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關燈
小
中
大
33
在家中聽江賀講完經過的江心妍一臉驚訝, “什麽？你打了程祈年？”江心妍穿著睡衣，她習慣在睡前喝一杯牛奶，此刻她慢悠悠將杯子放下, 雙腿交疊一臉意味深長打量了一下這個一直引以為傲的兒子。
“你跟程祈年倒是挺有默契的，三十多歲的中年人了, 還跟毛頭小子一樣喜歡用武力解決問題？”
江賀沒說話。
“江賀, 你是聰明人, 你應該知道動手意味著什麽。上次程祈年打了你的事情他還沒跟我家一個交待，現在江源又在他家工廠裏受傷，按理來說程家應該上門賠禮道歉，可是你動手打了他性質就變了你懂嗎？”
這一點江賀當然知道，而程祈年也是想用這一點讓他為難。
“賠禮道歉？怎麽道歉？買一些可有可無的禮品, 說一句對不起，將那幾個無關痛癢的保安開除？除此之外我想不出他還能怎麽道歉。”
“不管怎麽說, 程家失禮在先, 這是他欠我們的，理在我們手上，以後若我們有什麽需要, 念在此，程家也該妥協。可是你現在打了程祈年, 而且還在沒有證據證明今天這事是程祈年故意為之的情況下, 那我們就占不到理, 程家欠下的人情也因此一筆勾銷了。”
“比起會不會有機會的妥協，最起碼我拳頭揍下之後，心裏的火氣消了。”
“……”
聽到這話江心妍也是一臉無奈, 她嘆了口氣，“罷了。”
程祈年是帶著傷回去的, 程家眾人聽聞事情經過也是一臉驚訝。
程淮康冷笑一聲道：“這就是你們年輕人解決問題的方式嗎？靠拳頭？”
楊婉拿出藥箱幫程祈年擦臉上的傷，她一臉心疼道：“要不要去醫院看看啊？這江賀怎麽下手這麽重啊？”
“你兒子對別人下的手也不輕。”
楊婉嗔了他一眼，“祈年都受傷了，你怎麽還說這些風涼話？”
“他三十多的人了，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三十多歲怎麽了，不是我的孩子嗎？”
程淮康被她堵了回去。
“那現在要怎麽辦，哥你不是還打算去江家賠禮道歉的嗎？”程錦棠一邊幫著遞棉簽一邊問道。
楊婉幫他將嘴角的血擦幹凈又擦了些碘伏消毒，本來傷得也不嚴重，程祈年也不想她們費這些心，但楊婉非要給他消消毒，他也只有由著她了。
“賠禮還是要去賠的。”
“什麽時候？”程錦棠又問。
“在傷好之前。”程祈年說完又沖楊婉道：“好了媽媽不用再弄了，本來也沒多嚴重。”
楊婉一邊收拾藥箱一邊沒好氣地道：“嘴角都腫了還不嚴重。”說完嘆了口氣道：“要是寧寧在就好了，她小技巧多，我牙齒壞了那會兒嘴巴腫得不像話，她就用雞蛋加一些什麽草藥，給我滾了兩下就好了。”
這話說完其他人都沒接話，周圍安靜得有些詭異，楊婉大概也意識到了，她怕棠棠多心，忙道：“就是突然想起來了，隨口說的。”
程寧沒在程家，也不知道程祈年被打的事情。畫室裏擺滿了畫架，上面都用顏料塗了一些不太規整的圖案，此刻程寧握著畫筆，在畫架前來回走著，時不時看看畫紙，想從這些無規則的塗鴉中找到靈感。
不過這一次效果不佳。畫不出來程寧只能暫時停筆，她拿出手機刷了一會兒視頻，一條新聞卻吸引了她的註意。
是關於一位當紅小花的，最近熱播的某部連續劇有這位小花參演，她並不是女主，不過戲份卻比女主還多。有人扒出她是資源咖，帶資進組所以才能隨便加戲。程寧刷到她就是因為這位小花被罵上了熱搜。
程寧以一種無聊看八卦的態度點進去瀏覽了一下，不想卻在一堆八卦中看到了銘宇，有人扒出這位小花的幕後金主是銘宇的頂級boss，雖然沒有直接爆名字，但是銘宇的頂級boss還能有誰？
真是胡扯，這是程寧的第一反應。周家和程家的關系不錯，周家的盛泰娛樂集團旗下有不少影視公司，程祈年確實在盛泰娛樂有些投資，但程祈年投資的都是大熒幕，從未投資過電視劇，根本不存在說當誰的金主讓她帶資進組。更何況以她對程祈年的了解，娛樂圈的人曝光度太高，風險太大，他就不可能會找一個隨時會暴雷的人。程寧懷疑，是程祈年的競爭對手想渾水摸魚往他身上潑臟水。
