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關燈
小
中
大
19
在酷暑結束, 秋意漸始的九月底，程寧接到了程錦棠的電話，暑氣雖還未完全消散, 樓下的葉子已開始有枯黃的跡象。
程寧剛畫完一幅秋日葉黃圖程錦棠的電話就打了過來，她隨手接起。
“寧寧你有空嗎？明天能不能回來一趟？家裏要辦個宴會, 爸媽想請朋友過來坐坐, 一些叔叔阿姨提前說了要吃你做的餅幹, 我不太會烤，你能不能回來幫幫我？”
“我可以把配方給你，實在不行去酒店找個西點師傅，他們比我更專業。”
“可叔叔阿姨們點名就要吃你烤的，你就回來幫幫我嘛。”
“我很久沒烤了, 手早生了，你就聽我的, 去找西點師傅。”
“那你真的不回來嗎？”
“嗯, 不回去了。”
“寧寧啊。”
電話那頭突然換了人接聽，程寧聽出了聲音倒還是乖乖打了招呼，“媽媽。”
雖然已經解除了收養關系, 但畢竟叫了這麽多年的媽，突然改口叫阿姨也很奇怪。
“家裏要辦宴會, 你有空就回來。你自從出去住就沒回來看過我了, 算起來都好幾個月了吧。”
“我現在烤餅幹沒以前好吃了。”
“不用, 沒說一定要讓你烤餅幹，你就回來玩玩陪陪我，看看我和你爸爸。你別擔心, 要你回來的事情你爸爸也是答應的，你爸那個人就是面冷心熱, 他雖然什麽都不說但我知道他也是想你的。”
是嗎？要真會想她的話，當初也不會解除收養關系了。
“就回來一趟吧寧寧，哪怕看在我們當了那麽多年的母女情分上，回來看看我行不行？”
“好。”
程寧最終還是答應了。
自從那次她離開程家之後她就沒回去過，確實已經好幾個月了，時間過得真快啊，不管解不解除收養關系他們畢竟養了她一場，回去看看也是應該的。
程寧進了程家大門，走到前院時又猶豫起來，總感覺已經跟程家解除關系了又回來難免尷尬，而且程家今天還有客人來。
程錦棠先看到她，她面色一喜，急忙走上前挽住她的手，“寧寧你回來了？楞著幹什麽，快進來啊。”
程家的聚會地點在後院，已經入秋，天氣開始涼爽，不過今天出了太陽，為了防曬，程家在後院撐了好幾把遮陽傘。人群分成幾撥坐在一起，都離得不遠，互相可以說話。
一群女長輩和年輕人坐一撥，一群男長輩坐一撥，還有一群小年輕不想跟長輩坐一起的又坐一撥。
程錦棠挽著程寧的手進來，興奮道：“爸媽，寧寧回來了。”
眾人聽到聲音都向這邊看過來，程寧盡量不讓自己尷尬，笑容乖巧又客氣打招呼，“各位叔伯阿姨們好。”
眾人表情都還算正常，紛紛應聲，也沒人詫異為什麽程家都跟她解除收養關系了她還出現在這裏。
楊婉看到程寧面色一喜，她也走上前拉住她的手，“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快過來，你江阿姨剛剛才說到你呢。”
楊婉拉著她過去坐，從那群男長輩旁邊經過時，程寧正好對上了程淮康看向她的目光。他依舊是她記憶中一臉嚴肅的模樣，只是看到程寧時很難得主動打了招呼，“回來了？”
程寧楞了一下才應道：“回來了，爸爸。”
楊婉拉著程寧坐下，旁邊阿姨熱情道：“寧寧啊，好久沒看到你了。”
江阿姨，名江心妍，她是江賀的媽媽。江賀的爸爸是入贅的，所以江賀跟她媽媽姓。江家老爺子有兩兒兩女，江心妍是江老爺子幾個孩子中能力最強的。不過江老爺子一直都有重男輕女的思想，即便江心妍能力出眾卻沒有把位置傳給江心妍的想法。另外兩個兒子也沒一個能擔大任的，給他們也不放心，所以江老爺子一把年紀了依然肩抗著江家大梁，好在江賀比較爭氣，江老爺子直接隔代培養，最後終於在臨終前放心把家族大業給了江賀，所以江家目前的產業基本都在這母子兩手裏。
江阿姨一直都是程寧比較佩服也比較欣賞的人，江賀不喜歡她，不過江阿姨對她倒是一直都挺不錯。
“最近在忙什麽？”江心妍問道。
“在畫畫。”
“我想起來你畫畫一直都很不錯，有沒有畫出成果？”
“有一些吧。”
“就只畫畫嗎？沒有再找工作？”
“沒有。”
“有沒有興趣來我身邊上班啊？”
這問題程寧不知道怎麽回答，旁邊養父母都在，大家也都知道程寧已經離開了程家的公司，還跟程家解除了關系，江心妍就這麽直言不諱問程寧，有一種直接搶人的感覺。
好在程祈年及時趕來，大家註意力都落在他身上，程寧的為難暫時解除。
“各位叔伯阿姨好，怠慢了各位。”
程祈年禮貌打了聲招呼，三個太陽傘下都有空位，那群年輕人他直接放棄，他年長，一過去他們肯定不自在。古板男長輩那一桌他也不想去，聊得都是那些東西，不知道與時俱進就知道批評年輕人，程祈年跟他們聊不到一塊兒，斟酌了一下，他選了有女長輩在的這一桌。
剛好程寧這邊就有空位，他也是往這邊走的，不過快靠近時又想到了什麽，他腳步頓了一下，思忖片刻又神色自然在程寧身邊坐下，程寧沖他笑笑打招呼，“哥哥。”
她的語氣很正常，她以前也這麽叫他，可不知道為什麽，此刻程祈年聽到這兩個字，頓時就有一種渾身刺撓的感覺。
不過他面上卻自然回以她一笑，“嗯，回來了？”
自從那天程寧在車上跟程祈年“表白”之後，這還是他倆第一次見面，說不尷尬是不可能的。
不過程祈年似乎沒有被這陣尷尬感困擾，他雙腿交疊，一只手放在椅子扶手上，另一只手隨意搭在膝頭，神色自然跟別人搭話。
程祈年剛坐下沒一會兒江賀就來了，江賀先禮貌跟各位長輩打了聲招呼，江心妍沖他招招手，他便在她身邊坐下。
已經有好幾個月沒有看到江賀了，他穿一件深色襯衣，一條同色西褲。真是奇怪，程錦棠都回來這麽久了，還以為他的著裝風格會為她改變一下呢，怎麽還是這種壓抑的寡夫風。
“你來得正好，我正在跟寧寧商量讓她去我們公司上班，你覺得怎麽樣？”
江賀看了程寧一眼，目光淡淡的，不算是特別註意，但又給與恰到好處的禮貌。
“如果她願意的話。”江賀說道。
沒有同意也沒有拒絕，是一種客氣又得體的回答。
“祈年呢？祈年會同意嗎？應該不會跟我搶人吧？”江心妍問程祈年。
“當然不會，這事兒還是看她意願。”程祈年說完這話還用一種哥哥關愛妹妹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程寧故作淡定回以他一笑。
“寧寧你看，你哥都同意了，你怎麽想？”
