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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寧覺得莫名其妙, 為什麽會閃過程祈年的臉，這對她來說真是一件極度玄幻又極度可怕的事情。
她確實說過喜歡程祈年，但那明顯是忽悠他的啊。她對程祈年或許有感激, 最多就是有點親情，怎麽都不可能上升到感情方面。
程寧覺得這個問題有點嚴重, 回到家中之後她不停反問自己, 對程祈年究竟是什麽心態。從和程祈年認識開始回想, 將他們之間的經歷好好梳理了一遍。
程寧最終發現一個很可怕的事實，她對程祈年好像真的有一點異樣的感情。
不知道算不算是喜歡，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的。但是因為這種異樣的感情，她無法再問心無愧拍著胸脯告訴別人，她只是將程祈年當哥哥。
這可就麻煩了。
如果是別人, 程寧意識到自己喜歡他，會毫不猶豫去靠近, 就像她喜歡江賀, 她會想辦法接近他，不惜費盡心思也要得手。
可這個人是程祈年啊，程祈年跟任何人都不一樣。
雖然她已經跟程家解除了關系, 可是她是以程家女兒的身份長大的，在程家人眼裏, 她跟程祈年就是兄妹關系, 在程祈年那裏大概也一樣。
程錦棠的提醒很對, 比起兩個女兒掙一個男人，程家傳出兄妹的緋聞對於程家和銘宇的聲譽影響都會更大。
不過索性發現及時，得立刻彌補錯誤才對。
以後還是跟程祈年保持距離比較好。
銘宇一周會開一次大會, 銘宇的高層和幾大股東都會參加。今日大會開完，程淮康卻沒急著走, 他叫住正要起身的程祈年。
“我有事要跟你談，你等一下。”
其他人都走完了，會議室就只剩下父子兩人，程祈年檢查了一下麥克風，確定都關上了，才沖他道：“您要說什麽可以說了。”
“今天一上午都在工作我也沒時間問你，周末那天在山莊上，你為什麽那麽失態？你從小就比同齡人成熟，一直行事穩重，為什麽那天卻像個毛頭小子一樣？長輩都在的情況下行事那麽暴躁，還出手打人？”
“你也看到了，江賀差點傷害程寧。”
“江賀和程寧之間的私事他們可以自己解決。”
“您明知江賀和棠棠之間的關系，他現在又跑來跟程寧糾纏不清，你不覺得他很過分嗎？他把我們程家女孩當做什麽了？您也不想棠棠和寧寧因為一個江賀被人說閑話吧？”
“不管江賀和寧寧有什麽，但凡他做了，他自然該給我們一個交待。但你動了手，事態就變了，你江阿姨和馬叔都在場，你明知江賀腿有殘疾你還動手。你行事老成，這一次為什麽這麽沖動？程祈年，你到底怎麽回事？”
程祈年擰開茶杯慢悠悠喝了一口，不同於程淮康的嚴肅，他卻表現得很淡然，沒有悔恨，也沒覺得做錯了什麽，他笑吟吟看向程淮康，甚至反問了一句，“如果那天房間裏的人是棠棠，您還會袖手旁觀嗎？”
程淮康卻沈默下來，程祈年笑意更甚。程淮康冷哼一聲，面上多了幾分火氣，他道：“你要這樣問，那我問你，如果那天房間裏的是棠棠，你還會如此沖動嗎？”
“當然不會，因為根本輪不到我，畢竟棠棠有那麽多人愛她。”
“你這話的意思，難道我是在故意對寧寧袖手旁觀嗎？”
程祈年沒回答。
偌大的會議室陷入沈默。
“棠棠是我的女兒，寧寧也是我的女兒。我和你媽媽遲早會和她恢覆收養關系。你作為她的哥哥，有保護她的心我可以理解，但是作為哥哥，也該有個度。你是她的哥哥，你做到一個哥哥該做的就行了。”
“我覺得我一直在做的也是作為一個哥哥該做的事情。”
“那就好，不過就像你說的，有時候該給別人一些空間，她的私事就讓她自己解決，插手太多會讓人討厭。程寧是你的妹妹，不管是過去現在還是未來，不管我們和她收養關系還在不在，她是我們程家養大的女孩，他就永遠都是你的妹妹，也只是你的妹妹，明白嗎？”
“行，我知道了。”
程淮康仔細看了他一眼，並未從他臉上看出什麽不對勁，該說的也點到為止。
“既然如此，找個機會去一趟江家，跟人道個歉。”
程祈年也爽快答應，“我會安排的。”
江賀從會議室出來就被秘書告知程小姐在等她，江賀雖疑惑卻也難掩心底的喜悅，他快步回到辦公室，就見窗邊站了一人。
