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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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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夜

江蘺走近,他也和百姓們一樣蹲下身,拿火折子點燃燈芯,金紅棉紙立時亮了起來,紙面繪著蟾蜍和桂樹,取的是蟾宮折桂的寓意。

“你快許願。”他催促。

她從褡褳裏掏出一幅綢緞,攥在手裏,閉目雙手合十,嘴裏念念有詞,耳畔刮來風聲、人聲,還有他近在咫尺的呼吸。

楚青崖看到她掏出和離書,腦子空白了一瞬,還沒想出要如何應對,她驀地睜眼道:“我許好了,你快畫押。”

筆塞到手裏,他也不知是怎麽揮動手腕的,始終望著她的臉,可是她的表情沒有一絲波動,冷酷地拿著寫了名字的和離書站起身,突然腳下一絆,那綢緞好巧不巧落在燈芯邊,邊角被引燃。

江蘺心痛地“哎呀”一聲,急忙拾起來,還大叫:“我的和離書!都是你絆我!”

然後順理成章地朝他身上打了幾下。

楚青崖被她演得又好氣又好笑,把燃燒的和離書一扔,“耍我很好玩嗎?”

她捂著嘴,在原地蹦了兩下,“笨死了,哈哈哈哈……”

他捏住她的肩,被她游魚似的掙脫了,又從袖袋裏掏出另一個物什來,吊在他眼前晃了晃。

楚青崖要搶,她朝梅樹後一躲,咯咯笑著:“想要嗎?”

她那小身板,沒兩下就被他拽著胳膊拉到懷裏,“讓我看看是什麽寶貝……”

江蘺忽偏頭道:“我們的燈飛起來了!”

她凝視著那盞冉冉升起的燈,眼眸中閃動著晶亮的光芒,楚青崖垂眼看去,地上花費心血寫滿字跡的布料已燃盡了,只剩飛灰飄散在風裏。

此刻但聞幾聲巨響,夜空中綻開數朵絢爛煙花,金光燦爛,紅如朝霞,在穹頂垂下長長的流蘇,灑向人間大地,地面的笙歌管弦伴著人群的喧囂,和百盞天燈一起扶搖而上,遙遙地飄到了天際。

他借著天地之間的光輝看清了,手裏正是一只新做的朱紅荷包,繡著精致的香草紋,還用黑色的發絲勾勒出一個怪模怪樣的圖案,看了半天覺得像條狗,旁邊繡著一個七扭八歪的“楚”字。

“這是什麽?”

“是你啊。”江蘺笑瞇瞇地道,“你不是想要一個新荷包嗎……”

楚青崖把荷包緊握在掌心,猛地封住她的唇,右手擡起她尖巧的下巴,一言不發地深吻,腳步悄然移向黑暗處。

又罵他是狗。

就缺治。

他在她唇上咬了一口,土匪似的把人往肩頭一扛,大步流星地走上馬車。江蘺剛挨到墊子,他又惡狠狠地撲過來,錮住她的雙腕舉到頭頂,雨點般的吻落在面頰脖頸上。

她的味道極是香甜,他吮了幾口,越發餓得眼紅,摩挲著她晶瑩欲滴的唇瓣,喘氣道:“勾引我多少回了?今晚就是嗓子叫啞了也不放過你。”

又高聲命令外面:“走快些!”

車夫抽了一鞭,兩匹馬撒開蹄子,在羊腸巷裏踏著殘雪飛跑起來,晃動的車輿卻沒能制止他手上的動作。江蘺眼看他十萬火急地解了自己的衣帶,怕他又在車裏亂來,推著他的胸口:“你就等一等……”

楚青崖吻著她的臉,揉捏著她的後頸解饞,“誰叫你吊著我,再等就要死了。”

那陣細密的親吻讓她顫栗起來,仰著脖子抽了口氣。他用嘴唇輕柔地廝磨,仿佛在親吻一件失而覆得的易碎瓷器,舌尖描畫著她的輪廓。

她忍不住低叫出聲,嗚咽著求他:“別在這……”

