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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寧從江賀家裏回來之後壓根也沒想那麽多, 也不想去思考江賀為什麽要主動留她吃飯，是出於主人的客人還是別的什麽，她不想在意, 也不想讓任何事情讓自己煩惱。
日子又回到正軌，程寧這些日子嘗試了很多次讓自己的畫變現, 她去找過幾家畫廊, 卻次次被拒, 去artand也嘗試過，買的人並不多，她甚至還嘗試掛在鹹魚上，別人還價差點沒把她氣死。
倒是也賣了幾幅出去，價格都不高, 何叔看出了她的難過，出價兩萬買了一副, 程寧感激涕零。
程寧目前進入了一種很矛盾的狀態, 一種是自己就這樣了繼續擺爛就好一種又覺得自己天賦異稟，總有一天能發光發亮。
不過畫畫還是繼續。
這一天，程寧突然接到一個陌生電話, 對方自稱是一個尋親機構。
“你好程小姐，我們是XX尋親機構, 您的親生母親找到我們想通過我們跟您取得聯系。我們千辛萬苦才找到您的聯系方式, 如果打擾到您的話, 希望您能多多包涵。”
“親生……親生母親？”程寧懷疑自己聽錯了。
程寧被送到福利院的時候只有兩歲，對自己的親生父母壓根沒印象，一開始她怨恨過父母為什麽拋棄她, 也期待過他們會來找她。但隨著時間慢慢過去，她內心逐漸成熟, 她對親生父母既沒有怨恨也沒有期待了，而後來親生父母就變成了她知道他們存在卻完全不相幹的人。
所以聽到對方提到親生母親在找她，程寧覺得比聽到天方夜譚還離譜。在簡單說明來意之後，對方並不著急要她給他們答案，而是讓她考慮一下再答覆要不要跟親生母親見面。
程寧並沒有考慮多久，她答應了。
倒不是因為她渴望親情對自己的親媽有什麽期待，她就是純好奇，自己的親媽是什麽樣子的，當初為什麽要拋棄她，又究竟為什麽要來找她。
見面的過程並不波折，在跟所謂的尋親機構交涉過後，確定他們不是騙子，程寧就答應他們帶她去跟她的親生母親相見。
見面的場面也沒那麽感人，比起程家接程錦棠回來那天實在是平淡太多。
最主要的是，程寧內心一點波瀾都沒有，唯一感慨的大概就是看到親生母親的第一眼覺得她倆長得不太像。
當然平淡可能只是程寧單方面認為，那個女人表現倒是挺激動。
“晴晴……”她淚眼婆娑拉著她的手將她上下打量，“真的是晴晴。”她突然非常淒厲哭出來，一把將她摟在懷中，“媽媽對不起你，是媽媽不好。媽媽當年也沒有辦法，我根本養不活你，你跟著我只有餓死，對不起晴晴，真的對不起。”
晴晴，她確實有段時間叫過晴晴，後來被程家收養就改了名字。
晴晴這名字大概也只有曾經和她共同生活在福利院的人知道。
程寧面無表情看著哭得稀裏嘩啦的女人，跟她的痛哭流涕比起來，她的平靜就顯得過於冷漠了。
程寧最終還是推開了她，倒不是她沒有同情心，她實在受不了陌生人一上來就摟摟抱抱。
“那個，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
哭泣的女人楞了一下，她擦幹凈眼淚，說道：“我叫張慧，我是你媽媽。”說完這句她的眼淚又忍不住往下流，“當時我送你去福利院時在你身上留了個護身符，那護身符還在嗎？”
那附身符她早不知道丟什麽地方了，不過她有附身符這事兒知道的人不多，除了這個女人大概就只有程寧自己和已經去世的老院長了。
那福利院早已解散，老院長也過世多年，這些事情打聽是打聽不到的，所以程寧確信這個女人確實是她的親媽。
然後這位親媽還解釋了一下為什麽這麽多年都沒來找她。其實後來她去找過她，不過當時程寧已經被收養了，她也只能作罷。不過這些年她一直很想程寧，年紀越大對這個女兒的愧疚就越強烈，只是礙於已經嫁人有了自己的家庭，也不好太表現出來。她知道程寧也是最近那則新聞，就那則關於她和程錦棠還有江賀三人糾葛的新聞。她認出了她，一時愧疚的情緒更加強烈，她便將自己的心情跟家人說了，沒想到她現在的丈夫也理解她，同意她來找親生女兒。