原來程小姐並不是程寧，是程錦棠。
程錦棠聽到聲音轉過身來，她道：“忙不忙？有沒有打擾到你？”
“沒有。”江賀調整好心情，“先坐吧。”
江賀想將她帶到隔壁的會客室，程錦棠道：“不用了，我就說幾句話。”
“好，你說。”
“你在追程寧嗎？”
面對誰他都能坦率承認，可是面對程錦棠，江賀有種難以啟齒的心虛感。是對程錦棠的心虛，還是對程錦棠代表的曾經那個自己心虛？江賀也不明白。不過他還是承認了，“嗯，我在追她。”
“你什麽時候開始喜歡她的？在我回來之前還是之後？”
江賀沈默片刻，說道：“在你回來之前。”
“那你為什麽從來沒有跟我說過？”
程錦棠的表情並沒有生氣，只是在單純疑惑，卻讓江賀心底感到慚愧。
“我沒有及時告訴你，是我不對。”
“你喜歡程寧為什麽還要跟我在一起？”
“我……”江賀不知道該怎麽解釋，越說越顯得自己是個混蛋。
“不僅不告訴我，跟我在一起了想分手卻不願意說，而是要故意設計發現我有男朋友，顯得自己才是委屈的那一個，不得已才跟我分手，搞得我一直對你心存愧疚。”
江賀想解釋，卻發現自己沒有立場解釋什麽。
程錦棠又道：“在我的記憶中，江賀哥哥是需要人心疼和保護的。我現在才發現，不知不覺中大家都長大了，長大了的江賀哥哥不再需要別人的幫助，而且有手段有心計，讓人害怕。”
“我很抱歉棠棠。”
“我接受你的抱歉，不過這都不重要了，我早就認清了我們之間隔了太多是不會在一起的，曾經有過的回憶也太遙遠了，而現在我也更認清了，你不配我的喜歡。”
江賀微蹙眉，卻也沒有反駁什麽。
程錦棠打算離開，在離開前，她停了停步子又說道：“你也不配程寧的喜歡。”
直到辦公室安靜下來江賀才坐到椅子上揉了揉眉心。
*
自從程寧發現她對程祈年的心思不太單純之後，這段時間她總會想到他，在不經意擡頭間，在作畫走神時。程寧覺得這樣不行，她得盡快調整，所以一連好幾天她都宅在家中，也沒跟程祈年聯系。自從桃山回來之後程寧很想知道程祈年那邊的情況，他有沒有被誤會，養父母又怎麽說，不過她都忍著沒去聯系他。
不想程祈年倒是主動給她打來電話，看到來電顯示，程寧的心莫名緊繃了一下，她猶豫了片刻才接起。
“在忙？”
真是奇怪，以前並未覺得，此刻聽著他的聲音竟覺得低沈磁性，格外動聽。
“嗯。”程寧壓抑住情緒，簡單應了一聲。
“看來最近比較有靈感，我看你畫廊好幾天沒開了。”
竟然還知道她畫廊幾天沒開，那麽忙的人還關註著她的小小畫廊嗎？
程寧看了一眼在畫紙上的胡亂塗鴉，有靈感幾個字聽得她心虛，不過她還是應了一句，“還行。”
“我抽空了過去看看。”
或許他這話就是隨口一提，可程寧聽到後卻莫名緊張起來，她道：“我最近挺忙的，你知道的，要專心創作需要清凈的環境。”
“那好，先不打擾你了。”
程寧松了一口氣，“好，再見。”
程祈年掛斷了電話，握著手機陷入沈思，他覺得有什麽地方怪怪的，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感覺程寧好像在躲著他。
可程寧為什麽要躲著他？並沒有合理的理由，程祈年又覺得大概是自己想多了。
程祈年的辦公室很大，180°的落地窗視野開闊。程祈年喜歡幹凈利落，辦公室裝修也是極簡，沒有太多累贅的裝飾。巨大的辦公桌放置在辦公室的西北位，身後是一整面墻的書櫃，一側墻壁上掛著一副大氣磅礴的字畫，上書“乘風破浪”幾個字。
家具一應選擇黃花梨木，沈穩大氣，有著厚重亮麗的質感。
此刻程祈年坐在那把巨大的辦公椅上，手握鋼筆，在文件上簽上自己的名字。勁瘦冷硬的瘦金體，和他握筆時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有著相似的美感。
林一進來拿簽好字的文件，順便跟他回報了一下最近的事。
“舊工廠那邊打來電話，說是又拍到了江家小少爺胡鬧的視頻。”
行雲流水般一筆成字，程祈年放下筆輕笑一聲，“這小年輕怎麽還不長記性？”
不過也好，他正愁不知道該怎麽有效解決跟江家那邊的矛盾。