怎麽想？去江賀手下做事？那還不如回去看程祈年臉色呢。
程寧笑道：“我暫時還沒有找工作的打算，我想先畫出個名堂再說。”
“這樣啊。”江心妍有些失望，“那以後你若是想上班了就來找阿姨好不好？”
“好。”程寧說完像是才想起來一樣說道：“棠棠讓我幫她烤餅幹，我去看看。”
她順利離席，走遠了才松了一口氣。
程錦棠並不是一個人在廚房，還有一個中年女人和她一起。女人看上去有些瘦弱，穿著程家幫傭制服，不過她和程錦棠的舉止過分親密，看著不像是主人和幫傭的關系。
程寧走到廚房門口時，餅幹正好出爐，程錦棠打算拿一塊嘗一下，那中年女人立馬阻止她。她戴上手套自己拿了一塊，吹了幾口，又在唇上貼了貼試了下溫度，確定不燙了才遞到程錦棠嘴邊。
“哪有那麽嚴重？”程錦棠嗔了一句，低頭將餅幹吃進口中。
中年女人打著手語，大概是問味道怎麽樣，程錦棠一邊比手語一邊說話。
“好像還行。”
程寧輕咳一聲，兩人這才發現了門口的她，程錦棠道：“寧寧你來的正好，你快幫我嘗嘗味道如何。”
程寧看了中年女人一眼，看到陌生人她有些拘謹，程錦棠急忙介紹道：“這位是我養母。”
程寧也猜到了。
而後程錦棠又沖女人打了一下手語，說道：“這位就是寧寧。”
女人忙不疊笑著點點頭，程寧也回以她一笑。
程錦棠將手套遞給她，程寧拿起一塊嘗了一下。
“是不是還少了什麽？”程錦棠一臉緊張問。
程寧刷了些蛋清，又撒了點糖霜上去說道：“再烤一下看看。”
在等待間歇，程寧向那母女倆看了一眼，就見程錦棠沖女人眨眼睛逗她，女人也被她逗笑了，摸摸她的臉又摸摸她的手。
看得出來程錦棠的養母非常疼愛她。
程寧承認，她真的很羨慕程錦棠，親爸親媽對她日思夜想，從未放棄尋找她，連沒有血緣關系的養母也很疼愛她，大家都把她當做寶貝。
人總是會對自己從未擁有的東西心生向往，程寧覺得她也是如此。
程寧自嘲一笑，卻也不用自怨自艾，人各有命，她很滿意現在的生活，所以她經歷過的都是最好的安排。
叮一聲烤箱的提示音拉回她的思緒，她打開烤箱拿出餅幹，程錦棠急忙湊過來，她養母怕被她燙到，把她拉到一邊，自己戴著手套拿了一塊吹了吹才遞過去。似乎看到程寧在一旁尷尬，她又拿起另一塊，這一次沒有用嘴吹，而是甩了甩，遞給她。
程寧接過，“謝謝。”
女人回以她溫柔一笑。
“確實是寧寧更厲害，吃著有焦糖的口感，比剛剛好吃多了。”程錦棠毫不吝嗇誇讚。
程寧和程錦棠端著餅幹過去，每一桌放了一碟，程寧看了一眼程祈年，他正有一搭沒一搭跟客人聊天，程寧在程祈年身邊坐下之後還特意把餅幹遞到他面前，說道：“哥哥嘗嘗。”
程祈年似笑非笑向程寧看了一眼，接過她遞過來的餅幹，“謝謝。”
表情別提有多自然了。
“誒，謝家人來了。”
旁邊有人說了一聲，楊婉順著視線看去，果然看到幫傭領著一家三口進來，她急忙整了整衣服站起身，程淮康也跟著站起來，楊婉還順帶拉著程寧程錦棠和程祈年一起過去。
程寧突然意識到，今天程家真正的客人恐怕是這姍姍來遲的一家三口。
有個中間人互相介紹了一下，兩家家長握了一下手打過招呼，楊婉笑道：“這就是我家祈年，那邊兩個是我女兒，程寧和程錦棠。”
對面微胖笑起來有酒窩的中年太太也笑著介紹道：“這是我女兒雯雯。”
程寧恍然大悟，原來程家今天舉辦這宴會是為了給程祈年相親的。
不過從程祈年的表情看，他明顯是被蒙在鼓裏，因為她註意到程祈年在跟她一樣反應過來時，眼底滑過一抹不可察覺的煩躁。
因為自身的教養他卻沒有表現出來，還非常紳士先伸出手，“你好謝小姐，初次見面，很高興認識你。”
謝雯雯的笑容有些羞澀，她和他握了握手，“你好，我也很高興認識你。”
兩家人打完招呼之後，楊婉和程淮康夫妻便邀請客人入座。
毫無疑問謝雯雯和程祈年被安排坐在一起，程祈年身邊程寧之前坐的位置倒還空著，不過程寧也不是不識好歹的人，肯定不會再坐，她正在考慮時江心妍沖她招招手，“寧寧來坐這邊。”
她指了指江賀旁邊的空位。
坐江賀身邊？程寧有些猶豫，不過她也不好佛了江心妍的面子，便走過去坐下。她向江賀看了一眼，他表情沒什麽變化，似乎她坐不坐這裏對他來說都無所謂。
程寧承認她沒有江賀那麽淡定，在他身邊坐下時，他身上再熟悉不過的氣息，他挺直的脊背和他隨意搭在椅子上的手，他冷淡的側臉和那條從眉骨到嘴唇每個弧度都完美的線條，所有熟悉的一切在一瞬間向她襲來。
她的心不可遏制狠狠顫動了一下，可也就是那一下，在片刻之後她便坦然。她並不責怪自己，都這樣了還對靠近他有所反應，這畢竟是自己喜歡了很多年的男人。所以她理解自己，大概也是這種順其自然的態度才讓她很快就釋懷，不否認曾經的喜歡才能坦然接受現在的結局。
所以她也沒有表現出太大的異常，她甚至還有心思看向程祈年和謝雯雯。他倆正好就在她斜對面。
旁邊有人打趣，“祈年，別冷落了謝小姐，多陪她聊聊天。”
程祈年微笑頷首，“當然不會。”
他依舊溫文爾雅，對旁邊的女士也表現出恰到好處的風度，可是沒有再交疊在一起的雙腿顯示他此刻並不是在放松狀態，雙手下意識緊扣著椅子扶手表示他在克制著什麽，而那微微偏離女方方向的身體則表達了他此刻的抗拒。
看到這一幕的程寧心裏沒來由的舒適，程祈年你也有今天啊，你也該嘗嘗被人隨意配對的滋味。
不知是不是程祈年意識到她打量的視線，他目光下意識向她這邊看了一眼。
程寧頓時一激靈，她突然反應過來她現在是對程祈年愛而不得的人設，她怎麽可以暗戳戳看他笑話呢？看到他跟別人在一起，她再怎麽都不該是這種調侃的表情。
好在她反應夠快，以最快的時間調整表情，眼神變空，營造一種像是在看他又像是在走神的氛圍，整個人看上去便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再向程祈年瞟去時，他已經移開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表情也沒什麽變化，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感覺他眉心皺了皺。
不過程寧也沒多想，她的註意力很快被旁邊江阿姨和養母的討論吸引。
江阿姨道：“這兩個小年輕看上去還挺登對的，郎才女貌。”
楊婉道：“希望這次能成吧。”
