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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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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

時歸說,她想跟阿爹待在一起。

皇後指了指不遠處沈迷政務的兩人,又點了點時歸的眉心:“公公素來公務繁忙,又與陛下多日未見,想必是有好些事亟待處理的,阿歸乖,你們先去玩一會兒,等會公公忙完了,娘娘叫公公去禦花園接你可好?還能一起看看瑞獸呢。”

時歸又說,她來時沒吃東西,如今肚裏好餓。

皇後撫掌道:“那就更正好了!娘娘叫宮人在禦花園支一口鍋子,備些小山羊肉,還有昨兒獵場剛送來的新鮮小鹿肉,等你們玩累了,剛好能圍爐煮肉吃,配上香噴噴的麻醬,冬日最是舒坦。”

“阿歸這樣瘦,到時可千萬多吃點肉,若實在覺得膩了,還有菌子脆筍能解膩,就是千萬小心熱鍋子,莫要燙傷了自己。”

時歸找到親爹至今,在時府待的日子屈指可數,其餘時間多是在趕路,礙於路上的不便,吃食上實在稱不上精致。

便是在時府那幾日,因府上主子的習慣,三餐膳食也以清淡為主,且以時歸的身體狀況,短時間內也承受不了大魚大肉。

也不知是皇後描繪的太誘人,還是時歸本身就貪嘴。

她張了張口……算了,她不說了。

好不容易得了時歸點頭,皇後當即張羅起來,為了防止幾個孩子傷到自己,連自己身邊的大宮女都派了出去。

臨走還要叮囑兩句:“你們好好相處,莫要吵架,還有跟著你們的宮人們,千萬不要耍脾氣甩開,不要叫我擔心。”

“璟承……”

無需皇後多言,太子了然:“母後放心,兒臣會看顧好他們的。”

七個小孩並二十來個宮人,烏泱泱一大群,一齊奔著禦花園而去,路上還能聽見有人描繪瑞獸之威武,叫人好生敬畏。

時歸沒有湊熱鬧,只規規矩矩跟在最後面,偶爾瞧見旁邊的稀罕玩意兒,又忍不住多看兩眼。

就這樣,她不知不覺落後隊伍好幾步,被隨行的宮人提醒了,才恍然驚醒,擡腳就要追上去。

然等她一擡頭,卻發現就在不遠處,周璟承竟停了下來,似是在賞花,可在瞧見她追來後,很快又收回視線,狀若無物地跟上去。

時歸:“……”

似乎要跟太子殿下道一聲謝,可她又怕是自己多想了,人家真的在賞花,而非是等她跟上。

還是算了。

攬芳殿距禦花園不算太遠,一群人說說笑笑,很快便到了。

他們抵達時,已經有宮人端著吃鍋子的工具過來,選了視野最開闊的一處涼亭,外面搭上隔風的擋篷,爐裏的炭火燃起,很快就將整個涼亭烤得暖烘烘的,方便小主子們玩累了回來烤火。

“我知道瑞獸在哪,跟我來!”

隨著四皇子的一聲招呼,幾個年歲小的歡呼一聲,趕忙追上他的腳步,時歸本不想跟過去的,奈何大家不論快慢,都在往那邊走。

而周璟承綴在最後面,看他的意思,明顯是要等旁人都去了,他才會一起,而面對他那張波瀾無驚的面孔,時歸實在不敢說什麽,躊躇許久,只能失落地垂下腦袋,慢吞吞跟上去。

繞過長長的太白玉圍欄和高聳的假山,一只足有三人高的大鐵籠映入眼前,鐵籠上的每根鐵柱都有成年男人手臂粗。

這還只是鐵籠的縱向高度,東西兩方的長短更是無法比較丈量。

鐵籠正中,那只被念了好多次的老虎酣臥在被撕咬破壞的獵物上,濃郁的血腥氣從籠中彌漫出來。

孩子們剛還鬧騰著,可在見到這樣一幕後,不約而同噤聲,目露懼色,止步在數步之外,再不敢上前。

看著他們都不敢往前走了,時歸倒輕松了幾分。

但對於這周圍的味道,她著實不敢恭維,忍下鼻尖的不適,試圖尋個背風的地方,好叫空氣裏的血味散開些。

要說面對此情此景,難得能面不改色的,也唯有太子殿下了。

他不遠不近地跟在後面,在打量過眾人臉色後,估摸著不會有大礙,也沒有主動提出要離開的話。

還有被她母後單獨點出的時掌印的女兒——

周璟承多看了兩眼,見時歸只是面色有點發白,並無太過強烈的反應,索性招來隨侍:“將我昨晚沒看完的那冊書取來。”

