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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8.二百五十九、重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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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五十九、重傷

我滅了蠟燭,卻沒有躺回到床上,而是坐在椅子上,窗子打開了一些,讓冷風直直的吹了進來,腦海裏都是生前的記憶,我突然覺得自己還是挺幸運的,自己短短的一生,卻有幸能和他們的相遇,而這相遇的時光還占了一大半,除了羅濤離世後的那些痛苦日子,其他的時間,居然都是很快樂的,也是我一直不舍離開人間的原因。

我就這樣看著窗外,突然發現,江懷房間的燈,居然點亮了,他也睡不著嗎,還是說,做夢夢到了什麽,我鬼使神差就那樣看著那房間的光亮,可是裏面絲毫沒有動靜,但等了半個時辰之後,江懷卻突然推門而出,我嚇了一跳,趕忙把頭往窗戶裏面縮了縮,可他壓根沒有往我房間的方向看,而是直直的離開了房間,他只披了一件外衣,走的有些匆匆忙忙的,距離有些遠我看不真切他的表情,這麽晚了,他去哪呢?我正準備起身跟著他一起走,卻突然想起,他都要走了,我如今這麽眼巴巴的還妄想追著他,這又是個什麽道理,我如今是雪,又不是當年江裊裊那個跟屁蟲。

為了防止我胡思亂想或者腦子一熱直接跑出去,我直接把窗子關上,躺倒在床上,將被子直接拉到頭頂,沈沈睡去。今夜夢中都是昔年快樂的光景,這一夜我睡的很是安穩,等醒來的時候,日頭已經在中間了,我睡眼惺忪的起來吃午飯,卻發現今日江懷根本不在。

“蘇姐姐,江懷他人呢?”,蘇顏年只是指了指他房間的方向,然後沖我搖了搖頭。

我將飯菜裝開一份想送到江懷的房間,卻發現他的門口有些泥土的痕跡,想起他昨晚匆匆離開的模樣,莫非他是去後山了?可大晚上的他去後山做什麽,莫非是臨走前想起有什麽得罪過他的人,拉到後山打一頓?我被自己的想法給逗笑了,忍了忍笑意才敲門,“書官大人,你的午飯我放在門口了,你記得吃”。

“好”,他只回應了一個字便不再多說什麽,看起來是有些忙碌,他一個下午都沒有出過房間。

他這樣的狀態維持了兩天,都鎖在房間不出來,蘇顏年也沒有去找他,我索性得了空,經常和蘇顏年一起窩在廚房,第三天我去送早飯的時候,卻發現屋內沒有回應,我以為他是睡著了,偷偷推開門才發現屋內竟然空無一人,是出去了麽,我環視了一下他的房間,他的桌子上還留著一些錘子什麽的小工具,看起來像是在做什麽東西,我沒敢亂碰,見他人不在便帶上房門離開了。

我在屋內理著一些事情,等到快戌時才想起晚飯的事,想著怎麽蘇顏年還沒來找自己,我在她房間卻找不到她,又在屋子裏轉了轉,發現屋子裏除了我哪裏還有什麽人,壞了,蘇顏年不會是離開了吧,我心下大驚,正準備出門去找,卻發現她跌跌撞撞的跑回來,我趕忙扶了一下,才不至於讓她摔倒。

“你去哪了啊,什麽時候跑出去的”,我有些後怕的問道。

“找,找……”,她話仍然說不清楚,但我也可以基本明白她的意思,她應該是去找江懷了。

“你去找江懷了是嗎?江懷那個人他有手有腳到點餓了自己會回來的,你別擔心,我們去做飯吧”,我準備去廚房的時候她卻一把拉住我。

“到……傷了,走”,我有些反應不過來,她卻急的像是等不及了一樣,拉著我一把往外跑,我被她拉的差點摔了一下,但看她這般急急忙忙的,想著應該是有什麽重要事情吧,我不再多說,跟在她身後想看看是怎麽回事。

她拉著我的方向,我瞧了瞧,這分明是去那座橋的方向,果然,蘇顏年拉著我直直的往橋上跑,我遠遠的看到有個穿著白衣裳的人,坐在地上,他手撐著頭像是很難受的樣子,我走近了一些才發現,這可不就是失蹤了一天的書官大人嗎?