“是媽媽對不起你晴晴，讓你受了那麽多委年屈，如今我們團聚了，以後你有什麽需要就告訴我，媽媽能幫你的一定幫你。”
“是嗎？真的願意幫我嗎？”
“當然，媽媽對你的虧欠是怎麽都彌補不了的。”
“我最近挺缺錢的，你要是真想彌補我就給我一筆錢吧。”
“……”
張慧表情僵硬了一下，她幹笑道：“給你錢當然沒問題，不過這件事要先跟你秦叔叔商量一下。”
秦叔叔大概就是她現在的丈夫吧。
“哦對了。”張慧恰到好處把話題轉開，“你秦叔叔和弟弟也跟著我一塊來了，我帶你去見見他們好嗎？”
“啊？這就不用了吧。”
張慧有些失落，她擦了擦眼淚，又道：“多虧了他們的支持我才能站在這裏，見一面也沒有什麽，再說了，你都不想看看你親弟弟嗎？”
程寧想了想，說道：“也行。”
反正她最近也無聊，從她的試探來看，這位親媽不像是真的有心要彌補她的，真有心要彌補都不用她問，嘴上說著對她的愧疚，可這次見面，她卻連個禮物都沒帶。
所以程寧倒是很想知道，這位這麽多年音信全無的親媽突然找上她想幹什麽。
張慧過來跟程寧相認，他的丈夫和孩子就在隔壁房間等著，這會兒程寧答應了，她便領著程寧跟他們見面。
“這是你秦叔叔，這是你弟弟。”
秦叔叔戴著一副眼鏡，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從他的穿著來看，他的家庭條件應該不差。
“晴晴吧，你媽媽終於找到你了，這些年她找你找得很辛苦，昨晚得知要跟你見面一晚上沒睡。這些年她也過得煎熬，她也有不得已的苦衷，你就不要怨她了。”
程寧不置可否，只是禮貌和他握了握手，她看了張慧一眼，她聽到這些話之後連笑都有點尷尬了。
“晴晴啊，這是你弟弟。”
張慧指了指旁邊一個微胖男孩。男孩看上去十六七歲的樣子，聽到這話毫不客氣翻了個白眼，說道：“我可沒有什麽姐姐。”
張慧急忙道：“你弟弟小不懂事，你別跟他一般見識。”
程寧對於他們的態度和反應都無所謂，簡單打完招呼之後她便打算告辭離開。
“這麽多年沒見了，晴晴我們一家人一起吃頓飯吧。”
“我今天有點事，以後再說吧。”
程寧要走，他們明顯有些急了，張慧忙道：“說起來你能平安長大多虧了你的養父母，要不下次見面的時候你把你養父母一起帶過來，我想請他們吃頓飯，感謝他們這麽多年對你的養育之恩。”
程寧詫異看了她一眼，她道：“不用了，我養父母已經跟我解除收養關系，我也不再是他們的女兒了。”
聽到這話張慧和那男人面色都挺意外，男人更是一臉不可置信，“解除了收養關系？”
“對啊，你們來之前沒打聽清楚嗎？”
“……”
張慧又急忙笑道：“不管有沒有解除收養關系，他們畢竟養育了你一場，這頓感謝的飯是再怎麽也要請他們吃的。”
程寧想了想點點頭，“好像也是，你們確實該好好感謝他們。”
男人道：“既然如此，晴晴你看看你什麽時候安排一下。”
程寧一時還真拿不定他們究竟要幹嘛了，她想了想說道：“我跟我養父母的關系不太好，我要帶他們來見我親生父母他們可能也不願意，不過我跟我哥哥關系還不錯，到時候我帶他來你們看可以嗎？”
“你哥哥？”不想那男人聽到這話雙眼卻亮了起來，“是銘宇集團的老板程祈年？”
“對就是他。”
“行行行，那當然行。”
男人那溢出言表的喜悅沒藏住，這種對程祈年巴結的表情程寧見過太多了，她由此確定，他們找她可不是為了要跟她重拾什麽親情，而是看到了她背後的程家。
“我只能試一下，他平日裏很忙的，不一定願意。”
“那你得盡力爭取啊，我和你媽媽是真心想感謝他們的。”
程寧點了點頭，心裏卻一聲冷笑。
他們想通過她搭上程家，那就讓程家人親自掐滅他們的期望，尤其是程祈年，最討厭沒有邊界感的人。
不過程寧並不保證程祈年就願意。
