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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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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力

祝蘅枝撥動著算盤的手指頓了下, 擡首問柳掌櫃:“沒有別的了?”

“還有,那土匪頭子說叫娘子您一人去便好,不許帶別人。”柳掌櫃說這話的時候立在一旁。

他也知道這個要求過分, 也不是沒想過替祝蘅枝爭取過,但他根本見不到那個所謂的土匪頭子, 還是他們那個二當家的轉告他的。

祝蘅枝幾欲張口, 最後還是作罷了,只是問了柳掌櫃時間和地點, 便讓他退下了。

時春得了她的命令, 已經帶著筠兒離開了, 除了尚且在外辦差的陳聽瀾, 秦闕如今並不能拿她身邊的人要挾她了。

但令她驚詫的是, 秦闕應當早早發現了自己離開的事情,竟然沒有氣急敗壞地追出來, 她在洛陽的這一日, 仿佛就如昨夜之事沒有發生過一般。

如果不是因為那真真切切的記憶, 她幾乎要以為昨夜的一切都是自己的臆想了。

虎首山的頭匪頭子定的時間是在三日後的晌午,地點也是鳴玉坊。

她不是沒有猶豫過,但她知道,自己短時間內湊不出數量一樣的貨來,必須要找到這個土匪頭子來將被他劫走的那批貨物拿回來。

一旦解決了這件事,她便離開洛陽。

她想和過去一刀兩斷,她不想讓秦闕幫她回憶起那段荒唐的經歷了。

等待和那個土匪頭子談事情的三天, 於祝蘅枝而言, 仿佛過得無比漫長。

這三天裏, 她既沒有陳聽瀾的消息,秦闕也如同人間蒸發了一般。

越是這樣, 她就越是有一種面對未知的恐慌。

以至於三日後去鳴玉坊約好的雅間時,她甚至是提前一個時辰到的。

但對方似乎早有意料她會早到。

也沒有如平日裏談事情那樣喚歌妓與小倌,只是隔著一層紗幔站在裏面。

即使是這樣,她也可能看得出裏面的男人帶著一張銀色的面具。

“提前了一個時辰,還真是心急。”

祝蘅枝總覺得這聲音有點耳熟,但由於男人的聲音是隔著面具發出來的,因此不太清晰。

只以為是自己這兩日憂思過度沒有休息好的緣故,遂搖了搖頭,讓自己的神識清醒了幾分,才道:“t你比我到的早,應當比我更急吧?”

男人沒有否認,反而是輕笑了聲:“見你,我當然心急。”

祝蘅枝看著男人並沒有從紗幔中出來的意思,便坐在了外面的桌案旁,自顧自地斟了杯茶:“說吧,什麽條件?”

“什麽什麽條件?”

祝蘅枝吹了吹盞中的浮沫,稍稍擡眼:“你要什麽條件才肯將那匹貨還給我?”

他戴著面具又隔著紗幔,祝蘅枝看不清他的神色,但是從他的語氣中可以聽出些輕狂來:“你是從哪裏聽來的消息,土匪搶來的東西還能還回去?”

祝蘅枝蹙了蹙眉,說:“也不是讓你就這麽還回去,我是問你要多少銀錢?我自己出錢將自己的貨物買回去。”

男人聞言,反倒輕飄飄地問她:“可是我想要的,不是銀錢,又或者說,我根本就不缺錢,這可怎麽辦才好呢?”

祝蘅枝勉強壓著心中的怒意:“那你想要什麽?你別告訴我你們土匪也要這些精細艷麗的綾羅綢緞?”

她已經許久沒有被人這麽為難過了。

男人似乎很認真地沈思了一番,才開口:“這樣吧,你和我回去做我的壓寨夫人,這些綢緞我不但悉數奉還,還給你一份厚重的聘禮。”

祝蘅枝怎會聽不出他的輕佻之意?

但現在畢竟是她有求於人,只能繼續耐著性子說:“我已經有兒女了。”

“我只要你。”男人聲線沈沈。

祝蘅枝將茶杯重重地擲在桌子上,力氣之大,讓當中的茶水也飛濺了出來。

“簡直是無稽之談!”

男人並不以為意,“你可要想清楚了,這批綢緞可是關乎著你整個霧綃閣的命脈,真得不再考慮考慮嗎?”

祝蘅枝拂袖起身:“我奈何不了你,大燕的律法不會饒恕你!”

“大燕的律法嗎?”男人只是輕聲重覆了一遍,任由著祝蘅枝走了,也沒有挽留。

祝蘅枝坐在回去的馬車上,算著時間,今日一談,那土匪頭子並不想善罷甘休,以生意場的手段看來是不能解決這件事的。

她本不想驚動洛陽尹的。

畢竟她不打算在大燕久留了,而此事一旦呈到洛陽尹案上,必然逃不過秦闕的眼睛,她並不想和秦闕有任何聯系了。

她估算著時間,為今之計,也只能先等陳聽瀾回來了。

但遲遲沒有等到陳聽瀾的消息,離西域諸國說好的時間也不遠了。

祝蘅枝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的狀態中。

她也讓柳掌櫃再去過虎首山,但得到的回答都大同小異。

無非就是那個土匪頭子說祝蘅枝如若想好了,他便親自來祝宅下聘,而後立即將扣留的那些貨物護送往西域諸國。

山窮水盡,卻始終沒有柳暗花明。

祝蘅枝只能寫了狀子遞到了洛陽尹案上。

但秦闕就好像不知道這件事情一樣,也一直沒有過什麽動作。

祝蘅枝又覺得是自己多慮了,畢竟秦闕作為一國之君,日理萬機,哪裏有時間去理會這些雜事呢?