過了好一會兒,孩子們勉強適應一些了。

籠裏的場面雖有些殘暴血腥,可到底是外邦進貢的瑞獸,金眸銀鬢,威風凜然,哪怕瑞獸就在宮中,也非時時能見到的。

既然懼意褪去,好奇很快占了上風。

二皇子打了一聲招呼,率先走近過去。

在他動作的同時,籠中的銀虎睜開眼睛,甩了甩尾巴,竟撐著前肢站了起來,又是引起眾人一陣驚呼。

周蘭湘惦著腳尖往裏看,眼珠一轉,不知想到什麽。

她一躍從石塊上跳下去,轉身大喊一聲:“時歸,你過來!”

一時間,幾人同時轉頭,目光鎖定在最後的時歸身上。

時歸:“……六公主,您有什麽吩咐嗎?”

這一刻,她的直覺雷達聞聲而動,發出尖銳的警報聲。

周蘭湘勾了勾手指,笑道:“沒有吩咐,你過來,我們一起玩,母後說了要我們好好相處,我這便帶你一起玩,一起好好玩。”

“……”時歸頭一次發現,原來好多時候,找出一句回應的話來,竟是這樣難,任她挖空心思,也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偏生周蘭湘也不是什麽好脾性的,說完半天不見時歸動作,眉目間染上一絲不耐,不悅地叉起腰:“你怎麽還不過來,我都說了帶你玩,你還一直不吱聲,是看不起我嗎?”

這話都說出來了,明顯是不許時歸拒絕的。

時歸掐了掐指尖,露出一個牽強的笑:“沒有。”

“我明白六公主好意,這便來了。”說完,她快步走過去,因著周蘭湘一直往前,她也不得不跟過去,直到緊鄰鐵籠方停下。

緊接著,就聽周蘭湘說:“喏,別說我不帶你玩。”

“你瞧見裏面的大老虎了嗎?母後說過,老虎最喜吃肉,尤其喜歡新鮮的肉,等會兒我叫人拿幾只剛殺好的兔子來,你一只我一只,我們一起餵老虎如何?”

“我們一起把手伸進去,就看老虎先吃誰餵的兔子!”

“什——”時歸早想到周蘭湘恐沒打什麽好主意,聽見她提出的建議,仍是不可控制地倒吸一口涼氣。

“不、不……這太危險了,不行的……”

“有什麽不行的。”周蘭湘怎麽肯叫她的主意落空,“我都陪著你一起了,你還怕什麽?”

“來人呀,去拿兩只剛殺的兔子來!”

此時,一起來看瑞獸的皇子皇女們已經四散開,有的圍著鐵籠到處轉,有的遠遠往裏面拋石子,還有對大蟲不感興趣的,便去跟太子哥哥說一聲,先回涼亭裏烤火。

時歸和周蘭湘周圍除了幾個宮人,竟無旁人在了。

時歸連連擺手,聲音艱澀,幾乎快要哭出來:“不行的,六公主我們換個玩法吧……我害怕,能不能不靠近——”

“不行!”周蘭湘看她害怕的表情,心裏越發得意起來。

正好去拿兔子的宮人回來,兩只剛殺的兔子,屍體尚未僵直,每走一步都會滴落幾滴血跡,很快就將籠裏銀虎吸引過來。

周蘭湘率先搶過兔子,見時歸始終推拒,直接將兔腿塞進她懷裏,搶奪間少不了將血弄了時歸一手。

聞著越來越近的血氣,時歸小臉煞白。

周蘭湘挑了挑眉,擡手在時歸肩上推了一把:“快走!”

卻不想時歸腳下沒站穩,身子一個踉蹌,猛地往前撲倒。

跟在她身側的宮人反應及時,趕忙拽了她一把,可時歸的右手還是無可避免地杵在地面上,掌心正從一塊尖利的石塊上擦過。

“啊——”時歸驚呼一聲,頓時紅了眼眶。

可就算到了現在,周蘭湘還是不肯停下虎口餵食的想法,她撇了撇嘴:“你哭什麽,不是沒摔倒嗎?”