“相第幾次了？”
“第三次了吧，唉，焦心啊，三十多歲的人了自己也不上心，最後操心的也只有我們這些做長輩的。”
“之前那個多好啊。”
“是好啊，我也滿意，好好的不知道他發什麽瘋突然退婚，好事涼了還得罪人。”
楊婉說完又是一聲嘆息，江心妍安慰道：“沒事兒，我覺得今天這個不錯，興許能成。”
“要真能成那就謝天謝地了。”
“你什麽時候去拿你的東西？”
旁邊突然響起的聲音拉回了程寧聽八卦的心思，她詫異轉頭看向旁邊的江賀，緩了會兒才反應過來。
“什麽東西？”
“你留在我家裏的東西，什麽時候去拿一下？”江賀面色如常說道。
程寧想起來，她以前經常厚著臉皮去找他，偶爾還在他那裏住，去的多了，或多或少就留了些東西在他家。
程寧道：“都是些沒用的東西，你丟了吧。”
“我懶得處置別人的東西，你自己去處理。”
他這麽說程寧並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對勁，江賀連她都不想放在眼裏更何況是她的東西，他碰都懶得碰。而她更不會覺得他這話還有別的含義，她反而有自己的顧慮。
她道：“你跟棠棠在一起了，我再去你家不太好，你隨便找個什麽人幫忙丟了吧。”
江賀沈默，程寧也沒多問，只以為他是答應了。她很久沒有和程家聯系過了，也不知道程家發生的事情。
片刻之後江賀突然道：“我並沒有跟棠棠在一起。”
“啊？”
聽到這話程寧是詫異的，好在她還沒忘記旁邊有人，倒也沒有反應太過。
江賀依舊平靜說道，“我已經跟程叔叔和楊阿姨說清楚了，我以後會和棠棠以兄妹的身份相處。”
“……”
什麽？什麽玩意兒？
她糾纏了江賀那麽久，比誰都清楚程錦棠對於江賀來說有多重要。程錦棠失蹤了這麽多年回來，對於失而覆得的人，他定然會視如珍寶。在程錦棠歸家宴那天，有人在暗戳戳提到兩人的婚事，那時候的他也是默認的態度。
怎麽才短短幾個月的時間他們就變成兄妹了？中間發生了什麽？
不應該，真的不應該……
“所以你現在不用避嫌，可以去處理你的東西了。”
“……”
程寧的震驚漸漸平覆下來，她詫異看了一眼江賀，不知怎的，她想到了那天在小區樓下看到江賀的車。
當時她根本沒多想，也懶得多想，發生了這麽多事情，她現在只想過得開心，多餘的事情她都不想去考慮。
江賀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江賀要做什麽，她不想自尋煩惱去思索這種不必要的問題。
可現在聽到江賀這番話，聯想到那天他莫名其妙出現在她樓下，她開始懷疑，江賀和程錦棠沒能走到一起會不會和她有關？
她隨即又否認，她有自知之明，江賀對她什麽態度還不夠說明嗎，她還沒有重要到那個地步。
程寧感覺有點煩，正好桌上的花茶喝完了，她借口去泡茶暫時離席。程寧將茶壺交給幫傭，自己找了個安靜的地方慢慢消化這件事。
程寧一直以為江賀會和程錦棠結婚，她明白程錦棠對於江賀的意義。而這也是她放棄江賀的原因，程錦棠回來了，她再怎麽喜歡江賀都沒用，江賀定然會義無反顧奔向程錦棠。
她想或許有一天她會聽到江賀對全世界公布他的婚訊，而她也做好了心理準備。她從未想過她會聽到江賀和程錦棠分手的消息。
江賀和程錦棠分手。
江賀的車出現在她的小區樓下。
江賀要她親自去拿她的東西。
從不抱期待，因為結局已註定，所以她選擇放棄，可是現在結局更改，那麽她還要放棄嗎？
那個她喜歡了那麽多年的男人。
程寧隨意走在後院無人的角落，回想這些年和江賀的點滴。
他的冰冷，他的無視。
他在程錦棠面前表現出的熱烈，絲毫不顧及她的感受。
即便已經過去這麽久了，想起來還是隱隱作痛。
大概是因為時間給予了緩沖，她現在能用客觀的角度審視她和江賀之間的感情。她發現痛苦比快樂更多，以前深陷其中，痛苦會被麻痹，現在她已經完全跳了出來，回神望去只覺膽戰心驚。
而她很喜歡現在的生活，喜歡江賀這件事本身就很累，她不想再那麽累，她只想讓自己過得輕松一點。
這麽一想，不管江賀有沒有跟程錦棠分手好像都跟她沒關系，江賀還念著她嗎？未必，即便真的還念著她又怎麽樣呢，他念著的是曾經的程寧，而她已經不想再做曾經的程寧了。
程寧很快豁然開朗起來，總之不管怎樣，江賀早已跟她沒有關系，和他有關的事情她也不用去在意。
想通了這些之後程寧心態也平了許多。
程家的宴會結束之後，江賀是和江心妍坐同一輛車回去的，在車上江心妍感慨道：“你說這程家夫妻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程寧優秀上進又乖巧，我要是有這麽乖的女兒我做夢都要笑醒了，養了程寧那麽好的女兒不知道珍惜還非得找事解除收養關系。”
江心妍一直想生一個女兒，奈何兩個都是兒子，兩個兒子都沒讓她少操心，大兒子確實有才幹，可是少了一條小腿，這也是她此生最大的痛。小兒子就更不說了，典型的來討債的，一點都不讓人省心。
“你說程家現在跟程寧解除了收養關系，我去把她收養過來行不行？”
“她已經成年了，沒法再跟她建立收養關系。”
“還真是遺憾吶，不過倒也不是沒有辦法，當不了我女兒，當我媳婦兒也行啊。”她看了江賀一眼，隨即又搖頭，“可惜啊，你不喜歡程寧，江源又太糟糕了又配不上。”
“……”
“也不知道以後會便宜誰家哦。”江心妍冷笑了一聲，“程家夫妻不知道珍惜，看著吧，以後有他們後悔的。”
江心妍的話說得沒什麽問題，可坐在旁邊的江賀面色卻莫名凝重了幾分。
聚會結束後，程寧幫忙將客人一一送走，很快家裏就剩了一家五口。時隔幾個月回來，再和他們坐在一起，程寧感覺有些別扭。
“你覺得這位謝小姐怎麽樣？”程淮康問道。
“可以當朋友。”
“你每次都這樣說，前兩次也說當朋友，後來呢也不了了之了，你這次少敷衍我們。”這話是楊婉說的。
程祈年道：“你們以後別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給我安排相親了，不然我怕我忍不住會當場翻臉。”
程淮康一聲冷哼，“你這麽大的年紀了，自己的終身大事自己不上心，還要勞煩我跟你媽費心，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你都能滿地跑了。你要是有自知之明就該給我們省點事，怎麽還好意思說翻臉？”
