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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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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4 章

第二天一早溫氏在派差之前就道:“夏嬤嬤, 通告全府,近日查出府內和莊子那邊有去賭坊賭錢的人,此乃惡習, 府裏絕不能容。有去過賭坊賭錢的, 限三日內到我這裏來坦白,輸錢在二十兩以內的,我給你個機會,先去莊子上以觀後效。”

“二十到百兩的,既然有這麽多銀子,想必富裕的很, 不用在我侯府裏當差, 我不要身契銀子,家私也可以帶走, 也算全了這主仆的情份。超過一百兩的,既然有這麽多錢,可見家底不薄,一家子又何必繼續做下人呢?我放你們都離開, 照樣不收贖身銀子可帶家私,若是實在顧念著主仆情份,只要好好說一說, 我也不會完全不顧往日情份的。”

有人嘴快:“那要是贏了銀子呢?”

孟蝶一笑:“能在賭坊贏銀子的必然是個人物, 還用在我們侯府當下人?我當年不過是在賭坊玩鬧似的贏了一回,不就滿京城皆知t了?”

那名婦人縮了縮脖子,頭低低的。

孟蝶又道:“若是三日之內不來找你們大奶奶坦白的, 三日後被我查出來在賭坊賭過錢, 到時候可別怪我臉酸心硬翻臉無情。”

明明孟蝶臉上滿是笑意,眾多的管事媳婦卻齊齊打了個冷顫, 夏嬤嬤立刻躬身道:“是。”

昨天溫氏和孟蝶去侯夫人那裏說話的時候就沒背著人,昨晚侯府裏很是熱鬧了一回,有些人甚至以為是訛傳,侯府待下人一貫寬宥,沒有攆人出去的時候。這會兒溫氏和孟蝶親口在凝萃館說了,侯府又炸了一次。

從凝萃館出來,妯娌三人一塊兒到孟蝶那裏說話,金氏現在因為有孕,是不用她操心府裏事情的,她只許要旁聽就行,她率先道:“昨兒大嫂打發人來同我說這件事,我還當你們只是敲打敲打他們呢,來真的?”

溫氏看著金氏:“國公府門風清正,你從來沒見過賭錢的人,不知道這個危害,這是最大的惡習,只要沾上沒有有好結果的。”

金氏瞪大眼睛:“真的?”

孟蝶噗哧一笑:“當然是真的,不然我和大嫂也至於如此緊張。多少人家都是因為家中子弟沾了這個賭字才敗光的。”

金氏受教的點點頭。她身邊真的沒聽說人沾上賭博會怎麽樣,確切的說是沒見過,身邊的人就沒有賭錢的,自然不知道這個危害,侯夫人也是如此,否則也不用溫氏和孟蝶下力氣說服她了。

金氏想了想:“如果你們來真的,那這府裏怕是要不太平好段兒日子了。賭錢的肯定不能承認,但是能有閑錢去賭錢的,大多都是得臉的小廝或者管事,覬覦他們位置的有的是,肯定會有告狀的。”

溫氏頷首:“府裏一直處於混亂狀態肯定不行,所以我只給三天時間,這種事只能快刀斬亂麻。”

孟蝶單手托腮:“說不得三天都等不及,今天晚上就有去找你告狀的。”

雖然上輩子不是烏鴉精,到底還是讓孟蝶說中了,當天晚上就有人向溫氏告狀,然而被告狀的對象並不是賈義,而是溫氏的陪房小夏嬤嬤的次子夏永建。

這小子不知道什麽時候染上了賭博的癮,已經在大大小小的賭坊裏面輸進去八十七兩銀子,按照溫氏今日說的懲罰方式,這是需要攆出侯府的。

溫氏坐在椅子上,整個人都有些怔楞,夏永健會去賭錢是她萬萬沒想到的,這是她的陪房,平日裏她有多倚重,這會兒就有多心涼。

臉上露出苦笑,溫氏的心一抽一抽的疼,她早該疑心的,她每年都會派夏永健去之江那邊收灘塗的出息以及帶回各種幹貨,尤其是賣給侯府的幹貝回來。

去年底他回來的時候說:“今年海上風實在是大,出海不易,各種幹貨都漲了價,買幹貝所用的銀子比去歲多了些。”

當時的溫氏是一點兒沒懷疑,真的以為是幹貝漲了價,這會兒細想卻是不對,娘家不止一塊灘塗,若是幹貝價貴,她今年初二回娘家的時候娘親為何沒有提起一句?

