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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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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合一

在把信件送出去時, 時歸就猜過太子的反應。

可無論哪一種,總不會是只過一晚,冊立太子妃的詔書就會在朝中公布,而她也未有半分準備, 就被皇後請過來。

饒是她與皇後見面的次數已無法計算, 可今時不同往日。

從時府到皇宮這一路, 時歸腦中一片空白。

還是將下轎子時, 她才猛然想起——

既太子妃的人選已經明朗, 那是不是也就意味著,曾叫太子傾心多年的人, 也隨之揭開面紗了呢?

這個念頭剛一升起來, 時歸就感到一陣心虛氣短。

她在素姑姑的攙扶下下了轎子, 深吸一口氣,才給自己打足了氣,一擡頭,卻見不遠處站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素姑姑也是一楞:“太子殿下怎這個時候過來了?”

算算時間,此時應是早朝剛結束, 按照太子的習慣,他下朝後會直接去禦書房,偶爾也會去六部巡視。

只極少極少時候,會直接往皇後殿中來。

但隨著周璟承的走近, 素姑姑心中了然, 不再多問。

周璟承對她微一點頭, 視線很快落回到時歸身上。

不過一夜未見,此時兩人再碰頭, 周璟承心裏想些什麽,時歸不得而知, 但她自己,過分的熟稔之中,摻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緊張,只草草看了對方一眼,就下意識躲閃開。

周璟承輕笑一聲,未與她直接說話。

他重新看向素姑姑,沈吟道:“孤與時姑娘有幾件事要說,恐要耽擱些時辰,勞煩姑姑去跟母後說一聲,今日就不去打擾了,等過陣子時間松快了,孤再帶她來給母後請安。”

有事要講是真,不想讓時歸獨自面見皇後也不假。

素姑姑非是那等愚鈍的,只瞬息間就明白了太子的意思。

“只是——”素姑姑有些為難,“娘娘一大早就念著好幾年沒見過時姑娘了,一時想念得緊,這才派奴婢去將人接來。”

“不然等殿下與時姑娘說完了,奴婢再去接姑娘呢?”

周璟承張口就要拒絕。

誰知時歸忽然開口:“好。”

周璟承頓時看向她。

時歸竭力忽視身側灼熱的視線,定了定神,重覆道:“好,那就辛苦姑姑替我轉告娘娘了。”

一夜之間,從臣下女兒變成未來兒媳,且不說皇後是何感想,就是時歸自己都反應不過來。

這個時候去見皇後,她當然也是畏懼的。

害怕娘娘不同意她與太子的婚事,害怕娘娘責怪她這些年的耽擱,甚至只是皇後稍有不滿,都是她難以承受的。

可再想到娘娘對她的記掛和照顧,時歸就無法拒絕逃避,生怕叫對方不喜失望了去。

時歸輕斂雙目,從側面看去,顫動的眼睫透著幾分脆弱。

周璟承心下一軟,溫聲道:“那就按照時姑娘說的吧。”

“也不必等過會兒了,正好孤昨晚不小心惹了母後生氣,還想著再與母後問候兩句,便跟時姑娘一起吧。”

素姑姑只負責把時歸帶來,至於有沒有其餘人同行,皇後沒有多餘囑托,她也就當做不知道。

待皇後見了人後,果然對周璟承的到來有些困惑。

只她一心想跟時歸說話,一轉眼就忘了周璟承的存在,覆將時歸招到跟前兒來,叫她坐在自己膝邊的小凳上,悉聲問道:“一轉眼三年過去了,阿歸離京後竟一直沒回來,也不知道給娘娘遞個信兒,叫娘娘好生記掛,怪不得能跟湘兒玩到一塊兒去,你們兩個小沒良心的。”

時歸聽她提起三年時,心裏當即咯噔一下,還以為娘娘是要問責了,是誰細細聽下來,皇後嘴上嗔怪,可看她的神情,分明還是柔和和懷念居多。

皇後問她這幾年的經歷,又問兩浙與京城的區別。

“素聞兩浙乃人傑地靈之地,自古就是魚米之鄉、物產富饒,如今又大興海貿,必是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阿歸在那邊待了幾年,一定見了許多,不如給娘娘講一講……”

皇後待小輩一向耐心和善。

時歸在阿爹的教養下很少會受委屈,但父親與母親到底是不一樣的,時序再是仔細,也無法完全扮演爹娘兩個角色。

曾幾何時,是皇後讓時歸體會到了久違的母親的感覺。

眼下好像不曾發生過太子妃冊立之事,皇後叫她來,似乎也只是想她話一話最普通的家常。

時歸眼眶一熱,慌忙低頭掩去自己的失態。

皇後並沒有錯過她這一瞬的變化,卻並沒有多問,轉頭叫素姑姑準備些新出的茶點,也好叫她們邊吃邊聊。

而時歸也趁著這會兒收拾好了情緒,再擡頭時,已然是滿面的燦爛:“那我就給娘娘說一說……”

她在兩浙這幾年,雖沒有給皇後來過信,但商船每每帶回新的東西來,她都有給宮裏送一份。

皇後好奇不假,但更多還是在等一個時機。

也難為周璟承被無視了半個多時辰,手邊的茶盞裏添了好幾回熱茶,他始終不曾提過離開。

還是東宮那邊的侍從找來,說有事要告知,他才暫時出去片刻,也終於給了皇後打斷的機會。

“阿歸。”皇後按著時歸的肩膀,眸光瞬間變得淩厲起來。

時歸頓時噤聲。

誰知皇後的表情只嚴肅的一瞬,很快又掛上了笑,還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憐憫。

皇後問:“阿歸,太子妃一事……可是你自願的?”