“別哭了,快來跟我餵老虎!”

說著,她拽上時歸的胳膊,不由分說地把她帶到籠前。

此時,籠中的銀虎已靠到籠邊,威武的身軀足有兩個時歸那麽高,健壯的四肢踩在地面上,每走一步都仿佛能感受到地面的顫動。

這邊的動靜終於引起其他人的註意。

周璟承正要翻頁,忽聽隨侍說:“殿下您看!”

待他擡頭,時歸和周蘭湘已舉起了兔子,兔子的大半身體都伸進籠子裏,只要再往前一點,她們的胳膊也要伸進去了。

“住手!”周璟承來不及細想,猛然站起來,“不可!”

一聲疾呵,止住兩人往籠裏伸的手指。

時歸第一時間將手指縮回來,兔子落在地上,只餘掌心裏又濕又黏的血水,她胸口陣陣發緊,呼吸都變得艱難起來,冷風一吹,才發現渾身衣衫都被冷汗浸透了。

她木然地去尋發出聲音的人,就見周璟承大步走來。

周璟承冷著臉,一把打下周蘭湘手裏的死兔子:“你們在幹什麽!不要命了是不是!”

“皇、皇兄……”周蘭湘有些意外。

她從小受寵,有時連父皇母後的話都能反駁,可唯有這個太子皇兄,是她從來不敢頂撞的。

她難得見皇兄生這樣大的氣,一時有些呆住。

而周璟承已向宮人問責起來:“這是怎麽回事?之前不是跟你們說過嗎,不可靠近鐵籠,為何六公主和時姑娘都要把手伸進去了?”

“你們難道不知道,瑞獸一旦發狂,力道足以將餵食之人生拽進去嗎?但凡六公主和時姑娘有個三長兩短,爾等如何擔責!”

“殿下恕罪……”宮人跪倒一片,當即將前因後果向太子講明。

越聽下去,周璟承的臉色越是難堪。

當最後一句話落下,他憤然一揮袖擺:“簡直胡鬧!”

“湘兒——”他指向周蘭湘,張口欲要訓斥,餘光中正在發抖的另一人卻叫他停下呵責,轉而看過去。

時歸呆呆地看著掌心裏的血漬,一時分不清到底是兔子的血還是自己的血,剛才在地上擦過的傷口開始火辣辣的刺痛,可她又好像感覺不到似的。

“還不來人,帶時姑娘下去換身衣裳!”周璟承又是一番吩咐,實在信不過這些臨時調來的宮人,只好請皇後身邊的姑姑幫忙。

“時姑娘,跟奴婢這邊來吧。”

時歸擡起頭,遲鈍地看了她好久,才明白過來太子的意思。

感覺到眼眶裏好像有什麽要落下來,她趕忙低下頭,細弱蚊蠅地答應一聲,又把染血的那只手藏到背後去。

眼看時歸被帶走,周璟承收回視線,聲音裏終帶了一絲火氣:“母後叫你照顧時公公的女兒,你就是這樣照顧的嗎?”

“我——”周蘭湘終於意識到出格。

可她咬緊牙關,半天也只喊出一句:“那又怎麽樣!母後喜歡她,我可不喜歡她,我最討厭她了!”

明明她才是皇後的女兒,憑什麽一個第一次入宮的小丫頭,能這樣輕而易舉地得到母後寵愛,甚至說出“正喜歡”的話來?

周蘭湘就是看不慣時歸受皇後喜歡的樣子。

皇後是她的娘親,就該只喜歡她才對!

周蘭湘眼裏也含了淚,卻如何也不肯將心裏的嫉妒講出來。

周璟承一陣頭疼,正要問清楚她在想什麽。

就在這時,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什麽喜歡討厭的,湘兒討厭誰呢?阿歸呢,我怎麽沒瞧見阿歸?”

轉頭一看,皇後與皇帝並肩走來。

落後他們一步處,時序也向四周環顧著,正是在找時歸的模樣。

“她——”周璟承下意識看向時序,想到剛才他剛才在攬芳殿的剖白,只覺處處為難。

他閉了閉眼睛,睜眼一片清明:“母後恕罪,兒臣未能完成母後囑托,時姑娘受了驚,被帶去換衣裳了。”

“是孤的過失,孤給公公和時姑娘賠個不是。”

話落,他站直身體,沖時序拱手而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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