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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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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合一

自從北門關出現將領投敵之事後, 朝廷對於北疆的糧草押送多有敷衍,這其中固然有害怕再出現一次投敵的因素在,但除此之外,許多人也是認定了北疆一役必敗, 送去再多的糧草軍餉, 也不過白白浪費。

這種情況一直維持到時序出征, 礙於司禮監的聲明, 糧草供應恢覆了兩次, 但隨著時序離京愈遠,他的震懾也一點點降低。

直到這個月, 本該出發運輸的軍餉已耽擱了數十天, 司禮監的秉筆太監去兵部走了好幾趟, 好不容易威脅得軍餉押送了,卻不想車上的糧草只裝了預計的一半,剩下的一半全用稻草和泥土混淆 。

還是時序收到了,才知其中貓膩。

消息傳回京城,留守的時一等人自是不肯, 然兵部的偷梁換柱的把戲被揭露,不知反思也就罷了,竟直接破罐破摔起來。

早朝上,為了北疆的軍餉糧草一事, 眾人意見相悖, 爭得臉紅脖子粗。

以兵部、戶部尚書為首的官員咬死了國庫空虛, 又以北疆戰役勝算不大為由,拒不再撥軍餉。

出乎意料的是, 太子態度意外強硬 ,見難以說服兩部官員, 索性提出從太子私庫撥錢,而太子都說了這樣的話,底下人總不好再一味哭窮。

國庫沒錢?那各家各府總有錢了吧。

這太子都要挪用私庫支援北疆了 ,作為臣子的,豈還有冷眼旁觀的道理?

除了這兩方人外,更多人態度不明,只有被禦階上的皇帝點到了,才說幾句意向難辨的場面話,雖沒說什麽值不值得,但再一問及北疆勝算,頓時用沈默表達了看法。

這些人既不想開罪了司禮監,又不想來日北疆失守後落下罵名,索性含糊不言。

於是,此時膽敢出來站隊的孤臣,就格外惹人註目了。

就在滿朝寂靜之時,只見位置靠中的吏部侍郎站了出來,拱手道:“臣有奏——”

定眼一看,出來的不正是這兩年的禦前新寵,祁相夷祁大人。

當年祁相夷高中狀元,本該大展宏圖之際,莫名下放,讓眾人只以為他是遭了聖厭,誰成想,在這等天崩開局下,他竟能以身為餌,探得前任首宰之罪證。

隨著良首宰及其黨眾倒臺,立功回京的祁相夷重新進入滿朝文武的視線。

而正如他們所預料的那般,立下大功的祁狀元得到了皇帝的看重,官階一升再升,短短三年間,就從一個地方縣令,一躍成為吏部郎中。

加上他剛正不阿、忠於聖上,從不結交黨派、與人阿諛,回京三年間,祁相夷聖眷不衰,又與太子交好,可謂前途一片光明。

眾人想不明白,祁相夷有著這樣好的未來,何必要在這時候摻和一腳。

尤其是不管偏向哪邊,總要得罪另一方,只看從他說話開始,兵部和戶部尚書的眼刀就沒停過。

祁相夷或是沒有察覺到,或者已經感覺到了,只是不那麽在意。

既然許多人說要將銀兩留出,用作預防北方幹旱,從而安撫百姓。

那敢問,北疆的百姓就不是皇帝的子民了嗎?戰爭下的難民,與天災下的災民相比,只怕並沒有好到哪裏去。

皇帝本就兩邊都不想放棄。

太子說得有理,祁愛卿說得也有理。

至於兵戶兩部尚書的顧慮,他雖能理解,但仔細想來,也未必不能克服。

最終,皇帝還是下旨,命兵部尚書盡快籌集糧草軍餉,將北疆後備補齊。

無論心裏多麽不願意,兵部尚書也只能先應下,只是他卻想著——

陛下只叫補齊軍需,至於什麽時候補齊,那便不好強求了吧?

就這樣又過數日,兵部為北疆軍需操忙著,一天到晚轉個不停,可等實際去看了,便會發現,這般忙碌下他們的進展卻依舊約莫為零。

若非時歸早早預料到不對,自行籌辦了足夠多的糧草,請熟悉的鏢局幫忙押送到北疆,暫時解了當地駐軍的燃眉之急。

以兵部的速度,等他們的軍餉送去了,還不知北門關有沒有易主。

也是因為糧草一事,時歸才匆匆回京。

說到底,她給北疆送再多的糧草,也不過是看在阿爹的面子上。

真正要將這一問題解決,還是得從朝廷上下手,讓管事的人再沒有理由、也不敢拖延拒絕。

回家之後,時歸甚至都來不及梳洗換衣,只草草與家裏的老人打了個招呼,轉身就進了書房。

雪煙和雲池前兩年跟她去了兩浙,此番回京太過匆忙,加上兩浙還有一些細枝末節等待處理,她們兩人就沒有跟回來。

還在時歸對於有沒有人伺候並不在意。

身邊有人照顧著,她不會抵觸,經年下來,也是習慣了這種生活方式。

但若是沒了下人,她也能照顧好自己。

對於時歸回京一事,時一等人早就知曉,只是被衙門裏的公務絆住了腳,無法第一時間趕回來,只派了個小太監前來問候。

時歸自能理解,與兄長們報了平安後,便繼續埋首書房裏的書冊,依照記錄在冊的戰役,來推算阿爹所需要的糧草。

讓她沒想到的是,就在她回家後不到一個時辰,府外就來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門房通傳道:“小姐,東宮來了人,說是想跟小姐見一面。”