他一遍遍啄吻著脆弱的地方,嗓音微啞:“阿蘺,讓我親親。”

車子在劇烈搖晃,金猊爐噴出的暖煙把皮膚熏出微汗,鼻息愈加幹燥炙熱。

她好喜歡他親她。

這個念頭從腦中冒出來,她羞得整個人都燒紅了,眼眸蘊著一汪水,都不敢擡起睫毛看他。

楚青崖擡起頭,勾著唇角,伸手點了點她沁出汗珠的鼻尖,“夫人都與我成婚四個月了,怎麽還如此害羞?我早說過,世上除了我,沒有別人受得了你這性子,你同我和離再找個男人,他可不會像我這樣親你。”

她拽過他的大氅蓋在臉上,哼哼唧唧地撒嬌,他就愛看她這樣,又埋首舔吻一陣。他想讓她留些力氣,停了一刻,摟她在懷裏說了些悄悄話,等馬車到了衙門,便用大氅將她一裹,打橫抱回客房,驅散下人閂了門,雙雙滾在榻上。

燭暖燈明,衣物七零八落地飛出去,他急切地俯下身,荒唐又親昵地在耳畔低語:“這半個月,我做夢都想要你,從早到晚。”

他的聲音低沈如夜霧,蠱惑人心,在她耳邊極盡溫柔地說著甜言蜜語,身體卻做著截然相反的舉動,她渾身的骨頭都要化了,朦朧間聽到他輕聲問:

“阿蘺,你喜不喜歡我?你說一聲喜歡,明兒我還帶你去吃烤全羊,還去泡澡,在水裏……”

她拉回幾絲神智,騰出一只軟綿綿的手,想捂住他的嘴,他攥住她的手腕,祈求道:

“就說一句,就一句,好不好?我想聽……”

江蘺說不出來,臉越發紅,被他纏磨著親了幾十下,喘得厲害:“我要吃別的,吃……削了皮的凍梨。”

他把她抱起來坐著,這時候還記得反駁她:“傻子才削皮吃。”

“我就要削皮。”她環住他的脖子,故技重施朝他唇上吹氣,眸中露出一點明亮的笑意,“夫君……”

所有的回答都在這兩個字裏了。

蜻蜓點水,卻如鑼鼓喧天。

楚青崖心頭一震,撫著她汗濕的眉眼,“我給你削皮。”

而後又吻住她,好一會兒,才呢喃道:“我是傻子。”

他不該逼她說,也不該把她每一聲夫君都當成例行公事的謊話。

有些話她咬緊牙關不說,只是因為拉不下面子,沒法承認自己的變化。她和他一起過了幾個月,彼此知根知底,給他打理家宅、招待賓客,管人管事樂在其中,這麽一個細致又沒安全感的姑娘,哪會冒險把終生托付給一個只見過數面的男人?

他一氣之下寫了和離書,就等於把她趕出家門,她花的是他的錢,住的是他的宅子,好處都是他給的,決計不敢違背他的決定,只能強撐面子寫上一份新的和離書,拿過來給他看,問他是不是真的這麽打算。

楚青崖沒有想過她要是不追過來會怎麽辦。

也許他回了京,看到她卷鋪蓋帶著妹妹要走,就清醒了。

“我們回去,好好地過日子。”他嗅著她頭發上的草藥香氣,“過去的事都不提了。”

江蘺就要提,“都是你不好,跟你說了還不信,就以為我要跟人跑!兇巴巴的,嚇死人了,還寫和離書罵我,你考試寫的文章都沒那個好!”

“以後不會了……”他捧著她的臉,“夫人原諒我則個,往後你說什麽我就信什麽,你說薛湛是天下第一的好人,我就信他是天下第一的好人,他死了我也把這話刻在墓碑上。”

她崩潰地叫起來:“怎麽又提他,提了他你能多……”

後面的話音被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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