“璟承這孩子,從小就很少叫我與陛下操心,可與之相對的,一般他決定了的事情,我與陛下也很難置喙什麽,這不光體現在前朝政事上,便是他房裏的事,我也無權過問。”

“昨天半夜時他匆匆找來,我與陛下還以為是出了什麽大事,誰知他跪在我與陛下面前,直言要娶你為妻,在看見他表情的那一刻,我就知道,那個叫他藏了好些年的姑娘……”

“阿歸,若你與璟承互相有意,兩廂情悅,娘娘自然不會阻攔,你是個好孩子,你做太子妃,娘娘樂見其成。”

“可若是——”

隨著她後面的話語吐出,時歸才明白那份憐憫來自何處。

“若你只是因為……掌印而受他脅迫。”清心寡欲了這麽多年的太子連夜請皇帝賜婚,帝後震驚之後,憤怒有之,關心亦有之,又因女方的身份,少不得多考慮些。

皇後站起來,溫柔地撫摸著時歸的發頂,語氣也愈發輕柔起來:“你跟娘娘說,娘娘替你做主。”

過了好久,時歸才擡起頭來。

她仰著一張素凈的小臉,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澀意再次湧現出來,而這一回,她再也無法遮掩了。

“娘娘……”時歸不敢相信她所聽到的,“我——”

皇後輕輕笑了一聲,擡手替她拂去眼尾的淚花,似有些如釋重負,又似有些感慨:“看樣子,是娘娘想錯了。”

“那就好,那就好……若是你真的不願,且不說如何勸陛下收回旨意,單是璟承那邊,怕也不好說服他呢。”

時歸沈溺在那雙滿是柔情的眸子裏,只覺渾身輕飄飄的。

良久,她方抹去面上的水漬,微微垂下腦袋,聲音很輕,卻足以讓皇後聽見其中的堅定。

“不敢欺瞞娘娘,我會回應殿下的心意,確有阿爹的原因在,但更多的……是我年少無知,至今才認清自己的心意。”

皇後的註意力全放在了後半句上,聞言又是連道了幾聲好,她本就對時歸愛護,眼下越看越是喜歡。

她望著時歸泛紅的眼眶,不禁打趣道:“只要不是璟承強求來的,那餘下的都不重要……瞧著眼睛紅的,等會兒璟承回來了,怕不是要怪我為難了你。”

時歸不好意思地側了側頭,低聲說:“不是娘娘的問題,怪我自己沒控制好。”

皇後忍俊不禁,拉起她就往內殿去。

等周璟承處理完事情回來,只見前面空蕩蕩的,跟左右伺候的宮人一問,才知皇後兩人是去了後面。

而皇後的內寢,自是他無法踏足的。

周璟承頗是無奈,不明白怎就這片刻工夫,還能把人給看丟了。

還好兩人在後面沒有多留,皇後帶著時歸進去,也不過是將祖傳的鐲子給了她,又就時序的事寬慰了她幾句。

念在兩個孩子還有許多話要說的份上,皇後高擡貴手,不再霸占著時歸不放,借口昨晚沒歇好,將兩人給送了出去。

因著太子妃詔書的事,成婚之前,周璟承不好再帶時歸去東宮,於是從皇後殿裏出去後,他直接送時歸回府。

而在馬車上這片刻,也正能讓兩人說幾句話。

約莫是有了皇後的撐腰,在與周璟承面對面時,時歸的緊張少了許多,只沈默一瞬,就問:“殿下可是有事要叮囑我?”

自打上了車,周璟承的視線就沒從她身上移開過。

聞言才定神道:“太子妃詔書的事,你已經知道了,後續的一些安排還未定下,但你且寬心,在掌印回來前,未有掌印的應允,我不會輕率與你成婚的。”

“只是另有一事,想來你會高興些。”

“就在今日早朝上,父皇再次追問了兵部的進度,又責令十日內,無論有何困難,北疆的糧草務必送出。”

不管是為了北疆的將士們,還是單純給未來太子妃撐腰,至少皇帝的態度是給出來了。

兵部尚書一臉鐵青,本還想用國庫空虛推諉,誰知太子早有準備,將國庫的明細呈上禦案,直指此番糧草運送,並不會傷及大周根本。

很明顯,太子和皇帝都是在為新選的太子妃做主。

兵部尚書再無理由,只得不情不願地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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