“大奶奶。”

小夏嬤嬤滿臉是淚的從門外進來。進了屋中噗通一聲跪在溫氏面前:“大奶奶,就看在這混賬小子往日裏辦事盡心盡力的份上兒,饒了他這次吧。”

溫氏回神,面上滿是疲態:“盡心盡力?去歲的幹貝是怎麽回事?”

小夏嬤嬤先是一楞,眼裏露出茫然,隨即臉色大變。做為鹽商的家仆,這點子事不去想也就罷了,細細一想哪有不懂的:“大奶奶,饒了他這次吧,我一定嚴加管教,絕不讓他再犯。”

溫氏閉上眼睛:“我饒了他,府裏別人也如此,我要如何處置?”

小夏嬤嬤哭泣的聲音一頓。

溫氏重新睜開眼睛:“今日我才說的,晚上就徇私,嬤嬤,你說我以後還如何管家?如何在這侯府立足?”

小夏嬤嬤擦了一把眼淚:“是這個理兒。永健不攆出去,大奶奶無法服眾。”

溫氏長出了一口氣,還好,自己的奶嬤嬤理解自己。

小夏嬤嬤:“大奶奶突然要整治這賭博一事是因為二奶奶吧?大奶奶恐怕不知道,二奶奶她突然要整治這賭博是為了公報私仇。她院子裏的梅兒差點兒被賈義強女幹,那賈義早就開始賭錢,二奶奶這是針對他呢。”

“這賈義的親娘可是老夫人身邊的陪嫁,大奶奶做這事兒得得罪多少人?我原本一直以為二奶奶是好的,可這麽一看,她沒安好……”

“夠了!”

小夏嬤嬤被這聲厲喝嚇得一哆嗦。擡起頭,呆呆的看向溫氏。

從不高聲說話的溫氏難得的再一次拔高了聲音:“嬤嬤這是在挑撥?嬤嬤可知昨兒弟妹來找我先說的就是梅兒的事兒?”

小夏嬤嬤頂著溫氏難以置信的目光,心虛的垂下頭。

溫氏眼眶通紅:“還是說嬤嬤認為我不該整治這賭博一事?在溫家的時候,因為賭博導致家破人亡的事情有多少是嬤嬤講給我聽的?”

溫氏閉上眼睛:“都說賭鬼賭鬼,果然是鬼迷心竅,嬤嬤這是被鬼迷了心竅啊!我看嬤嬤還是到莊子上去冷靜冷靜吧。什麽時候破了這迷障再回來。”

“大奶奶!”小夏嬤嬤猛然擡頭,求情的話哽在喉間,她看到了溫氏滿面的淚水。

隔壁攆了奶嬤嬤到莊子,奶兄被攆出府,在溫氏的無心隱瞞下消息第一個傳到緊挨著的孟蝶這邊。

孟蝶得了消息就是一楞,她真沒想到整治賭博這件事第一個被攆出去的竟然是溫氏的奶兄。

露微面現愁容:“這可怎麽好,這件事是二奶奶提的,若是因為這個與大奶奶生分了可怎麽好。”

孟蝶長嘆一聲:“這倒不會。你就沒想想小夏嬤嬤為什麽也被攆到莊子上了?她總不會去賭,想來是憂心兒子一時情急說了不該說的話。”

露微這會兒也醒悟過來:“正常求情,以大奶奶的性格是絕對不會生氣的。”

孟蝶頷首。

不過出了這事兒,到底是讓人不快。

緊接著,這個消息宛如一陣風般迅速席卷侯府。好多人得了消息後的第一句話都是:“真給攆出去了?”

得到肯定的答覆後,原本沒當回事的人這下都心驚膽戰起來,尤其是到過賭坊賭錢的。這些人中很是有一部分人輾轉反側的糾結著到底要不要坦白,尤其是輸錢超過二十兩的,更是心驚膽戰,幾乎一夜未曾合眼。

賈義倒是該吃吃該睡睡,賈嬤嬤找到他:“這可怎麽是好,這要是捅出來,你豈不是要被攆出去!”