這種八卦新聞隨便看看就行了，她也沒當真。不過程寧沒想到程祈年會主動給她打電話解釋。
“創作如何？”程祈年在電話中問。
程寧看了一眼畫室中亂七八糟的畫架，一抹心虛滑過，嘴上卻道：“還行。”
“什麽時候完成我去看看。”
“嗯……得過段時間。”
“看樣子是一幅大作。”
程寧幹笑了一下。
程寧本以為程祈年打電話就是詢問她作品的，畢竟她的畫廊也是他投資的，偶爾檢查一下回報率也正常。
不想程祈年卻突然轉了話題問道：“最近刷新聞沒有？有沒有看到什麽奇怪的新聞？”
“是關於你跟某位女明星的八卦？”
“果然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都是些八卦消息不用當真，我已經安排公關部去處理了。”
“你打電話給我，不會就是想告訴我讓我別把那八卦消息當真吧？”
“本來也是不實的消息，就跟你說一聲。”
“……”
程寧覺得奇怪，正常人都不會覺得那條新聞是真的，他這麽忙的人，竟然還有心思特意跟她解釋一聲？
為什麽要跟她解釋呢？怕她看到了會多想？會傷心？會難過？
程祈年難道沒有意識到嗎，他的一些行為真的會讓她感覺到他很在意她。已經超過了親人之間，哥哥對妹妹的那種在意。
本來這些天專註創作，她覺得她對程祈年的心態已經調整過來一些，現在他特意來向她解釋，內心又是一陣異樣的悸動。
可是他分明不喜歡她，分明只將她當做妹妹，他不是那麽有距離感的人嗎？他難道不知道親人間的關心也需要界限感的嗎？
“我當不當真有那麽重要嗎，還需要你這個大忙人特意打電話跟我說一聲？”
程寧這話帶著幾分賭氣，程祈年大約也聽出來了，他沈默了片刻後說道：“我只是不想因為我的事情影響到你的情緒從而影響創作。”
可是你現在已經影響到了。
“為什麽？因為我說我喜歡你嗎？所以才要特意跟我解釋，怕我吃醋，怕我傷心？”
“如果你沒放在心上，那最好。”
程寧第一次沒打任何招呼直接掛斷了程祈年的電話。她將手機扔到一邊，漸漸平覆心中那股煩亂感。
還記得程祈年說過，他以前不夠關註她，是他做哥哥的失責，而他以後會彌補作為哥哥對她的關心。
好像就是從她離開程家之後他們的聯系才多了的。也是從她說出她喜歡他之後，兩人之間的相處氛圍才有了微妙的改變。
是因為作為哥哥，在知道她心底對他的感情之後，才出於對她的關照在意她的心情嗎？那麽如果讓他知道當初她對他說喜歡他只是騙他的，是不是他就不用再小心翼翼照顧她的心情了？是不是他就不會再超越哥哥對妹妹的那種關心？是不是他們才能相處更自然一點？是不是她就能慢慢平覆她對程祈年那種異樣的情愫？
可真讓程祈年知道她從頭到尾都在騙他，他會怎麽樣，會教訓她嗎？還會當她是妹妹照顧她嗎？
幾天之後程寧接到程錦棠的電話，程錦棠讓她回一趟家，說是後院的郁金香開了，家裏請了兩個有名的烤肉師傅來，在後院弄燒烤派對。
每年郁金香盛開的時候楊婉都會開派對這是程寧知道的，不過程寧沒想到這一次派對請的人不多，就只請了江家一家來。
春日太陽還算溫和，楊婉還是讓人在花圃中架了一個大大的天幕。兩架烤肉機就擺在花圃前方，離郁金香花圃還有段距離。此刻烤肉師傅正在烤肉機前忙碌，程祈年大概覺得有趣，在烤肉機前幫忙。
所以程寧進後院時先看到了他，程寧先調整了一下情緒，而後平靜打了招呼，“哥。”
程祈年沖她笑了笑，他本來見人就自帶幾分笑，只是出於他的禮貌和客氣。可程寧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總覺得眼前的笑比平日裏溫和一些，像是能化進春日和煦的風中。含著笑意的眼睛好看，微揚的薄唇好看，即便微微上挑的眼尾也好看。
程寧急忙收回目光，若無其事向天幕那邊走去。