我立馬跑到他身邊,他合著眼,臉色蒼白,額角還冒著汗,重重的喘息著,很痛苦一般,“餵,醒醒,書官大人,醒醒”。

他聽了我的聲音,才勉強睜開眼睛,但這樣襯的他臉色更白了,我心急的問道,“你怎麽了,不過是一天不見,怎麽你就把自己搞成這幅狼狽的樣子”。

“是你們啊,別吵,吵得我有點頭疼”,他聲音聽起來非常虛弱。

他這幅虛弱的不行的模樣,我總覺得似曾相識,好像在哪裏見過,我看了看周圍,那小船仍然在江面上飄蕩,捆住船的繩子都還沒系好,我當下就斷定了,這個人肯定是去了人間,才會把自己搞成這個狼狽樣子,我沒控制自己的情緒有些生氣的問道,“你去人間了?你瘋了嗎?你的身體能不能去人間,你不知道嗎?”

“我沒……”

“你別騙我,這和你上次去人間和羅大哥喝酒的情況,一模一樣,書官大人,你是不是覺得自己要入輪回了,所以折騰一下自己也沒事”,我又氣又急,但見他越來越難受的樣子,還是趕忙和蘇顏年一起將他扶了起來,往住所走去。

“我的錯,就是想在臨走之前,再看看人間景色而已”,他說的那樣的無力,我也不知道說什麽,怪他嗎?我怎麽能怪他呢,若是我當時能救他,他如今又何須這般懷念人間景色,我不再說話,只是扶的他緊一些,生怕他摔了。

他這次的情況比上次還嚴重,養了小半個月才養回一些精氣神,而且平日裏衣裳也加多了幾件,才會不覺得冷,他修養的日子時常就坐在書房裏,而蘇顏年坐在他身邊,他們各自做各自的事,互不打擾,偶爾擡頭,四目對視,會和對方相視一笑。

這些剩餘的時間,都是他們的,我自然沒有辦法插足。

我本來也就打算這樣和他們一起平平淡淡的過完剩下的日子,可這個人真的是冥頑不靈,明明說好了要在家裏養著,可江懷卻偷偷和蘇顏年商量,居然瞞著我溜了出去,傍晚時候我去送飯看到蘇顏年一個人坐在書房呆呆的看著我,拼命的給江懷找借口,我便知道他又不在了,我索性直接守在屋外來個守株待兔,過了一個時辰我看到張子軒扶著江懷回來了,難得養了幾天他才好了一些,如今臉上毫無血色,好像一下子又回到前些天病懨懨的狀態了,我氣極了,“我也不知道有什麽勞煩書官大人一定要走前作踐自己,還要作踐一下身邊的人,讓我們擔心是很有趣嗎”。

“我……就有點事”,江懷自知理虧,也沒怎麽狡辯。

“書官大人他不是……”,張子軒急急忙忙的開口,但江懷卻打斷了他。

“幸好在路上的時候,遇到張公子搭了一把手,多謝了”,江懷客氣的說道。

見張子軒在,我也不方便過多責怪江懷,只能也一並說道,“多謝張公子把他送回來”。

張子軒有些吞吞吐吐,但最後只是簡單說道,“舉手之勞而已,我……先回去了,書官大人勞煩你照料了”。

我無奈的嘆了口氣,從張子軒手中扶過江懷,然後將這根病秧子,重新給扶著回到了房間,路上江懷信誓旦旦的和我保證,“行了,我不會再亂跑了,我的事情都處理完畢了”,雖然他沒說什麽事,但是想來,可能到底還是和他是書官這個身份有關系吧,他都要準備離開了,這些事大多還是要準備的,他沒有主動說,我也不打算問,更何況我看他累的像是眼睛都睜不開的樣子,更加連話都不想說了,只是給他蓋好被子,安靜的離開了他的房間。

他病著的日子,時間過得特別快,有一天吃晚飯的時候,江懷同我說,五天後,他決定和蘇顏年離開元界,重新入輪回,我雖然早就做好了準備,但他說這話的時候,我到底還是沒能反應過來。

“雪?”