程祈年看到程寧的來電時剛開完會，看著來電顯示，他有些猶豫，不過故意不接又顯得奇怪，好像在刻意避嫌，他有什麽好避嫌的。
程祈年接起，直接問道：“什麽事？”
程寧也不廢話，開門見山，“我親生母親來找我了。”
“親生母親？”
“對，她說她想見一下我的養父母感謝他們對我的養育之恩，不過你知道的爸爸現在對我的態度，我不好找他們，就想讓你代替一下養父母出面和他們見一見。”
“什麽時候？”
“看你時間安排，他們說都可以。”
“我安排一下時間，一會兒讓林一告訴你。”
“行。”
掛斷電話之後程寧有些疑惑，程祈年居然這麽爽快就答應了，甚至都沒多問一句。
程祈年的時間很快就安排出來了，程寧也跟張慧那邊說了一聲，得知程祈年會來，對面表現得很開心。
到了約定那天，程寧是坐程祈年的車去的，程祈年直接到她所住的小區樓下接她。
程寧上車坐下，程祈年便問道：“你的親生母親找你是想把你認回去嗎？”
“不清楚，她沒有明說，只說想要感謝我養父母。”
程祈年點了下頭便沒說話了。
本以為那次“表白”之後，為了避免尷尬兩人是能不見面就不見面，程寧也沒想到她和程祈年還會因為這事兒聯系到一起。
程祈年沒說話她也沒說話，這會兒後座就他二人，又在一個密閉空間，程寧感覺氣氛有點尷尬，但見他表情淡定她也故作自然，就這麽一路沈默。
兩人很快到了約定地點，對方誠意挺不錯的，找的飯店在安城也很有名頭。張慧和她丈夫親自在門口迎接，他們大概也知道自己家兒子太潑皮怕沖撞了客人，這一次沒有帶那個男孩。
“這位是我哥哥，程祈年。”
程寧只介紹了一下程祈年，至於那兩人她不知道該怎麽介紹，也懶得介紹了。
不過這兩人也沒覺得有什麽，兩人都表現得很熱情，張慧丈夫笑吟吟主動伸出手，“程總，久仰大名。”
程祈年倒也客氣和他握了握手。
到了預定的包廂，男人急忙吩咐上菜，還點了一瓶高檔白酒，親自來給程祈年倒酒。
“抱歉，我不喝酒。”
程祈年笑容禮貌又溫和，字裏行間卻又透著不容商量的幹脆。
“不喝酒啊？那行，喝果汁？”
“不必了，我來是因為程寧說你們想見我，我們可以先聊聊。”
“行行行，聊聊也行。”
“你們是怎麽找到程寧的？”
“我是看到一條新聞，也是無意間看到的，新聞上有照片，我一眼就認出了晴晴，後來又多方打聽，得知了晴晴曾經住過的福利院，我才確信。”
這話是張慧說的，張慧說完一雙眼睛就紅了，她抹了抹眼淚又道：“說起來是我對不起晴晴，那麽小就被我送到了福利院，我這些年也一直愧疚，好在晴晴遇到了好人家。對你們家，對晴晴的養父母我是由衷感謝。”
男人摟著她的肩膀安慰道：“沒事兒沒事兒，現在不是找到晴晴了嗎？晴晴啊，你以後就多回家看看你媽媽，她這些年想你，心裏也苦。到時候把哥哥也帶上，反正大家現在是一家人了。”
程寧沒應，她下意識看了程祈年一眼，看到他微不可查皺了下眉。
男人並未發覺有什麽不妥，又自顧自說道：“對了，我們現在住在晉城，從這邊開車過去兩個小時就能到。”
晉城和安城接壤，兩座城市確實離得很近，張慧也挺懶的，拋孩子也不願意多走幾步再拋。
“我是做鋼材生意的，就在晉城，叫旭日鋼材公司。”
男人說完還特意站起身將一張名片親自送到程祈年跟前，程祈年倒也客氣接過。
男人在座位上坐下之後就深深嘆了口氣，說道：“最近這幾年實體生意不好做，我們那邊好多廠都倒閉了，我家裏也只能勉強撐著。不過像銘宇這樣的大企業自然不會受什麽影響，近幾年還一路高升，這當然也得益於程總管理有加。程總真是年輕有為，像我也不過是虛長了些歲數，在生意上，程總才是我的前輩。”
這些吹捧程祈年聽得太多了，都不用他多想就猜到了他們今天的意圖。他看了一眼程寧，還以為他們是真對她愧疚要感謝程家呢。
良好的教養作用，程祈年的火氣並沒有表露在臉上，倒還是謙虛說道：“都是先輩功勞，前人栽樹後人乘涼，我也不過是沾了先輩的光。”
“哪裏哪裏，換了別人銘宇也不一定就比現在更好。”
