門口迎接他。

事情仿佛已經過去許久,許君赫斂了心神,擡步走過去,所有人在同時跪地拜禮。

他隨意擺了擺手,示意免禮。

這些人中一半是自幼在宮中培養長大的太監,一半則是暗衛組織出來的拔尖高手。

其中太監的領頭人名喚荀言,暗衛的領頭人叫程渝。

正如他所言,空出來的位置總有人頂替,許君赫身邊永遠不缺可以調用的人。

皇上掛念孫子,親自選了這些人送來,用以輔佐許君赫。

他走在前頭,所有人就跟在後面,名叫荀言的太監上前接了他脫下的大氅,想要跟著許君赫進入寢宮。

卻不料他停在殿門邊擺了下手,“日後我的寢殿非召不得入內。”

荀言恭敬地後退一步,低頭應下。

許君赫對程渝道:“行宮裏有個名喚楚晴的醫師,她女兒多年前曾被拐走,你去問清楚她女兒的特征,往各地張貼告示,為她尋女。”

許君赫吩咐完之後,便自個進了寢殿裏。

荀言與程渝對視一眼,想說的話都隱沒在了眼神裏,同時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新主子經歷了舊傷,對他們懷有戒心。

正當他們兩個想去將住處先安頓時,卻又見新主子折返門口,吩咐道:“去給我拿些針線和手繃來。”

荀言鬥膽問道:“殿下是要……”

“學繡花。”許君赫撂下一句,又轉頭離去。

新主子不但對他們懷有戒心,還有著十分特殊的癖好。

許君赫先前誇下海口說要教紀雲蘅繡香囊,那可不是說說而已。

盡管他根本就不會繡花,但至少有一點許君赫沒有過分鼓吹自己,那就是他學東西的確快。

兩日的工夫,一些基礎的花花草草圖案就難不倒許君赫了,就是因為穿針的手法太粗魯,繡出的東西不大好看。

繡花其實並不難,只要掌握了基礎的針線穿法就能學會繡花,但更多的是需要耐心,大量的耐心。

許君赫恰恰缺少這種東西,於是他學了個半吊子,就去找紀雲蘅了。

兩日之期,許君赫如約來到紀雲蘅的小院裏。

以前來這裏他總是翻墻,覺得這墻翻起來太容易,後來改建小院的時候,他特地讓人將墻給加高了。

許君赫讓荀言上前拍門,自己站在門後等著。

紀雲蘅一早就在房中等許君赫了,大開著窗子時不時往門的方向張望,認真聽有沒有人敲門。

等到真的聽到敲門聲之後,她親自從房中跑出來,興顛顛地跑去開門。

結果門一打開發現是個陌生面孔站在外面,許君赫站在門的另一面,完全位於她的視線死角,她下意識將門合上。

忽而一只手從旁邊橫過來,一下就將門給抵住,力道大得紀雲蘅一下子沒能將門關上。

她嚇一跳,後退半步,“你是誰?”

“開門再問,是不是有點晚了?”

許君赫從另一扇門走出來,教訓道:“日後要問清楚是誰敲門再開,別一聽見有人敲門就等不及把人放進去,倘若是個心存歹念之人,這會兒你已經死了。”

紀雲蘅被他無端嚇唬了一下,嘀咕道:“若真是壞人,也不必敲門進來,翻墻就可以了呀。”

許君赫腦子轉得快,當下就聽出這話的意思,他睨了紀雲蘅一眼,“你最好不是在說我。”

紀雲蘅沖他笑,帶著幾分哄他的意味,“良學不是壞人。”