他有些擔心的看著我,我立馬回神了,看著他的表情,我有些懊悔,又來了,我不希望,他總是這樣擔心我,我希望他,能想少一點,他負重來到這元界,我只望他能就這般輕輕松松的離開,“好,我知道了”,我揚了揚笑意,回答道他。

我回到房間的時候,突然間想試試,要不要提前習慣一下,見不到江懷的日子,我偷偷和蘇顏年打了個商量,讓她這些天都把飯菜送到我房間,我避開著不去見江懷,我試著維持了兩天沒有見到江懷的日子,發現其實並不難熬,好像除了不出門有些無聊罷,我也沒有過多的想念江懷,於是我便想,我是不是已經可以接受了,他要入輪回的事情了呢?

思考間我聽到房間門輕敲了兩下,我以為是蘇顏年送飯過來,想也沒想便打開了門,結果站在門外的,居然是江懷,我立馬反應過來,擡手把門重重關上,江懷吃了個閉門羹,有些無奈的說道,“你這幾天關在屋裏做什麽呢?出來吃飯”。

“我……我不吃,你送過來放門口吧”,我緊張的開口。

我聽到門外傳來了笑聲,“你笑什麽啊”,我開口問道。

他突然斂了笑意,“沒什麽,就是覺得,之前還覺得你好像長大了,突然間就又變回小孩子一樣了”,我還沒反駁道,他繼續說道,聲音也軟了些,“出來吃飯吧,我和年年都快走了,和你一起吃不了多少頓了”。

真奇怪啊,我這幾天一直都在想江懷走了之後的樣子,也一直避開不見江懷,都不覺得有多難過,可江懷這麽一說,我只覺得,有一些苦澀,我恍然大悟,用力拍了拍自己腦門,覺得自己就像個笑話,我明明是在自欺欺人,雖說把自己這樣關起來不見他來借此習慣他不在的日子,可明明就是因為心裏知道他其實就在一門之隔的不遠處,我知道他還好好的在這裏,那自然不會有什麽傷心的感覺。

我開了房門說道,“走吧,吃飯去”。我坐在餐桌上,可以感覺到我的出現蘇顏年挺高興的,我們一起吃飯的時候,我好像也沒有,他們要走的感覺,但是時間就在那裏,三天後,他們就要走了,他們要離開了。

用過晚膳後,蘇顏年說要和我一起去做糕點,我和她一起去了廚房,結果我想東想西的,一時間反而給蘇顏年添了麻煩,看著廚房一團亂我還是決定回房間,路過院子的時候,我看到江懷他閉著眼睛坐在樹下休息,本來我可以繞開他回到自己房間的,但是我的腿不聽我使喚,徑直的走到他身邊,他的面容很是溫柔,我一言不發的站在那裏看著他,站了一會卻隱約看到他嘴角勾了勾,想來是他根本就沒睡著吧,而且也知道我就在他身邊,可我明明知道他沒睡著,我也不願意離開。

見他睫毛微顫,想要睜開眼睛的樣子,看來是裝睡裝不下去的樣子了,可他準備睜開眼睛我卻先他一步走到他面前,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他嘴角的弧度更深,卻由著我胡鬧,沒有把我的手拉開,見我捂了一會都沒有要說話的樣子,他才開口說道,“這屋子裏就我們三個人,年年沒你這般無聊,你是想讓我猜誰嗎?”,他說完還笑了一聲,是我熟悉的笑聲。

可我仍然沒有回答,只是那樣看著他,我可以感覺到他的睫毛掃過我的手心,可不知道為什麽這般旖旎的畫面,我卻覺得難受的要緊,只覺得有什麽東西,在狠狠地剜心,“怎麽不說話,要做什麽惡作劇嗎?”