“過獎了。”
“程總也別這麽客氣，如今我們也算一家人，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以後晴晴回去看她媽媽時，程總也可以過來玩玩。晉城有很多好玩的，到時候我陪著程總好好玩一圈，要是程總得空也可以去我那工廠看看，若能得程總指點一下就再好不過了。”
還挺會拍馬屁，是要得他指點還是想借著他沾上銘宇？若他真去他鋼鐵廠走一圈，哪怕什麽都不做，他也能借此造一下勢，貼上了跟銘宇有關的標簽，還怕東西賣不出去嗎？人精，想得還挺美。
“你們千方百計來找程寧，是想將程寧認回去嗎？”
男人也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換了話題，程祈年還未給他答覆，他面上有些著急，不過也不能表現得太明顯，他幹笑道：“如果程寧願意回來那當然好。”
“這樣吧，我看你們確實也挺誠心的，要把程寧認回去也可以，我們兩家也可以當一門親戚。”
聽到這話張慧和男人面上都是一喜。不想程祈年又接著道：“我們家養了程寧十九年，衣食住行從未短缺，給她的教育也是最好的，她考上了國外的大學我們也送她出國。你們也知道出國留學花費肯定不會少。既然你們這麽有誠心我也不多算，就給你們算一年一百萬吧，十七年一共一千七百萬，你們想把程寧認回去的話，可以先把這筆費用支付給我家。”
程祈年說得慢條斯理，他笑容淺淺卻也帶著嚴謹，是在告訴他們，他說這話並不是在開玩笑，而是在陳述他的條件。
張慧和男人的笑容瞬間僵住。
“這個……”張慧有點尷尬，“你們家養了程寧這麽大，確實挺辛苦的，我們也不一定非得把她認回來。”
“你們既然不想把她認回去，又找她做什麽？怎麽，我家把她養大了就想來撿這個便宜？”
程祈年的臉上依舊帶著幾分笑意，他的語氣也很正常，可是這話落下就莫名給人一種壓迫感。
對面兩人都有些不知所措，他們大概也想不明白到底是哪一步得罪了這位爺。
“我以為你們叫我過來吃飯是來商議要不要將程寧認回去的事情，既然不是那就算了。”
程祈年說完便站起身來，男人急忙起身挽留，“我們確實也很高興能找到晴晴的，認回去的事情還可以商量。”
“話我已經說清楚了，要認回去，先把程寧這些年的撫養費結一下，到時候要不要認你們也由程寧自己決定。若她願意認，我家自然也願意跟你們當一門親戚，若不願意那撫養費你們該給還是得給。所以你們是認還是不認？”
“這……”
“既然不願意認她回去，以後就別再來煩她，當初已經把她拋棄了，現在又不願意認她，那她跟你們就沒有任何關系，安安靜靜當陌生人就好。”
男人表情很難看，這不是為難他嗎，一千七百萬，他把家裏的廠賣了都賣不了這麽多。
“晴晴啊，我再怎麽都是你媽媽，我們的血緣關系怎麽都斬不斷的，媽媽是好不容易才找到你的，媽媽一時也拿不出那麽多錢，能不能給媽媽一次機會啊？”
張慧又開始哭了。
“拿不出那麽多錢就證明你們已經配不上她，做不了她的父母。”
程祈年語氣依舊慢條斯理，可是周圍的氣氛早已不知不覺變得凝重。
“少拿血緣來壓她，若要認真追究起來，你的遺棄罪可是免不了的，若真覺得愧疚就去主動自首，把該蹲的牢蹲了，該欠她的還了再來跟我談。你們要是安靜一點好好當一個陌生人不要來影響她的生活，我可以當你們是死了，但你們要是再出現在她面前找存在感。”他修長的手指夾起桌面上那張名片，“人名，工廠名，地點我都知道，我在晉城也有合作的公司，你們現在生意不好做，以後恐怕會更難做。”
依舊還是帶著幾分笑的表情，依舊是慢條斯理說話，然而字裏行間絲毫不掩飾他的警告。