許君赫倒是對這話出奇地受用,輕哼一聲沒有追究,越過紀雲蘅進了小院中。

荀言跟在後面,沖紀雲蘅頷首行禮,面上帶著微笑。

紀雲蘅看了他兩眼,眼中雖有好奇卻並沒有開口詢問,只沈默地將門關上,小跑幾步追去許君赫的身側。

院中仍然只有六菊一個下人,她沖許君赫行了禮之後就老老實實地站在邊上不敢吭聲,兩人進了房中之後,荀言就與六菊一左一右地守在門外。

紀雲蘅為了繡香囊可謂是下了苦功,她的書桌上擺滿了各種工具,各色的絲線亂成一團,幾個手繃疊放在一起,上面全是奇怪的圖案。

許君赫拿起來一一看過,評價道:“這兩日你一點進步都沒有。”

紀雲蘅倒著熱茶,理所應當道:“當然呀,沒人教我。”

她將茶推到許君赫的面前,其後自己捧著杯子在對面坐下來,迫不及待道:“良學,你快點教我如何繡花吧。”

許君赫先將桌上的東西給整理了一遍,手法頗為精準地穿針引線,拿起一個新的手繃而後道:“我只給你演示一遍,你自己看仔細了。”

紀雲蘅趕忙認真點頭,努力睜大眼睛,盯著許君赫的手。

擱在幾個月前在京城裏,若是有人走到許君赫面前說日後你會拿起繡花針教一個女子繡香囊。

那許君赫必然是不信的,甚至會把說這種胡話的人揍一頓解氣。

而今他坐在暖洋洋的屋子裏,任光芒照在身上,低著頭認真地擺弄著繡花針,在絹布上留下一條又一條絲線,以絲線組成圖案。

紀雲蘅看得認真出神,從對面坐到許君赫的身邊來,微微彎下腰,從姿勢上看腦袋像是倚靠在他的肩膀上一樣。

“這是什麽繡法?”紀雲蘅好學地問,“是蜀繡還是蘇繡?”

許君赫停了停手,轉頭看她一眼,“我是哪裏人?”

“京城人士”紀雲蘅答。

“對,所以我這個就叫京繡。”許君赫一本正經道。

紀雲蘅驚訝地睜大眼睛,“京繡?”

“不錯。”許君赫一點也不覺得自己在誤人子弟,隨口瞎編道:“蜀地的刺繡叫蜀繡,蘇州的刺繡叫蘇繡,我是皇宮裏的人,我繡的東西就叫京繡,有什麽不對?”

紀雲蘅一聽,頓時覺得非常有道理。

許君赫是皇太孫,皇城裏的半個小主子,他的刺繡怎麽就不算是京繡呢?

“不過呢,你出去別聲張,莫讓人知道你學了京繡。”許君赫捏著針,臉上掛著漫不經心地笑,繼續誆紀雲蘅。

紀雲蘅問:“為何?”

許君赫擡眸看她,沖她一笑,“若是別人知道了,都想跟我學,那我不是累死了?這些技藝你偷偷跟我學就是。”

紀雲蘅傻不楞登地應道:“好,我不告訴別人。”

當然,半吊子水平的老師教出來的學生也好不到哪去,更何況紀雲蘅似乎確實在女工方面沒有什麽天賦,整整一個下午的時間,兩人頭對著頭繡廢了一張又一張的錦布。

許君赫氣得兩眼冒金星,問她,“紀雲蘅,你怎麽那麽笨?”

紀雲蘅委委屈屈道:“我覺得可能是你教得不好……”

許君赫又說:“你沿著那線一點點繡就是了,為何針總是落錯地方?”

紀雲蘅解釋道:“我分明是沿著線落針的,但不知為何那些線總是串在一起。”

“那你就別學了,買一個算了。”許君赫出主意。

“不成,蘇姨母要檢查的。”紀雲蘅學個繡花跟上場打仗一樣,精疲力盡地往桌上一趴,哀嘆道:“這比作畫難多了。”

兩人正說著話,六菊在門外道:“大姑娘,邵公子來尋。”

紀雲蘅正繡得累了,就將東西一丟,立即喜悅地站起身應道:“來了!”