一切似乎都在按照預期的流程進行。

祝蘅枝也照例被傳去了官衙。

但她等來的人不是那位京兆尹大人,而是秦闕。

看到來人的那一刻,祝蘅枝大腦一片空白。

秦闕卻只是勾了勾唇,撩起袍衫坐在她旁邊的椅子上,轉頭以再自然不過的語氣問她:“怎麽了?蘅枝看見我,好像很意外的樣子?”

祝蘅枝攥緊了手,但背上還是生出了冷汗,畢竟在這個地方,秦闕想公報私仇,根本都不需要自己動手。

“陛下,草民要求見的,是洛陽尹大人。”

“怎麽還自稱‘草民’呢?蘅枝你分明是朕的皇後啊。”秦闕的聲音如同一陣陰冷的霧,縈繞在她的耳邊。

“再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蘅枝是覺得,這件事朕不應該管是嗎?”

他這話的言外之意便是,祝蘅枝若是說一個“不”字,就是挑戰帝王威嚴。

祝蘅枝只好忽略這句,回答了他的上一句:“陛下,這裏沒有什麽蘅枝,只有草民祝氏,寡婦祝娘子。”

“哦——”秦闕拉長了聲調,偏過頭來看她,“那是不是要我和他們一樣叫你‘皎皎’,才好?”

祝蘅枝脊背上一陣戰栗,立刻起身,垂首立在一邊。

“還請陛下慎言。”

秦闕翹著腿,好整以暇地看著她:“朕瞧著你是陷入了麻煩,不過無妨,朕倒要看看,是誰敢為難皇後。”

祝蘅枝站在一邊沒有吭聲。

“和我回宮吧,做我的皇後,我的妻子。”

祝蘅枝如若此刻擡頭,便會發現秦闕的眸中透露著一種近乎於偏執的繾綣。

這句話無意間和之前在鳴玉坊的土匪頭子的聲音在祝蘅枝的大腦中重疊了。

“你和我回去做我的壓寨夫人。”

但很快她又打消了這個想法,以秦闕的身份和性格,怎麽會繞這麽大一個圈子,就為了讓自己妥協呢?

祝蘅枝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兩步,屈膝道:“草民捫心自問,並沒有讓死人覆生的能力,還請陛下莫要再為難於草民了。”

太子妃祝蘅枝早已死在你登基的那年冬天,或者說更早,那場自焚的大火,那場幾乎要了她命的瘟疫,鄴州的那個風雪交加的夜晚。

秦闕再次目送她離開,輕輕敲著自己的膝頭:“不管你是蘅枝還是皎皎,你都會回來找我的。”

祝蘅枝一路回了家中,便看到了信鴿銜著信落在了窗沿上。

她忙解下信來,看看可否有其他的事情發生。

——是陳聽瀾傳來的。

“吾已至洛陽,妹皎皎勿念。”

祝蘅枝眼睛一亮,立刻前往陳府。

但陳府門口依舊是錦衣衛在把守,給她的回答則是陳聽瀾入宮面聖,尚未回來。

但不應該啊。

她才從秦闕那邊回來,陳聽瀾是怎麽面的聖?

除此之外,再也沒有任何相關的消息。

一直到兩日後,柳掌櫃才帶來消息,說是陳聽瀾去外面查案,不知是不是招惹了不該招惹的人,反被別人倒打一耙,說他私自收受賄賂,已經被押解到北鎮撫司了。

聽到消息的時候,祝蘅枝不寒而栗。

北鎮撫司,進去了連死都是一種奢望。

她又問柳掌櫃:“可知那背後之人是誰?”

柳掌櫃拱了拱手,“聽說字據在一個叫做鄢卿的富商手裏,如若他肯出面作證,陳大人或許可以洗脫冤情。”

祝蘅枝暗暗松了一口氣,既然是商人,那不過是唯利是圖,自己還有周旋的餘地。

“這樣,你幫我遞個拜帖,去他府上。”

本以為鄢卿要推脫不見,畢竟這件事從一開始很明顯就是沖著陳聽瀾來的,但鄢卿竟然沒怎麽為難柳掌櫃,當即就接了帖子。

祝蘅枝總覺得有點不對勁,這一切未免太過於巧合了些。

直到她見到了鄢卿,才發現竟然和那日為難她的土匪頭子是同一人。

“我說過,我們會再見的。”他說著摘下面具。

面具後面的臉,分明是秦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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