程家那間廢棄的工廠在安城的郊區，沿著主道從一條尚還鋪著碎石子的長長斜坡開下來，舊工廠就坐落在碎石子公路的盡頭。舊工廠靠近一座小山，據說政府打算在山頂開發出一個山頂公園，後來又因為經費問題暫時擱淺，只修了一條盤山公路出來。這裏地處偏僻很少有人來，而那條盤山公路卻成了不少機車黨的熱鬧之地。
此刻程祈年的車子就停在緩坡上一條用於大車失靈時緩沖的叉路上，黑色的車子，熄了車燈，在夜色掩映下很難發現。
下面舊工廠嘈雜的爭吵打鬥聲已經持續好一會兒了，程祈年卻沒有下去的意思，他耐心等在這裏，直到車輪碾過的聲音響起，隨後便見一輛車開著車燈沿著斜坡開下去。
“程總，好像是江總的車。”
程祈年點了點頭，卻也不著急，他道：“十分鐘後再開下去。”
程祈年車子開到工廠外面時，激烈的打鬥已經因為江賀的到來停下。
“你他媽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這位是長和汽車集團的江總，他是我哥！他跟你們程總是發小，你連他都不認識，你混什麽？”
那群機車黨大多都只有二十出頭，正是氣血方剛的年紀，性子燥，一言不合就動手。跟他們發生沖突的是舊工廠的保安。保安雖不及他們人數多，奈何身手不錯，再加上每人都有棍棒加持，這群小年輕根本不夠看，被揍得挺慘，尤其以江源傷得最為慘烈，因為他是這群機車黨的領頭人，也是最狂的。或者是為充面子，或者是二世祖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就屬他鬧得最厲害，自然挨最重的揍。
此刻江源臉上已經掛了彩，一側臉也是高高腫起，腳被打傷了動不了被另外兩個機車黨扶住，然而氣勢卻還不減，鼻青臉腫的依然對著那為首的保安叫囂。
林一先一步從車上下來，問道：“吵什麽？怎麽回事？”
為首的保安認出了他，急忙換了一副表情，殷勤道：“林特助，您來了？”
程祈年後一步下車，林一沖為首保安介紹道：“這位是程總。”
保安只見過林特助，以他的身份也接觸不到頂級大boss。他沒想到竟然把大boss都驚動了，看來今天這事情鬧得有點大，保安心裏發怵，一時竟連招呼都忘了。
程祈年倒也沒在意，他問道：“發生什麽事了？”
看到程祈年江源就像看到了救世主，他更是得意，忙道：“祈年哥，你來得正好，你家這保安狗眼不識人。我們今天本來在這裏玩得好好的，他突然帶著一群人二話不說就打我們，祈年哥你可得為我們討回公道。”
“是你們將江家小公子打成這樣的嗎？”程祈年語氣沈了一些。
為首的保安一臉驚恐，他道：“我……我不認識什麽江家小公子啊！”
“我不是讓人打過招呼，江家小公子會帶人過來玩，讓你不要為難嗎？”這話是林一說的。
“我……我不知道他是江家小公子。”
程祈年走上前一臉歉意看了一眼江家兄弟二人，說道：“上次出事之後保安就換了一批，他們剛來不久並不認識小源。”
江賀目光有些冷，對於程祈年的歉意並不領情。
程祈年又轉向江源，說道：“我看看傷得重不重。”越看臉色越不好，“這些人下手沒個輕重，小源你放心，我不會讓你白白受委屈的。”
程祈年這些話對於江源來說已經足夠解氣了，他一臉幸災樂禍看向那幾個保安，得意道：“我早說了，你們得罪我怎麽死都不知道。”全然不在意此刻自己鼻青臉腫一臉狼狽。
“祈年哥，你不知道這群人有多可惡。”江源繼續告狀，“看看他們手上拿著的東西了嗎，他們竟然拿這些打我。”
程祈年冷著臉，警告的眼神掃過那幾個保安，方才還囂張的幾人此刻噤若寒蟬，嚇得一動不敢動，江源見狀就更是解氣。
目光轉向江源時，程祈年語氣柔和了許多，他柔聲道：“你放心，我一向最疼你的，一定解決到讓你滿意。”
“我知道，我信你祈年哥。”
“好了，你們先回去，我有事情要跟程總談。”
一直沈默不語的江賀開了口，很快江源就被機車黨帶走，程祈年沖林一使了一下眼色，林一也將那群保安帶走了。
舊工廠外面的空地上一時就只剩下程祈年和江賀。半玄月掛在天空，瑩白的冷光灑在地面，工廠裏燈火通明，是暖色的，冷暖交織的光落在工廠空地外面的兩人身上，好似太極兩儀交界處的混沌，兩人站在其間，表情也像是蒙了一層霧。