“婚姻是一輩子的事，該謹慎一點，我總不能隨便就找個人配對。”
楊婉道：“怎麽就隨便了？人家謝小姐知書達理，溫柔漂亮，關鍵是人家也沒嫌你年紀大，對你有那麽點心思，你好好把握住，不要再敷衍了事了知道嗎？”
程祈年沒搭腔。
程寧憋笑憋得難受，程祈年啊程祈年，你也知道婚姻不能隨便啊，怎麽之前還催我找個男朋友了事呢，果然針沒紮在自己身上自己不知道疼，現在好了吧，報應來太快了。
程寧生怕自己憋不住被發現，她假意看了一眼時間說道：“時間不早了，我就先走了。”
“啊？怎麽就走了？難得回來一次，要不就在家裏住吧？”
楊婉的語氣中明顯透著不舍，程寧站起身，她也跟著站起來，程寧道：“不了，我還是回去吧，你們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楊婉見是留不住她的又道：“那就再陪我們坐一會兒，一會兒讓你哥哥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開了車來的。”
程寧最終還是走了，楊婉看著她的身影出門，一路跟著她走到門口，直到她越走越遠，她嘆了口氣，走到客廳坐下說道：“寧寧現在是越來越不親我們了。”
“你們都跟她解除收養關系了怎麽還指望她能親你們？”這話是程祈年說的，“而且現在大家都知道程寧已經跟程家沒關系了還把她叫回來，你們不覺得尷尬嗎？”
這會兒換成楊婉和程淮康啞口無言了。楊婉心裏苦，她也沒想到程寧離開之後她會這麽想她，她的親生女兒就在身邊，他們找了那麽多年，盼了那麽多年，一家人終於團圓之後卻也沒讓她覺得圓滿。棠棠和他們好像並沒有那麽親近，棠棠雖對他們尊敬有加，平時相處也溫馨，可是棠棠對他們的親近總有所保留，不像她對她養母那樣可以無所顧忌撒嬌親密。對她來說大概父母只是一種身份，而對她的養母她才是真的有親情。
不過也可以理解，畢竟她的養母養了她十幾年，而且把她照顧得那麽好。可是他們養了十幾年的女兒呢？那個乖巧的，小時候常常喜歡粘著她的女兒呢？
每每想到此處楊婉心裏就難受。
程淮康見狀便說道：“行了，勉強不得的事情就不要勉強了。”
“怎麽就勉強了，我都不知道你為什麽要把事情搞成這樣？什麽問題不能好好解決，非要解除關系？”
“怎麽又拿這個說事，解除了就解除了，孩子不聽話也確實該給點教訓。我們已經有棠棠了，棠棠才是我們的親女兒，你這樣子你就不怕棠棠多心嗎？”
在一旁一直沒敢插話的程錦棠急忙說道：“沒有沒有。”
楊婉卻沒有顧忌，反駁道：“你怎麽好意思說我？是誰把棠棠叫成了寧寧？你就不讓棠棠多心了？”
程錦棠一臉尷尬，“爸爸可能是叫習慣了一時沒改過來，我覺得沒什麽的。”
氛圍變得古怪而尷尬，程祈年站起身道：“時候不早了，都睡吧。”
程祈年走了，程錦棠也走了，楊婉瞪了程淮康一眼也走了，所有人都走了，客廳就獨留了程淮康一個人，他一臉沈重，片刻之後微不可查嘆了口氣。
程寧在從程家回來的第二天就接到江賀助理的電話，沒有備註，但是和江賀有關的一切都太熟悉了，她一眼就認出是他助理的號碼，江賀的助理一般都代表了他。
程寧猶豫片刻才接起，那頭助理說道：“你好程小姐，打擾了，江先生讓我問問你什麽時候去拿走你的東西？”
程寧猜測大概也因為這事兒，她想了想說道：“我下午去吧。”
對於江賀所住的地方程寧也是熟門熟路，電梯入戶，需要刷卡，不過幫傭阿姨知道她要來，早已在樓下等著。
“程小姐來了？”
“我來拿東西的。”
“我知道，江先生說過的。”
兩人一塊兒上了電梯，程寧道：“有沒有幫我收起來？”
“沒有，江先生說，程小姐的私人物品你自己去收拾比較好。”
程寧點了點頭，電梯到達樓層，江賀的房子還是老樣子，沒什麽變化。程寧問阿姨要了一個口袋，正要去房間，就見江賀從房間裏出來。他在家中穿得比較隨意，一件簡單的灰色T恤，一條同色休閑褲，不像西裝革履時那般嚴肅而透著鋒芒，一身休閑的他顯得溫和許多。只是那張臉看上去還是冷的。
江賀在她身上打量了一眼，她穿得比他還隨意，一件寬大的長袖T恤，一條泛白的牛仔褲，頭發就隨便紮了一下，也沒化妝。
看上去就像是下樓丟個垃圾那麽隨意。
程寧看到他挺意外，她道：“這個點你不是應該在公司嗎？”
“提前開完會就回來了。”
程寧晃了晃口袋，“來拿東西。”
“嗯，去吧。”
程寧去了房間，打開衣櫃，她的睡衣還掛在原來的位置，她將睡衣取下塞到口袋中，又拉開衣櫃裏的抽屜，裏面的情-趣套裝也還放在原來的位置。程寧臉越來越黑，不是……江賀居然都不知道收一收？自己衣櫃裏放著一個女人的私密用品，一邊還能心安理得跟另一個女人約會？就不怕程錦棠來了會發現？還是說他從未想過要帶程錦棠來這裏？
渣，真他媽的渣，身殘心渣！
程寧將這些東西一股腦兒塞進口袋，又去衛生間，她的牙刷毛巾沐浴露潤膚油都還在，他甚至都懷疑江賀是不是沒在這個房間住過。
程寧翻箱倒櫃仔細搜羅，搜完了臥室又來到客廳，把所有她可能放東西的地方都找了個遍，江賀在一旁看得皺眉。
“找得還真是仔細。”
“當然得找仔細一點咯，我可懶得跑來跑去，一次性搜□□凈最好。差不多就這些了吧，要是還有我沒發現的，以後找出來就讓阿姨幫我丟了吧。”
程寧說完就向門口走去，沒有絲毫留戀的意思。
她拉開門，江賀見她是真的打算直接走了，他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說道：“既然來了，一起吃個飯吧？”
程寧回頭，一臉詫異看著他，她沒聽錯吧？江賀主動約她吃飯？一時驚疑不定，可她很快便回答道：“不了。”
她說完這話果然毫不猶豫跨進電梯離開。江賀呆呆站了好一會兒才回到房間，衣櫃門還大敞著，裏面屬於她的東西已經全部收走一空，動作太著急，連櫃門都不想花時間關上。
他想起她以前每次來，總會死皮賴臉想辦法留在這裏，現在卻連多呆一分鐘都不願意。
“江賀，如果有一天你讓我對你心冷了，我不會再來找你。”
“你要怎麽做是你自己的選擇。”
他曾經說過這樣的話。
所以她現在重新做了選擇了嗎？