賈義老神在在:“娘,您就是膽子小,怕什麽?兩個娘們兒而已,久居深宅的,她能知道外面爺們兒的事兒?只要有娘在,就沒人敢告發我,他們哪個不怕得罪我的親娘。”

賈嬤嬤被兒子這麽一哄,焦急散了大半:“幺兒,你以後可不要再賭了,家裏可沒有什麽銀子了,前兒你大哥還給我擺臉色呢。”

賈義滿面氣憤:“他也太不孝了,怎麽能跟娘擺臉色,沒有娘哪有他,真是當了幾天管事就不知道北了,沒有娘,就憑他自己能當上管事?”

賈嬤嬤笑罵道:“那是你哥,不許胡說。”

賈義繞到賈嬤嬤身後,為她揉捏肩膀:“我知道那是我哥,他要是說我我肯定不還嘴,我這不是生氣他給娘擺臉色嘛!娘,咱不生氣哈,您還有我呢。”

賈義不在乎,到底還是有在乎的,次日一早,溫氏和孟蝶還有金氏到凝萃館後,夏嬤嬤就帶來了兩個小管事。

一個是管著花匠的,府裏有花園,自然也有不少花匠,還有各個房裏養的盆花盆景添置等等。他是今年春節的時候才去玩兒的,時間短膽子卻不小,只去了幾次就輸了十六兩銀子。

管事跪在地上:“小的再也不敢了,求幾位奶奶饒了小的這次吧。”

溫氏冷著臉:“我饒了你,同樣犯事的其他人要不要一起饒了?這事兒沒的商量,自己回家收拾好衣服到莊子上去吧,若是你真的改過自新,以後再回府裏。”

小管事身子一搖晃癱在地上。

另一個是管著買各種柴火炭火的張管事,這是個肥差,侯府每年用的柴火和碳無數,東西買的越多,他就越好克扣。

差事好錢也足,他去年夏天染上的賭癮,幸好膽子不大,就這也輸了有二百多兩。這錢全是他自己的私房,家裏並不知道。

溫氏聽著夏嬤嬤的調查,同孟蝶對了個眼神:“既然家裏人不知道,我就給你們一個機會。”

張t管事眼睛一亮。

溫氏:“張娘子,你可願意同他斷絕關系再不往來?我給你們一家子一天考慮的時間,今晚來回我就行,若是願意跟著他出去我不要你們所有人的贖身銀子。不過若是選擇與他斷絕往來,以後若是被發現偷偷來往,那時候再出去可就不好看了。”

張管事同樣癱在地上,他以為他也會去莊子上。他可是王總莊頭的小舅子,大奶奶就這般不給面子?

處理完這件兩件事,溫氏開始派差,因為剛剛處理了兩個人,凝萃館的氣氛十分凝滯,各個管家娘子們都小心翼翼的,深怕一個不小心惹火上身。

今日張管事直接被攆出去一事再次給了府裏和莊子上的人一個重擊,那些去過賭坊的人更是戰戰兢兢,惶惶不可終日。

張管事收拾了自己的東西,拿著自己的身契在幾個健壯小廝的監督下垂頭喪氣的離開侯府,出了侯府後門,他立刻雇了一輛馬車直奔勇毅侯府郊外的大莊子,他找他姐夫去。

王總莊頭這會兒同樣得到了消息,他老婆也就是張管事的親姐姐急得在屋裏轉圈:“我就說不讓他自己去說,他非得去,這下好了,被攆出來了吧!大奶奶二奶奶也是,就這麽給攆出來了,一點兒面子也不給,也太心黑了。你說怎麽辦?要不要去求求世子?”

王總莊頭瞪了一眼自己老婆:“大奶奶二奶奶都是世子的兒媳婦,大奶奶那裏也就罷了,二奶奶那裏因為二爺不在家,世子和夫人都對她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只要她不翻天不會有人說的。何況這事兒老夫人也同意,世子就能反駁?”

王娘子:“那怎麽辦?就這麽看著我兄弟被攆出去?”

王總莊頭:“你先別著急,我們再看看。別忘了,賈義那小子也賭,看看大奶奶和二奶奶怎麽處置他。”

王娘子無語片刻:“處置他?那小子主意正著呢,肯定不能自己去承認。他親娘又是老夫人的陪房,府裏面誰敢去告發他?”

“誰敢?”王總莊頭冷笑一聲:“府裏面前些年可買了一批小子丫頭,他們都是孤身一人在府裏,有混的好的也就罷了,混的不好的給他三五十兩銀子,你看他樂不樂意去告發?”