江家一家四口都在，程寧一一打過招呼，程錦棠旁邊有座位，程寧走過去坐下，楊婉給她倒了一杯花茶說道：“按照你給的配方配出的花茶，不知道少了什麽，總感覺沒有你泡的好喝，你嘗嘗看。”
程寧端起嘗了一口說道：“羅漢果加少了一點。”
“我按照你說的加了一顆。”
“是不是個頭小？”
“好像是，那下次加個頭大的試試看。”
母女兩人說完話，江心妍笑道：“寧寧真是厲害，喝一口就能嘗出來少了什麽，以後去阿姨家裏也給阿姨幾個花茶的配方？”
“行，沒問題。”
“我去幫幫祈年。”這話是江賀說的。
楊婉道：“不用，他就是圖好玩的，你好好坐著等吃的就是。”
江賀堅持，“去湊湊熱鬧。”
程寧看到江賀走過去，跟程祈年說笑著打了聲招呼，兩人態度都挺平和。程寧不由感到詫異，她還沒忘記那天在桃山上，程祈年當著眾人的面揍了江賀一頓，怎麽一轉眼大家都像沒事人一樣，還能心無芥蒂坐在一起喝茶聊天？
坐在身旁的程錦棠看到她的表情，湊到她身邊小聲問她：“你是不是覺得很奇怪？”
“確實有點奇怪。”
程錦棠便跟她說了一下舊工廠發生的事情。
“本來哥哥是打算去江家登門道歉的，不想江家那邊主動打來電話約吃飯，然後一家人聚在一起相視一笑互相調侃了一下，這事兒就當過去了。”
程寧點點頭，原來如此。
本來她還在擔心，那天程祈年當著人的面揍了江賀一頓他該怎麽給江家交待，沒想到一轉眼江賀就把他給打了，互打了一巴掌那大家也沒什麽好說的。畢竟是從祖父輩就交好的兩家，生意上還有合作，交情還是在的，最好的解決方式當然就是相視一笑。
燒烤機離得遠，程祈年和江賀在燒烤機旁邊說話，天幕下喝茶的人根本聽不到，兩人看似聊得愉快，但實際上說的都是對方不愛聽的話。
“去坐著把，你腿不方便，別站太久。”這是程祈年對江賀說的，說得還算客氣。
“不用，我也想程寧嘗嘗我烤的肉。”
程祈年看了他一眼，低頭輕笑，順勢掩蓋眼底眸色，他道：“你怎麽想的江賀？感情這事講究你情我願，你還沒想明白嗎？”
“我說過了，你並不是當事人，並不知道我和她之間的情況。”
“她不愛你，對你無感，要我說多少次？”
“是嗎？”
江賀擡頭，看到程寧從天幕中出來，往廚房的方向去了，他將烤了一半的肉往旁邊的餐盤上一放，跟著程寧去了廚房。
程祈年就在旁邊，又怎麽會沒看出江賀的意圖。還以為那天晚上挨了他一頓打之後江賀會稍稍收斂一點，沒想到還是如此明目張膽，這麽不把他放在眼裏嗎？
程寧來了，他們想吃她烤的餅幹，程寧便去了廚房，廚房裏只有一個幫傭在，面已經揉好了，程寧讓她去休息。
將餅幹壓模放進烤箱，程寧聽到身後有人叫她。
她回頭，就見江賀不知何時站在廚房門口。
“你跑這裏幹什麽？”
江賀走進來，說道：“想跟你說聲抱歉。”
“抱歉什麽？”
“那天晚上的事情，是我不好。”
程寧狐疑看了他一眼，那天晚上的事情江賀分明就是故意的，故意為之，現在卻又來跟她道歉，態度還挺誠懇，程寧不知道他又想搞哪一出。
她正要回答，目光驟然掃到門口有個衣服邊角晃了一下，看不到來人，但是知覺告訴她是程祈年，他應該就在附近。
或許是擔心江賀會對她不利，他藏在暗處伺機而動。程寧不知道該不該高興，最起碼有個人會關心她，在意她的安危。
可是他的關心又會讓她多想。
程寧收回目光，面色如常沖江賀道：“你要真覺得抱歉以後就和我保持距離。”
江賀垂眸沈思片刻後說道：“程寧，我知道你恨我。我也理解你對我的恨，確實是我做得不好，是我的固執和愚笨導致你對我心冷，我以後會慢慢補償，你給我一次機會好嗎？”
程寧不知道此刻站在她面前跟他說這些話的江賀究竟有幾分真心，但是他會在她面前自審，會責罵自己，確實挺難得。要知道曾經在她面前的江賀是何等驕傲，只有她追著他求著他的份，能換得他稍微回頭看她一眼都不容易。
程寧看了一眼門口，或許讓他知道也好，讓江賀知道也好，有些話確實需要好好說清楚。
