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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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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事

郝如月拿不準皇上問話的目的, 一時不知道該怎樣接。

康熙垂眸,閑閑用茶盞的蓋子撥弄著盞中碧綠的茶水,好像裏面有什麽不幹凈的東西:“你今年二十一了吧。別人像你這麽大, 孩子都有了,你若覺得他好, 朕不是不可以成全。”

話不知道怎樣接, 可一年來積攢的鬥爭經驗告訴郝如月, 皇上垂眼,多半沒好事:“不敢欺瞞皇上,臣答應姐姐會替她照顧好太子,便不會食言。”

皇上仍舊半垂著眼:“太子總有長大的一日,你總不能一輩子不嫁人吧。”

郝如月點頭:“君要臣死, 臣不得不死,皇上不準臣嫁人, 臣自然不敢嫁。”

皇上放下茶盞, 擡眸看她:“朕什麽時候不許你嫁人了?”

郝如月眨眨眼:“皇上賜了臣一座尼姑庵。”

皇上朝她這邊傾了傾身:“去年拆了。”

郝如月想了想:“可它一直立在臣心裏。臣想好了,等太子成年,臣便鉸了頭發做姑子。”

逃離京城, 在江南選一塊風景絕佳的山頭,占山為王, 重建盛心庵。將這些年積攢下來的金山銀山都搬過去, 每天左右擁抱, 紙醉金迷。

皇上:大可不必。

郝如月心中的美好退休生活當然不能跟皇上說,於是言歸正傳:“敢在乾清宮給禦前侍衛下藥,可見背後主使之人必然不是個小角色。這一次他敢給禦前侍衛下藥, 若蒙混過去,下一次保不齊就敢在禦膳裏動手腳了。”

畢竟皇上在後宮像塊唐僧肉, 每位女施主都想湊上去咬一口。

查肯定是要查的,康熙可不想平白戴上綠帽子,更不想學神農嘗百草。於是點點頭,表示認同。

達成共識之後,郝如月積極提供線索:“臣從夾巷出來的時候,正好撞見了張答應和董答應,她們帶人將臣堵住,很像是來捉.奸的。若徹查沒有頭緒,或者千頭萬緒,張答應和董答應倒是一個不錯的突破口。”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禮讓三分,人再犯我斬草除根。

“她們肯定有問題,不過不急,朕想再看看。”對方的手段並不高明,然而只挖出穆克和兩個答應,康熙並不甘心。

他總覺得這灘渾水裏還有大魚,只不過這條魚藏得夠深,且十分狡猾。

話說,納蘭容若回到家腹瀉是止住了,命也差點沒了半條。

如月將藥遞給他,並沒說是什麽,只叮囑不要用太多。可他身上中了藥,藥性太猛,他怕扛不住在禦前出醜,情急之下一仰脖將藥全喝了下去。

然後……以毒攻毒,欲.仙.欲.死,最終東風壓倒西風,他沒有在禦前出醜,卻險些死在值房的恭桶上。

等他止了瀉,阿瑪過來問話,他沒敢隱瞞將事情和盤托出,阿瑪當時變了臉色。

額娘正好走進來,阿瑪轉頭對額娘說:“容若老大不小,也該訂親了。這幾日勞煩福晉盡快為容若定下一門親事,也不必三書六禮,直接下了小定才好。”

福晉驚得收住眼淚,當初她想給兒子說親,老爺說不急,大丈夫先立業後成家。

她想著兒子命格不好,若沒有一官半職在身,恐怕找個門當戶對的都難,於是無奈作罷。

索性兒子爭氣,二十出頭便中了進士,還在殿試的時候被皇上看中,成了禦前侍衛,並且在短短三個月從三等侍衛越級提拔到一等侍衛長。

在官場混過的人都知道,當上一等禦前侍衛就等於捧上了金飯碗,半只腳踏進內閣,前途無可限量。

果然最近一段時間總有人上門試探,流露出想要與納蘭家結親的意思。可覺羅氏的心氣兒也比從前高了,從前能看得上的人家,如今卻有些看不上了。

就這樣挑來挑去,越挑眼越花,眼越花心氣越高,感覺誰都配不上她兒子。

於是遞了帖子進宮給太後請安,想請太後給指條明路。太後出身蒙古,自然說蒙古的姑娘好,出身高性格好,最最關鍵的是身體強健,好生養。

覺羅氏嘴上應是,心裏卻有些不以為然。

先帝在時,蒙古還算有些勢力,可皇上登基之後,看後宮的配置就知道,蒙古已然過氣了,還是旗人女子更尊貴些。

畢竟八旗才是大清的國本和命脈。

想通這一切,覺羅氏又開始在上三旗的貴女中間挑選,將候選人說與老爺知道的時候,老爺卻說也可以考慮漢軍旗的封疆大吏。

容若是一等禦前侍衛,雖然半只腳已然踏入內閣,可有他在內閣一日,皇上便不會允許父子一同進入內閣議事,多半會將容若外放。等他在任上做出一些成績,自己也老了,這才能順利接班。

自己的兒子自己最清楚,容若才高不假,心地卻有些單純,辦差尚可,待人接物不夠圓滑,很需要歷練。

如何能讓兒子在地方任上做出成績,還能歷練心性,明珠思前想後,便將目光投到了出身漢軍旗的各位封疆大吏身上。

況且上三旗貴族裏頭,覺羅氏能看得上的,幾乎都是索黨的骨幹。支持自己的,反而是下伍旗那些靠不得祖蔭,只能拼命考科舉的官員,和漢軍旗的封疆大吏。

皇上很看不上下伍旗,明珠本人也看不上,比來比去還是漢軍旗大員更靠譜些。

“短短幾日時間,老爺叫我如何訂下一門滿意的親事?”