王娘子眼睛一亮:“妙啊!當家的,還是你有智謀。就等著第四天他們在凝萃館派差的時候說出去。”

“不。”王總莊頭笑了笑:“二奶奶不是說她要查嗎?就等著她說查完了處理完畢的時候說。”

王娘子更樂了:“這個好,我聽說就是她攢攏的大奶奶做這件事,既然她這麽厭惡賭博,賈義輸了得有一千兩銀子,看她怎麽處置。”

有多少人準備看孟蝶的笑話孟蝶不清楚,她這會兒心情正好的在翻賬冊,奶油蛋糕等甜點受歡迎的程度大大超出她的預料。賺的銀子同樣超出她的預料。

原本以為一天能有三四百兩銀子入賬就是好的,今日一看賬冊,過年這些日子,每天去掉稅錢和本錢,平均都能有六百兩銀子的收入。過了十五這兩天收入有些下滑,也依舊有五百兩左右的收入。

孟蝶合上賬冊,笑得眼睛瞇成了一條縫,她自己都忍不住懷疑了,她上輩子可能真的財神廟前長跪不起了,讓財神記住了她,要不這做生意的運氣怎麽就這麽好呢。

“二奶奶,王莊頭到了。”

孟蝶從裏屋到了廳堂:“讓他在回廊處回話就行了。”

王莊頭行完禮,到了回廊,樺兒又給他送來一杯熱茶,王莊頭謝過,熱茶下肚瞬間暖和許多。

孟蝶道:“眼看到了耕種的時候,那個新得的大莊子我想過了,若是種植多種農作物就得一直看著四時節氣,十分忙叨人,倒不如還種小麥和稻子。”

王莊頭有些吃驚:“四千多畝地全種小麥和稻子?”

孟蝶:“對,哦不對,今年特殊,你劃出十畝來種胡蘿蔔,收了之後安排人曬成幹,我有用。其餘的全種小麥和稻子,留下你們莊子上的人夠吃的以及我這邊用的面粉,其餘直接賣掉,不操亂七八糟的心。”

王莊頭:“二奶奶說得極是,只是這四千多畝地僅憑莊子上現有的人怕是忙不完。”

孟蝶:“這個好辦,你算出總共需要多少人,你那邊有多少人,然後缺了多少人,我看過冊子後等侯府過幾日平穩了,就在府裏問問,有沒有樂意去我那裏種地的,有,我就按照侯府裏的規矩,也給多少月錢銀子。到時候若是招不滿,你再去外間招些佃農或者買些人都可以。”

王莊頭:“是,我記下了。”

孟蝶:“小莊子那邊還是以霍家負責的竹林為主,田地全種棉花,也不賣,都給莊子裏的人用;山地莊子那邊,還是以魚塘為主,江莊頭負責,剩下的地你就隨便安排種什麽,除了給湯菜那邊留出來,剩下也都是給莊子上吃。”

“山地是個重點,羊還得繼續養,最好擴大一下群數,現在那個蒙古人管理不過來,就問問他的意見,再請蒙古人或者再買人都看他的意思。”

王莊頭:“二奶奶,那蒙古人卓爾說,羊很喜歡吃刺槐葉,現在山上就有一大片林子,能不能留下不栽果樹。他還說刺槐蜜也是一等蜜,可以尋個養蜂的放上一窩蜂。”

孟蝶樂了:“當然能了,你再問問他那片刺槐林夠不夠大,若是不夠大,再多栽種一些也行。”

王莊頭:“我回去就同他說,他能高興得跳起來。”

孟蝶沒忍住直接笑出聲:“剩餘的山地你根據地形看著,能種甜菜的就種甜菜,山根山腳處能種果樹的就種果樹,剩下的地方如果不栽種刺槐栗子樹,就全部改成柞樹。栽種的時候盡量在旁邊修出一間屋子來。”

王莊頭懂了:“二奶奶這是要大量放蠶?”

孟蝶沒瞞著他:“是,這柞蠶絲我有用處。”

王莊頭很樂:“那我們可有口福了,這蠶蛹特別的好吃特別的香,去歲那些大家都吃得舔嘴吧舌的。”

孟蝶:“你還真別說,那個味道確實不錯,油炸幹煸都可以。”

露微笑著插言:“烤著也好吃。”

孟蝶哈哈一笑又轉回正題:“基本上今年的事兒也就這麽多,開春買糧種器具什麽的,用錢只管去榮掌櫃那裏拿。”

王莊頭:“榮掌櫃是不是還沒回來呢?”