“江賀，我承認我曾經很喜歡你，非常喜歡你。都說每個男人都有自己的白月光，其實女人也有，雖然有時候覺得你很可惡，但你也算得上是我的白月光。我曾經以為這世上沒有人能夠得上你半分，如果不跟你在一起，人生會乏味沒有半點興趣。所以我一片熾熱，對你有求必應，別人都說我是你的舔狗，其實想想也是，我確實挺舔的。可是這世上什麽都有生命，連熾熱的心也有，耗盡了也就沒有了。在我喜歡你的時候你喜歡著別人，在你喜歡我的時候我已經不喜歡你了，雖然你我都還在彼此生活中，但是我們已經錯過了，錯過了就是錯過了，我們也不可能再在一起。”
江賀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良久沒有移開，她看到他的鼻尖和嘴唇開始泛紅，眼角處也有點點紅暈彌漫。
江賀很善於掩蓋情緒，但是他的皮膚很敏感，比如他生氣的時候嘴唇會微微泛白，他激動時候鼻尖和嘴唇的顏色會加深，如果眼角泛紅，那說明此刻的他很難過，難過到淚水漫上眼眶，因為淚水刺激眼角才會泛紅。
沈默良久他才說道：“我也知道有些事情不該強求，我也想告訴自己過去的已經過去了。但是我又不甘心，我從未對你表達過真正的自己，從未好好回應過你。我試圖說服自己，可是身體卻不受控制，我還是想要做些什麽，只有做些什麽我才能安心。或許有一天我也能跟你一樣真正放下，但是現在我還做不到。”
“何必呢，都是徒勞而已。”
“不管是不是徒勞，只有做了才知道。”
烤箱提示音響起，程寧戴上手套將餅幹拿出來裝盤，脫掉手套端起盤子沖他道：“我先過去了。”
江賀點點頭。
程寧從門口出來，並沒有看到熟悉的身影，雖然想過就這樣假裝“無意”讓程祈年知道真相也好，但是沒看到他，她還是下意識松了一口氣。
然而這口氣才松了一半，程寧就看到從一側墻壁後面緩緩走出來的程祈年。
程寧心頭一咯噔，在心底覆雜的情緒碰撞之後，臉上卻故作詫異問道：“哥？你怎在這裏？”
程祈年緩緩走到她跟前，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他覺得他身上的氣氛有些低沈，可走近時他卻又對她笑了笑說道：“聽說你來烤餅幹了，來看看你烤完沒有，需要幫忙嗎？”
“烤完了，沒多少我一個人拿就行，我們一起回去吧。”
“好。”
兩人表情都很自然，就好像真的是無意碰到。
一起回去的路上兩人都沒說話，哪怕程寧表面表現得再自然，內心依舊難掩忐忑。程祈年聽到了嗎？他聽到了多少，他猜到她是騙他的了嗎？可是為什麽他表現得這麽平靜？
從廚房回後院還有一段路，也不知道是不是程寧的錯覺，她感覺到她和程祈年都很有默契放慢了腳步。
“我剛看到江賀跟著你，他沒找你麻煩吧？”程祈年開了口。
“沒有。”
“那就好。”
本來在聽到他突然提到江賀時程寧心裏一咯噔，不想說完這句之後他就再沒有別的話了。程寧下意識看了他一眼，她真的一點都看不出程祈年有什麽異樣，最終還是她先忍不住，問道：“你剛剛一直在外面嗎？”
“沒有一直，我到廚房外面沒多久。”
“那你……有沒有聽到什麽？”
“聽到什麽……是江賀對你說放不下你，還是你說的江賀是你白月光這種話？”
程寧感覺呼吸停滯了一下，程祈年是用一種順便一提的語氣說出這些話的，甚至還有幾分漫不經心。
程寧心中卻越發忐忑了。分明想過讓他知道真相也好，可是在清楚意識到他猜到她在騙他之後她現在卻害怕起來。
她沒回答，程祈年微挑眉梢向她看過來，“嗯？怎麽不說話了？”
依舊是自然甚至還帶著幾分溫和的語氣，可她卻感覺到空氣中多了一股無形的壓迫感，讓她呼吸不暢。
“我……對不起。”程寧頭低得很低。
“對不起我什麽？”
“我騙了你。”
“怎麽騙我？”
全程都是慢條斯理不喜不怒的語氣，不帶任何的責怪和質問，可是程寧心裏卻越來越緊繃。
程寧感覺頭皮一陣發麻，她咬了咬牙才道：“我曾經說過喜歡你的話其實是騙你的，我說因為想要逃避自己的內心才去靠近江賀的話也是騙你的，我和江賀在一起過，我曾經很喜歡江賀。”