是真的心冷了嗎？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在酷暑結束, 秋意漸始的九月底，程寧接到了程錦棠的電話，暑氣雖還未完全消散, 樓下的葉子已開始有枯黃的跡象。
程寧剛畫完一幅秋日葉黃圖程錦棠的電話就打了過來，她隨手接起。
“寧寧你有空嗎？明天能不能回來一趟？家裏要辦個宴會, 爸媽想請朋友過來坐坐, 一些叔叔阿姨提前說了要吃你做的餅幹, 我不太會烤，你能不能回來幫幫我？”
“我可以把配方給你，實在不行去酒店找個西點師傅，他們比我更專業。”
“可叔叔阿姨們點名就要吃你烤的，你就回來幫幫我嘛。”
“我很久沒烤了, 手早生了，你就聽我的, 去找西點師傅。”
“那你真的不回來嗎？”
“嗯, 不回去了。”
“寧寧啊。”
電話那頭突然換了人接聽，程寧聽出了聲音倒還是乖乖打了招呼，“媽媽。”
雖然已經解除了收養關系, 但畢竟叫了這麽多年的媽，突然改口叫阿姨也很奇怪。
“家裏要辦宴會, 你有空就回來。你自從出去住就沒回來看過我了, 算起來都好幾個月了吧。”
“我現在烤餅幹沒以前好吃了。”
“不用, 沒說一定要讓你烤餅幹，你就回來玩玩陪陪我，看看我和你爸爸。你別擔心, 要你回來的事情你爸爸也是答應的，你爸那個人就是面冷心熱, 他雖然什麽都不說但我知道他也是想你的。”
是嗎？要真會想她的話，當初也不會解除收養關系了。
“就回來一趟吧寧寧，哪怕看在我們當了那麽多年的母女情分上，回來看看我行不行？”
“好。”
程寧最終還是答應了。
自從那次她離開程家之後她就沒回去過，確實已經好幾個月了，時間過得真快啊，不管解不解除收養關系他們畢竟養了她一場，回去看看也是應該的。
程寧進了程家大門，走到前院時又猶豫起來，總感覺已經跟程家解除關系了又回來難免尷尬，而且程家今天還有客人來。
程錦棠先看到她，她面色一喜，急忙走上前挽住她的手，“寧寧你回來了？楞著幹什麽，快進來啊。”
程家的聚會地點在後院，已經入秋，天氣開始涼爽，不過今天出了太陽，為了防曬，程家在後院撐了好幾把遮陽傘。人群分成幾撥坐在一起，都離得不遠，互相可以說話。
一群女長輩和年輕人坐一撥，一群男長輩坐一撥，還有一群小年輕不想跟長輩坐一起的又坐一撥。
程錦棠挽著程寧的手進來，興奮道：“爸媽，寧寧回來了。”
眾人聽到聲音都向這邊看過來，程寧盡量不讓自己尷尬，笑容乖巧又客氣打招呼，“各位叔伯阿姨們好。”
眾人表情都還算正常，紛紛應聲，也沒人詫異為什麽程家都跟她解除收養關系了她還出現在這裏。
楊婉看到程寧面色一喜，她也走上前拉住她的手，“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快過來，你江阿姨剛剛才說到你呢。”
楊婉拉著她過去坐，從那群男長輩旁邊經過時，程寧正好對上了程淮康看向她的目光。他依舊是她記憶中一臉嚴肅的模樣，只是看到程寧時很難得主動打了招呼，“回來了？”
程寧楞了一下才應道：“回來了，爸爸。”
楊婉拉著程寧坐下，旁邊阿姨熱情道：“寧寧啊，好久沒看到你了。”
江阿姨，名江心妍，她是江賀的媽媽。江賀的爸爸是入贅的，所以江賀跟她媽媽姓。江家老爺子有兩兒兩女，江心妍是江老爺子幾個孩子中能力最強的。不過江老爺子一直都有重男輕女的思想，即便江心妍能力出眾卻沒有把位置傳給江心妍的想法。另外兩個兒子也沒一個能擔大任的，給他們也不放心，所以江老爺子一把年紀了依然肩抗著江家大梁，好在江賀比較爭氣，江老爺子直接隔代培養，最後終於在臨終前放心把家族大業給了江賀，所以江家目前的產業基本都在這母子兩手裏。
江阿姨一直都是程寧比較佩服也比較欣賞的人，江賀不喜歡她，不過江阿姨對她倒是一直都挺不錯。
“最近在忙什麽？”江心妍問道。
“在畫畫。”
“我想起來你畫畫一直都很不錯，有沒有畫出成果？”
“有一些吧。”
“就只畫畫嗎？沒有再找工作？”
“沒有。”
“有沒有興趣來我身邊上班啊？”
這問題程寧不知道怎麽回答，旁邊養父母都在，大家也都知道程寧已經離開了程家的公司，還跟程家解除了關系，江心妍就這麽直言不諱問程寧，有一種直接搶人的感覺。
好在程祈年及時趕來，大家註意力都落在他身上，程寧的為難暫時解除。
“各位叔伯阿姨好，怠慢了各位。”
程祈年禮貌打了聲招呼，三個太陽傘下都有空位，那群年輕人他直接放棄，他年長，一過去他們肯定不自在。古板男長輩那一桌他也不想去，聊得都是那些東西，不知道與時俱進就知道批評年輕人，程祈年跟他們聊不到一塊兒，斟酌了一下，他選了有女長輩在的這一桌。
剛好程寧這邊就有空位，他也是往這邊走的，不過快靠近時又想到了什麽，他腳步頓了一下，思忖片刻又神色自然在程寧身邊坐下，程寧沖他笑笑打招呼，“哥哥。”
她的語氣很正常，她以前也這麽叫他，可不知道為什麽，此刻程祈年聽到這兩個字，頓時就有一種渾身刺撓的感覺。
不過他面上卻自然回以她一笑，“嗯，回來了？”
自從那天程寧在車上跟程祈年“表白”之後，這還是他倆第一次見面，說不尷尬是不可能的。
不過程祈年似乎沒有被這陣尷尬感困擾，他雙腿交疊，一只手放在椅子扶手上，另一只手隨意搭在膝頭，神色自然跟別人搭話。
程祈年剛坐下沒一會兒江賀就來了，江賀先禮貌跟各位長輩打了聲招呼，江心妍沖他招招手，他便在她身邊坐下。
已經有好幾個月沒有看到江賀了，他穿一件深色襯衣，一條同色西褲。真是奇怪，程錦棠都回來這麽久了，還以為他的著裝風格會為她改變一下呢，怎麽還是這種壓抑的寡夫風。
“你來得正好，我正在跟寧寧商量讓她去我們公司上班，你覺得怎麽樣？”
江賀看了程寧一眼，目光淡淡的，不算是特別註意，但又給與恰到好處的禮貌。
“如果她願意的話。”江賀說道。
沒有同意也沒有拒絕，是一種客氣又得體的回答。
“祈年呢？祈年會同意嗎？應該不會跟我搶人吧？”江心妍問程祈年。
“當然不會，這事兒還是看她意願。”程祈年說完這話還用一種哥哥關愛妹妹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程寧故作淡定回以他一笑。
“寧寧你看，你哥都同意了，你怎麽想？”
怎麽想？去江賀手下做事？那還不如回去看程祈年臉色呢。