見她這般積極的模樣,許君赫頓時不知從哪裏攢了一股煩躁,想也沒想就拽住她的手腕,語氣不大好地問:“幹什麽去?”

“邵哥哥找我,我去瞧瞧是什麽事。”紀雲蘅掙了一下,腕間的力道就收緊了幾分,“良學,放開我。”

許君赫一聽,像是受驚一樣,一下就松開她的手,又說:“他來找你幹什麽?有什麽事不能將你請去前院說嗎?跑到這後院做什麽?”

這話紀雲蘅左耳朵聽右耳朵出,t沒有應答,步伐雀躍地出了房間。

出了寢房就看見邵生站在院中,手裏提著一個盒子,看見了她便揚起一個笑容來。

不過下一刻那笑容就一下子凝固住,變得僵硬,眼中還帶著一絲訝異。邵生拱了拱手行禮,“拜見太孫殿下。”

許君赫就站在紀雲蘅的身後,臉色很淡,瞧不出什麽情緒,沒應他的拜禮。

紀雲蘅穿了鞋下臺階,幾步來到邵生邊上,問道:“邵哥哥,你來尋我是為何事?”

邵生將手中的盒子遞出,道:“這是我托人買的一罐花蜜,我想著你喜歡吃甜的,就拿來給你,平日裏淋在糕點上或是泡水喝都可以。”

紀雲蘅收到禮物自然是歡喜的,收下盒子道:“多謝邵哥哥,不過我手中沒有能夠回禮的東西,改日去學畫的時候再給邵哥哥帶去。”

“你我兄妹之間,何須這些。”邵生擡手,揉了一把她的腦袋,壓低聲音道:“殿下怎麽在你這裏?你們在房中做什麽呢?”

紀雲蘅也跟著小聲回答:“我在學繡香囊,殿下只是來這裏做客。”

“學得如何?”邵生問。

“不太好,一個都沒繡成。”紀雲蘅氣餒道:“我的手很笨,不聽我使喚。”

邵生將她眉眼間的失落收入眼底,又擡頭看了站在檐下一言不發的許君赫一眼,隨後眼珠子稍轉,便道:“那你就將繡的半成品送我一個,算作這花蜜的回禮吧。”

紀雲蘅驚訝地向他詢問,見他是執意想要,便轉身去了房中。

許君赫打從剛才起就站在邊上看著,見邵生笑得滿面春風,又是摸紀雲蘅的頭,又是要她繡失敗的東西,此刻看那邵生的臉上,就只剩下了“不順眼”三個字。

偏偏邵生還不怕死地撞過來,走到臺階下道:“殿下,草民方才聽雲蘅說殿下是來這裏做客的?”

許君赫反問:“怎麽?”

邵生溫聲道:“既是做客,為何不去紀宅前堂,在這房中孤男寡女地關著門,不大合適吧?”

許君赫氣不打一處來,語氣不善,“你是她什麽人,來過問這些。”

“草民是雲蘅的兄長,即便是得罪殿下,這些話也是要說的。”邵生道:“舍妹還未出閣,殿下此舉怕是有損舍妹的名聲。”

許君赫兩步跨下臺階,欺進邵生。

兩人站在一起身高立即就有了明顯對比,許君赫年紀比邵生小,身量卻高了半個頭。

他微微垂眸,沈聲道:“你也不知道是從哪個石頭縫裏蹦出來的兄長,還管到她頭上了。”

“草民無意冒犯,只是關心雲蘅妹妹罷了。”邵生趕忙後退一步,躬身行拜禮,討饒道:“殿下恕罪。”

正逢紀雲蘅攥著錦帕出來,走到兩人身邊,圓圓的杏眼望著許君赫,“良學?”

她倒沒有說什麽,只是眉眼間流露出的些許疑惑讓許君赫心中煩躁大盛。

這副表情,好像是在說他欺負了她的邵哥哥一樣。

這讓許君赫很不痛快。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