張慧和男人臉都已經白了，哪裏還敢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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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寧從江賀家裏回來之後壓根也沒想那麽多, 也不想去思考江賀為什麽要主動留她吃飯，是出於主人的客人還是別的什麽，她不想在意, 也不想讓任何事情讓自己煩惱。
日子又回到正軌，程寧這些日子嘗試了很多次讓自己的畫變現, 她去找過幾家畫廊, 卻次次被拒, 去artand也嘗試過，買的人並不多，她甚至還嘗試掛在鹹魚上，別人還價差點沒把她氣死。
倒是也賣了幾幅出去，價格都不高, 何叔看出了她的難過，出價兩萬買了一副, 程寧感激涕零。
程寧目前進入了一種很矛盾的狀態, 一種是自己就這樣了繼續擺爛就好一種又覺得自己天賦異稟，總有一天能發光發亮。
不過畫畫還是繼續。
這一天，程寧突然接到一個陌生電話, 對方自稱是一個尋親機構。
“你好程小姐，我們是XX尋親機構, 您的親生母親找到我們想通過我們跟您取得聯系。我們千辛萬苦才找到您的聯系方式, 如果打擾到您的話, 希望您能多多包涵。”
“親生……親生母親？”程寧懷疑自己聽錯了。
程寧被送到福利院的時候只有兩歲，對自己的親生父母壓根沒印象，一開始她怨恨過父母為什麽拋棄她, 也期待過他們會來找她。但隨著時間慢慢過去，她內心逐漸成熟, 她對親生父母既沒有怨恨也沒有期待了，而後來親生父母就變成了她知道他們存在卻完全不相幹的人。
所以聽到對方提到親生母親在找她，程寧覺得比聽到天方夜譚還離譜。在簡單說明來意之後，對方並不著急要她給他們答案，而是讓她考慮一下再答覆要不要跟親生母親見面。
程寧並沒有考慮多久，她答應了。
倒不是因為她渴望親情對自己的親媽有什麽期待，她就是純好奇，自己的親媽是什麽樣子的，當初為什麽要拋棄她，又究竟為什麽要來找她。
見面的過程並不波折，在跟所謂的尋親機構交涉過後，確定他們不是騙子，程寧就答應他們帶她去跟她的親生母親相見。
見面的場面也沒那麽感人，比起程家接程錦棠回來那天實在是平淡太多。
最主要的是，程寧內心一點波瀾都沒有，唯一感慨的大概就是看到親生母親的第一眼覺得她倆長得不太像。
當然平淡可能只是程寧單方面認為，那個女人表現倒是挺激動。
“晴晴……”她淚眼婆娑拉著她的手將她上下打量，“真的是晴晴。”她突然非常淒厲哭出來，一把將她摟在懷中，“媽媽對不起你，是媽媽不好。媽媽當年也沒有辦法，我根本養不活你，你跟著我只有餓死，對不起晴晴，真的對不起。”
晴晴，她確實有段時間叫過晴晴，後來被程家收養就改了名字。
晴晴這名字大概也只有曾經和她共同生活在福利院的人知道。
程寧面無表情看著哭得稀裏嘩啦的女人，跟她的痛哭流涕比起來，她的平靜就顯得過於冷漠了。
程寧最終還是推開了她，倒不是她沒有同情心，她實在受不了陌生人一上來就摟摟抱抱。
“那個，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
哭泣的女人楞了一下，她擦幹凈眼淚，說道：“我叫張慧，我是你媽媽。”說完這句她的眼淚又忍不住往下流，“當時我送你去福利院時在你身上留了個護身符，那護身符還在嗎？”
那附身符她早不知道丟什麽地方了，不過她有附身符這事兒知道的人不多，除了這個女人大概就只有程寧自己和已經去世的老院長了。
那福利院早已解散，老院長也過世多年，這些事情打聽是打聽不到的，所以程寧確信這個女人確實是她的親媽。
然後這位親媽還解釋了一下為什麽這麽多年都沒來找她。其實後來她去找過她，不過當時程寧已經被收養了，她也只能作罷。不過這些年她一直很想程寧，年紀越大對這個女兒的愧疚就越強烈，只是礙於已經嫁人有了自己的家庭，也不好太表現出來。她知道程寧也是最近那則新聞，就那則關於她和程錦棠還有江賀三人糾葛的新聞。她認出了她，一時愧疚的情緒更加強烈，她便將自己的心情跟家人說了，沒想到她現在的丈夫也理解她，同意她來找親生女兒。