孟蝶道:“前些時他寫了信來,說是快了,最多一個月就能回京。”

把三個莊子上的事兒都安排好,孟蝶長出了一口氣。

府裏依舊不太平,第二天有四個人來坦白,他們都是小管事,手裏也沒有太多的銀錢,染上惡習的時間也不長,最多的輸了十七兩銀子,最少的輸了八兩。

溫氏全都按照事先說好的將其打發到莊子上幹活兒。

坦白的最後一天,並沒有人來坦白,溫氏同孟蝶和金氏商量著重新安排了空缺管事的人手。

真正熱鬧的三天期限完畢後的第一天,孟蝶和溫氏金氏坐在凝萃館裏,哪怕是這些管事娘子們盡量掩蓋自己一副看好戲的樣子,依舊被妯娌三人瞧出氣氛不對。

三人也不在乎,孟蝶依舊坐在右邊,緩緩的押了口茶:“關於去賭坊這件事,三日的坦白期已過,夏嬤嬤,你那邊還有去找你的嗎?”

夏嬤嬤:“回二奶奶,從前日晚上就沒有了,昨兒一天到現在也都沒有。”

孟蝶一笑:“好,看來剩下的人都是對自己有信心的。露微,念。”

大家夥兒齊刷刷看向露微,這才註意到她今兒是帶了一本冊子來的。

露微將冊子翻開,朗聲念道:“吳慶,專門管廚房廚餘的,丙戌年六月第一次去好運賭坊,輸三百二十枚銅錢,同月,又去好運賭坊……一共輸了六兩三十二文。”

伴隨著露微清亮的聲音,凝萃館中好似刮了一股眾人看不見的陰風,所有的管事娘子們通通打了個哆嗦,尤其是與吳慶有牽扯的,臉色煞白。

等露微告一段落,孟蝶輕笑一聲:“夏嬤嬤,聽清楚了嗎?叫幾個小廝去拿人。”

夏嬤嬤躬身:“是。”

孟蝶沒看底下人的樣子繼續道:“接著念。”

露微繼續:“趙升,倉庫管事之一,掌管著府裏平日用不到的杯碟碗筷,乙酉年十月開始到臨縣的來發財賭坊……一共輸了三百一十t六兩銀子。”

孟蝶看向夏嬤嬤。

夏嬤嬤連忙道:“我立刻派小廝去拿人。”

孟蝶頷首:“繼續。”

露微又翻了一頁:“賈義,掌管著……算上仗著侯府名頭賴掉的三百兩銀子,一共輸了四千六百二十四兩七百八十六文。”

凝萃館傳來道道抽氣聲。

孟蝶看向夏嬤嬤:“還不去拿人。”

夏嬤嬤連忙應道:“是。”

三人很快都被拿來跪在凝萃館的門外,旁邊還守著六個孔武有力的小廝。

孟蝶站起身緩緩踱著步子走到門口處,三人的頭頓時垂得更低了。孟蝶率先看向第一個被拿來的:“吳慶,你輸的錢是這幾日所有賭錢的人中最少的,你說你怎麽就不來坦白呢?是想著自己輸的少我查不出來麽?”

吳慶砰砰砰磕頭:“二奶奶饒了我吧,是我鬼迷心竅,是我鬼迷心竅……”

孟蝶一笑:“饒了你?我可比不得你們大奶奶的好性子,當日我便說過,讓我查出來就別怪我翻臉無情,你既然不把我的話當話,我又豈能饒你。”

“夏嬤嬤把身契給他,除了他身上這身衣服,家私一律不準帶,直接攆出去,他家裏人若是膽敢與他聯系,一經發現不必來回,同樣直接攆出去。”

吳慶張大嘴巴:“二奶奶,我錯了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孟蝶:“拖出去。”

發落了一個,孟蝶就將目光落在趙升身上。雖然沒有接觸到孟蝶的目光,趙升這會兒還是抖如篩糠,在這春寒料峭的時候,後背衣服被冷汗泅透了。

孟蝶:“趙升,你還挺聰明,以為不在京城去京城周邊的縣城賭就可以瞞天過海,我就查不出來了是不是?”

