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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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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7

祝蘅枝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她竟然覺得秦闕遞給她竹簽的那一瞬,帶了些試探和小心翼翼地的感覺。

但這個念頭只是在她的心中留了一瞬。

她掃了一眼放在自己面前的竹簽上的簽文,目光並沒有在上面多做停留, 反問了句:“所以呢?”

所以是上天在“保佑”我們能長長久久。

但這句話在秦闕喉中上上下下許多次,但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來, 因為他太清楚這個上上簽的來歷了, 當時只是信手抽了一支,等到了祝蘅枝面前, 卻好似被扼住了咽喉。

他只是看著那支簽, 擡眼看著祝蘅枝, 說:“蘅枝, 慈恩寺裏有株求姻緣的樹, 聽說夫妻同時掛上一條紅綢,便可以得到菩薩保佑, ”他稍稍頓了頓, 覆道:“你, 我們要不要改天去一趟?”

他的尾音收得很輕,眼前人像是一支短暫棲歇的蝴蝶,但凡他稍稍用點力,她便會撲動翅翼飛走,從此自己再抓不住。

祝蘅枝下意識地想說“不”,但轉念一想,自己已經許久未曾出過宮了, 那批應該送到西域諸國但被秦闕命人攔住的絲綢到底怎麽樣了, 自己在洛陽的宅邸又如何了?之前被秦闕打亂的一切, 她如今一概不知。

話到嘴邊,又轉成了“好。”

秦闕眉間明顯地沾染了一些笑意, 似乎也忘了之前祝蘅枝對他的冷臉相待,以及那支被剪斷的蓮花。

他從一邊的八仙桌上提過那個紅木匣子,擱在自己的膝頭,而後一壁將匣子打開一壁說:“今日出去路過香滿樓,買了你素日在上京時喜歡的桂花牛乳糕,嘗嘗看,哦對,香滿樓的廚子是上京來的,應當還是從前的味道,”他將那碟子做的精致的桂t花牛乳糕,推到祝蘅枝的面前。

眼神中隱隱藏著幾分期冀。

祝蘅枝看著碟子中擺得整齊的那碟子糕點,是她熟悉的樣子,瑩白的糕點上點綴著細細碎碎的桂花碎屑,上面還包著一層淺淺的桂花糖漿。

只是低首輕輕一嗅,便能聞到那股撩人脾胃的味道。

上京也有香滿樓,難道秦闕剛遷都到洛陽,那香滿樓的老板就能在洛陽找到地方,開起一座新的香滿樓?

連廚子也是一起帶來的。

秦闕現在尚且還沈浸在祝蘅枝答應和他一起去慈恩寺的欣喜中,並沒有留意到祝蘅枝有些出神的表情。

“你嘗嘗,若是喜歡的話,我便將香滿樓的廚子召入宮中,天天變著花樣給你做。”

祝蘅枝即使剛來洛陽,但是也知曉,香滿樓與慈恩寺根本不在一條路上,甚至兩家隔了大半個洛陽城,談何順路?

分明是秦闕有意為之。

若是換做從前,她或許會因為這份用心和溫存心頭一軟,但現在她只覺得,自己好像更看清了秦闕一些。

他後面那句,若是喜歡便把香滿樓的廚子召入宮中,便讓她覺得她更看清他了些。

秦闕這人就是這樣,喜歡什麽,就會不惜一切手段不顧一切的將它帶到身邊,寸步不離,直到自己膩煩為止。

人和物都是如此。

她看著碟子裏的那盤桂花糕,突然覺得上面淋著的糖漿,就像是奪人性命的劇毒一般。

一股涼意突然就順著她的脊背爬了上來,讓她有些毛骨悚然。

秦闕見她有些怔楞,低首觀察著她的神色,問道:“怎麽了,是哪裏不舒服麽?需不需要傳太醫?”

祝蘅枝錯開他的目光,探出手將那個碟子推開了些:“陛下記錯了,我並不喜歡桂花糕。”

聞言,秦闕一楞,說:“可是你從前……”

他這句話沒說完,祝蘅枝便出言攔住了他:“現在不喜歡了。”

現在不喜歡了,是連著人一起的。

秦闕眼神中閃過一絲黯然之色,但很快被他藏了起來,順帶著將那碟子桂花糕也收了回去:“你不喜歡香滿樓?那便算了。”

祝蘅枝隱隱猜出了他這句話的言外之意,問了句:“你要做什麽?”

秦闕撣了撣自己的衣衫,說:“蘅枝不喜歡,它也不必在洛陽呆下去了。”

祝蘅枝輕輕勾了勾唇角,“陛下還真是薄情。”

這句話中的嘲諷之意幾乎要撲到秦闕臉上了,他本想以為祝蘅枝應當不會看著香滿樓無端被自己遷怒,會收下這碟子桂花糕。

卻沒想到祝蘅枝回了他這麽一句。

有那麽一瞬,他像是回到當時的澧州,他在祝蘅枝的門外,祝蘅枝說他“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

他急忙找補,卻無話可說。

祝蘅枝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說:“陛下日理萬機,不應在我這裏浪費時間。”

這是在趕人了。

秦闕心底一沈,手微微攥緊,又松了開來,心中糾結了無數遍,還是起身說:“那我走了,你好好歇息,我晚上再來看你。”

都要起身了,又將那支被祝蘅枝從並蒂上剪下來的蓮花握在手裏,一起帶走了。

祝蘅枝回眸看了他手裏的蓮花一眼,淡聲道:“陛下若是也覺得礙眼,叫下人扔了便是。”

說完背過去身去,沒有再理會他。

秦闕心頭一堵,手中的那支蓮花似乎有千斤重,用盡了他所有的力氣,才擡腿邁出擷月殿。

他在戰場上被勁敵圍在中間九死一生的時候,都沒有現在絕望。

他哪裏是要將那支蓮花帶走,分明是祝蘅枝當著自己的面撕下的他的尊嚴。

可他無話可說,因為從始至終,都是他對不住祝蘅枝。

回了勤政殿後,秦闕找了個和祝蘅枝殿中相差不大的瓷瓶,將那枚殘荷插在裏面,就放在自己平日批閱奏章的桌子上,於是他每天都可以看得到。

但從池塘中剪下來的花本就不能存放太久,畢竟失去了根莖,如今這朵,又是生生地從並蒂地根莖上剪下來的,自然更是短命。

沒過多久,那朵蓮花便顯示出衰頹之像。

他身邊伺候的內侍不知道這支殘荷的由頭,看著花瓣已經要枯萎了,便想著扔掉往裏面重新換一支,但他還沒有碰到那支蓮花時,便被秦闕呵斥住了。

“誰讓你動的?”

內侍慌忙地跪在地上,說:“陛下恕罪。”

對於旁人,可能還會讓他辯駁兩句,但眼前的,是當朝天子,聽聞只對擷月殿那位皇後娘娘有過好臉色。

秦闕壓住眉目間的煩躁,揮了揮手,“從今天起便不用在禦前伺候了。”

內侍連滾帶爬地出了殿門。

秦闕看著那株枯荷,任憑它繼續衰敗,到最後,將花瓣系數折下,收進了祝蘅枝曾經給他繡的一個香囊裏。

這樣便好像是祝蘅枝一直在他身邊一樣。

時間一擦,便到了祝蘅枝的生辰。

他還沒有認認真真地給祝蘅枝過過一次生辰。

但他還是沒想到自己辛苦維持的平衡,碎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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