時歸初時還以為是太子派人來傳話,誰知等對方進來了,來者摘下鬥笠,露出一張俊朗的面龐來。

時歸頓時站了起來,驚訝道:“殿下怎麽來了?”

來者可不正是太子本人。

久別重逢,只因事態緊急,兩人難以寒暄,不過打個招呼,就趕緊說起正事來。

周璟承的視線落在時歸臉上,細細描摹著她的面容,心中波瀾不斷,深切的思念化作越發強烈的占有欲。

若非是瞧見了時歸眼底的青黑,他實在無法保證,自己會做出什麽。

而當下,他只能強迫自己移開目光,定了定神,覆道:“掌印出征一事,阿歸可有什麽想法?”

時歸當即問道:“糧草可解決了?”

周璟承面色冷凝,嚴肅地搖了搖頭:“兵部已籌辦多日,奈何他們心有不甘,說是在緊鑼密鼓地準備著,實際少有進展,而孤畢竟不在兵部,恐難以督促。”

“哪怕孤與其他大臣已多次奏請父皇盡快補足北疆軍需,仍舊收效甚微。”

“加上北方幹旱態勢明顯,朝廷總要留些銀子,為或有可能帶來的天災做準備。”

“但是——”

周璟承話音一轉,眉頭微蹙,鄭重叮囑道:“無論兵部的糧草能不能及時送達,你斷不可再以私人名義,為掌印提供幫助。”

“這幾年時府的風頭太盛,又逢掌印執掌兵權,稍有不慎,便會惹人非議,父皇對掌印再多信重,這議論多了,也會心生隔閡,這對掌印有害無益。”

時歸明白他的意思,只是:“那我就要眼睜睜看著阿爹陷入孤立無援的局面嗎?”

“戰爭本就殘酷,倘若連最基本的糧草都無法保證,又如何讓士兵竭力反擊。”

“殿下,我明白你的好意,可是——”

周璟承打斷道:“可北疆之患,也不只是你與掌印二人之事,唯有引起朝廷重視,又或者眾志成城,方有勝算。”

時歸目露茫然,實在無法想象:“眾志成城……這也太難了吧。”

旁人不說,只掐斷了糧草供給的兵部,就非時歸所能左右的。

至於太子等。

不是時歸小看了他們,但半個多月都過去了,任憑他們在朝上如何進言,到頭來,兵部不還是繼續推諉拖延嗎?

皇帝不好定下時間限制,而叫底下人督促,哪怕是太子出面,兵部也總能找到借口,繼續陽奉陰違。

又或者說,時歸需要一個由頭。

一個讓兵部不敢糊弄的由頭。

不管之後交戰結果如何,她至少得先保證了阿爹後方平穩。

而這個由頭……

時歸不知想到什麽,眼中浮現一抹慌亂,她下意識偏過頭,避免與周璟承對視。

周璟承心念一動:“……阿歸可是有了旁的打算?”

時歸猛地搖了搖頭,但很快,又猶猶豫豫地點了兩下腦袋,嘴唇微顫:“是。”

“是什麽?”

“是——””

時歸屏住呼吸,話音微不可聞。

但凡是她嘴裏吐出的話語,那便是已經經過了深思熟慮,不見半分猶疑。

時歸問:“殿下,若是我嫁與殿下為妻,可能震懾朝臣,保北疆供應及時?”

周璟承渾身一震,駭然地看過來。

半晌,才聽他聲音嘶啞地問了一句:“時歸,你可知自己在說什麽?”

說了什麽?

時歸那可是再清楚不過了。

待最開始的羞赧和難為情褪去後,她的聲音越發堅定起來。

此時此刻,她的所有決定都已無關情愛,她只是不想眼睜睜看著自己最重要的人腹背受敵。

時歸定定地看著周璟承,目光交接,她也未有半分退縮,甚至她還上前半步,追問道:“殿下,可以嗎?”

“我能否以太子妃的身份,逼迫兵部盡快將糧草送出,又或者……”

“若朝廷實難提供北疆所需,我願以時家全部家產作陪,只求殿下能以您的名義,將這些錢糧送去北疆。”

事到如今,這已是時歸能想到的最穩妥、最便捷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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