趙升抖著身體,說話結結巴巴:“二、二奶奶饒了我這一遭,我來世當牛做馬報答二奶奶的恩情。”

孟蝶:“免了,我可不想有個賭鬼在我身邊。”

趙升:“我肯定戒賭,我再也不賭了,我發誓我……”

孟蝶:“晚了,從你開始賭,從你開始隱瞞不坦白,一切就都晚了。夏嬤嬤,除了他外,他的妻子兒女同樣家私一樣不許帶,一並攆出去。至於他父母那邊查清有沒有給過他還賭債,若是沒有年齡一大把就算了,若是有,也一並攆出去。”

趙升大驚失色:“二奶奶,我兒女不知道我賭錢,他們是無辜的他們是無辜的,他們真的是無辜的。”

孟蝶冷哼一聲:“這會兒知道兒女了?賭錢的時候怎麽不想想?隱瞞不報的時候怎麽不想想?這會兒想起來了,這世界上什麽藥都有賣的,唯獨沒有後悔藥知道為什麽麽?因為發生的事兒就是發生了,時光不可能倒流。拖出去。”

“二奶奶,二奶奶……”

賈義原本還老神在在,聽著趙升越來越遠去的聲音,心底終於升起一絲絲恐懼,生平第一次有了後悔的念頭。

孟蝶站在他面前,賈義盯著孟蝶的裙擺,頭垂的更低了。

孟蝶:“賈義,你親娘是老夫人的陪嫁,伺候了老夫人一輩子,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我們平日見了也要稱呼一聲姐姐,想來是因為這個,你就不把我們這些年輕的主子放在了眼裏,是也不是?”

賈義叩頭:“二奶奶,小的絕沒有這個想法。”

孟蝶:“沒這個想法?我和你大奶奶這幾日正整治府裏上下去賭坊賭博一事,你昨日偏又去賭坊賭錢,你這是打量我查不出來呢,還是覺得我這個年輕的主子收拾不了你?”

賈義:“二奶奶是主子,小的是奴才,主子教訓奴才天經地義,小的絕不敢對主子心存不敬。”

孟蝶噗哧一笑:“你還知道主子教訓奴才天經地義吶!既然你都這麽說了,我不教訓教訓你讓所有人都瞧瞧,人人還都當我這年輕主子好拿捏呢。夏嬤嬤,他家裏還有什麽人?”

夏嬤嬤激靈一下:“還有娘親賈嬤嬤,哥哥嫂子並侄兒侄女以及兩個出嫁的姐姐。”

孟蝶重新坐回椅子:“你派兩個人去問問他的兩個姐姐,是願意跟著一起出去還是斷絕關系,想好了再來回,一旦選擇可沒有後悔的餘地,不然真有什麽,可別指望我給臉。”

“他自己除了身上穿的衣服,其餘一律不準帶,直接攆出去,賈嬤嬤和他兄長一家,到底是伺候過老夫人的,我格外給她一個面子,允許他們把家私帶走,然後一並攆出去。”

夏嬤嬤呆住。

賈義眼睛也直了,他猛然擡頭看向孟蝶,孟蝶坐在裏面,凝萃館中管事娘子排成排,透過一道道縫隙,他不知道是太遠了還是怎麽樣,只能模模糊糊的瞧見孟蝶今日穿的天藍色裙擺。

孟蝶淡淡的看向夏嬤嬤:“還楞著幹什麽?還不去辦?”

夏嬤嬤又是一個哆嗦:“我這就去辦。”

賈嬤嬤身份在府裏到底不一般,夏嬤嬤親自著幾個婆子去拿人,奔著去她家走到一半兒的路就有人來回:“她在老夫人的屋裏哭呢。”

夏嬤嬤頓時有些躊躇,不知道是繼續去拿人還是先去回二奶奶。她身邊的人彼此擠眉弄眼,卻沒有一個敢吭聲的。

最終夏嬤嬤一跺腳帶著幾個婆子直奔正房,今兒這事兒是二奶奶吩咐的,換做是大奶奶她一定不會去,哪怕大奶奶管家。夏嬤嬤心裏很清楚,大奶奶縱然管家,這個家年輕的主子裏誰也越不過二奶奶去。