終究還是親口說出了真相。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在家中聽江賀講完經過的江心妍一臉驚訝, “什麽？你打了程祈年？”江心妍穿著睡衣，她習慣在睡前喝一杯牛奶，此刻她慢悠悠將杯子放下, 雙腿交疊一臉意味深長打量了一下這個一直引以為傲的兒子。
“你跟程祈年倒是挺有默契的，三十多歲的中年人了, 還跟毛頭小子一樣喜歡用武力解決問題？”
江賀沒說話。
“江賀, 你是聰明人, 你應該知道動手意味著什麽。上次程祈年打了你的事情他還沒跟我家一個交待，現在江源又在他家工廠裏受傷，按理來說程家應該上門賠禮道歉，可是你動手打了他性質就變了你懂嗎？”
這一點江賀當然知道，而程祈年也是想用這一點讓他為難。
“賠禮道歉？怎麽道歉？買一些可有可無的禮品, 說一句對不起，將那幾個無關痛癢的保安開除？除此之外我想不出他還能怎麽道歉。”
“不管怎麽說, 程家失禮在先, 這是他欠我們的，理在我們手上，以後若我們有什麽需要, 念在此，程家也該妥協。可是你現在打了程祈年, 而且還在沒有證據證明今天這事是程祈年故意為之的情況下, 那我們就占不到理, 程家欠下的人情也因此一筆勾銷了。”
“比起會不會有機會的妥協，最起碼我拳頭揍下之後，心裏的火氣消了。”
“……”
聽到這話江心妍也是一臉無奈, 她嘆了口氣，“罷了。”
程祈年是帶著傷回去的, 程家眾人聽聞事情經過也是一臉驚訝。
程淮康冷笑一聲道：“這就是你們年輕人解決問題的方式嗎？靠拳頭？”
楊婉拿出藥箱幫程祈年擦臉上的傷，她一臉心疼道：“要不要去醫院看看啊？這江賀怎麽下手這麽重啊？”
“你兒子對別人下的手也不輕。”
楊婉嗔了他一眼，“祈年都受傷了，你怎麽還說這些風涼話？”
“他三十多的人了，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三十多歲怎麽了，不是我的孩子嗎？”
程淮康被她堵了回去。
“那現在要怎麽辦，哥你不是還打算去江家賠禮道歉的嗎？”程錦棠一邊幫著遞棉簽一邊問道。
楊婉幫他將嘴角的血擦幹凈又擦了些碘伏消毒，本來傷得也不嚴重，程祈年也不想她們費這些心，但楊婉非要給他消消毒，他也只有由著她了。
“賠禮還是要去賠的。”
“什麽時候？”程錦棠又問。
“在傷好之前。”程祈年說完又沖楊婉道：“好了媽媽不用再弄了，本來也沒多嚴重。”
楊婉一邊收拾藥箱一邊沒好氣地道：“嘴角都腫了還不嚴重。”說完嘆了口氣道：“要是寧寧在就好了，她小技巧多，我牙齒壞了那會兒嘴巴腫得不像話，她就用雞蛋加一些什麽草藥，給我滾了兩下就好了。”
這話說完其他人都沒接話，周圍安靜得有些詭異，楊婉大概也意識到了，她怕棠棠多心，忙道：“就是突然想起來了，隨口說的。”
程寧沒在程家，也不知道程祈年被打的事情。畫室裏擺滿了畫架，上面都用顏料塗了一些不太規整的圖案，此刻程寧握著畫筆，在畫架前來回走著，時不時看看畫紙，想從這些無規則的塗鴉中找到靈感。
不過這一次效果不佳。畫不出來程寧只能暫時停筆，她拿出手機刷了一會兒視頻，一條新聞卻吸引了她的註意。
是關於一位當紅小花的，最近熱播的某部連續劇有這位小花參演，她並不是女主，不過戲份卻比女主還多。有人扒出她是資源咖，帶資進組所以才能隨便加戲。程寧刷到她就是因為這位小花被罵上了熱搜。
程寧以一種無聊看八卦的態度點進去瀏覽了一下，不想卻在一堆八卦中看到了銘宇，有人扒出這位小花的幕後金主是銘宇的頂級boss，雖然沒有直接爆名字，但是銘宇的頂級boss還能有誰？
真是胡扯，這是程寧的第一反應。周家和程家的關系不錯，周家的盛泰娛樂集團旗下有不少影視公司，程祈年確實在盛泰娛樂有些投資，但程祈年投資的都是大熒幕，從未投資過電視劇，根本不存在說當誰的金主讓她帶資進組。更何況以她對程祈年的了解，娛樂圈的人曝光度太高，風險太大，他就不可能會找一個隨時會暴雷的人。程寧懷疑，是程祈年的競爭對手想渾水摸魚往他身上潑臟水。
