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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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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

祝蘅枝才與烏遠蒼作別, 一路上看起來並不願意和秦闕多說半句話。

秦闕看著她手中緊緊捏著那支紅簽,怕她一時想不開將那枚紅簽毀掉,畢竟她曾經送給自己的那方繡帕, 在自己將她困在宮中的那段時日,就被她親手用剪刀剪掉了。

還有那支被她頗是嫌棄地剪下的並蒂蓮。

於是想著先將她的手握著, 讓她將那枚紅簽放下。

畢竟祈願的簽放上去又摘下來, 再次掛上去就不吉利了。

他原本以為祝蘅枝會很激烈地反抗,但出乎他意料的是, 他的手甫一碰到祝蘅枝, 她便松開了手。

而後神色覆雜的看著他, 眉心微蹙, 像是當中藏了許多他說不出辯不明的情緒, “什麽時候的事?”

秦闕如實回答了祝蘅枝。

她第一次這樣直視自己。

秦闕的心在迅速地跳動著。

該不該說是天意弄人呢?

曾經的祝蘅枝該是怎樣小心翼翼又懷著滿心的期待將那枚紅簽掛到上京的佛寺中,在對待自己時, 又該是怎樣的察言觀色?

自己現在又何嘗不是當時的祝蘅枝?

祝蘅枝沈默了良久, 才問他:“秦闕, 其實我一直很不明白,你現在對我這麽執著,到底是為什麽?”

秦闕似乎是沒有想到她會問這一句,輕聲重覆了一句:“為什麽?”

祝蘅枝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讓自己的心緒沈靜下來,續道:“是,我想知道為什麽?我之前以為你是因為愧疚, 可我後來又明白過來, 愧疚不應該是這樣的, 更何況,你我之間, 不過短短一年,我實在想不明白,你怎麽會對我有這樣的心思?”

愧疚的確不應該是這樣的。

不會是機關算盡,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在澧州的時候,一邊明面上和她道歉,希望她能和自己回去,一邊卻授意齊連城,暗中布下一張疏而不漏的網,收口就設在洛陽,等著她自投羅網。

愧疚也不會是想用盡一切手段地想將她囚禁在自己身邊,用她身邊最親近的人,最看重的事情來要挾她不許離開。

而這些,更像是極端的占有欲和控制欲。

她分不清秦闕對自己的感情。

祝蘅枝沒有想到秦闕會反問自己一句:“那你呢?明明是你口中短短的一年,又是什麽使得你願意寫下這張紅簽?”

她寫過祈求神佛保佑她和自己的紅簽,卻沒有寫過與烏遠蒼的。

秦闕就這樣看著祝蘅枝,希望能從她的眼神中看出些什麽來。

而後她發現祝蘅枝的目光遲疑了一瞬,才回答他:“因為我曾經愚蠢到以為你對我是真心的,耳鬢廝磨的那兩個月,我以為你是真心想和我過日子的,我從一切能捕捉到的細節中,尋找著你是愛我的證明,我曾以為你是我的太陽,能照亮我前十幾年的陰暗潮濕,可後來,我才發現那不過是我一廂情願的癡心妄想。”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面上帶著有些嘲諷意味的笑容。

連她自己也分不清楚,這是嘲諷秦闕,還是嘲諷自己。

秦闕聞言,心中鈍痛,急於辯解,立刻開口:“這並不愚蠢,不是,我是說……”

根本就不是她說的那樣,根本就不是癡心妄想。

情急之下,他幾乎是口不擇言,話到一半,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當他再想說話時,卻被祝蘅枝冷聲打斷了,“算了,走吧,早些回去。”

秦闕只能把想說的話又壓回心裏,她根本不給自己這個機會。

回去的路上,祝蘅枝因為那支紅簽的緣故,顯得有些心事重重,只是靠著腰後墊著的軟墊,閉眼假寐。

實則是在平息自己心中的慌亂。

就在剛剛,在秦闕問出那句話的時候,她竟然以為秦闕會說出一句,他是珍視自己的。

她緩緩地搖了搖頭,將這些自以為不切實際的想法從心中驅趕出去,但卻沒有睜開眼睛。

這時,她聽到了秦闕略略低啞的聲音。

“蘅枝,你方才問我為什麽會有那樣的心思,我現在來回答你。”

聞言,祝蘅枝下意識地睜開眼睛,等著秦闕的回答。

但先看到的是那張熟悉的不能在熟悉的臉,而後她被秦闕半摟在懷中,絲絲縷縷的生氣吐在她的脖頸,耳後。

她以為她對秦闕早該沒有半分半點的情意,但身體還是不可控地顫栗了下。

她微微別過頭去,想通過這個動作來提醒秦闕,他逾矩了,也盡力地去壓自己自己越來越來劇烈的心跳聲。

但秦闕並沒有半點後退,只是繼續在她耳邊低喃:“我來告訴你是什麽時候。”