程寧笑道：“我暫時還沒有找工作的打算，我想先畫出個名堂再說。”
“這樣啊。”江心妍有些失望，“那以後你若是想上班了就來找阿姨好不好？”
“好。”程寧說完像是才想起來一樣說道：“棠棠讓我幫她烤餅幹，我去看看。”
她順利離席，走遠了才松了一口氣。
程錦棠並不是一個人在廚房，還有一個中年女人和她一起。女人看上去有些瘦弱，穿著程家幫傭制服，不過她和程錦棠的舉止過分親密，看著不像是主人和幫傭的關系。
程寧走到廚房門口時，餅幹正好出爐，程錦棠打算拿一塊嘗一下，那中年女人立馬阻止她。她戴上手套自己拿了一塊，吹了幾口，又在唇上貼了貼試了下溫度，確定不燙了才遞到程錦棠嘴邊。
“哪有那麽嚴重？”程錦棠嗔了一句，低頭將餅幹吃進口中。
中年女人打著手語，大概是問味道怎麽樣，程錦棠一邊比手語一邊說話。
“好像還行。”
程寧輕咳一聲，兩人這才發現了門口的她，程錦棠道：“寧寧你來的正好，你快幫我嘗嘗味道如何。”
程寧看了中年女人一眼，看到陌生人她有些拘謹，程錦棠急忙介紹道：“這位是我養母。”
程寧也猜到了。
而後程錦棠又沖女人打了一下手語，說道：“這位就是寧寧。”
女人忙不疊笑著點點頭，程寧也回以她一笑。
程錦棠將手套遞給她，程寧拿起一塊嘗了一下。
“是不是還少了什麽？”程錦棠一臉緊張問。
程寧刷了些蛋清，又撒了點糖霜上去說道：“再烤一下看看。”
在等待間歇，程寧向那母女倆看了一眼，就見程錦棠沖女人眨眼睛逗她，女人也被她逗笑了，摸摸她的臉又摸摸她的手。
看得出來程錦棠的養母非常疼愛她。
程寧承認，她真的很羨慕程錦棠，親爸親媽對她日思夜想，從未放棄尋找她，連沒有血緣關系的養母也很疼愛她，大家都把她當做寶貝。
人總是會對自己從未擁有的東西心生向往，程寧覺得她也是如此。
程寧自嘲一笑，卻也不用自怨自艾，人各有命，她很滿意現在的生活，所以她經歷過的都是最好的安排。
叮一聲烤箱的提示音拉回她的思緒，她打開烤箱拿出餅幹，程錦棠急忙湊過來，她養母怕被她燙到，把她拉到一邊，自己戴著手套拿了一塊吹了吹才遞過去。似乎看到程寧在一旁尷尬，她又拿起另一塊，這一次沒有用嘴吹，而是甩了甩，遞給她。
程寧接過，“謝謝。”
女人回以她溫柔一笑。
“確實是寧寧更厲害，吃著有焦糖的口感，比剛剛好吃多了。”程錦棠毫不吝嗇誇讚。
程寧和程錦棠端著餅幹過去，每一桌放了一碟，程寧看了一眼程祈年，他正有一搭沒一搭跟客人聊天，程寧在程祈年身邊坐下之後還特意把餅幹遞到他面前，說道：“哥哥嘗嘗。”
程祈年似笑非笑向程寧看了一眼，接過她遞過來的餅幹，“謝謝。”
表情別提有多自然了。
“誒，謝家人來了。”
旁邊有人說了一聲，楊婉順著視線看去，果然看到幫傭領著一家三口進來，她急忙整了整衣服站起身，程淮康也跟著站起來，楊婉還順帶拉著程寧程錦棠和程祈年一起過去。
程寧突然意識到，今天程家真正的客人恐怕是這姍姍來遲的一家三口。
有個中間人互相介紹了一下，兩家家長握了一下手打過招呼，楊婉笑道：“這就是我家祈年，那邊兩個是我女兒，程寧和程錦棠。”
對面微胖笑起來有酒窩的中年太太也笑著介紹道：“這是我女兒雯雯。”
程寧恍然大悟，原來程家今天舉辦這宴會是為了給程祈年相親的。
不過從程祈年的表情看，他明顯是被蒙在鼓裏，因為她註意到程祈年在跟她一樣反應過來時，眼底滑過一抹不可察覺的煩躁。
因為自身的教養他卻沒有表現出來，還非常紳士先伸出手，“你好謝小姐，初次見面，很高興認識你。”
謝雯雯的笑容有些羞澀，她和他握了握手，“你好，我也很高興認識你。”
兩家人打完招呼之後，楊婉和程淮康夫妻便邀請客人入座。
毫無疑問謝雯雯和程祈年被安排坐在一起，程祈年身邊程寧之前坐的位置倒還空著，不過程寧也不是不識好歹的人，肯定不會再坐，她正在考慮時江心妍沖她招招手，“寧寧來坐這邊。”
她指了指江賀旁邊的空位。
坐江賀身邊？程寧有些猶豫，不過她也不好佛了江心妍的面子，便走過去坐下。她向江賀看了一眼，他表情沒什麽變化，似乎她坐不坐這裏對他來說都無所謂。
程寧承認她沒有江賀那麽淡定，在他身邊坐下時，他身上再熟悉不過的氣息，他挺直的脊背和他隨意搭在椅子上的手，他冷淡的側臉和那條從眉骨到嘴唇每個弧度都完美的線條，所有熟悉的一切在一瞬間向她襲來。
她的心不可遏制狠狠顫動了一下，可也就是那一下，在片刻之後她便坦然。她並不責怪自己，都這樣了還對靠近他有所反應，這畢竟是自己喜歡了很多年的男人。所以她理解自己，大概也是這種順其自然的態度才讓她很快就釋懷，不否認曾經的喜歡才能坦然接受現在的結局。
所以她也沒有表現出太大的異常，她甚至還有心思看向程祈年和謝雯雯。他倆正好就在她斜對面。
旁邊有人打趣，“祈年，別冷落了謝小姐，多陪她聊聊天。”
程祈年微笑頷首，“當然不會。”
他依舊溫文爾雅，對旁邊的女士也表現出恰到好處的風度，可是沒有再交疊在一起的雙腿顯示他此刻並不是在放松狀態，雙手下意識緊扣著椅子扶手表示他在克制著什麽，而那微微偏離女方方向的身體則表達了他此刻的抗拒。
看到這一幕的程寧心裏沒來由的舒適，程祈年你也有今天啊，你也該嘗嘗被人隨意配對的滋味。
不知是不是程祈年意識到她打量的視線，他目光下意識向她這邊看了一眼。
程寧頓時一激靈，她突然反應過來她現在是對程祈年愛而不得的人設，她怎麽可以暗戳戳看他笑話呢？看到他跟別人在一起，她再怎麽都不該是這種調侃的表情。
好在她反應夠快，以最快的時間調整表情，眼神變空，營造一種像是在看他又像是在走神的氛圍，整個人看上去便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再向程祈年瞟去時，他已經移開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表情也沒什麽變化，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感覺他眉心皺了皺。
不過程寧也沒多想，她的註意力很快被旁邊江阿姨和養母的討論吸引。
江阿姨道：“這兩個小年輕看上去還挺登對的，郎才女貌。”
楊婉道：“希望這次能成吧。”
“相第幾次了？”
“第三次了吧，唉，焦心啊，三十多歲的人了自己也不上心，最後操心的也只有我們這些做長輩的。”