“你和你的助理真是唱得一曲好雙簧。”江賀先開口。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不用再裝了，上演這一出不就是沖著我來的嗎？”
“沖著你來？怎麽說？”
“你覺得我傷害你在乎的人，作為回報，你也要傷害我在乎我的人。”
“看來你真是誤會我了。”程祈年一臉無奈笑了笑，“小源也是我看著長大的，我怎麽可能故意傷害他？你把我想得這麽壞，我挺難過的。”
嘴上說著難過，臉上卻一點難過的表情都沒有，嘴角還掛著淺笑，看著著實刺眼。江賀心裏很清楚，今天這一出戲大概率是程祈年一手安排的，他也猜到程祈年想做什麽，程祈年想故意給他找不痛快，或者直接點說，程祈年想激怒他。
江賀都明白，可還是沒控制住一直按捺著的怒火沖上心頭，他一把抓著程祈年的衣領。
程祈年對於他的動作沒有意外，甚至第一時間將雙手舉在兩邊做出放棄抵抗的姿勢。
他依然笑著，哪怕江賀此刻的動作極其不尊重，他還是一副溫文爾雅的模樣。
“不要這樣江賀，有話好好說。”
可是那淡定自若的表情卻篤定了他不敢動手。
看似在示軟卻又像某種挑釁。
江賀猶豫了片刻，那拳頭還是沒控制住落在了他臉上，一拳頭下去像是洪水開了閘，一股腦兒的情緒宣洩而出，他沒忍住又接連揍了幾拳。
心疼弟弟腫了的臉，看看他做的什麽事，他怎麽能讓人將小源揍成那樣，又或者還因為別的。
程祈年沒還手，甚至連抵抗都沒有，幾拳頭落下來，江賀怒氣發洩了不少，江賀將他松開，程祈年若無其事用拇指擦了擦嘴角，臉上依然笑著。
“今天這事兒是我對不起小源，讓小源受了傷我很抱歉，所以你的拳頭我受了。”
“少來一幅明事理的樣子，你什麽心思你最清楚。”
“我知道我解釋再多都沒用，確實是我沒有處理好，我也不想為自己做辯解。”
還擺出一副誠懇的表情來，江賀一聲冷笑，他懶得再搭理他，他給助理打了個電話，助理將車子開過來，江賀上了車，後座上坐著江源，江源在車上就看出兩人氛圍不對勁，江賀上車之後他試探著問道：“哥，你和祈年哥又打架了？”
江賀放松了一下手指，“沒有打架，我揍了他兩拳，他沒還手。”
“為什麽？這件事又不是祈年哥的錯你為什麽揍他？”
江賀目光深深看了這個弟弟一眼，問道：“小源你覺得你祈年哥是什麽樣的人？”
“祈年哥人很好啊，我想要程家舊工廠的鑰匙他直接就給我，平日裏過節從來沒少過我的禮物，我心情不好的時候還開導我，說真的有時候我覺得祈年哥比你更像我的親哥。”
這就是程祈年的厲害之處，他能表現得讓所有人都覺得他是個好人。
“你真覺得今天這件事是那幾個保安的問題嗎？”
“難道不是嗎？”
“你有沒有想過程家這個破舊的工廠為什麽還要請保安？”
“聽說他們要在這裏放一批貨，請保安看著也沒什麽吧？”
“程家倉庫那麽多，為什麽要在這麽偏僻的舊工廠放貨？還有你們十幾個人，保安就三個。三個保安打你們十幾個，還能占上風，說明這三個人身手不錯，絕對不是普通人。是什麽貨那麽重要，非得請三個身手不錯的保安看著？要是真的重要，應該放在程家的倉庫中，怎麽會放在這麽偏僻的廢舊工廠？”
“你的意思是這些都是祈年哥特意安排的？他專門安排人在這裏守株待兔，就是為了揍我？”
江賀看了一眼身邊的人，這個弟弟確實不著邊際，讓人頭疼，他也確實反感他的性子。可畢竟是自己的親人，這會兒那張臉又被打得不成樣子，江賀看著不免心疼。
“不是為了揍你，他是為了讓我為難。”
“我不信，祈年哥才不是那樣的人，祈年哥一向最疼我了，他怎麽可能用傷害我的方式為難你？我看啊，是你想多了。”
一句“蠢貨”差點就脫口而出，猶豫片刻江賀還是壓了下去。他閉上眼調整了一下呼吸，心底滿是無奈，這個弟弟就跟老馬一樣，又愚蠢又天真，程祈年大概也是看重了這點所以才要在江源這裏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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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寧覺得莫名其妙, 為什麽會閃過程祈年的臉，這對她來說真是一件極度玄幻又極度可怕的事情。