“是媽媽對不起你晴晴，讓你受了那麽多委年屈，如今我們團聚了，以後你有什麽需要就告訴我，媽媽能幫你的一定幫你。”
“是嗎？真的願意幫我嗎？”
“當然，媽媽對你的虧欠是怎麽都彌補不了的。”
“我最近挺缺錢的，你要是真想彌補我就給我一筆錢吧。”
“……”
張慧表情僵硬了一下，她幹笑道：“給你錢當然沒問題，不過這件事要先跟你秦叔叔商量一下。”
秦叔叔大概就是她現在的丈夫吧。
“哦對了。”張慧恰到好處把話題轉開，“你秦叔叔和弟弟也跟著我一塊來了，我帶你去見見他們好嗎？”
“啊？這就不用了吧。”
張慧有些失落，她擦了擦眼淚，又道：“多虧了他們的支持我才能站在這裏，見一面也沒有什麽，再說了，你都不想看看你親弟弟嗎？”
程寧想了想，說道：“也行。”
反正她最近也無聊，從她的試探來看，這位親媽不像是真的有心要彌補她的，真有心要彌補都不用她問，嘴上說著對她的愧疚，可這次見面，她卻連個禮物都沒帶。
所以程寧倒是很想知道，這位這麽多年音信全無的親媽突然找上她想幹什麽。
張慧過來跟程寧相認，他的丈夫和孩子就在隔壁房間等著，這會兒程寧答應了，她便領著程寧跟他們見面。
“這是你秦叔叔，這是你弟弟。”
秦叔叔戴著一副眼鏡，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從他的穿著來看，他的家庭條件應該不差。
“晴晴吧，你媽媽終於找到你了，這些年她找你找得很辛苦，昨晚得知要跟你見面一晚上沒睡。這些年她也過得煎熬，她也有不得已的苦衷，你就不要怨她了。”
程寧不置可否，只是禮貌和他握了握手，她看了張慧一眼，她聽到這些話之後連笑都有點尷尬了。
“晴晴啊，這是你弟弟。”
張慧指了指旁邊一個微胖男孩。男孩看上去十六七歲的樣子，聽到這話毫不客氣翻了個白眼，說道：“我可沒有什麽姐姐。”
張慧急忙道：“你弟弟小不懂事，你別跟他一般見識。”
程寧對於他們的態度和反應都無所謂，簡單打完招呼之後她便打算告辭離開。
“這麽多年沒見了，晴晴我們一家人一起吃頓飯吧。”
“我今天有點事，以後再說吧。”
程寧要走，他們明顯有些急了，張慧忙道：“說起來你能平安長大多虧了你的養父母，要不下次見面的時候你把你養父母一起帶過來，我想請他們吃頓飯，感謝他們這麽多年對你的養育之恩。”
程寧詫異看了她一眼，她道：“不用了，我養父母已經跟我解除收養關系，我也不再是他們的女兒了。”
聽到這話張慧和那男人面色都挺意外，男人更是一臉不可置信，“解除了收養關系？”
“對啊，你們來之前沒打聽清楚嗎？”
“……”
張慧又急忙笑道：“不管有沒有解除收養關系，他們畢竟養育了你一場，這頓感謝的飯是再怎麽也要請他們吃的。”
程寧想了想點點頭，“好像也是，你們確實該好好感謝他們。”
男人道：“既然如此，晴晴你看看你什麽時候安排一下。”
程寧一時還真拿不定他們究竟要幹嘛了，她想了想說道：“我跟我養父母的關系不太好，我要帶他們來見我親生父母他們可能也不願意，不過我跟我哥哥關系還不錯，到時候我帶他來你們看可以嗎？”
“你哥哥？”不想那男人聽到這話雙眼卻亮了起來，“是銘宇集團的老板程祈年？”
“對就是他。”
“行行行，那當然行。”
男人那溢出言表的喜悅沒藏住，這種對程祈年巴結的表情程寧見過太多了，她由此確定，他們找她可不是為了要跟她重拾什麽親情，而是看到了她背後的程家。
“我只能試一下，他平日裏很忙的，不一定願意。”
“那你得盡力爭取啊，我和你媽媽是真心想感謝他們的。”
程寧點了點頭，心裏卻一聲冷笑。
他們想通過她搭上程家，那就讓程家人親自掐滅他們的期望，尤其是程祈年，最討厭沒有邊界感的人。
不過程寧並不保證程祈年就願意。