“之前那個多好啊。”
“是好啊，我也滿意，好好的不知道他發什麽瘋突然退婚，好事涼了還得罪人。”
楊婉說完又是一聲嘆息，江心妍安慰道：“沒事兒，我覺得今天這個不錯，興許能成。”
“要真能成那就謝天謝地了。”
“你什麽時候去拿你的東西？”
旁邊突然響起的聲音拉回了程寧聽八卦的心思，她詫異轉頭看向旁邊的江賀，緩了會兒才反應過來。
“什麽東西？”
“你留在我家裏的東西，什麽時候去拿一下？”江賀面色如常說道。
程寧想起來，她以前經常厚著臉皮去找他，偶爾還在他那裏住，去的多了，或多或少就留了些東西在他家。
程寧道：“都是些沒用的東西，你丟了吧。”
“我懶得處置別人的東西，你自己去處理。”
他這麽說程寧並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對勁，江賀連她都不想放在眼裏更何況是她的東西，他碰都懶得碰。而她更不會覺得他這話還有別的含義，她反而有自己的顧慮。
她道：“你跟棠棠在一起了，我再去你家不太好，你隨便找個什麽人幫忙丟了吧。”
江賀沈默，程寧也沒多問，只以為他是答應了。她很久沒有和程家聯系過了，也不知道程家發生的事情。
片刻之後江賀突然道：“我並沒有跟棠棠在一起。”
“啊？”
聽到這話程寧是詫異的，好在她還沒忘記旁邊有人，倒也沒有反應太過。
江賀依舊平靜說道，“我已經跟程叔叔和楊阿姨說清楚了，我以後會和棠棠以兄妹的身份相處。”
“……”
什麽？什麽玩意兒？
她糾纏了江賀那麽久，比誰都清楚程錦棠對於江賀來說有多重要。程錦棠失蹤了這麽多年回來，對於失而覆得的人，他定然會視如珍寶。在程錦棠歸家宴那天，有人在暗戳戳提到兩人的婚事，那時候的他也是默認的態度。
怎麽才短短幾個月的時間他們就變成兄妹了？中間發生了什麽？
不應該，真的不應該……
“所以你現在不用避嫌，可以去處理你的東西了。”
“……”
程寧的震驚漸漸平覆下來，她詫異看了一眼江賀，不知怎的，她想到了那天在小區樓下看到江賀的車。
當時她根本沒多想，也懶得多想，發生了這麽多事情，她現在只想過得開心，多餘的事情她都不想去考慮。
江賀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江賀要做什麽，她不想自尋煩惱去思索這種不必要的問題。
可現在聽到江賀這番話，聯想到那天他莫名其妙出現在她樓下，她開始懷疑，江賀和程錦棠沒能走到一起會不會和她有關？
她隨即又否認，她有自知之明，江賀對她什麽態度還不夠說明嗎，她還沒有重要到那個地步。
程寧感覺有點煩，正好桌上的花茶喝完了，她借口去泡茶暫時離席。程寧將茶壺交給幫傭，自己找了個安靜的地方慢慢消化這件事。
程寧一直以為江賀會和程錦棠結婚，她明白程錦棠對於江賀的意義。而這也是她放棄江賀的原因，程錦棠回來了，她再怎麽喜歡江賀都沒用，江賀定然會義無反顧奔向程錦棠。
她想或許有一天她會聽到江賀對全世界公布他的婚訊，而她也做好了心理準備。她從未想過她會聽到江賀和程錦棠分手的消息。
江賀和程錦棠分手。
江賀的車出現在她的小區樓下。
江賀要她親自去拿她的東西。
從不抱期待，因為結局已註定，所以她選擇放棄，可是現在結局更改，那麽她還要放棄嗎？
那個她喜歡了那麽多年的男人。
程寧隨意走在後院無人的角落，回想這些年和江賀的點滴。
他的冰冷，他的無視。
他在程錦棠面前表現出的熱烈，絲毫不顧及她的感受。
即便已經過去這麽久了，想起來還是隱隱作痛。
大概是因為時間給予了緩沖，她現在能用客觀的角度審視她和江賀之間的感情。她發現痛苦比快樂更多，以前深陷其中，痛苦會被麻痹，現在她已經完全跳了出來，回神望去只覺膽戰心驚。
而她很喜歡現在的生活，喜歡江賀這件事本身就很累，她不想再那麽累，她只想讓自己過得輕松一點。
這麽一想，不管江賀有沒有跟程錦棠分手好像都跟她沒關系，江賀還念著她嗎？未必，即便真的還念著她又怎麽樣呢，他念著的是曾經的程寧，而她已經不想再做曾經的程寧了。
程寧很快豁然開朗起來，總之不管怎樣，江賀早已跟她沒有關系，和他有關的事情她也不用去在意。
想通了這些之後程寧心態也平了許多。
程家的宴會結束之後，江賀是和江心妍坐同一輛車回去的，在車上江心妍感慨道：“你說這程家夫妻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程寧優秀上進又乖巧，我要是有這麽乖的女兒我做夢都要笑醒了，養了程寧那麽好的女兒不知道珍惜還非得找事解除收養關系。”
江心妍一直想生一個女兒，奈何兩個都是兒子，兩個兒子都沒讓她少操心，大兒子確實有才幹，可是少了一條小腿，這也是她此生最大的痛。小兒子就更不說了，典型的來討債的，一點都不讓人省心。
“你說程家現在跟程寧解除了收養關系，我去把她收養過來行不行？”
“她已經成年了，沒法再跟她建立收養關系。”
“還真是遺憾吶，不過倒也不是沒有辦法，當不了我女兒，當我媳婦兒也行啊。”她看了江賀一眼，隨即又搖頭，“可惜啊，你不喜歡程寧，江源又太糟糕了又配不上。”
“……”
“也不知道以後會便宜誰家哦。”江心妍冷笑了一聲，“程家夫妻不知道珍惜，看著吧，以後有他們後悔的。”
江心妍的話說得沒什麽問題，可坐在旁邊的江賀面色卻莫名凝重了幾分。
聚會結束後，程寧幫忙將客人一一送走，很快家裏就剩了一家五口。時隔幾個月回來，再和他們坐在一起，程寧感覺有些別扭。
“你覺得這位謝小姐怎麽樣？”程淮康問道。
“可以當朋友。”
“你每次都這樣說，前兩次也說當朋友，後來呢也不了了之了，你這次少敷衍我們。”這話是楊婉說的。
程祈年道：“你們以後別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給我安排相親了，不然我怕我忍不住會當場翻臉。”
程淮康一聲冷哼，“你這麽大的年紀了，自己的終身大事自己不上心，還要勞煩我跟你媽費心，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你都能滿地跑了。你要是有自知之明就該給我們省點事，怎麽還好意思說翻臉？”
