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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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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7

祝蘅枝先是給了秦宜寧一個安撫的眼神, 溫聲道:“我瞧出來了,他心裏還是有我們寧寧的,不必著急, 慢慢來。”

秦宜寧卻沒有因為這句話高興起來,只是像蔫了的花一樣坐在祝蘅枝身側, 有一搭沒一搭地點著桌上的白瓷小盞上的印花, “他這人,怎麽這樣, 話說到一半又不說了, 叫我如何是好……”

祝蘅枝看著秦宜寧這副模樣, 也是揉了揉眉心, 她知道陳聽瀾向來含蓄謹慎, 沒有十足把握的事情他斷然是不會去做的,但方才他明明都話到嘴邊了, 卻又收了回去。

她微微嘆了口氣, 但還是和秦宜寧說:“讓寧寧這麽魂牽夢繞的, 的確是他的錯處。”

秦宜寧瞬間就羞紅了臉,伸手扯了扯祝蘅枝的袖子,小聲否認:“才沒有對他,牽腸掛肚。”

祝蘅枝聞言,一時忍俊不禁。

秦宜寧更加羞赧:“你又笑話我!”說完作勢就要起身離開。

沒曾想剛起身繞過隔著外間的屏風,便撞到了秦闕。

“皇兄。”秦宜寧立刻側過身立在一旁。

祝蘅枝沒有想到秦闕會在這個時候來,擡眼看去, 見著秦闕進來, 帶著些嗔怪的語氣問他:“怎麽每次都不通報, 讓我措手不及的。”

秦闕明知她是開玩笑,卻也認真解釋道:“我是想和蘅枝做舉案齊眉的夫妻的, 而不止是貌合神離的帝後,便不需要通報的,顯得甚是生分。”

平日裏祝蘅枝應當不會說些什麽,但現在畢竟秦宜寧還在一邊站著,叫她多少有些難為情,於是輕輕推了一把秦闕的胸膛,說:“你倒是註意一些,寧寧還在旁邊看著呢。”

秦闕只是瞥了一眼秦宜寧,卻沒有將自己的視線從祝蘅枝身上挪去半點,若有所思地說:“伯玉這兩日沒了副手,忙一些是再正常的。”

祝蘅枝有些驚疑,難道陳聽瀾方才那樣沒有精氣神,真得是因為昨夜處理公務太忙的緣故,才答非所問?

她下意識地看向秦宜寧,只見得她頭垂得更低。

她一時有些急切地問秦闕:“怎麽回事?”

“年前不是辦了蘇燁麽,伯玉原來替他做抄寫的副手是蘇燁的門生,因為蘇燁的緣故,自是不能繼續留守內閣了。”秦闕平聲道。

話說到這裏,祝蘅枝突然就有些明白秦闕的言外之意了。

做公文抄寫,要的一定是字跡清秀的,陳聽瀾缺不缺副手並不重要,即使現在有副手,只要秦闕想,也一樣能把他調走。

而她曾經給秦宜寧送過字帖的事情,秦闕是知曉的,更何況,秦宜寧字寫得好看,從來也都不是什麽秘密。

祝蘅枝想了想,順著他的話說:“我記得寧寧的字寫得不錯,只是她素來喜歡自在,不知願不願意了。”

秦宜寧眸子一亮,下意識地擡頭去看祝蘅枝,正對上她含笑的眸子。

立刻低下頭去。

“看來是不願了。”

秦宜寧立刻去看秦闕,說:“能為皇兄分憂,寧寧,自然是願意的。”

秦闕聞聲一笑,“為我分什麽憂?”

他明知秦宜寧是不好意思對著他這個素來嚴肅的皇兄提陳聽瀾的名字,道出自己的心意,但還是故作疑惑。

秦宜寧本以為秦闕會這麽應了,沒想到他要這麽問一句,似乎是要讓她非回答上來不可。

只好抿了抿唇:“陳首輔他畢竟是皇兄的親信,他多個人幫襯,也會叫皇兄輕松一些。”

雖然邏輯確實對不上。

祝蘅枝看見秦宜寧耳垂紅得可以滴出血來,止了秦闕的動作,叫他見好就收,秦闕自然看明白了她的意思,轉頭對秦宜寧道:“你若是願意,明天便可以去內閣值房,若是不願意,便權當我沒有說。”

在祝蘅枝在場的時候,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將“朕”改口為“我”。

秦宜寧也知趣得沒有多留,沒有直接應下來,只先說了句告退。

等到秦宜寧走了,秦闕才像小孩子使性子一樣,將祝蘅枝整個都攬入懷中,頭在她頸窩裏輕輕蹭著,聲音在衣衫布料的阻擋下,有些發悶:“給她些事情做,不要總是來找你,我每次來,她都在。”

第二日,秦闕便告訴她,秦宜寧去了內閣值房,給陳聽瀾做副手,在他跟前抄寫公文。

此後,真得像秦闕說的那樣,秦宜寧很少來找她,她偶爾也會內閣值房看看,卻也看不出來些什麽,兩人似是郎情妾意,又似乎不敢越雷池半步。

沈悶的值房裏,到處都是堆堆疊疊的折子,卻又翻湧著未曾言說出來的情緒。

但祝蘅枝這段也並未閑著,短暫地歇息到了正月十五,她又將霧綃閣的事情重新拾了起來。

袁準出了事以後,袁家不得已又將已經殘廢坐在輪椅上的袁預推上了家主之位,縱使他本人千萬般不願接過這個棘手的場面。

但於祝蘅枝而言,她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原先關於霧綃閣的一些閑言碎語,在袁家出事後,也都平息了下去。