二奶奶的祖父可是刑部尚書,那可不是吃素的,她自己又是縣主,真的不高興,別說老夫人,就是老侯爺也會讓她一兩分。心中又忍不住埋怨,賈嬤嬤和她兒子是真真作死。

剛到侯夫人這邊,就聽見屋裏賈嬤嬤斷斷續續的哭訴聲:“老夫人,我也知道義兒不對,這次饒了他,我一定好好收拾他一頓,讓他長長記性。”

“他也算是老夫人看著長大的,他就是孩子心性一時好奇罷了,這會兒給他個教訓,他肯定能改好的。”

侯夫人:“你也太寵他了。”

賈嬤嬤淚如雨下:“老夫人說的是,實在是我狠不下心,恩兒啊,我的恩兒……”

賈恩,賈嬤嬤的第二子,聰明伶俐又踏實肯幹,當初跟在世子身邊,將世子照顧得十分妥帖,很得侯夫人喜歡,偏十七歲的時候得急病去了,不久之後賈嬤嬤的丈夫賈貴念子心切,也得病去了。喪子又喪夫,賈嬤嬤對還年幼的賈義難免溺愛起來。

聽到這個十幾年沒人說起的名字,侯夫人長嘆一聲。

賈嬤嬤繼續道:“老夫人,犯錯了就要罰我知道,念在他還是個孩子,看在我們主仆一場的份上兒別攆他出去,讓他到莊子上好好幹活,我嚴加管教,絕不再犯……”

夏嬤嬤挑簾進屋到外間:“老夫人。”

侯夫人一頓:“進來吧。”

夏嬤嬤進屋躬身施禮:“回老夫人,二奶奶吩咐將賈嬤嬤及其大兒子一家全部給了身契,一並攆出去。”

正在哭泣的賈嬤嬤一瞬間眼淚都顧不得流了,震驚的看著夏嬤嬤。

侯夫人也很意外:“一並攆出去?”

夏嬤嬤又回:“賈義一共輸了四千多兩銀子。”

侯夫人大吃一驚,賈嬤嬤也呆了呆,這麽、這麽多銀子嗎?

夏嬤嬤繼續道:“按照大奶奶說的處罰規矩,賈義輸了這麽多銀子家裏人也是要一並攆出去的。除此之外,賈義還仗著侯府的勢輸打贏要,賴了三百兩銀子。”

賈嬤嬤哆嗦了一下,恨恨的看著夏嬤嬤:“這不可能,義兒只是孩子氣,好奇心重才去了賭坊,他絕對不敢仗勢欺人的,何況他若是真的仗勢欺人,又豈會只賴掉三百兩,反而給出去四千多兩銀子。”

夏嬤嬤絲毫不怵:“京城裏的賭坊都有背景,他賴了一家之後就換了一家,後來也想賴的,那家後臺極大,他不給錢就要送他去官府,還要來侯府要錢。這事兒不還是你典當了不少主人們給的賞賜,最後拿錢了事的麽。”

賈嬤嬤頭皮發麻,完全不敢擡頭。

侯夫人銳利的目光看向賈嬤嬤,看著她閃躲的目光,心中猛然一沈。

夏嬤嬤繼續道:“不止如此,他昨兒又去賭了,二奶奶這才動了大氣,說賈嬤嬤伺候了老夫人一場,給她一個體面,允許他們一家子除了賈義外所有人拿走攢下的家私。”

侯夫人目光緊緊盯著賈嬤嬤:“昨兒又去賭了?難道說他不知道他大奶奶二奶奶整治府t裏去賭坊賭錢的人?這是一點兒沒把主子放在眼裏啊!怪道蝶丫頭動了大氣,攆出去,按照你們二奶奶說的,全攆出去。”

賈嬤嬤匍匐在侯夫人的裙擺下:“老夫人,老夫人,我十四歲跟著您到了侯府,現在已經五十多歲了,幾十年都在這侯府,伺候老夫人伺候小主子,老夫人就看在幾十年的情份上別攆我出去,別攆我出去……”

侯夫人一閉眼:“拖下去。”

賈嬤嬤一家子都被攆出去徹底讓侯府炸了起來,無論是粗使的雜役還是丫鬟婆子,又或是管事的,嘴裏說的都是這件事。

很多人依舊不敢相信這個結果,那可是老夫人的陪嫁丫鬟,在侯府裏多麽有臉面的存在,真就這麽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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