程祈年看到程寧的來電時剛開完會，看著來電顯示，他有些猶豫，不過故意不接又顯得奇怪，好像在刻意避嫌，他有什麽好避嫌的。
程祈年接起，直接問道：“什麽事？”
程寧也不廢話，開門見山，“我親生母親來找我了。”
“親生母親？”
“對，她說她想見一下我的養父母感謝他們對我的養育之恩，不過你知道的爸爸現在對我的態度，我不好找他們，就想讓你代替一下養父母出面和他們見一見。”
“什麽時候？”
“看你時間安排，他們說都可以。”
“我安排一下時間，一會兒讓林一告訴你。”
“行。”
掛斷電話之後程寧有些疑惑，程祈年居然這麽爽快就答應了，甚至都沒多問一句。
程祈年的時間很快就安排出來了，程寧也跟張慧那邊說了一聲，得知程祈年會來，對面表現得很開心。
到了約定那天，程寧是坐程祈年的車去的，程祈年直接到她所住的小區樓下接她。
程寧上車坐下，程祈年便問道：“你的親生母親找你是想把你認回去嗎？”
“不清楚，她沒有明說，只說想要感謝我養父母。”
程祈年點了下頭便沒說話了。
本以為那次“表白”之後，為了避免尷尬兩人是能不見面就不見面，程寧也沒想到她和程祈年還會因為這事兒聯系到一起。
程祈年沒說話她也沒說話，這會兒後座就他二人，又在一個密閉空間，程寧感覺氣氛有點尷尬，但見他表情淡定她也故作自然，就這麽一路沈默。
兩人很快到了約定地點，對方誠意挺不錯的，找的飯店在安城也很有名頭。張慧和她丈夫親自在門口迎接，他們大概也知道自己家兒子太潑皮怕沖撞了客人，這一次沒有帶那個男孩。
“這位是我哥哥，程祈年。”
程寧只介紹了一下程祈年，至於那兩人她不知道該怎麽介紹，也懶得介紹了。
不過這兩人也沒覺得有什麽，兩人都表現得很熱情，張慧丈夫笑吟吟主動伸出手，“程總，久仰大名。”
程祈年倒也客氣和他握了握手。
到了預定的包廂，男人急忙吩咐上菜，還點了一瓶高檔白酒，親自來給程祈年倒酒。
“抱歉，我不喝酒。”
程祈年笑容禮貌又溫和，字裏行間卻又透著不容商量的幹脆。
“不喝酒啊？那行，喝果汁？”
“不必了，我來是因為程寧說你們想見我，我們可以先聊聊。”
“行行行，聊聊也行。”
“你們是怎麽找到程寧的？”
“我是看到一條新聞，也是無意間看到的，新聞上有照片，我一眼就認出了晴晴，後來又多方打聽，得知了晴晴曾經住過的福利院，我才確信。”
這話是張慧說的，張慧說完一雙眼睛就紅了，她抹了抹眼淚又道：“說起來是我對不起晴晴，那麽小就被我送到了福利院，我這些年也一直愧疚，好在晴晴遇到了好人家。對你們家，對晴晴的養父母我是由衷感謝。”
男人摟著她的肩膀安慰道：“沒事兒沒事兒，現在不是找到晴晴了嗎？晴晴啊，你以後就多回家看看你媽媽，她這些年想你，心裏也苦。到時候把哥哥也帶上，反正大家現在是一家人了。”
程寧沒應，她下意識看了程祈年一眼，看到他微不可查皺了下眉。
男人並未發覺有什麽不妥，又自顧自說道：“對了，我們現在住在晉城，從這邊開車過去兩個小時就能到。”
晉城和安城接壤，兩座城市確實離得很近，張慧也挺懶的，拋孩子也不願意多走幾步再拋。
“我是做鋼材生意的，就在晉城，叫旭日鋼材公司。”
男人說完還特意站起身將一張名片親自送到程祈年跟前，程祈年倒也客氣接過。
男人在座位上坐下之後就深深嘆了口氣，說道：“最近這幾年實體生意不好做，我們那邊好多廠都倒閉了，我家裏也只能勉強撐著。不過像銘宇這樣的大企業自然不會受什麽影響，近幾年還一路高升，這當然也得益於程總管理有加。程總真是年輕有為，像我也不過是虛長了些歲數，在生意上，程總才是我的前輩。”
這些吹捧程祈年聽得太多了，都不用他多想就猜到了他們今天的意圖。他看了一眼程寧，還以為他們是真對她愧疚要感謝程家呢。
良好的教養作用，程祈年的火氣並沒有表露在臉上，倒還是謙虛說道：“都是先輩功勞，前人栽樹後人乘涼，我也不過是沾了先輩的光。”
“哪裏哪裏，換了別人銘宇也不一定就比現在更好。”
“過獎了。”