覺羅氏的抱怨響在耳邊,明珠的思緒卻飄到了兩廣總督盧興祖家。盧家在撤藩這件事上立場分明,且出力頗多,很得皇上看重。

兩廣也是個磨煉人的好地方,若能與盧家結親,容若在地方任上的政績就穩了。

可今日出了這樣的意外,雖說容若也是受害者,難免皇上不會多心。

想起皇上從前對他的敲打,明珠在心裏給盧家打上了一個叉。

漢人最重禮數,若與盧家結親,提親之前的準備工作恐怕就要做上小半年。小半年之後容若在皇上跟前恐怕都涼了。

皇上八歲登基,十四歲親政,看他當年如何擒鰲拜,如何恩威並施地處置鰲拜,便可見其帝王心性。

如今七年過去,皇上越發乾綱獨斷,已經是一個深不可測的成熟帝王了。

當初撤藩的時候,以索額圖為首的所有上三旗貴族,以及朝廷半數以上的官員都持反對意見,認為應該等到吳三桂老死再說。

世子吳應熊因撤藩之事,更是求到了太皇太後面前,太皇太後也說為時尚早。

可當三藩再次試探朝廷意圖的時候,皇上卻力排眾議下旨撤藩。

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當然也包括善於體察聖心,力主撤藩的明珠自己。

想到這裏,明珠才開口對覺羅氏說:“就這幾日,不能再等了。上回你進宮給太後請安,太後說起的那個待嫁的堂侄女就很好。蒙古人規矩少。明日你再進宮一趟,把親事定下來。”

有太後做媒,也可讓皇上安心。

覺羅氏都傻了,上回老爺可不是這樣說的。

上回老爺說蒙古人粗俗傲慢,野性難馴,與容若並不般配,再加上有太後這一層關系在,娶回來也是個麻煩。

覺羅氏正在獨自消化明珠的前後反差,心裏想著今日晚了,這時候往宮裏遞拜帖恐怕有些失禮。便是她在太後面前有體面,太後願意見她,最早也得後日進宮了。

卻見兒子掙紮起身:“阿瑪,兒子不娶蒙古女人,兒子今日沒在禦前出醜,全賴赫舍裏女官照拂……”

聽見赫舍裏三個字,覺羅氏腦中“嗡”地一聲,後面的話都聽不見了。也不管是否失禮,趕緊接上明珠的話茬:“好,我明日便進宮求見太後。”

如果不是今日晚了,她恨不得插上翅膀現在就飛過去。

翌日,明珠讓人給納蘭告了假,覺羅氏則起了個大早進宮給太後請安。

見到太後,寒暄幾句,覺羅氏便跪了,求太後為納蘭的親事做主。

太後起初有些驚訝,上回與覺羅氏說完便沒了下文,太後以為沒戲了,哪知道還有峰回路轉的一天。

覺羅氏到底也算她的小姑子,這t回又極為誠心,太後便沒有為難,笑呵呵說好。還讓人代筆給科爾沁的母家寫了一封書信,說收到回信便可上門提親了。

下了早朝,皇上留了明珠和索額圖說話,先問明珠:“容若怎麽樣了?”

明珠笑著回答:“勞皇上掛念,犬子無恙,老毛病了,空腹養兩日便好。”

“容若好像只比朕小一歲,聽說親事還沒說定,可有看中的姑娘啊?”

看似閑話家常,卻驚出明珠一身冷汗,還好他早有準備。

誰知不等他回話,索額圖已然嘆氣說:“去年若不是納蘭侍衛生病,臣與明珠差點結成親家。”

皇上挑眉看向明珠:“好像是有這麽回事。”

明珠臉上笑容不變:“終是犬子配不上令愛,這才退婚,索大人不要怪罪才好。”

索額圖笑得瞇起眼睛:“明珠兄說的什麽話,差點嫁給令郎的可不是我的女兒,而是我兄長之女,仁孝皇後的親妹妹如月。話說,令郎尚未娶妻,我那侄女也還未出嫁,兩人年歲相當,豈不是緣分?”

皇上不愛聽什麽他說什麽,明珠心裏恨得牙根麻,臉上卻不顯:“不勞索相操心,犬子已然說定了一門親事。”

這回不僅索額圖,連康熙都有些詫異:“定了誰家的姑娘?”

還好福晉是皇親,一早便能進宮給太後請安,等到下早朝他這邊就得了確切的消息,不然還真得讓索額圖這個老狐貍給陰了:“是臣的福晉進宮求了太後做主,定的是蒙古科爾沁的姑娘。”

太後的信還未寄出,明珠不敢把話說死。

只要最後容若娶了一個科爾沁的姑娘為福晉,便是索額圖揪著不放,也說不出什麽來。

索額圖驚得半天說不出話,他前幾日才派人打聽過,說覺羅氏給兒子挑福晉都挑花了眼,怎麽今日就定下來了?

康熙聞言含笑說:“太後看人最準,必會給容若挑一個可心的福晉。”

當年給他選皇後,太後也發表過意見,首推當然是蒙古科爾沁的姑娘。理由一大堆,說來說去都是身子骨強健好生養。

偏他最不喜那一款的,最後還是太皇太後出馬,破天荒沒有給他選蒙古的皇後,而是定下了赫舍裏家的姑娘。

瞥見索額圖臉上轉瞬即逝的猙獰,明珠勾起唇角,連聲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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