她確實說過喜歡程祈年，但那明顯是忽悠他的啊。她對程祈年或許有感激, 最多就是有點親情，怎麽都不可能上升到感情方面。
程寧覺得這個問題有點嚴重, 回到家中之後她不停反問自己, 對程祈年究竟是什麽心態。從和程祈年認識開始回想, 將他們之間的經歷好好梳理了一遍。
程寧最終發現一個很可怕的事實，她對程祈年好像真的有一點異樣的感情。
不知道算不算是喜歡，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的。但是因為這種異樣的感情，她無法再問心無愧拍著胸脯告訴別人，她只是將程祈年當哥哥。
這可就麻煩了。
如果是別人, 程寧意識到自己喜歡他，會毫不猶豫去靠近, 就像她喜歡江賀, 她會想辦法接近他，不惜費盡心思也要得手。
可這個人是程祈年啊，程祈年跟任何人都不一樣。
雖然她已經跟程家解除了關系, 可是她是以程家女兒的身份長大的，在程家人眼裏, 她跟程祈年就是兄妹關系, 在程祈年那裏大概也一樣。
程錦棠的提醒很對, 比起兩個女兒掙一個男人，程家傳出兄妹的緋聞對於程家和銘宇的聲譽影響都會更大。
不過索性發現及時，得立刻彌補錯誤才對。
以後還是跟程祈年保持距離比較好。
銘宇一周會開一次大會, 銘宇的高層和幾大股東都會參加。今日大會開完，程淮康卻沒急著走, 他叫住正要起身的程祈年。
“我有事要跟你談，你等一下。”
其他人都走完了，會議室就只剩下父子兩人，程祈年檢查了一下麥克風，確定都關上了，才沖他道：“您要說什麽可以說了。”
“今天一上午都在工作我也沒時間問你，周末那天在山莊上，你為什麽那麽失態？你從小就比同齡人成熟，一直行事穩重，為什麽那天卻像個毛頭小子一樣？長輩都在的情況下行事那麽暴躁，還出手打人？”
“你也看到了，江賀差點傷害程寧。”
“江賀和程寧之間的私事他們可以自己解決。”
“您明知江賀和棠棠之間的關系，他現在又跑來跟程寧糾纏不清，你不覺得他很過分嗎？他把我們程家女孩當做什麽了？您也不想棠棠和寧寧因為一個江賀被人說閑話吧？”
“不管江賀和寧寧有什麽，但凡他做了，他自然該給我們一個交待。但你動了手，事態就變了，你江阿姨和馬叔都在場，你明知江賀腿有殘疾你還動手。你行事老成，這一次為什麽這麽沖動？程祈年，你到底怎麽回事？”
程祈年擰開茶杯慢悠悠喝了一口，不同於程淮康的嚴肅，他卻表現得很淡然，沒有悔恨，也沒覺得做錯了什麽，他笑吟吟看向程淮康，甚至反問了一句，“如果那天房間裏的人是棠棠，您還會袖手旁觀嗎？”
程淮康卻沈默下來，程祈年笑意更甚。程淮康冷哼一聲，面上多了幾分火氣，他道：“你要這樣問，那我問你，如果那天房間裏的是棠棠，你還會如此沖動嗎？”
“當然不會，因為根本輪不到我，畢竟棠棠有那麽多人愛她。”
“你這話的意思，難道我是在故意對寧寧袖手旁觀嗎？”
程祈年沒回答。
偌大的會議室陷入沈默。
“棠棠是我的女兒，寧寧也是我的女兒。我和你媽媽遲早會和她恢覆收養關系。你作為她的哥哥，有保護她的心我可以理解，但是作為哥哥，也該有個度。你是她的哥哥，你做到一個哥哥該做的就行了。”
“我覺得我一直在做的也是作為一個哥哥該做的事情。”
“那就好，不過就像你說的，有時候該給別人一些空間，她的私事就讓她自己解決，插手太多會讓人討厭。程寧是你的妹妹，不管是過去現在還是未來，不管我們和她收養關系還在不在，她是我們程家養大的女孩，他就永遠都是你的妹妹，也只是你的妹妹，明白嗎？”
“行，我知道了。”
程淮康仔細看了他一眼，並未從他臉上看出什麽不對勁，該說的也點到為止。
“既然如此，找個機會去一趟江家，跟人道個歉。”
程祈年也爽快答應，“我會安排的。”
江賀從會議室出來就被秘書告知程小姐在等她，江賀雖疑惑卻也難掩心底的喜悅，他快步回到辦公室，就見窗邊站了一人。
原來程小姐並不是程寧，是程錦棠。
程錦棠聽到聲音轉過身來，她道：“忙不忙？有沒有打擾到你？”
“沒有。”江賀調整好心情，“先坐吧。”
