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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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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潭

祝蘅枝在洛陽的宅邸離燕宮並算不上近, 即使是駕車,也需要小半個時辰。

但她從出了燕宮,一直直奔自己在洛陽的府邸, 竟也沒有覺得累。

她到祝宅的時候,已經是日上中天了。

時春在門口焦急地走動, 看見祝蘅枝到門口的時候, 幾乎是飛奔向她。

“娘子,您昨天晚上去哪裏了, 怎麽……這般狼狽?”時春松開她的手後看著祝蘅枝這般道。

去鳴玉坊談生意, 祝蘅枝不是第一次, 但之前也都是衣冠整齊地回來了, 從未如同今日這般

——鬢發散亂, 頭上的金釵也只剩下了兩只,堪堪能挽住頭發罷了, 衣領歪歪斜斜的, 浮光錦的破裙的袖口此時也皺皺巴巴的。

祝蘅枝擡手扶了一下快要掉下來的金釵, 緩了口氣,和時春道:“我現在來不及和你解釋這些,去書房,備紙筆!”

時春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對祝蘅枝的動作需要疑惑著究根問底的小丫鬟了,聽了她這話點了點頭,便扶著她進了宅子的門。

祝蘅枝進了書房的門,看見桌子上有一杯早已冷透的殘茶, 並沒有多想, 將那杯殘茶潑到桌子上的臨洮硯裏後就繞到了桌子後面, 挽起自己寬大的袖子。

時春也迅速為她研磨。

這封信她幾乎是草草寫就。

“遠蒼,我在洛陽情況危急, 秦闕欲囚禁我於燕宮之中,望兄能在徐州接應我。皎皎。”

她在落款的時候,稍稍猶豫了下,沒有如往日一般寫“蘅枝”,而是寫了“皎皎”。

時間有限,事情覆雜,她來不及和烏遠蒼交代前因後果,只能寫這麽一句。

逃跑的路線是她在路上計劃好的。

她沒有時間像三年前那樣繞道離開燕國了,秦闕必然知曉她要逃,所以她只能選擇離開燕國最快的路線,只要進了楚國的國境,她就是安全的了。

她將紙折好遞給時春:“找我們養的最快的鴿子,將信送到澧州,南越王手中。”

時春依言從籠子裏找出鴿子,將信紙封好系到鴿子的腳上,放飛了鴿子。

祝蘅枝看到信送出去了又和時春吩咐:“即刻收拾行裝,所有的金銀都不用帶,只帶銀票就好,帶上筠兒,還有去,備馬,我要去哥哥家中找他,要立刻離開洛陽!”

時春本不打算問她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但她提到了陳聽瀾,又給烏遠蒼送信,時春大致知曉了是和燕國的那位陛下有關。

只好道:“娘子沒有碰到陳大人嗎?”

祝蘅枝一楞:“這個時候,哥哥不是應該在上朝嗎?即使下朝下得早,也應當在都察院值守,怎麽會和我撞上?”

“娘子您有所不知,昨天夜裏我們本以為您如往常一樣,是歇在鳴玉坊的,結果半夜的時候,陳大人突然敲開了門,問您可否回來,我們又去了鳴玉坊問了文掌櫃,那掌櫃諱莫如深地說您被一個玄衣男子帶走了,陳大人只能先回來,讓手底下人t去找您地下落,又告了假,在這兒等了您一宿,”

時春一陣訝異,慢慢和祝蘅枝敘述了昨夜她在宮中被秦闕為難的時候,外面發生的事情。

“那哥哥現在人呢?”祝蘅枝蹙眉焦急地問。

時春指了指桌子上的茶杯,說:“陳大人剛走,說是之前接手的一個案子出了問題,他要立刻前往都察院。”

“什麽時候走的?”

“大約一個時辰前。”

一個時辰前,那應當是她剛從燕宮出來的時候。

她來洛陽這兩個月,陳聽瀾有什麽事情從來不會瞞著她,她從來不知曉陳聽瀾最近兩個月處理過什麽很重要的案子,而且時間又是這般巧。

莫非,秦闕已經發現了自己逃跑一事?

她來不及細細推敲。

祝蘅枝拔下頭上的金簪,隨手挽了個單髻用一根簪子別住,“備馬,去都察院!”

一炷香後,祝蘅枝出現在了都察院門口。

不出意外地,被攔住了。

她匆匆取出陳聽瀾送自己的玉佩,遞給門口值守的小吏:“拿著這個去通報你們陳大人,就說有人要見他。”

小吏頗是狐疑地看了祝蘅枝一眼,“陳大人現今不在都察院,他今日告了假,一炷香前,就已經回家了。”

祝蘅枝攥緊那枚玉佩,和那個小吏道了聲謝,便翻身上馬,直接前往陳府。

又是一炷香,怎麽會這麽巧?

她總感覺有一雙眼睛在背後監視著她。

但她不確定是不是秦闕。

祝蘅枝擡眼看了下天色,這個時間點,按照正常情況,已經下朝了,秦闕要是發現她逃了,按照他的性子,早該直接來祝宅堵她的去路了,怎麽會任由著她還來都察院?