我看著眼前這個人,會說話,會笑,還會打趣我,這就是江懷,我兩度找到他,兩度喜歡上他,卻兩度不得,並且,兩度失去他,其實如果可以,我不希望他走,我希望他能一直在元界,和我在一起,哪怕他不喜歡我,哪怕,他心中從無我半點位置。

我記得我墜崖的時候,我真的真的,很希望能再見他一面,陰差陽錯的,老天爺成全了我,讓我在這元界中,僥幸能再見他一面,僥幸偷來了這兩年的時光,可如今,時間到了,所有的一切都要還回去了,他要牽著他愛了一生的姑娘,離開了。

而這一別,就是永生永世,我不會再見到他,天上地下,我再也遇不到他了。

我看著他的臉想到,真奇怪,在人間時候,明明你也一動不能動,只能躺在床上一直昏睡,可我卻還能熬過去,還能熬過這麽多年,可現在你就在我面前,但我一想到你要離開的日子,我居然覺得,半分都要熬不過去了,江懷,你走了,我怎麽辦,我要怎麽辦。

“是不是不舍得我走?”,他斂了斂笑意,有些認真的說道,我無奈的搖了搖頭,果然這個人當真是江懷,無論什麽時候,都是最能猜透我心思的人,無論我是誰,他都能懂。

我深吸了幾口氣調整好情緒才開口,“是會覺得一個人有些無趣吧,畢竟我們也認識了兩年多了,覺得,在書官大人身邊吃好喝好,闖了事還有人幫忙擺平,挺好的,你走了之後可能都沒人幫我收拾爛攤子了”,我說這話的時候,手仍然沒放下來,他是最懂我的人,若是讓他看到了我的表情,應該很容易判斷出,我哪句是真話,哪句是假話。

可能我那些亂七八糟的小心思,都會被他識破。

“雪,在這裏的人,已經死了,你所遇到的一切,不過都是身後事,入了輪回,這些都是過往,不必太過糾結於心,當斷則斷,回憶很好,但我希望,你要往前看”,江懷開口說道。

可他不知道,我念念不忘的,並不是只有這身後事,而是身前那些回憶,它太好了,好的讓我不舍得放下,好的讓我,誤入了這個地方,再次見到你們。“書官大人,你希望我如何?”,我開口問道。

“放下吧,雪”,他最後說的,只是放下。

我點點頭,然後想起他還被我捂著眼睛,看不到,我才出聲說道,“好,我聽你的,我試試,放下”。

“那你可以把手放下來了嗎?”,江懷沒好氣的說道。

我看著他勾起的嘴角,有些發楞的開口,“書官大人,你還記得,你給我起名字嗎?”

“嗯?怎麽這樣問,記得啊,好似食盡鳥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幹凈,我說你來的突然,我說你能改變這裏人的執念事,雪總能把這些骯臟的都蓋起來吧,所以給你起名雪,而事到如今,證明我當初的想法是對的,是不是突然覺得,我眼光還挺不錯?”。

“暖日遲遲花裊裊,我叫你裊裊,江裊裊可好?”,江懷那天在蠻族中,和我說話的景象,突然浮現在腦海中。

我無奈的搖了搖頭,怎麽突然想起這些了,我松開了手,與此同時站起身背對著江懷,往自己房間走去,我低聲念道,“暖日遲遲,花裊裊”。

江懷,那才是我的名字。

我走到房間門口回頭,才發現他仍然坐在原處,目光看向我這邊的方向,我也看著他,他因著去了人間的事,身形更是消瘦了,衣裳穿的也比我多了些,想起以前他還活著的時候,整日單衣行走,我突然想起來,為什麽他是以這樣一個書生相貌出現在元界了,他應該也是不希望打仗,他應該是希望,能踐行和蘇顏年的來世之約吧。

我就站在那裏發呆了會,直到吹了陣冷風,我才發覺是真的冷了,走進房間,把門關上,不再去留意外面的情況。我背靠著門坐在地上,閉著眼睛,輕輕的說了出口,

“江懷,我是裊裊,我是江裊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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