江賀想將她帶到隔壁的會客室，程錦棠道：“不用了，我就說幾句話。”
“好，你說。”
“你在追程寧嗎？”
面對誰他都能坦率承認，可是面對程錦棠，江賀有種難以啟齒的心虛感。是對程錦棠的心虛，還是對程錦棠代表的曾經那個自己心虛？江賀也不明白。不過他還是承認了，“嗯，我在追她。”
“你什麽時候開始喜歡她的？在我回來之前還是之後？”
江賀沈默片刻，說道：“在你回來之前。”
“那你為什麽從來沒有跟我說過？”
程錦棠的表情並沒有生氣，只是在單純疑惑，卻讓江賀心底感到慚愧。
“我沒有及時告訴你，是我不對。”
“你喜歡程寧為什麽還要跟我在一起？”
“我……”江賀不知道該怎麽解釋，越說越顯得自己是個混蛋。
“不僅不告訴我，跟我在一起了想分手卻不願意說，而是要故意設計發現我有男朋友，顯得自己才是委屈的那一個，不得已才跟我分手，搞得我一直對你心存愧疚。”
江賀想解釋，卻發現自己沒有立場解釋什麽。
程錦棠又道：“在我的記憶中，江賀哥哥是需要人心疼和保護的。我現在才發現，不知不覺中大家都長大了，長大了的江賀哥哥不再需要別人的幫助，而且有手段有心計，讓人害怕。”
“我很抱歉棠棠。”
“我接受你的抱歉，不過這都不重要了，我早就認清了我們之間隔了太多是不會在一起的，曾經有過的回憶也太遙遠了，而現在我也更認清了，你不配我的喜歡。”
江賀微蹙眉，卻也沒有反駁什麽。
程錦棠打算離開，在離開前，她停了停步子又說道：“你也不配程寧的喜歡。”
直到辦公室安靜下來江賀才坐到椅子上揉了揉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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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程寧發現她對程祈年的心思不太單純之後，這段時間她總會想到他，在不經意擡頭間，在作畫走神時。程寧覺得這樣不行，她得盡快調整，所以一連好幾天她都宅在家中，也沒跟程祈年聯系。自從桃山回來之後程寧很想知道程祈年那邊的情況，他有沒有被誤會，養父母又怎麽說，不過她都忍著沒去聯系他。
不想程祈年倒是主動給她打來電話，看到來電顯示，程寧的心莫名緊繃了一下，她猶豫了片刻才接起。
“在忙？”
真是奇怪，以前並未覺得，此刻聽著他的聲音竟覺得低沈磁性，格外動聽。
“嗯。”程寧壓抑住情緒，簡單應了一聲。
“看來最近比較有靈感，我看你畫廊好幾天沒開了。”
竟然還知道她畫廊幾天沒開，那麽忙的人還關註著她的小小畫廊嗎？
程寧看了一眼在畫紙上的胡亂塗鴉，有靈感幾個字聽得她心虛，不過她還是應了一句，“還行。”
“我抽空了過去看看。”
或許他這話就是隨口一提，可程寧聽到後卻莫名緊張起來，她道：“我最近挺忙的，你知道的，要專心創作需要清凈的環境。”
“那好，先不打擾你了。”
程寧松了一口氣，“好，再見。”
程祈年掛斷了電話，握著手機陷入沈思，他覺得有什麽地方怪怪的，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感覺程寧好像在躲著他。
可程寧為什麽要躲著他？並沒有合理的理由，程祈年又覺得大概是自己想多了。
程祈年的辦公室很大，180°的落地窗視野開闊。程祈年喜歡幹凈利落，辦公室裝修也是極簡，沒有太多累贅的裝飾。巨大的辦公桌放置在辦公室的西北位，身後是一整面墻的書櫃，一側墻壁上掛著一副大氣磅礴的字畫，上書“乘風破浪”幾個字。
家具一應選擇黃花梨木，沈穩大氣，有著厚重亮麗的質感。
此刻程祈年坐在那把巨大的辦公椅上，手握鋼筆，在文件上簽上自己的名字。勁瘦冷硬的瘦金體，和他握筆時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有著相似的美感。
林一進來拿簽好字的文件，順便跟他回報了一下最近的事。
“舊工廠那邊打來電話，說是又拍到了江家小少爺胡鬧的視頻。”
行雲流水般一筆成字，程祈年放下筆輕笑一聲，“這小年輕怎麽還不長記性？”