她猛地搖了搖頭。

畢竟當務之急是找到陳聽瀾,而後帶上筠兒火速離開洛陽。

但凡晚一步,她與陳聽瀾都會有性命之憂。

可當她到陳府的時候,卻看見門口密密麻麻值守的是錦衣衛。

她頓時感覺到不妙。

“我要見陳大人。”

“都禦史大人並不在。”攔截她的錦衣衛如是回答。

“可否告知我他去了哪裏?或者他走的時候有留什麽話嗎?”

錦衣衛搖了搖頭,說:“並沒有,陳大人走得匆忙,是陛下臨時讓他出京城去查一件案子。”

“去了何處?”祝蘅枝趕緊接了這句。

錦衣衛按著腰間掛著的繡春刀和她揖了下,“這我等便不知曉了。”

祝蘅枝知道此時問這些人也是問不出什麽的。

她看著深深的院落,開始懷疑是否是秦闕將陳聽瀾軟禁在了陳府,以此逼迫她?

她在此處得不到結果,只能先回家,讓家中下人分散到洛陽城的各個城門去問,今早可否見到右都禦史陳大人出城。

半個時辰後,她得到的回答是陳聽瀾確實出城了,但去向不知。

莫非兄長真得只是公務纏身?

祝蘅枝當機立斷,如若是這樣,那秦闕一時還不會對陳聽瀾動手,但自己若不走,就真得走不了了。

於是問時春:“讓你收拾的銀票都收拾好了嗎?”

時春點頭,將那匣子銀票和都遞給了祝蘅枝。

祝蘅枝剛來洛陽,家中也沒有多少侍奉的下人,便將他們都招到跟前來,給了他們一人一張銀票:“我有急事要離開洛陽,你們可以另尋去處了,這些錢也夠你們在洛陽謀下半生了。”

算是就地遣散了這些下人。

而後讓時春抱著筠兒,從馬廄中牽了馬,打算立刻離開洛陽。

這時來了陳府的一個侍衛,祝蘅枝認得這人,她在陳聽瀾跟前見過幾次。

他將一封信交給祝蘅枝,“祝娘子,這是我家主上派我交給您的。”

祝蘅枝顫抖著手拆開,看見是陳聽瀾的筆跡:“吾妹皎皎無需多慮,兄要務在身,來不及告別,一切安好。兄長陳伯玉。”

看完後,她算是松了口氣。

本都打算走了,在洛陽新開的鋪子的柳掌櫃卻來找她,說是前天運出去的那批貨在路上遭了山匪,被扣了下來。

“您也知曉,這匹貨的量大,是要送到西域的,我們才和西域那邊打通了商路,按照定好的時間,重新再織已經來不及了,若是違約,後果不堪設想。”柳掌櫃一邊擦著汗,一邊戰戰兢兢地道。

祝蘅枝沒有說話。

筠兒拽了拽她的衣角,問:“那阿娘,我們還走嗎?”

祝蘅枝閉了閉眼,吐出一口氣來,道:“筠兒乖,先和時春回去,阿娘先去處理這件事。”

筠兒遂跑到時春跟前,牽著她的手。

祝蘅枝看了一眼筠兒,和時春吩咐:“如若有萬一,不,現在,你帶著筠兒立刻走,到徐州,和南越王會合,我處理完這邊的事情就會回澧州。”

“不行,我怎能將您一個人留在這虎狼之地?”時春第一次拒絕祝蘅枝。

祝蘅枝不方便在這個時候和時春分析太多,只道:“聽話,帶著筠兒走,不要讓我有後顧之憂。”

陳聽瀾如今不在洛陽,而秦闕已經知曉了筠兒就是他的女兒,保不齊會拿筠兒和時春來威脅自己,只有讓他們先走,才是上上之策。

而且倘若秦闕真這般做了,她不確定自己是否會為了筠兒,向他低頭。

時春知道祝蘅枝一旦決定了一件事,就絕不會做出妥協來,只好說是。

安排好這邊後,她便找柳掌櫃好好了解情況。

“可知道是哪個山頭上的截了這批貨?”

一路到了她在洛陽的商行,柳掌櫃給她倒了杯茶,“您先潤潤嗓子。”

祝蘅枝沒有拒絕,直接將溫熱的茶水一飲而盡。

“是洛陽城外虎首山上的土匪。”柳掌櫃站在一邊。

祝蘅枝略略思索了下,說:“他們截這批貨,無非是想倒賣了,為了銀錢罷了,能用銀子解決的事情都不算大事,這樣,你帶著銀票去虎首山,和他們談,我們拿銀子換那批貨,而且,隨意他們開口。”

她粗略估算了下,自己在洛陽的房產商鋪夠這些土匪獅子大開口了。

柳掌櫃應了她這話。

黃昏的時候,柳掌櫃帶了消息回來。

那土匪頭子願意說自己不在乎銀子,但要祝蘅枝親自來見他,當面談。

旁人談的,不作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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