這種八卦新聞隨便看看就行了，她也沒當真。不過程寧沒想到程祈年會主動給她打電話解釋。
“創作如何？”程祈年在電話中問。
程寧看了一眼畫室中亂七八糟的畫架，一抹心虛滑過，嘴上卻道：“還行。”
“什麽時候完成我去看看。”
“嗯……得過段時間。”
“看樣子是一幅大作。”
程寧幹笑了一下。
程寧本以為程祈年打電話就是詢問她作品的，畢竟她的畫廊也是他投資的，偶爾檢查一下回報率也正常。
不想程祈年卻突然轉了話題問道：“最近刷新聞沒有？有沒有看到什麽奇怪的新聞？”
“是關於你跟某位女明星的八卦？”
“果然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都是些八卦消息不用當真，我已經安排公關部去處理了。”
“你打電話給我，不會就是想告訴我讓我別把那八卦消息當真吧？”
“本來也是不實的消息，就跟你說一聲。”
“……”
程寧覺得奇怪，正常人都不會覺得那條新聞是真的，他這麽忙的人，竟然還有心思特意跟她解釋一聲？
為什麽要跟她解釋呢？怕她看到了會多想？會傷心？會難過？
程祈年難道沒有意識到嗎，他的一些行為真的會讓她感覺到他很在意她。已經超過了親人之間，哥哥對妹妹的那種在意。
本來這些天專註創作，她覺得她對程祈年的心態已經調整過來一些，現在他特意來向她解釋，內心又是一陣異樣的悸動。
可是他分明不喜歡她，分明只將她當做妹妹，他不是那麽有距離感的人嗎？他難道不知道親人間的關心也需要界限感的嗎？
“我當不當真有那麽重要嗎，還需要你這個大忙人特意打電話跟我說一聲？”
程寧這話帶著幾分賭氣，程祈年大約也聽出來了，他沈默了片刻後說道：“我只是不想因為我的事情影響到你的情緒從而影響創作。”
可是你現在已經影響到了。
“為什麽？因為我說我喜歡你嗎？所以才要特意跟我解釋，怕我吃醋，怕我傷心？”
“如果你沒放在心上，那最好。”
程寧第一次沒打任何招呼直接掛斷了程祈年的電話。她將手機扔到一邊，漸漸平覆心中那股煩亂感。
還記得程祈年說過，他以前不夠關註她，是他做哥哥的失責，而他以後會彌補作為哥哥對她的關心。
好像就是從她離開程家之後他們的聯系才多了的。也是從她說出她喜歡他之後，兩人之間的相處氛圍才有了微妙的改變。
是因為作為哥哥，在知道她心底對他的感情之後，才出於對她的關照在意她的心情嗎？那麽如果讓他知道當初她對他說喜歡他只是騙他的，是不是他就不用再小心翼翼照顧她的心情了？是不是他就不會再超越哥哥對妹妹的那種關心？是不是他們才能相處更自然一點？是不是她就能慢慢平覆她對程祈年那種異樣的情愫？
可真讓程祈年知道她從頭到尾都在騙他，他會怎麽樣，會教訓她嗎？還會當她是妹妹照顧她嗎？
幾天之後程寧接到程錦棠的電話，程錦棠讓她回一趟家，說是後院的郁金香開了，家裏請了兩個有名的烤肉師傅來，在後院弄燒烤派對。
每年郁金香盛開的時候楊婉都會開派對這是程寧知道的，不過程寧沒想到這一次派對請的人不多，就只請了江家一家來。
春日太陽還算溫和，楊婉還是讓人在花圃中架了一個大大的天幕。兩架烤肉機就擺在花圃前方，離郁金香花圃還有段距離。此刻烤肉師傅正在烤肉機前忙碌，程祈年大概覺得有趣，在烤肉機前幫忙。
所以程寧進後院時先看到了他，程寧先調整了一下情緒，而後平靜打了招呼，“哥。”
程祈年沖她笑了笑，他本來見人就自帶幾分笑，只是出於他的禮貌和客氣。可程寧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總覺得眼前的笑比平日裏溫和一些，像是能化進春日和煦的風中。含著笑意的眼睛好看，微揚的薄唇好看，即便微微上挑的眼尾也好看。
程寧急忙收回目光，若無其事向天幕那邊走去。
江家一家四口都在，程寧一一打過招呼，程錦棠旁邊有座位，程寧走過去坐下，楊婉給她倒了一杯花茶說道：“按照你給的配方配出的花茶，不知道少了什麽，總感覺沒有你泡的好喝，你嘗嘗看。”