不過也好，他正愁不知道該怎麽有效解決跟江家那邊的矛盾。
程家那間廢棄的工廠在安城的郊區，沿著主道從一條尚還鋪著碎石子的長長斜坡開下來，舊工廠就坐落在碎石子公路的盡頭。舊工廠靠近一座小山，據說政府打算在山頂開發出一個山頂公園，後來又因為經費問題暫時擱淺，只修了一條盤山公路出來。這裏地處偏僻很少有人來，而那條盤山公路卻成了不少機車黨的熱鬧之地。
此刻程祈年的車子就停在緩坡上一條用於大車失靈時緩沖的叉路上，黑色的車子，熄了車燈，在夜色掩映下很難發現。
下面舊工廠嘈雜的爭吵打鬥聲已經持續好一會兒了，程祈年卻沒有下去的意思，他耐心等在這裏，直到車輪碾過的聲音響起，隨後便見一輛車開著車燈沿著斜坡開下去。
“程總，好像是江總的車。”
程祈年點了點頭，卻也不著急，他道：“十分鐘後再開下去。”
程祈年車子開到工廠外面時，激烈的打鬥已經因為江賀的到來停下。
“你他媽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這位是長和汽車集團的江總，他是我哥！他跟你們程總是發小，你連他都不認識，你混什麽？”
那群機車黨大多都只有二十出頭，正是氣血方剛的年紀，性子燥，一言不合就動手。跟他們發生沖突的是舊工廠的保安。保安雖不及他們人數多，奈何身手不錯，再加上每人都有棍棒加持，這群小年輕根本不夠看，被揍得挺慘，尤其以江源傷得最為慘烈，因為他是這群機車黨的領頭人，也是最狂的。或者是為充面子，或者是二世祖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就屬他鬧得最厲害，自然挨最重的揍。
此刻江源臉上已經掛了彩，一側臉也是高高腫起，腳被打傷了動不了被另外兩個機車黨扶住，然而氣勢卻還不減，鼻青臉腫的依然對著那為首的保安叫囂。
林一先一步從車上下來，問道：“吵什麽？怎麽回事？”
為首的保安認出了他，急忙換了一副表情，殷勤道：“林特助，您來了？”
程祈年後一步下車，林一沖為首保安介紹道：“這位是程總。”
保安只見過林特助，以他的身份也接觸不到頂級大boss。他沒想到竟然把大boss都驚動了，看來今天這事情鬧得有點大，保安心裏發怵，一時竟連招呼都忘了。
程祈年倒也沒在意，他問道：“發生什麽事了？”
看到程祈年江源就像看到了救世主，他更是得意，忙道：“祈年哥，你來得正好，你家這保安狗眼不識人。我們今天本來在這裏玩得好好的，他突然帶著一群人二話不說就打我們，祈年哥你可得為我們討回公道。”
“是你們將江家小公子打成這樣的嗎？”程祈年語氣沈了一些。
為首的保安一臉驚恐，他道：“我……我不認識什麽江家小公子啊！”
“我不是讓人打過招呼，江家小公子會帶人過來玩，讓你不要為難嗎？”這話是林一說的。
“我……我不知道他是江家小公子。”
程祈年走上前一臉歉意看了一眼江家兄弟二人，說道：“上次出事之後保安就換了一批，他們剛來不久並不認識小源。”
江賀目光有些冷，對於程祈年的歉意並不領情。
程祈年又轉向江源，說道：“我看看傷得重不重。”越看臉色越不好，“這些人下手沒個輕重，小源你放心，我不會讓你白白受委屈的。”
程祈年這些話對於江源來說已經足夠解氣了，他一臉幸災樂禍看向那幾個保安，得意道：“我早說了，你們得罪我怎麽死都不知道。”全然不在意此刻自己鼻青臉腫一臉狼狽。
“祈年哥，你不知道這群人有多可惡。”江源繼續告狀，“看看他們手上拿著的東西了嗎，他們竟然拿這些打我。”
程祈年冷著臉，警告的眼神掃過那幾個保安，方才還囂張的幾人此刻噤若寒蟬，嚇得一動不敢動，江源見狀就更是解氣。
目光轉向江源時，程祈年語氣柔和了許多，他柔聲道：“你放心，我一向最疼你的，一定解決到讓你滿意。”
“我知道，我信你祈年哥。”
“好了，你們先回去，我有事情要跟程總談。”
一直沈默不語的江賀開了口，很快江源就被機車黨帶走，程祈年沖林一使了一下眼色，林一也將那群保安帶走了。
舊工廠外面的空地上一時就只剩下程祈年和江賀。半玄月掛在天空，瑩白的冷光灑在地面，工廠裏燈火通明，是暖色的，冷暖交織的光落在工廠空地外面的兩人身上，好似太極兩儀交界處的混沌，兩人站在其間，表情也像是蒙了一層霧。