隨著他更加貼近,祝蘅枝發現自己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

像是一種身體本能的反應。

“你做什麽!”祝蘅枝迅速轉過頭來,正好撞進秦闕的眼睛。

就在這一瞬,無數的畫面從她腦海中閃過。

是了,她曾無數次在秦闕這雙漆黑的眼瞳中看到過自己的身影。

祝蘅枝記得秦闕的眼神,戒備過、冷淡過、不屑過、甚至厭惡過,但在慢慢回想的時候,在想到是否溫存深情的時候,她又猶豫了。

從前她以為那是秦闕對她動情的證據,可還沒等到她親口去問秦闕,秦闕就已經給了她回答,對,他就是在演戲。

三年過去了,他現在又做出這樣的深情模樣,很難讓人不懷疑他的動機。

秦闕的手指勾上她的衣帶,在她耳畔輕聲問了句:“你不是問我是什麽時候嗎?”說著輕輕一扯,“這個動作,熟悉嗎?”

祝蘅枝瞳孔一震,怎麽會不熟悉?

秦闕的呼吸越來越灼熱,落在她臉上的時候,讓祝蘅枝以為自己的呼吸也滾燙起來。

“殿下,舍得嗎?”

“我知道啊。”

彼時她確定自己要嫁的人,是秦闕的父親,是燕帝,而不是旁的人。

那個時候,秦闕是燕國的太子又如何?在她眼裏,也不過是被自己拿捏在手中的一枚棋子罷了,自己一路向上的墊腳石罷了。

可事情是從什麽時候改變的呢?

在短短怔楞的這一霎,她想了無數的可能性。

其實,太早了。

早到她從馬車中掀開車簾,在洋洋灑灑的風雪中看到的臉是秦闕的那一瞬開始。

成親第二天隱隱傳遞著他體溫的背。

她想起她當時在上京的那處佛寺中,在紅簽上寫下自己與秦闕的生辰八字時,盡管遞給她紅簽的小沙彌說這般簽必須要夫妻同心,一起寫上對方的名諱和生辰八字才靈驗,但在看到他們的生辰八字時,還是稍稍楞了下。

她當時問那個小沙彌:“怎麽了?是有哪裏不對嗎?”

小沙彌將雙手合十,和她說:“施主與夫君時天作之合,是命中註定,但卻要面對許許多多的坎坷。”

她當時沒有多想。

只笑著和小沙彌道了聲“謝謝”,但在即將轉身的時候,又多嘴問了句,“是因為第三者?還是因為旁的?”

小沙彌眼睛半閉著,似乎時斟酌了下措辭,和她說了句:“天機不可洩露,施主多多保重。”

那時她以為的第三者,是宮中那位會出手給秦闕枕邊塞人,就像之前宋淑妃送來的那個婢女一樣,但那時秦闕並沒有中計。

她當時心中還竊喜t,慶幸陰差陽錯之間,自己竟然真得找對了人。

到現在才知道,當時沙彌說的這一路坎坷諸多是為何?又為什麽是天機不可洩露。

在看到那支紅簽的時候,她突然意識到,當日自己慶幸的“天作之合,命中註定”原來不過是一道枷鎖罷了。

或許是外面的風太大的緣故,竟然掀開了車簾,即使秦闕怕她著涼,很迅速地騰出一只手將車簾壓住了,但還是有一陣裹挾著凜凜涼意的風鉆了進來。

風鉆進了祝蘅枝略微敞開的衣領中,讓她的意識清醒了下。

而秦闕此時的眼神中,分明沾染上了情欲。

她匆忙用手去擋他,“這是車上,不是你可以為所欲為的地方!”

卻沒想到自己的手反被秦闕握住。

人沒有說話,只是用半帶著笑意的眼睛就這樣看著她。

祝蘅枝這才看清了他的眼神,意識到是自己想多了,於是匆匆垂下眼去。

而這不過是秦闕在有意戲弄她罷了。

殊不知,在無形中,這也讓氣氛稍稍緩和了下來。

秦闕帶著粗糲的繭子的手指輕輕擦過她的耳垂,笑著說:“蘅枝,你知道嗎?在你第一次故意用手指勾住我的衣帶的時候,我就在想,你這樣的人,若是落到我父親手裏,實在是暴殄天物。”

“你!”祝蘅枝被他這句說的一時不知道該怎麽應對。

秦闕沒有理會她這句,繼續道:“還好最後那個老東西的一根手指頭也沒有碰到你。”

祝蘅枝看著他微微彎起的唇角,聲音有些顫抖著問:“所以,你是把我當作物品?”

“當然不是,”秦闕很迅速地否決了她這句,繼續說:“我當時不知,後來聽到別人講一眼半生籌,首先想到的就是你,其實我對你,一眼定終生,現在想起來,我之前有多麽愚蠢,所以,我剛剛想說的是,我們之間,從頭到尾,愚蠢的那個人都是我。”

祝蘅枝微微蜷縮在袖口裏的手指不自主地攥緊了自己的袖邊,眸光沒有離開秦闕半分,慢慢地吐出一句:“可是,我憑什麽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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