程寧端起嘗了一口說道：“羅漢果加少了一點。”
“我按照你說的加了一顆。”
“是不是個頭小？”
“好像是，那下次加個頭大的試試看。”
母女兩人說完話，江心妍笑道：“寧寧真是厲害，喝一口就能嘗出來少了什麽，以後去阿姨家裏也給阿姨幾個花茶的配方？”
“行，沒問題。”
“我去幫幫祈年。”這話是江賀說的。
楊婉道：“不用，他就是圖好玩的，你好好坐著等吃的就是。”
江賀堅持，“去湊湊熱鬧。”
程寧看到江賀走過去，跟程祈年說笑著打了聲招呼，兩人態度都挺平和。程寧不由感到詫異，她還沒忘記那天在桃山上，程祈年當著眾人的面揍了江賀一頓，怎麽一轉眼大家都像沒事人一樣，還能心無芥蒂坐在一起喝茶聊天？
坐在身旁的程錦棠看到她的表情，湊到她身邊小聲問她：“你是不是覺得很奇怪？”
“確實有點奇怪。”
程錦棠便跟她說了一下舊工廠發生的事情。
“本來哥哥是打算去江家登門道歉的，不想江家那邊主動打來電話約吃飯，然後一家人聚在一起相視一笑互相調侃了一下，這事兒就當過去了。”
程寧點點頭，原來如此。
本來她還在擔心，那天程祈年當著人的面揍了江賀一頓他該怎麽給江家交待，沒想到一轉眼江賀就把他給打了，互打了一巴掌那大家也沒什麽好說的。畢竟是從祖父輩就交好的兩家，生意上還有合作，交情還是在的，最好的解決方式當然就是相視一笑。
燒烤機離得遠，程祈年和江賀在燒烤機旁邊說話，天幕下喝茶的人根本聽不到，兩人看似聊得愉快，但實際上說的都是對方不愛聽的話。
“去坐著把，你腿不方便，別站太久。”這是程祈年對江賀說的，說得還算客氣。
“不用，我也想程寧嘗嘗我烤的肉。”
程祈年看了他一眼，低頭輕笑，順勢掩蓋眼底眸色，他道：“你怎麽想的江賀？感情這事講究你情我願，你還沒想明白嗎？”
“我說過了，你並不是當事人，並不知道我和她之間的情況。”
“她不愛你，對你無感，要我說多少次？”
“是嗎？”
江賀擡頭，看到程寧從天幕中出來，往廚房的方向去了，他將烤了一半的肉往旁邊的餐盤上一放，跟著程寧去了廚房。
程祈年就在旁邊，又怎麽會沒看出江賀的意圖。還以為那天晚上挨了他一頓打之後江賀會稍稍收斂一點，沒想到還是如此明目張膽，這麽不把他放在眼裏嗎？
程寧來了，他們想吃她烤的餅幹，程寧便去了廚房，廚房裏只有一個幫傭在，面已經揉好了，程寧讓她去休息。
將餅幹壓模放進烤箱，程寧聽到身後有人叫她。
她回頭，就見江賀不知何時站在廚房門口。
“你跑這裏幹什麽？”
江賀走進來，說道：“想跟你說聲抱歉。”
“抱歉什麽？”
“那天晚上的事情，是我不好。”
程寧狐疑看了他一眼，那天晚上的事情江賀分明就是故意的，故意為之，現在卻又來跟她道歉，態度還挺誠懇，程寧不知道他又想搞哪一出。
她正要回答，目光驟然掃到門口有個衣服邊角晃了一下，看不到來人，但是知覺告訴她是程祈年，他應該就在附近。
或許是擔心江賀會對她不利，他藏在暗處伺機而動。程寧不知道該不該高興，最起碼有個人會關心她，在意她的安危。
可是他的關心又會讓她多想。
程寧收回目光，面色如常沖江賀道：“你要真覺得抱歉以後就和我保持距離。”
江賀垂眸沈思片刻後說道：“程寧，我知道你恨我。我也理解你對我的恨，確實是我做得不好，是我的固執和愚笨導致你對我心冷，我以後會慢慢補償，你給我一次機會好嗎？”
程寧不知道此刻站在她面前跟他說這些話的江賀究竟有幾分真心，但是他會在她面前自審，會責罵自己，確實挺難得。要知道曾經在她面前的江賀是何等驕傲，只有她追著他求著他的份，能換得他稍微回頭看她一眼都不容易。
程寧看了一眼門口，或許讓他知道也好，讓江賀知道也好，有些話確實需要好好說清楚。