“程總也別這麽客氣，如今我們也算一家人，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以後晴晴回去看她媽媽時，程總也可以過來玩玩。晉城有很多好玩的，到時候我陪著程總好好玩一圈，要是程總得空也可以去我那工廠看看，若能得程總指點一下就再好不過了。”
還挺會拍馬屁，是要得他指點還是想借著他沾上銘宇？若他真去他鋼鐵廠走一圈，哪怕什麽都不做，他也能借此造一下勢，貼上了跟銘宇有關的標簽，還怕東西賣不出去嗎？人精，想得還挺美。
“你們千方百計來找程寧，是想將程寧認回去嗎？”
男人也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換了話題，程祈年還未給他答覆，他面上有些著急，不過也不能表現得太明顯，他幹笑道：“如果程寧願意回來那當然好。”
“這樣吧，我看你們確實也挺誠心的，要把程寧認回去也可以，我們兩家也可以當一門親戚。”
聽到這話張慧和男人面上都是一喜。不想程祈年又接著道：“我們家養了程寧十九年，衣食住行從未短缺，給她的教育也是最好的，她考上了國外的大學我們也送她出國。你們也知道出國留學花費肯定不會少。既然你們這麽有誠心我也不多算，就給你們算一年一百萬吧，十七年一共一千七百萬，你們想把程寧認回去的話，可以先把這筆費用支付給我家。”
程祈年說得慢條斯理，他笑容淺淺卻也帶著嚴謹，是在告訴他們，他說這話並不是在開玩笑，而是在陳述他的條件。
張慧和男人的笑容瞬間僵住。
“這個……”張慧有點尷尬，“你們家養了程寧這麽大，確實挺辛苦的，我們也不一定非得把她認回來。”
“你們既然不想把她認回去，又找她做什麽？怎麽，我家把她養大了就想來撿這個便宜？”
程祈年的臉上依舊帶著幾分笑意，他的語氣也很正常，可是這話落下就莫名給人一種壓迫感。
對面兩人都有些不知所措，他們大概也想不明白到底是哪一步得罪了這位爺。
“我以為你們叫我過來吃飯是來商議要不要將程寧認回去的事情，既然不是那就算了。”
程祈年說完便站起身來，男人急忙起身挽留，“我們確實也很高興能找到晴晴的，認回去的事情還可以商量。”
“話我已經說清楚了，要認回去，先把程寧這些年的撫養費結一下，到時候要不要認你們也由程寧自己決定。若她願意認，我家自然也願意跟你們當一門親戚，若不願意那撫養費你們該給還是得給。所以你們是認還是不認？”
“這……”
“既然不願意認她回去，以後就別再來煩她，當初已經把她拋棄了，現在又不願意認她，那她跟你們就沒有任何關系，安安靜靜當陌生人就好。”
男人表情很難看，這不是為難他嗎，一千七百萬，他把家裏的廠賣了都賣不了這麽多。
“晴晴啊，我再怎麽都是你媽媽，我們的血緣關系怎麽都斬不斷的，媽媽是好不容易才找到你的，媽媽一時也拿不出那麽多錢，能不能給媽媽一次機會啊？”
張慧又開始哭了。
“拿不出那麽多錢就證明你們已經配不上她，做不了她的父母。”
程祈年語氣依舊慢條斯理，可是周圍的氣氛早已不知不覺變得凝重。
“少拿血緣來壓她，若要認真追究起來，你的遺棄罪可是免不了的，若真覺得愧疚就去主動自首，把該蹲的牢蹲了，該欠她的還了再來跟我談。你們要是安靜一點好好當一個陌生人不要來影響她的生活，我可以當你們是死了，但你們要是再出現在她面前找存在感。”他修長的手指夾起桌面上那張名片，“人名，工廠名，地點我都知道，我在晉城也有合作的公司，你們現在生意不好做，以後恐怕會更難做。”
依舊還是帶著幾分笑的表情，依舊是慢條斯理說話，然而字裏行間絲毫不掩飾他的警告。
張慧和男人臉都已經白了，哪裏還敢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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