祝蘅枝便放心地將霧綃閣的事情交給時春和柳掌櫃去做,自己則專心籌備攻楚的糧草事宜。

有時候會在宮外的祝宅,偶爾不那麽忙的時候,會應了秦闕,回到宮中。

等一切都準備的t差不多的時候,三月中旬如期而至。

到了與南越之前商議好的時間了。

不知為何,再次想起烏遠蒼時,她心緒湧動,卻分辨不清到底為何,索性不再去想。

大燕征伐一向依靠的是騎兵,和南越聯手,也算在一定程度上彌補了其水師上的不足。

四年前的祝蘅枝從沒想到,自己此生還能再來一次鄴州,以這樣的身份,在這樣的處境下。

這是她頭一次見到秦闕的地方,如今竟也成了與他並肩作戰的地方。

她從馬車中探出指尖,看著不遠處城門上那兩筆拙樸的“鄴州”,一時指尖一顫,久久沒有放下簾子。

在她身側的秦闕留意到她的動作,看著她略顯哀戚的神色,也是心頭一窒。

他握住祝蘅枝的手,是很冰涼的,他只能將自己掌心裏的溫度都過度給她,又以極其輕的動作去撫著她的背,“蘅枝,我,四年前……”

他明明有許多話想說,卻在開口的一瞬間,將從十幾裏外就打好的腹稿都忘記了,只能磕磕絆絆地說出這幾個毫無意義的字。

祝蘅枝卻將自己的手往回撤了撤,任憑著車簾子墜落,帶進來一陣若有若無的涼風來。

“罷了,往事不可追。”她輕輕開口,再沒有說過一句話。

卻不動聲色地將自己的手從秦闕的手中抽出,倚在另一邊的車壁上,讓自己和他之間隔上了一道無形的壁障來。

但這樣的思緒並沒有持續很久。

戰事當前,哪裏容得下她這樣的多愁善感?

鄴州,是燕楚兩國的交界線,易守難攻,作為儲糧地是最佳選擇,而根據布防安排,秦闕率兵南下,取青州、徐州、淮州後直逼長江外的金陵,祝蘅枝則留守鄴州,負責把關送往前線的糧草。

秦闕走的時候,又回首看向祝蘅枝,問道:“我走了,你就沒有什麽想和我說的嗎?”

語氣中盡是眷戀和不舍。

祝蘅枝想了半天,但周遭又有其他將領,她只能說了句:“若到江南趕上春,千萬和春眠。”

秦闕一楞,隨即將她擁入懷中,懷抱很緊,像是要將她整個人都揉進自己身體裏一樣。

他在祝蘅枝耳邊輕聲呢喃:“不和春眠,等我凱旋,和你眠。”

秦闕留下來在她左右的親信,都是知曉她身份的,平日裏也以“娘娘”來尊稱她。

而與之幾乎同步的,烏遠蒼在處理好南越苗疆的內亂後,仍舊是民心所向的南越王。

烏曾在當時雲嶺兵敗後背烏遠蒼後,主動逃竄到更南邊的小族。

但他當然不甘心於功敗垂成。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早已被烏遠蒼在外面的“眼睛”盯上了。

烏遠蒼主動放縱他出海後,順著海邊,一路繞過南越的疆土,一直進了楚國的國境,當時的他顯然不知道南越已經和北面的燕國聯手,要趁著楚國立國十幾年,國祚尚且不穩的時候,將其一舉殲滅。

烏曾回到楚國,無非是想借其岳丈的勢力,真正取代烏遠蒼。

烏遠蒼此舉,也的確算是請君入甕。

將烏曾引到楚國,等他和秦闕聯手攻陷楚國時,烏曾無可遁逃,他必手刃之。

到那時,他便可以再次見到祝蘅枝。

他想給她一個驚喜,一直按捺著心中的沖動,未曾給她去信。

楚國被南北夾擊,猝不及防,楚帝這些年為了穩固自己的勢力,當年和他起事的將領親信,遣返的遣返、殺的殺,也有主動請求告老還鄉,漁樵江渚的。

等戰事真正來臨,一時竟無人可用。

很快南北連失幾城。

秦闕在幾年前就差點渡江將楚國金陵攻下,只是當時燕國的皇帝是他的父親,他尚且沒有絕對的話語權,又送來了祝蘅枝和親。

但這次不同了。

他本就是抱著將楚國滅國的想法來的。

秦闕為祝蘅枝披上一件披風,看著在夜裏仍然奔湧不停的江面,聽見她說:“都說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無賴在揚州,如今真到了揚州,卻沒有趕上文人筆下的明月夜。”

“你若想看,以後有的是機會。”

祝蘅枝沒有說話,只是輕輕應了聲。

秦闕伸臂將她攬入懷中,下巴靠在她的發頂,問了句:“明天渡江,應當是最後一戰,你希望我手下留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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