“江賀，我承認我曾經很喜歡你，非常喜歡你。都說每個男人都有自己的白月光，其實女人也有，雖然有時候覺得你很可惡，但你也算得上是我的白月光。我曾經以為這世上沒有人能夠得上你半分，如果不跟你在一起，人生會乏味沒有半點興趣。所以我一片熾熱，對你有求必應，別人都說我是你的舔狗，其實想想也是，我確實挺舔的。可是這世上什麽都有生命，連熾熱的心也有，耗盡了也就沒有了。在我喜歡你的時候你喜歡著別人，在你喜歡我的時候我已經不喜歡你了，雖然你我都還在彼此生活中，但是我們已經錯過了，錯過了就是錯過了，我們也不可能再在一起。”
江賀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良久沒有移開，她看到他的鼻尖和嘴唇開始泛紅，眼角處也有點點紅暈彌漫。
江賀很善於掩蓋情緒，但是他的皮膚很敏感，比如他生氣的時候嘴唇會微微泛白，他激動時候鼻尖和嘴唇的顏色會加深，如果眼角泛紅，那說明此刻的他很難過，難過到淚水漫上眼眶，因為淚水刺激眼角才會泛紅。
沈默良久他才說道：“我也知道有些事情不該強求，我也想告訴自己過去的已經過去了。但是我又不甘心，我從未對你表達過真正的自己，從未好好回應過你。我試圖說服自己，可是身體卻不受控制，我還是想要做些什麽，只有做些什麽我才能安心。或許有一天我也能跟你一樣真正放下，但是現在我還做不到。”
“何必呢，都是徒勞而已。”
“不管是不是徒勞，只有做了才知道。”
烤箱提示音響起，程寧戴上手套將餅幹拿出來裝盤，脫掉手套端起盤子沖他道：“我先過去了。”
江賀點點頭。
程寧從門口出來，並沒有看到熟悉的身影，雖然想過就這樣假裝“無意”讓程祈年知道真相也好，但是沒看到他，她還是下意識松了一口氣。
然而這口氣才松了一半，程寧就看到從一側墻壁後面緩緩走出來的程祈年。
程寧心頭一咯噔，在心底覆雜的情緒碰撞之後，臉上卻故作詫異問道：“哥？你怎在這裏？”
程祈年緩緩走到她跟前，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他覺得他身上的氣氛有些低沈，可走近時他卻又對她笑了笑說道：“聽說你來烤餅幹了，來看看你烤完沒有，需要幫忙嗎？”
“烤完了，沒多少我一個人拿就行，我們一起回去吧。”
“好。”
兩人表情都很自然，就好像真的是無意碰到。
一起回去的路上兩人都沒說話，哪怕程寧表面表現得再自然，內心依舊難掩忐忑。程祈年聽到了嗎？他聽到了多少，他猜到她是騙他的了嗎？可是為什麽他表現得這麽平靜？
從廚房回後院還有一段路，也不知道是不是程寧的錯覺，她感覺到她和程祈年都很有默契放慢了腳步。
“我剛看到江賀跟著你，他沒找你麻煩吧？”程祈年開了口。
“沒有。”
“那就好。”
本來在聽到他突然提到江賀時程寧心裏一咯噔，不想說完這句之後他就再沒有別的話了。程寧下意識看了他一眼，她真的一點都看不出程祈年有什麽異樣，最終還是她先忍不住，問道：“你剛剛一直在外面嗎？”
“沒有一直，我到廚房外面沒多久。”
“那你……有沒有聽到什麽？”
“聽到什麽……是江賀對你說放不下你，還是你說的江賀是你白月光這種話？”
程寧感覺呼吸停滯了一下，程祈年是用一種順便一提的語氣說出這些話的，甚至還有幾分漫不經心。
程寧心中卻越發忐忑了。分明想過讓他知道真相也好，可是在清楚意識到他猜到她在騙他之後她現在卻害怕起來。
她沒回答，程祈年微挑眉梢向她看過來，“嗯？怎麽不說話了？”
依舊是自然甚至還帶著幾分溫和的語氣，可她卻感覺到空氣中多了一股無形的壓迫感，讓她呼吸不暢。
“我……對不起。”程寧頭低得很低。
“對不起我什麽？”
“我騙了你。”
“怎麽騙我？”
全程都是慢條斯理不喜不怒的語氣，不帶任何的責怪和質問，可是程寧心裏卻越來越緊繃。
程寧感覺頭皮一陣發麻，她咬了咬牙才道：“我曾經說過喜歡你的話其實是騙你的，我說因為想要逃避自己的內心才去靠近江賀的話也是騙你的，我和江賀在一起過，我曾經很喜歡江賀。”
終究還是親口說出了真相。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