“你和你的助理真是唱得一曲好雙簧。”江賀先開口。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不用再裝了，上演這一出不就是沖著我來的嗎？”
“沖著你來？怎麽說？”
“你覺得我傷害你在乎的人，作為回報，你也要傷害我在乎我的人。”
“看來你真是誤會我了。”程祈年一臉無奈笑了笑，“小源也是我看著長大的，我怎麽可能故意傷害他？你把我想得這麽壞，我挺難過的。”
嘴上說著難過，臉上卻一點難過的表情都沒有，嘴角還掛著淺笑，看著著實刺眼。江賀心裏很清楚，今天這一出戲大概率是程祈年一手安排的，他也猜到程祈年想做什麽，程祈年想故意給他找不痛快，或者直接點說，程祈年想激怒他。
江賀都明白，可還是沒控制住一直按捺著的怒火沖上心頭，他一把抓著程祈年的衣領。
程祈年對於他的動作沒有意外，甚至第一時間將雙手舉在兩邊做出放棄抵抗的姿勢。
他依然笑著，哪怕江賀此刻的動作極其不尊重，他還是一副溫文爾雅的模樣。
“不要這樣江賀，有話好好說。”
可是那淡定自若的表情卻篤定了他不敢動手。
看似在示軟卻又像某種挑釁。
江賀猶豫了片刻，那拳頭還是沒控制住落在了他臉上，一拳頭下去像是洪水開了閘，一股腦兒的情緒宣洩而出，他沒忍住又接連揍了幾拳。
心疼弟弟腫了的臉，看看他做的什麽事，他怎麽能讓人將小源揍成那樣，又或者還因為別的。
程祈年沒還手，甚至連抵抗都沒有，幾拳頭落下來，江賀怒氣發洩了不少，江賀將他松開，程祈年若無其事用拇指擦了擦嘴角，臉上依然笑著。
“今天這事兒是我對不起小源，讓小源受了傷我很抱歉，所以你的拳頭我受了。”
“少來一幅明事理的樣子，你什麽心思你最清楚。”
“我知道我解釋再多都沒用，確實是我沒有處理好，我也不想為自己做辯解。”
還擺出一副誠懇的表情來，江賀一聲冷笑，他懶得再搭理他，他給助理打了個電話，助理將車子開過來，江賀上了車，後座上坐著江源，江源在車上就看出兩人氛圍不對勁，江賀上車之後他試探著問道：“哥，你和祈年哥又打架了？”
江賀放松了一下手指，“沒有打架，我揍了他兩拳，他沒還手。”
“為什麽？這件事又不是祈年哥的錯你為什麽揍他？”
江賀目光深深看了這個弟弟一眼，問道：“小源你覺得你祈年哥是什麽樣的人？”
“祈年哥人很好啊，我想要程家舊工廠的鑰匙他直接就給我，平日裏過節從來沒少過我的禮物，我心情不好的時候還開導我，說真的有時候我覺得祈年哥比你更像我的親哥。”
這就是程祈年的厲害之處，他能表現得讓所有人都覺得他是個好人。
“你真覺得今天這件事是那幾個保安的問題嗎？”
“難道不是嗎？”
“你有沒有想過程家這個破舊的工廠為什麽還要請保安？”
“聽說他們要在這裏放一批貨，請保安看著也沒什麽吧？”
“程家倉庫那麽多，為什麽要在這麽偏僻的舊工廠放貨？還有你們十幾個人，保安就三個。三個保安打你們十幾個，還能占上風，說明這三個人身手不錯，絕對不是普通人。是什麽貨那麽重要，非得請三個身手不錯的保安看著？要是真的重要，應該放在程家的倉庫中，怎麽會放在這麽偏僻的廢舊工廠？”
“你的意思是這些都是祈年哥特意安排的？他專門安排人在這裏守株待兔，就是為了揍我？”
江賀看了一眼身邊的人，這個弟弟確實不著邊際，讓人頭疼，他也確實反感他的性子。可畢竟是自己的親人，這會兒那張臉又被打得不成樣子，江賀看著不免心疼。
“不是為了揍你，他是為了讓我為難。”
“我不信，祈年哥才不是那樣的人，祈年哥一向最疼我了，他怎麽可能用傷害我的方式為難你？我看啊，是你想多了。”
一句“蠢貨”差點就脫口而出，猶豫片刻江賀還是壓了下去。他閉上眼調整了一下呼吸，心底滿是無奈，這個弟弟就跟老馬一樣，又愚蠢又天真，程祈年大概也是看重了這點所以才要在江源這裏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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