“婚姻是一輩子的事，該謹慎一點，我總不能隨便就找個人配對。”
楊婉道：“怎麽就隨便了？人家謝小姐知書達理，溫柔漂亮，關鍵是人家也沒嫌你年紀大，對你有那麽點心思，你好好把握住，不要再敷衍了事了知道嗎？”
程祈年沒搭腔。
程寧憋笑憋得難受，程祈年啊程祈年，你也知道婚姻不能隨便啊，怎麽之前還催我找個男朋友了事呢，果然針沒紮在自己身上自己不知道疼，現在好了吧，報應來太快了。
程寧生怕自己憋不住被發現，她假意看了一眼時間說道：“時間不早了，我就先走了。”
“啊？怎麽就走了？難得回來一次，要不就在家裏住吧？”
楊婉的語氣中明顯透著不舍，程寧站起身，她也跟著站起來，程寧道：“不了，我還是回去吧，你們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楊婉見是留不住她的又道：“那就再陪我們坐一會兒，一會兒讓你哥哥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開了車來的。”
程寧最終還是走了，楊婉看著她的身影出門，一路跟著她走到門口，直到她越走越遠，她嘆了口氣，走到客廳坐下說道：“寧寧現在是越來越不親我們了。”
“你們都跟她解除收養關系了怎麽還指望她能親你們？”這話是程祈年說的，“而且現在大家都知道程寧已經跟程家沒關系了還把她叫回來，你們不覺得尷尬嗎？”
這會兒換成楊婉和程淮康啞口無言了。楊婉心裏苦，她也沒想到程寧離開之後她會這麽想她，她的親生女兒就在身邊，他們找了那麽多年，盼了那麽多年，一家人終於團圓之後卻也沒讓她覺得圓滿。棠棠和他們好像並沒有那麽親近，棠棠雖對他們尊敬有加，平時相處也溫馨，可是棠棠對他們的親近總有所保留，不像她對她養母那樣可以無所顧忌撒嬌親密。對她來說大概父母只是一種身份，而對她的養母她才是真的有親情。
不過也可以理解，畢竟她的養母養了她十幾年，而且把她照顧得那麽好。可是他們養了十幾年的女兒呢？那個乖巧的，小時候常常喜歡粘著她的女兒呢？
每每想到此處楊婉心裏就難受。
程淮康見狀便說道：“行了，勉強不得的事情就不要勉強了。”
“怎麽就勉強了，我都不知道你為什麽要把事情搞成這樣？什麽問題不能好好解決，非要解除關系？”
“怎麽又拿這個說事，解除了就解除了，孩子不聽話也確實該給點教訓。我們已經有棠棠了，棠棠才是我們的親女兒，你這樣子你就不怕棠棠多心嗎？”
在一旁一直沒敢插話的程錦棠急忙說道：“沒有沒有。”
楊婉卻沒有顧忌，反駁道：“你怎麽好意思說我？是誰把棠棠叫成了寧寧？你就不讓棠棠多心了？”
程錦棠一臉尷尬，“爸爸可能是叫習慣了一時沒改過來，我覺得沒什麽的。”
氛圍變得古怪而尷尬，程祈年站起身道：“時候不早了，都睡吧。”
程祈年走了，程錦棠也走了，楊婉瞪了程淮康一眼也走了，所有人都走了，客廳就獨留了程淮康一個人，他一臉沈重，片刻之後微不可查嘆了口氣。
程寧在從程家回來的第二天就接到江賀助理的電話，沒有備註，但是和江賀有關的一切都太熟悉了，她一眼就認出是他助理的號碼，江賀的助理一般都代表了他。
程寧猶豫片刻才接起，那頭助理說道：“你好程小姐，打擾了，江先生讓我問問你什麽時候去拿走你的東西？”
程寧猜測大概也因為這事兒，她想了想說道：“我下午去吧。”
對於江賀所住的地方程寧也是熟門熟路，電梯入戶，需要刷卡，不過幫傭阿姨知道她要來，早已在樓下等著。
“程小姐來了？”
“我來拿東西的。”
“我知道，江先生說過的。”
兩人一塊兒上了電梯，程寧道：“有沒有幫我收起來？”
“沒有，江先生說，程小姐的私人物品你自己去收拾比較好。”
程寧點了點頭，電梯到達樓層，江賀的房子還是老樣子，沒什麽變化。程寧問阿姨要了一個口袋，正要去房間，就見江賀從房間裏出來。他在家中穿得比較隨意，一件簡單的灰色T恤，一條同色休閑褲，不像西裝革履時那般嚴肅而透著鋒芒，一身休閑的他顯得溫和許多。只是那張臉看上去還是冷的。
江賀在她身上打量了一眼，她穿得比他還隨意，一件寬大的長袖T恤，一條泛白的牛仔褲，頭發就隨便紮了一下，也沒化妝。
看上去就像是下樓丟個垃圾那麽隨意。
程寧看到他挺意外，她道：“這個點你不是應該在公司嗎？”
“提前開完會就回來了。”
程寧晃了晃口袋，“來拿東西。”
“嗯，去吧。”
程寧去了房間，打開衣櫃，她的睡衣還掛在原來的位置，她將睡衣取下塞到口袋中，又拉開衣櫃裏的抽屜，裏面的情-趣套裝也還放在原來的位置。程寧臉越來越黑，不是……江賀居然都不知道收一收？自己衣櫃裏放著一個女人的私密用品，一邊還能心安理得跟另一個女人約會？就不怕程錦棠來了會發現？還是說他從未想過要帶程錦棠來這裏？
渣，真他媽的渣，身殘心渣！
程寧將這些東西一股腦兒塞進口袋，又去衛生間，她的牙刷毛巾沐浴露潤膚油都還在，他甚至都懷疑江賀是不是沒在這個房間住過。
程寧翻箱倒櫃仔細搜羅，搜完了臥室又來到客廳，把所有她可能放東西的地方都找了個遍，江賀在一旁看得皺眉。
“找得還真是仔細。”
“當然得找仔細一點咯，我可懶得跑來跑去，一次性搜□□凈最好。差不多就這些了吧，要是還有我沒發現的，以後找出來就讓阿姨幫我丟了吧。”
程寧說完就向門口走去，沒有絲毫留戀的意思。
她拉開門，江賀見她是真的打算直接走了，他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說道：“既然來了，一起吃個飯吧？”
程寧回頭，一臉詫異看著他，她沒聽錯吧？江賀主動約她吃飯？一時驚疑不定，可她很快便回答道：“不了。”
她說完這話果然毫不猶豫跨進電梯離開。江賀呆呆站了好一會兒才回到房間，衣櫃門還大敞著，裏面屬於她的東西已經全部收走一空，動作太著急，連櫃門都不想花時間關上。
他想起她以前每次來，總會死皮賴臉想辦法留在這裏，現在卻連多呆一分鐘都不願意。
“江賀，如果有一天你讓我對你心冷了，我不會再來找你。”
“你要怎麽做是你自己的選擇。”
他曾經說過這樣的話。
所以她現在重新做了選擇了嗎？
是真的心冷了嗎？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